第三章 顽强的防御 1 在和江家别墅的起居室里,响着一曲曲欢快的音乐,大家围坐在一架硕大的椭 圆形游戏桌旁打着扑克。有实子。阿繁、道彦、淑枝、卓夫、间崎钟平和一条春生 共7个人。 在铺着绿色尼龙桌布的桌子上,放着扑克牌和记分纸。 道彦看了一下放在壁炉上的钟表,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这是一只有一个木偶做 钟摆的高级钟表,时针指向11点了。 “那我可发肿了啊…” “这样就开始了…” 阿繁说道,但他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会给大家造成紧张气氛,便赶忙用手捂住嘴, 止住了话头。 这可不是在轻松地游戏,而是一场结果未卜的游戏! 道彦低垂着眼睛,但还是禁不住又看了看钟平和卓夫,正好钟平也在看道彦, 并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外卖说五点半左右送到。小伙计送来时,我们可全都在玩扑克那!” “这是当然了,大家尽可能要尽兴、自然一些。” 卓夫又补充了一句。他撇着嘴,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淑枝已经把牌拿到了手里,其他人也各有一把碑,分别拿到了手里。虽然春生 也会玩,但卓夫还是对她简单讲了一下和江家玩牌的一些规则。每年的新年或家族 聚集的其他日子里,大家总要聚在一起打会儿牌。而且大家也都带有“赌”的意思, 玩得还比较‘大”。 不一会儿就玩了两把。 于是大家又看了道彦,意思是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必须做出轮流上下台的样子。也就是说,11点钟摩子乘车从这里出发回 东京了;而我们在玩牌,事件是在那之后才发生的。” 道彦一本正经地向大家说明这个计划, “晚饭后,我们聚集在这里打牌,同时放着音乐,大家都沉浸在扑克游戏之中,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会长的卧室里有异常响动。可是、,…会长的死亡时间会不会有 什么问题?” 道彦看了看钟平。让大家远离开这个事件是钟平的提议。 钟平没有讲话,他在思考。他那一双浓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直注视着客厅。 也许在回忆刚才摩子发出异样哭泣走出来时的情景吧…… ‘那是发生在9点15分或20分的事情……我认为会长被刺的时间应当是那个时 间。” 钟平说到这里,又看了看道彦。 “外卖送到时是11点半。我想是不是可以隐瞒成12点发生的。也就是说,会长 吃了夜宵后,12点左右,也就是说是1月4日凌晨零点左右被歹徒……” “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巧了,至少应当…” 卓夫则说出了自己不同意见,门铃就响了。这时正是11点半过3分。 “我是‘湖南亭’…”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送外卖的声音。大家为之一震,十分紧张。不管是否开门, 这场剧的大幕已经拉开了。 “啊,您辛苦了!”淑枝夸张地答道,走出了客厅。 大概是情不自禁吧,阿繁也站了起来要走过去,但他的脚步有些趔趄,他的双 手一下子又连忙扶在了桌面上,卓夫和春生见状急忙从两侧扶住了他。 淑枝打开了大门,把外卖的伙计迎了进来,并从他手中接过了装有奶汁烤菜的 食盒,送到了厨房里。送外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正透过拉门的空隙向起居室里张 望。 “帮忙送过去吧,东西真不少呀!”道彦大声地朝牌桌喊了一句。 “是啊。不巧今儿的天气不好,路也不好走。” 这个年轻人在门口脱去了沾满雪花的长筒靴,手握着另一个沉重的食盒放在门 口的手推车上朝起居室走去。大概道彦希望这个年轻人可以在以后的调查中为这个 事件作证吧。 大家中断了打扑克,分别从手推车上取走各自的那份奶汁烤莱。 “雪还在下?”像要提示时间似地,阿繁问了一句。 “早就停了呀!”这个送外卖的年轻人答道。他的手里还剩下一份奶汁烤菜。 “这份给谁呀?” 淑枝十分狼狈地看了看钟子,“姥爷在什么地方用餐呀?” 从表面上看她是在问,这样钟平不会感到过于意外而让这个年轻人有所察觉。 钟子正在犹豫怎样回答,突然半天没有开口的实子插了一句:“他去洗澡了,我去 看看吧!也许过一会儿他才来。” 说完, 实子便慢慢地站起身,走过年轻人的身边,出了起居室。其余6个人大 气不敢出一口地盯着实子的背影。她那沉稳的脚步,毫无表情的灰色面孔,使这句 “说话”说得那么自然。 “要不你先放下吧。” “湖南亭”的年轻人听到回过头的实干的这句话,连忙把最后一份奶汁烤菜放 下,说了句“非常感谢”,便回到大门口穿上了长筒靴。 “啊,趁热吃吧,可以一边吃一边玩。”道彦对大家招呼道。 门外的那辆客货两用车渐渐远去了;这时实子也回来了。 “最近这些进grk的都不去厨房一直走进来了!” 实子看着淑枝关上门上好销之后不高兴地说道。 再次坐到牌桌旁的6个人的目光被‘与兵卫的夜宵’ 吸引了过去。沾满了白色 奶油、面包屑的烤菜满满地盛了一个盘子,而且还冒着热气。 “怎么解决这个……”春生喃喃地问道。 刚才她听到了钟平的话,这次的外卖中包括了与兵卫的一份。而且要计划12点 “出事儿”,会长应当吃下这份的,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钟平盯着春生看了一眼后,又看了看淑枝。 “晚饭的清炖肉汤还有吧?” “有哇。” “那就拿来……不,热不然都可以,我去一下二楼。” 于是淑枝和钟平马上站了起来,离开了起居室。阿繁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啊,大家多少吃一点吧。还要到天亮呢!” 道彦鼓励地对大家说道。然后他首先打开了包着餐叉的餐巾纸。 “如果大家一口都不吃的话,万一被外部的人知道了,肯定会产生怀疑的厂 “也对。”实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赞同道彦的意见。 这时钟平回来了,他的右手拿了一个塑料袋和一只大的注射器。塑料袋里装着 一卷茶色的塑料软管。 接着淑枝也从厨房回来了。她端着一个盛了肉汤的大碗。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阿繁不解地问道, 钟平把注射器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打开塑料袋的封口,从里面取出了这卷塑料 软管。这是一根粗有5毫米、长约1米的塑料管,在每5厘米处有一个刻度。 “我们把它叫胃探管或胃囊。我是为了抢救病人经常带在皮包里的。平时如碰 上误食毒物而进行洗胃用的,有时在紧急手术需要麻醉时,为了防止胃内容物返流 也要用它进行胃排空的。” 钟平仍旧用笔无感情色彩、仿佛面对实习医生一样的口气说道。 “也就是要把它送进胃里?” “对,从鼻腔进去,大约四五十厘米就可以进到胃里了。还有一个用途,就是 相反,把营养和水送到胃里。对于昏迷的人和植物人都是这样进行人工饲养补充营 养的。” “给昏迷的人补充营养……” 阿繁呆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哆哆嗦嗦地去用手碰了一下那个注射器。下一步 钟平要干什么,春生马上就明白了。 “…当然,发现了会长的尸体、我们报警后,他们一定要进行尸检的,其中包 括解剖。” 钟平说着,表情也逐渐严峻起来。 “所以,为了保证会长是在摩子走了之后死亡的,我们必须采取必要的手段使 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尸体的死亡时间主要靠什么推断?” 道彦虽然是生物学教授,但在这一点上却是个门外汉。 “这是法医学的范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知道,一是观察尸体的尸斑 和僵硬程度,以及腐败的程度,这被称为‘尸体现象’;再一个就是观察胃中的残 留物。根据不同食物的消化过程推测死亡的时间。” 钟子看看手表答道。 “今天的晚餐是6点钟吃的, 因为会长吃的东西大体上经过两小时后会由胃排 空到小肠。——啊,我还是尽快干吧。” 他说到半截,绷了绷嘴唇,将注射器与塑料管连在一起,然后另一手拿起装有 奶汁烤菜的盘子,对淑枝说道: “请把肉汤递给我。” 但淑枝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肉汤递给了卓夫,“求求你了,我可看不了这个!” “我也在这儿呆着!”实子也皱了皱眉毛说这。 于是钟平和道彦快步朝与兵卫的卧室走去。阿繁犹豫了一下后,也跟在他们后 边走了过去。 卓夫端着盛了肉汤的大碗,正好与春生的目光相遇。卓夫的眼睛像鸟一样飞快 地转了一下,似乎是说“也请你来一下吧”,但春生感到那不是“请”,而是强迫。 既然你同意呆在这个别墅,那就必须参与伪造现场的工作,我们必须挂在一起, 成为同谋犯! 春生感到了这个眼神里的威胁。 2 5个人通过餐厅对面的走廊朝与兵卫的卧室走去。 他的这间卧室位于起居室对 侧的建筑物中最东边。 道彦推开房门,打开了电灯。 室内和走廊里一样寒冷。大概是刚才放好与兵卫的遗体、返回起居室时,有人 关掉了电暖气。钟平注意到了这一点吧,他盯着电加热暖气的开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兵卫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毛毯一直拉到他的下巴处。只看一眼,仿佛他平 静地睡着。春生见状,突然感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是在做梦一样。但是,绿色地 毯上散乱的点点黑色的血迹,却使春生又恢复了正常的判断。 钟子把随身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走到了与兵卫的枕边。他把手放在 了与兵卫的太阳穴的位置按了按,那儿已经和冰凉的石块一样硬了。与兵卫的脸上 已经出现了老年斑,他那呈现灰白色的皮肤和显然小了有一圈的脸型,使人回想起 他生前的所作所为来。 钟平拿出了胃管,对端着肉汤的卓夫说道:“我要把肉汤里混上奶汁烤菜,尽 量弄得碎一些,送进他的胃里。” 钟平开始对大家讲明了他的目的。卓夫来到桌子旁边,又看到了春生的目光。 “你能不能干得好一些?我也帮你吧。” 春生接过匙子,把烤菜的菜叶碾了碾,让其成碎片状,然后卓夫倒入肉汤。春 生又用匙子将虾和肉扒拉开,拿匙子用力揉碎通心粉,再混入肉汤和白色酱汁,调 制成糊状。 这时,钟平正在将胃管通过与兵卫的鼻孔送入他的胃中,他小心翼翼地向里面 送着。 “肯定进到食道里了吗?”道彦紧紧地盯着问道。 “在咽喉部,前面的是气管,后面的是食管。如果沿着咽后壁,胃管会自然进 入食管的。一般的护士也不会弄错。” 钟子回答着,但手的动作一点儿也没有停下来。一直送到标有“45厘米”的刻 度处,钟子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医用的小夹子,夹住了胃管,然后回过头,冲 着春生他们说道:“把肉汤吸进注射器……” 这是一只长约25厘米、管径有3厘米粗的大型注射器。 春生将这只吸满了肉汤的注射器递给了钟平,钟平接过来轻轻地将注射器的尖 端插入胃管里。 他一只手取下夹子,然后用力推动注射器,肉汤缓缓地流入与兵卫的胃里。 注射器里的肉汤推完之后,钟子夹好夹子,取下注射器,再次吸满肉汤送入与 兵卫的胃管里。钟子冷静、沉着。熟练地进行着作业。 钟子看到碗里的肉汤几乎没有了之后,这才停止了作业。 “有这些就足够了!”道彦感叹地说了一句。 钟平缓缓地抽出胃管,然后放回到塑料袋里。 “把胃管洗干净后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了,这样就可以证明会长是在吃了奶汁 烤菜之后不久死的。当然,如果严格地讲,他的胃内容物中还缺乏唾液和消化液, 不过一开始的检查是注意不到这一点的,解剖时也不好化验出来。” “夜宵送来的时间是夜里门点半,那么死亡时间就是在那之后了。”道彦说道。 “‘不,不仅仅是这样。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死亡的瞬间尸斑就开始出现了 ……我们说不太明白他的死亡时间,但室温低、尸斑的出现也就慢,因此实际的死 亡时间还要晚一些。” “要不抬到室外去?”卓夫急忙插了一句,“外面虽然雪停了,但肯定是在零 度以下。不就和放进冰箱里一样了吗?” “啊,这倒是个好主意。” 道彦征求似地看着钟平,钟平则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表。 “从实际情况来说,要将9点死去的尸体伪装成午夜12点左右,就有差不多3个 小时的误差。那么,现在再把尸体放到外面,在警察赶到之前,我们还要把尸体放 回到室内,使他们看成是一晚上都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的样子。这样一来,这个时间 差是否可以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因为一冷一热和真正死于12点的尸体肯定会产 生不同的反应的——我没有把握……” 站在一旁的阿繁,打开了面朝阳台的窗帘。 窗外依然笼罩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雪的白色和仁立在夜色中的树木像浮雕 一样。 道彦走过去,把脸贴在了窗玻璃上。 “阳台的地面是湿的,我找一找有没有塑料布。”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房间。 “会长是在什么地方用的夜宵?”春生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知是良心的谴责还是产生的恐惧,她的意识似乎都麻木了,她感到自己陷入 了奇异的空虚状态。 “在他自己的卧室里!不能说他和大家在一起,否则后面的事情就说不圆满了。” 卓夫说道,“而且吃光夜宵后餐具都清洗了……” 钟平也点了点头。这时春生才注意到剩下的奶汁烤菜还没有刷洗干净,碗和盘 子都掼在了一起。 这时道彦回来了,他把厨房的桌子上铺的塑料布撤下来拿了进来。 道彦和卓夫打开阳台门的插销, 把门推开, 已经生锈了的阳台门发出了一阵 “吱吱”的摩擦声,在深夜里这个声音使人感到很渗。 随着阳台门的打开,一股冰冷的空气冲了进来。 阳台不太大,铁制的围栏和中世纪的风格一样。由于有围栏的遮挡,阳台的地 上虽然湿了,但却没有积雪,道彦很快在阳台上铺好了塑料布。 钟平抬着与兵卫的双肩,卓夫抬着双腿,把尸体横放在塑料布上。由于与兵卫 死亡多时,所以他的全身僵硬得如同一截木头一样,连头都一点儿不弯,摆放时竟 不费一点儿事儿。 为了谨慎,道彦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漆黑的庭院。在他确认没有一个人影之后才 返回屋里。他为了避免再发出声音,便轻轻地、慢慢关门,但金属门仍然发出了刺 耳的摩擦声。 关上门后,室内的空气似乎又不流动了。阿繁“唉晴”一声叹了一口气,一下 子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总算干完了。 放3个小时后再抬进屋里。这样的话,会长应当被认为是12点 被杀的了……” 春生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12点20分了。这会儿摩子还在汽车上呢吧。她是11 点离开这里的,司机说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东京的家。这样一来,摩子最先逃开了 这个危险圈。因为与兵卫至少可以被认为是11点半以后被杀的。” 春生放下心来,并产生出一种温暖的心情来。 但道彦那神经质的脸上冲着阿繁露出了气愤的神色。 “这件事只完成了一半! 我们这7个人已经被赶上了独木桥。我们都说是外来 歹徒作案,可现在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是啊。”阿繁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想在警察来之前,先喝上一杯,好好休息一下。”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卓夫冷冷地说了一句。 “那你就在床上躺上一会儿吧!”道彦抑制住感情,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阿繁去了起居室, 剩下的4个人也都急不可待地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和房间一 角的床上。感到疲劳的并不是阿繁一个人。 “歹徒作案的现场,应当怎么布置呢?”春生问道。 她终于意识到应当设法逃脱这件离奇的事件。 “歹徒进来肯定要有痕迹留下的……”道彦说道。 “是不是从那扇门进来的?”卓夫指着走廊的尽头问道。 客厅有一扇门,从那儿有一条走廊可以通向与兵卫的卧室,同时这条走廊还有 一扇门,打开门就是后院。 “平时这扇门不开,所以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注意到门被人弄坏了。” “嗯,只有那儿比较合适。而且在走廊上还有血迹呢…,, 道彦也同意,但他又流露出一丝不安看着钟平。 “万一检验血型的话……” “不管怎么说,会长和摩子都是A型血。” “啊,那可真是天意!这么说,歹徒破坏了那扇门后,偷偷地潜入进来,正在 翻找会长卧室里的财物时,会长醒了。他惊慌地从床上起来并马上喊人,但歹徒用 匕首一刀刺中了会长的胸口,然后抢走了柜子里的文件包和宝石什么的,再通过走 廊……” “啊,歹徒在逃走时是不会把会长再放回到床上的吧!”钟平用不快的声音订 正道。 “由于尸体是仰卧的样子变硬的,所以正好倒在了床上。” “那就对了。随后歹徒手持沾血的匕首又从原路回到了庭院里……” “应当有脚印!往返的都应当有!”卓夫补充道。 “为了拖延逃跑后的报案时间,歹徒还扯断了电话线。”钟平说道。 “路灯也破坏了!” “这个没有必要吧?”道彦连忙制止住,“别画蛇添足,干‘此地无银三百两’ 的事情。” “那就马上干吧!” 钟平第一个站了起来,由于他干了多年的外科大夫,养成了干脆利落的习惯。 为了作成歹徒的脚印,就要找一双合适的鞋。道彦让等在起居室里的淑枝帮忙 去厨房的仓库里去找双鞋。以前道彦的学生来家中玩过,有的学生把鞋丢在了这里。 卓夫检查了一下歹徒“进来”的大门,大门的内侧有插销,虽然已经生了锈, 但还是可以很容易被弄坏的。 春生将奶汁烤菜和肉汤从与兵卫的卧室里端出来,在厨房里清洗。这时,钟平 正趴在客厅的地上,检查着地毯上的血迹。那应当是划破了手的摩子逃出来、摔倒 在地上的时候沾上的。如果警方在这里也发现了血迹,那么凶手仅仅通过了东走廊 往返于与兵卫卧室的说法就无法成立。但是,幸运的是在这块绿色的地毯上居然没 有找到一块血迹样的东西。也许是摩子左手上的伤口不太深吧。只是在她的袖口和 衣服上沾有血迹。 “好容易找到了。” 道彦一边说着一边从仓库里出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双白鞋带的橡胶 底的运动鞋。拂去灰尘,鞋面上已经微微泛黄了。是一双男鞋,因为它的尺码很大。 把它当成是凶手穿的,那么由谁来穿就成了问题。 “我记得哪本书上讲过,有经验的法医可以从现场留下的脚印压力来推测凶手 的体重。要是这样的话,我认为就要选择一位体格和体重相适应的人……” 这是道彦的建议。如果说是从年龄来讲相适应的,那么不胖不瘦的卓夫是最合 适的人了。道彦稍稍有些胖,钟平的个子也过于高大了,阿繁又有些靠不住。 “OK,那就我吧!”卓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干脆地应道,“为了保护摩子, 什么样的事儿我都可以干!” 他一副“舍我其谁”的悲壮样子。 如果与兵卫真的是想让卓夫和摩子结成夫妇,那么与兵卫一死,他们将来会怎 么办呢? 这个念头在春生的脑海里一闪即逝。 卓夫在走廊上穿上了运动鞋,连阿繁和实子都从起居室里走出来盯着他。 钟平打开了房门,门正好冲着后院。白禅树和丛树之间种植着一圈灌木丛。作 为围墙的木栅栏和铁丝网将院子和公路隔成了两个区域。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只伦敦 风格样式的煤气路灯,微弱的灯光照射着被雪覆盖着的显得十分寂静的后院。在泛 着蓝光的雪地上,此时一个脚印都没有。 “两边的邻居好像早就关上门了。不像有人的样子。”道彦低声说道。 这一带的建筑占地面积特别大,建有不少大型的别墅。公路的对侧、别墅的北 侧和东侧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树干的大致轮廓,任何建筑物内部没有一点儿光亮。 卓夫小。已谨慎地从供客人脱鞋进屋的台子上下到地面。他用手时正常的步伐 走到路灯的地方。但他走到院子外边时,那儿的雪已达膝盖深了。 公路与自家不一样,院子里此时还都没有扫雪。去年年底下的雪还没有融化, 今天又积上了新下的雪,总共有50厘米高的样子。 卓夫一边费力地在雪中“跋涉”一边向前走着。他终于走到了木栅栏旁边。他 翻身跃过了木栅栏和铁丝网后离开了庭院。他走在下坡路上。由于公路常常扫雪, 也常有汽车通过,所以留不下脚印也不足为奇。不知道走到这一步行不行,于是卓 夫举起了一只手让大家看了看。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又朝院子里走回去。 也就是说,他先“制造”了凶手返回去的脚印,然后再“制造”作案前进到别 墅时的脚印。为了更真切一些,他尽量不踩乱刚才出去时留下的脚印。道彦在为他 打着手电。 “电话线就在旁边,是最低的一处!” 卓夫打了一个“明白了”的手势。在道路旁边有一棵水泥的电线杆子。上面有 许多攀登架。卓夫爬了上去,一直爬到离地面有七八米高的地方,然后从运动衫的 口袋里取出一把早就准备好了的匕首。 在切断之前,他再次看了看家的方向,人们都站在那里盯着他,一动不动。 卓夫用两三分钟的时间剪断了电话线,电话线垂落到雪地上。 他接着又想把这盏路灯弄灭,但很可惜,卓夫实在够不着。 于是他从电线杆上下来了。走到了路灯的下面,然后在地上寻找合适的石块。 但他的双脚都被雪埋住了,他用手只“摸”到了两块小石子,然后朝路灯的四方型 灯罩砸过去。大概是他太着急了吧,这两个石子一块也没有打中。无奈之中他扔去 了匕首,但也没有命中目标。 “不行也没有关系。凶手也不一定非要打坏路灯……” 阿繁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心情冲卓夫说道;而卓夫也像死了心一样,找到了 刚才扔出去的匕首,又朝别墅走回去。庭院里的积雪还是没膝,所以他走一步就留 下了“凶手”的一个脚印。 “当心…别太过了!”钟子低声而严厉地说道。 卓夫好几次险些滑倒,但终于走回来了。 “不要紧。这个样子足够了!”卓夫为自己辩护道。 当他回到大门旁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非常感叹。卓夫就穿着鞋上了走廊,径 直来到与兵卫的卧室,但当他来到门口时,回头一看沾了雪的鞋留下的脚印全都被 地毯“吸”干净了的时候,就立即脱下了鞋。 ‘卓夫你辛苦了!”连阿繁都感动地向卓夫寒暄道。 “多亏了你,这下大家可以安心休息去了!”道彦也向卓夫道谢。 “不过还差一点儿,还要有点睛之笔,否则前功尽弃。” 3 所谓的点睛之笔不过一两点。 要制造与兵卫卧室里凶手留下的痕迹…… 水果刀的替代物…… 在床头柜上平时总和水果放在一起的水果刀被摩子带回东京去了。所以必须从 厨房里找出替代物来。 还有指纹…… 从3日傍晚到这天夜里, 实子好几次出入与兵卫的卧室,当然会留下指纹的。 但冒充凶手的卓夫戴着一只军用手套打开了房门,并且将一路碰上的门把手全都用 毛巾擦了擦之后又返回来。 与兵卫卧室的灯和床头柜的灯不能熄灭。不过也不能太亮了,调到一定的亮度 就可以了。因为大凡凶手都带有手电筒,并且不会让灯光太亮。 当这7个人回到起居室时,已经是凌晨1点半了。 “摩子平安到家了吧?”淑枝沉痛地问了一句。 如果汽车不出意外,这个时间应当到家了。要是她打来了电话——春生刚想到 这里就立即止住了这个念头: 别墅的电话线刚才已经被剪断了。现在别墅里的7个 人完完全全成了“雪中孤岛”了。 阿繁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些白兰地酒。 “要不冲一点儿咖啡?”道彦向淑枝问道。 “我看还是来点儿粗茶吧,马上要休息了。” “不,还是要点儿浓咖啡。” 不但阿繁,这次卓夫也不安地看着道彦说道。 “现在的事情……”道彦似乎不同意地看了看两个人的脸,“也就是说我们几 个人从3号夜里9点一直玩扑克到4号的凌晨1点左右。当然有的人有事没有来,比如 春生和摩子就在二楼一直在写毕业论文。后来发现参考书不够了,这才马上返回东 京;而会长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大家打扑克后去洗了洗澡,又吃了一点儿奶汁烤菜, 大约是在11点45分回卧室了……” “可以这样说, 案发时,我们7个人全都沉浸在打扑克中,所以没有一个人听 到异常的声音。” 钟平似乎明白了道彦心里的话,于是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是啊,所以我再罗佩一句;当时咱们都只顾了打牌了,因此大家都有‘不在 现场证明’。” “那当然。警方肯定会一个人一个人地询问当时的情况,而且他们还可能会诱 供。套问出露洞,这是他们常用的手法。” “可不是嘛?”卓夫点了点头,并打了一个响指。 “万一警方摆开架式追问,我们实际又没有打扑克,会不会问漏了馅?” “啊,这个…” 听到这话,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阿繁发怒地“哼”了一声,然后像演戏似地耸了 耸肩,双手向外一摊。他也认为自己没有真的打扑克会被问得说实话了。 “要不我们不要说是4个小时?你们想,11点钟摩子离开,凌晨1点我们打扑克 散了的,实际不到2个小时麻…当然,我们还可以再打一会儿,这样更保险一些。” “从现在算起,还有2个小时就到4点了,我看呆一会儿把会长的遗体从阳台上 搬进来吧。” 钟平的话使已经放松了的大家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这时大家才记起与兵卫的尸 体还停放在阳台上在雪天里冻着…… 这时淑枝和春生把冲好的咖啡、小甜饼味的奶酪端到了桌子上。大家又回到了 刚才送夜宵的位置上,重新开始打扑克,并且也正式赌钱。 7个人全神贯注地打着扑克, 但看上去谁也没有忘记刚才的事情,都是一副极 力压抑着不安的神色。而且一旦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儿,大家就会不约而同地流露 出紧张的神情。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警察不相信是外来歹徒作的案…… 所以,这个为了加深印象而进行的扑克游戏,也同时是检验应付警方的“考查” 能力的“会议”。 “请各位为了摩子千万……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大家的恩德…” 打着打着,淑枝突然呜咽起来。 “都是女儿不孝,才让大家伙跟着受害,我太对不起大家了!”道彦也说道, 然后他紧紧地绷着嘴。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希望各位不要再反悔,全力以赴、善始善终。如果 万一有一个人胆怯,轻易地吐露了实情,那大家全都得完。的确,从根上说都是因 为摩子才让大家担惊受怕,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家的恩典。” “啊,我还有一个希望。” 实子那金属般的声音像唱歌似地响起来,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她面 前有一大然扑克牌,说明她正在赢着。一个家族都集中在这里打扑克和赌博,也许 过去是常有的事儿吧。春生看着她这样想道。 “如果警察开始调查,肯定会深入了解和江家的人际关系。但任何时候大家都 要有‘一人为大家’的思想。比方说,我们当中有谁恨会长,或谁和谁不和……当 然还有谁品行不端,都请顾全大局。这次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摩子,也是为 了整个家族的名誉。如果有谁在这次事情中维护了和江家族的名誉,我们大家将全 力为他做一切事情。” 说完,实子把目光转向了春生,“我也这样拜托您了!” 她那张童颜的脸定定地向着春生,春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3时40分。正好2个小时。扑克打完了。卓夫第一名,而实子也多少赢了一些钱。 道彦和淑枝夫妇全输了。 由于卓夫先从道彦手里借了7万日元,道彦只好再将其余 输的钱用支票写给卓夫。卓夫点完钱后,便将记分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因 为支票和记分的纸都会成为重要的证据的。 “要不都去休息一下吧?” 阿繁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疲倦,他向道彦问道。由于他一边打扑克一边喝白兰 地,双眼都有些蒙俄了。看上去一副颓废的样子。 “好吧,请各位退席吧,真的太疲劳了。”道彦表情严峻地说道,并向大家低 头行礼致谢。 “明天早上9点报案吧。 ”淑枝看着道彦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会儿已经是‘明 天”了。 “为了让死亡时间暧昧一些,尽可能晚些时候报警吧。但要是太晚了报案就不 正常了。” 钟平苦笑着安慰般地看了阿繁一眼。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祝和江家平安无事。” 阿繁干完了最后一口白兰地,然后晃晃悠悠地朝二楼走上去。 6个人目送着阿繁消失在楼梯上, 然后大家也都走向东走廊找房间睡觉去了。 实子的卧室与与兵卫的卧室相邻。他们在东京获窈的住宅也分居了好几十年吧。春 生记得摩子讲过这件事…… “一个人不要紧吗?今天夜里在这儿……”淑枝关切地问了一句。 实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嗯。” 然后她点了点头。 “那就请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吧。” 实子好像要提醒什么似地又仔细地看了大家一遍,这才走进了已经开了灯的卧 室里。她进去后轻轻地关上了门。她那张呈现灰色的脸上有无数的皱纹,似乎是无 可奈何的证明。春生再一次感到了心痛。 剩下的人将要再一次进到与兵卫的卧室里。 与兵卫的尸体还放在阳台上,已经非常僵硬了。钟平和卓夫在刚才搬运与兵卫 时就像在抬着一尊石碑。这时在他的项部和耳后都出现了红黑色的尸斑。 把尸体重新放回到床上后,钟平看了一下手表: “马上就到4点了。我们是12点多钟放到阳台上的,差不多4个小时了,我看足 够了。” “室内也够冷得啊!” 卓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虽然此对阳台的门已经关上了,但因为窗帘还没 有拉上,一层的玻璃窗户还是挡不住室外的冷空气进来。 卓夫又连忙收拾好刚才铺在与兵卫尸体下的塑料布,再关紧窗户,最后拉上了 厚实的窗帘。 淑枝再次整理了一下与兵卫的长袍,又把毛毯向上拉了拉,一直找到他的下巴 底下。 大灯关上了, 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灯。室内顿时暗了下来,5个人自然面向床位 立,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只有淑枝一个哭泣着。 大家任卓夫随意开关房门。他先戴着手套把门开开,等大家都出去后,他再把 门关上。 大家回到起居室,—一地收拾起盛饭菜的餐具放到厨房里。由于还剩下一些奶 汁烤菜,于是便统统装进塑料袋里,扔进了垃圾桶。 干完这些,能想到的事情就全都结束了。这时是三月4日凌晨4点15分。 道彦和淑枝夫妇要回起居室里侧的卧室,钟平、卓夫和春生3个人要上二楼。 他们5个人都先来到了客厅。 “辛苦了,非常感谢各位。” 道彦再次向大家道谢。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人感到了心虚似地。作为道彦的性格 来说,他在此时此刻有必要再说上一句道谢的话。 “去洗个澡吧。”卓夫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就再见吧!” 钟平说了一句后5个人就分开了。 大家似乎心中都想再说什么,但又都如同心 中压了一块铝石一样,迈着沉重的步履。 上到二楼的左边就是春生的卧室。由于一直开着暖气,她的心情也多少好了一 些。在窗边的写字台上,还放着摩子的毕业论文草稿。当时自己看到半截就被淑枝 叫去喝茶而下到了一楼。 春生又回忆起从自己踏进这个家后的每一件事、每一个情节…… 摩子的毕业论文还来得及吗? 春生感到大脑里一片空白,手脚都麻痹了一般,处于一种无助的状态之中。她 慢慢地走进浴室,简单地洗了洗脸。然后摘去耳环和项链,脱下连衣裙,穿着内衣, 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寂静的沉重和极度的心身疲惫统统包裹了她的全身。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也许根本没有睡着,只是打了一个盹。 在春生的浅意识中,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刺耳的声音。不是很近,但却是在这个 建筑物里的什么地方。这声音很小,但不可思议的异常清晰,直达春生的大脑深处。 仿佛是生了绣的金属的声音一般,令人无法忍受。这是什么声音? 突然,春生的心底产生了一种一定要弄清这是什么声音的奇异的强迫意识。但 深深的睡意又重新压抑住了她要醒过来弄清究竟的意识。第二章 雪中的序幕 -------------------------------------------------------------------------------- 1 晚餐一直继续到6点多钟。 喜欢喝酒的人喝起了葡萄酒和雪利酒。由于喝得多 了一些,于是餐桌上又比刚才热闹了几分。 与兵卫的情绪很好,他不停地说着打高尔夫球的情景,和今年要去海外旅行的 打算,引得其他人也讲起了各自的事情。在男人中,只有道彦和钟平沉默寡言,但 他们绝不是因为不把人喜欢才不加入大家聊天的行列中的。为了避免道彦的不快, 淑枝一再给他夹菜,并不时地凑过脸和他低声交谈什么。从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和眼 神中,似乎让人看出了她对比她年龄小的丈夫的情爱来。 吃完了晚餐,男人们又端着酒杯去了起居室,但等到与兵卫回到自己的房间后, 大家也都因要洗澡和打电话而离开了起居室。收拾餐厅当然成了女人们的活儿了。 由于厨房里有大型的洗碗机,因此清洗工作用不了多少时间。春生向实干、淑枝和 摩子提出了也要帮忙的要求,但淑枝拦住了她,“我看你还是帮摩子尽快完成毕业 论文吧。” “是啊。” 实子也在一旁帮着腔,像是要把摩子和春生都赶走似地说道。她那圆圆的脸庞 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左右对称。 于是摩子领春生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这是一间上了二楼向左拐第二个房门 的房间,也就是在春生的隔壁,两间屋子的构造也一样,但在靠近窗户的书桌上摩 子摆满了参考书和笔记本什么的。 摩子已经写了约有80页稿纸的英语毕业论文,目前正在修改阶段,但这只不过 才完成了一半。 “我只是大体上修改了一下,要不你先看一看?如果有错的地方就给我改一改 吧?” “行啊,那我就看了呀!” 春生早先教过摩子英语日常会话,指导英语的毕业论文还是第一次,因此她心 中有些没底。但今天也不能推辞了。 “嗯……要是可以的话是不是在老师的房间里看,我在你面前,会打搅你的… …” 摩子说着耸了耸肩膀。她要把没有修改过的后半部分自己再看一遍。 春生理解摩子的心理,便拿起了前40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来到拉开了窗帘的窗前,前院的树也成了白色,但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 停了。 春生回到椅子上,开始修改摩子的论文。摩子的英文如同她本人的身材一样纤 细、娟秀,但还多少有点儿毛病。由于句子比较长,所以要看懂一段内容,春生就 必须精神全部集中。 就像是为了让春生好好修改论文一样,别墅被寂静所笼罩。偶尔传来楼下的人 声,和不知是哪个房间的关门声。这大概是因为这栋建筑十分坚固,有良好的隔音 设备,以及铺着地毯的缘故,所以其他声音一概听不到。 大约过了两个半小时吧,春生那一直紧紧地盯着英语的双眼多少有些疲惫了, 正在这时,房间被轻轻地敲了敲。 春生认为一定是摩子来了,一打开房门,原来是淑枝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我在楼下冲好茶水了。你要不早点儿休息吧?” “嗯,可摩子她呢?” “我去叫她。” “啊,那就有劳你了。” 春生在看完的地方作了一个记号,便离开了书桌。 她来到一楼一看,门厅和起居室之间被屏风隔开了。餐厅的拉门也全都关上了。 虽然整个别墅里都通上了暖气,但是由于要充分保暖,所以将各个房间的门都关上 了。 春生拉开拉门,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这是一间有力张草席大小的起居室。地上铺着一块浅葡萄色的厚厚的地毯。里 面有一座大的暖炉,周围有沙发和椅子。六七个人正围坐在那里。 “请吧,请进来!” 正在倒红茶的濒技热情地招呼春生进来。 起居室里比客厅要暖和一些,因为暖炉里的火焰鲜红耀眼;但走进了一看,里 面“烧”的并不是木柴;这是一架暖炉形状的电取暖器。在大理石面的台面上,放 着一只里面有…个陶制泥人转动的金钟。这时正是9点10分。 “这边坐吧。” 淑枝客气地劝春生坐下,并在她的面前放了一杯红茶。实子也取过一个盒子, 在里面放了几块点心,摆在了春生的面前。大家围在这张低矮的椭圆形桌子旁。有 道彦、阿繁、钟平、卓夫,以及实子和派技,这时摩子还没有下来。 ‘他写的毕业论文怎么样?”坐在安乐椅上的道彦认真地问春生。 “我只看了一小部分,但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噢,那样最好。” 在道彦那柔和的目光中,流露出如同慈父般的神色来,和刚才见到春生时那大 胆而直露的目光判若两人。 “每子怎么还不来?”卓夫推了推眼镜的鼻托问了一句。 “刚才还在房间里哪!”淑枝答道。 “听说今天老爷子要对她说什么事儿,也许去他那里了吧,要不我再喊她一声?” 最后给自己倒了红茶的淑枝,抬起头看了看客厅的方向。 “会长也不在。”卓夫说道。 “会长好像喝得多了一点儿。也许去睡了吧。” 实子的话音还是和金属的撞击一样,冷淡而干脆。 “叫一下他吧,也许他高兴得没有睡着呢……” 淑枝放下喝了几口的红茶说道,然后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与兵卫的卧室在起居室对面的那栋楼里,也就是餐厅对面的建筑物中最靠东头 的一间。 淑枝穿过了已经关了几盏灯的客厅朝那边的走廊走过去。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突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关门声,接着又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怎么啦,摩子,…你怎么啦?!”淑枝惊叫道。 在起居室里的人听到淑枝的大声尖叫,不禁全都向这边看过来。 其中两个女人马上跟了过来。只见摩子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发出了异样的哭泣 声。淑枝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摩子,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时,坐在起居室里的人全都赶了过来。不知谁还打开了客厅里的大灯。 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鲜红鲜红的血!伏在地上的摩子的双手和灰色的衣服袖 口全都被染红了。卓夫立刻赶过来蹲在了她的身边,而且他近乎粗暴地推开了紧紧 靠在摩子身边的濒校,把摩子的双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手受伤了!快把我房间里的出诊包……” “哪儿有急救箱……” 淑枝马上来到厨房。这时钟平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绢,迅速放在了摩子的手腕 上。 “不是大伤,别担心!” 他向着摩子、也向其他人点了点头说道。这时淑枝已经从厨房的仓库里找来了 急救箱,钟平以他那熟练的外科大夫的手法,迅速地消毒了伤口,又包上了纱布。 看上去左手喷出来的不是动脉出血。可磨子从抽回到胸部为什么有那么多散在的鲜 血点? 钟平处理完了摩子的伤口,然后像扶一个孩子一样把地扶了起来,但摩子公然 不停地哭泣着,全身僵硬而且不住地战栗着。 “摩子!”道彦冲着摩子说了一句,他单腿跪在钟平的对面,“出了什么事儿? 别慌,说一下。” 摩子终于停止了哭泣,她开始说起来。 “姥爷…把姥爷…”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失声痛哭起来。而且后来她只是反复地说这几句话, 并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秒钟之后,她声音嘶哑地继续流下去:“我杀死了姥 爷…” 说完,摩子又大声哭了起来。 在场的人们一下子惊讶得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等候着摩子说的话在大脑充分地 反应过来一样… 春生的脑海里深深地印下了这句话。她从未见过摩子如此惊恐,连声音都变了 调。她没有意识到,一场悲剧的序幕已经被拉开了! “不可能……摩子怎么会把会长……” 卓夫根本不相信似地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但他一下子又止住了笑声。 钟平立即站起身来。他把摩子放到了淑枝的手臂里。 淑枝慌忙抱住了摩子。 男人们也跟着钟平走向东侧的走廊。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扇门,从刚才淑枝 和摩子进去之后就没有关上。大家穿过餐厅,进了位于东侧的房间里。实子也跟在 大家的身后,从说过那句话后她就再没有讲话。春生则跟在她的身后,她下意识她 想,万一这个老太太经不住这个打击而倒下的时候,自己好能扶她一把。 落地灯的灯光把这间有10张草席大小的房间照得通亮。房间里有一张床,在床 边,倒着身穿长袍、外套和短和服的与兵卫,他的脸冲着门口。在打开的长袍的里 面,可以看到刚才他穿的丝绸的衬衫,而从胸口里流出的血已经把绿色的地毯染上 一块块的血污。从他的胸口到房门口的正中间,扔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 顿时,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钟平再次蹲了下来。 “请你坚持一下!” 他一边大声呼唤着一边抱起了与兵卫的上半身,但与兵卫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钟子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又看了看他的瞳孔,并且不顾血污,把自己的耳朵 贴在与兵卫的胸口上听心跳。 然后钟平立即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拽下台灯,取下灯罩。一不小心,立在他脚边 的一架立式银制水果托盘被碰倒了,盘中的水果滚落在地毯上。 他急忙把台灯放在与兵卫的脸边进行仔细的观察。与兵卫的嘴微微张开,面色 已经呈现出黑紫色了。 “不行了!”钟平低声说道,“没有脉搏,瞳孔也散大了;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 2 大家从钟平的语气中得知与兵卫已经回天无术了。如果他还有一线希望,也许 人们倒会马上大乱,去拨打“119”报警急救的。 但是,此时此刻与兵卫胸前已经不出血了,身上的血液已凝集成块。身体其他 的部位也没有出血处。在他左胸部的乳头上方,有一个直径2一3厘米大小的洞,任 何人一看都会知道那是那把水果刀的刀口。他的双手上还有刀伤伤痕,掉在房间里 的那把水果刀的刀刃上沾有血迹,刀柄也有血染的指痕。 与兵卫的尸体,被钟平和卓夫平放在了床上。然后又将他的长袍系好,再给他 盖好了毛毯。 大家都返回了起居室。已经没有必要报警和叫救护车了。被害者已经停止了呼 吸,而杀人者被她的母亲紧紧地搂在怀中,大家如同看一本倒叙手法的侦探小说一 样,事件的大致情况已经展示在了人们的面前,而剩下的疑问就是“为什么”。 在暖炉前,摩子开始讲述事件的经过,此时已经是夜里10点钟了。 “后来我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当我出了餐厅时,姥爷叫住了我,说有事要对我 讲……” 摩子坐在沙发上,但她是疲惫地靠在淑枝的身上,用哭得嘶哑的声音继续说下 去。 “我要先看一下毕业论文……于是答应8点15或20分去他的房间。 但姥爷看上 去喝得有些醉了,他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到他的房间,然后……” 摩子说到这里,紧紧地咬着嘴唇再也说不下去了。道彦则用平静的语调催促着 她: “姥爷对你说什么了?” 道彦一副书生气的样子,他用一种安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义女,春生则从没 有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 “……开始他对我说,我今年要毕业了,那就必须考虑一下婚姻问题了……” 与兵卫让摩子坐在了椅子上,他自己也靠近了摩子,坦率地对她讲了起来。 ——可我还没有我看得上的人哪……真的没有吗?对姥爷可不要撒谎呀,我不 会害你的。……真的没有嘛!要是有的话……还没有?这么说摩子到现在为止还没 有谈过恋爱?不可思议嘛!那你可是地地道道的处女了嘛! 摩子断断续续地讲道。好像她面对的就是与兵卫。而在那时,她就发现与兵卫 的眼神有了异样,而且与兵卫一再寻问摩子是不是真的没有过性的经验。 ——那么,摩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哪?你姥爷是不是很理想的人呀?说着……他 就往我身上凑。我想知道摩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与兵卫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然后把摩子按倒在床上,又起身去插房门的插 销。但这时摩子还不明白与兵卫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姥爷插好门回来时,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口中不停地说道:摩子喜 欢姥爷吧?喜欢吧?那就……那就……” 说到这里,摩子不禁又痉挛起来,然后放声痛哭,一头扎进了淑枝的怀里。 摩子的眼睛只是没有哭肿。淑枝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从自己那红肿了的 眼睛里流出了大颗颗的泪珠。 “好了,即使你不说,妈妈也会对大家讲明白的!” 因为当其他人还在与兵卫的卧室时,淑枝就从摩子那里知道了一切。 “他把自己身上的那个东西拼命朝摩子身上压下去,摩子这才大吃一惊,然后 随身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把匕首,因为他在睡觉前有吃水果的习惯,平时总有 一些梨和桔子放在卧室里的。虽然摩子手里拿到了那把匕首,但她还是不想伤害姥 爷。……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淑枝呜咽地止住了话头。 “摩子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也就是说她宁肯自杀也不从。后来她真的把刀刃 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那个人丧失了理智,害怕摩子用刀杀死他,便用双手去夺, 这才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里……” 淑枝用尽全身力气讲完了之后,像瘫倒了一样,抱着女儿的肩膀把头伏在上面 哭了起来。 “摩子,当真是这么回事儿?”道彦压抑着感情问道。 “嗯……我,倒在了姥爷身边昏了过去。我觉得我的一生完了……后来我听到 母亲在走廊里的声音……是说沏好了茶来喊我。我认为我没脸见人了,还是死了的 好,就从姥爷身上拔出了那把匕首,要割破我的手腕,但怎么也割不破。正在我万 分无奈的时候,我母亲敲了敲门……我突然想在死之前再见母亲一眼,便打开了门 ……” 摩子在看到母亲的一刹那,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淑枝吓 了一跳,一看房间内的情景,又惊恐万分地关上了门。她拼命地去追摩子。两个人 来到了客厅——淑枝又补充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可怜的摩子…如果你自杀了,我这当妈的还活什么呀!而且那个人不就……” 淑枝突然盯看半空,嘴唇不停地哆嗦起来。她是与兵卫妹妹的遗腹子,是有亲 缘关系的外甥女。与兵卫也将淑枝看成是自己的女儿。在春生看来,平日里淑枝也 称与兵卫为“姥爷”,但今天却一口一个“那个人”…… 两个人都在抽泣着,大家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实子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她那金属般的声音中,这会儿还夹杂了沉重的叹息 声。 “是我太麻痹了!”“ 大家惊愕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那张灰色的脸上了。 ‘摩子最近越发像个大姑娘了,那个人着摩子的目光也和平日里不一样了。可 是我不想这么认为,我觉得他这个人不会有什么邪念的……” 实子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左右摇了摇头,也许是她马上看明白了似地,把深 深的悲痛和惊愕压在了心底,表情出乎意外地平静如水。她那张圆圆的脸庞上一道 道的皱纹,是不是全是她心中风雨的真实记录?春生突然这么想。 “这都是会长贪色的毛病造成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嫂子才是最重要的受害 者。虽然这件事今天终于有了结果,可…… 阿繁唠唠叨叨地说着。他的目光又和春生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闪过了一丝悲伤 的神色来。刚才我说的对了吧?似乎他的眼神在这样表白着。 “和计家族的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年轻女人特别关注…我看这就是和江 家不幸血缘的祸根……” 阿繁的话又提醒了春生,她又回忆起与兵卫那眼神中色迷迷的样子,不禁打了 个冷战。 苦重的气氛依旧。大家多少都从惊愕中恢复了理智,要意识到这个事件的严重 性,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后事了。 道彦终于开口了。他一脸的阴郁和愁相,嘴唇也严峻地绷着。 “无论是因为什么,由于作女儿的不注意,给全家族带来了这个不幸,我感到 万分的歉意。” 说罢,他深深地低下了头。虽然他和这个家族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也坚持认 为他作为父亲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不幸事件,我认为我们也不能茫然自失,而是应当当机立 断,考虑一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们都点头称是。 “是不是尽快报警,是不是就如实报警……还有,怎么解释?因为如果摩子属 于防卫过当还要承担法律责任呢!” 淑枝听到这话,紧紧地抱着女儿,用力地摇着头说道:“太残酷了……要把女 儿交给警察…如果这样,我就…” “能不能说摩子是正当防卫?思考着说道。 “不,我不赞成报警。”实子用威严的口吻说道。 “警方一旦进入调查,他的所作所为警方一进入调查全都会明了解的。这样会 使整个家族都蒙上耻辱。绝对要防止这样的结果出现……” 她说到这里时,两个眼睛瞪得非常大,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但马上又恢复了 平常的样子。 “可事到如今,这件事情是不是我们全力隐瞒就能解决吗?” “是不是要向警方隐瞒事实真相?”道彦反问了一句。 “啊,是不是可以彻底隐瞒我没有把握,反正…反正要保护住摩子的声誉。而 且为了整个家族还要隐瞒那个人的不名誉的事实。” 道彦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他一下变得不会讲话了似地。 “能不能作为病故处理?也就是说,请问崎先生出具一份说得过去的死亡证明 书,隐藏胸部伤口一事……”卓夫趁势说道。 “这样做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会长的双手都有伤啊,那是在夺匕首时留下的。 明眼人一看就会看出来的……”阿繁歪着头表示了不同意见。 “还有一个问题。”钟子用阴郁的口吻说道。他在检查摩子和与兵卫的状况时, 以医生的机敏显得果断、 干脆;而后来他渐渐地少言寡语,像是旁观者了,“5年 前会长在我的大学医院里进行了胆结石手术,当时他已经和执刀手术的教招达成了 协议,他死后要向医院捐献自己的遗体。我认为这件事病理科的医生一定和他签署 了正式合同呢!” “啊,这件事我也听说过。” 实子点了点头,道彦和淑枝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这么一来,即使报警,也不能说出摩子了。……可是,现在她这个样子, 保不准警察来调查时她会胡乱说出什么来的。” 卓夫看着陷入极度虚弱状态的摩子说道。摩子手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只 是左手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关于这一点,我倒有一个办法。”卓夫说道。 “什么办法?”卓夫反问道。 “让摩子远离这个别墅,马上让她回东京,如果今天发生这个事件时她不在现 场,她就可以不会受到警方的调查了。” “这样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吗?” 道彦的反问包括了从医学的角度来考虑会不会有破绽。 “这多少也是可以的。” “可是会不会不自然了?我是说只是她一个人先回东京?’津夫问道。 他的话语中明显地流露出与钟平的看法不同。 “这有什么不自然的?就说她写毕业论文的参考书都在东京,必须马上回去取 ……” 钟平的目光渐渐地移向身边的春生。由于和江家的这场风波,大家差点儿忘记 了春生的存在。“毕业论文”一词才使大家突然想起了她。 春生突然感到大家盯她的目光中既有狼狈,也有冷峻,其中还有怀疑和戒备的 神色,令春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外人。 春生感到全体人员的目光都体现着这个含意。 3 “那么,”道彦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让摩子远离别墅,避开警方的调查,这 个办法……只有这样了吧?” 他尽力使自己的口气平静下来,但话语里仍然让人感到有些颤抖。他第一个看 了看实子,实子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不仅仅是为了摩子一个人。无论对谁,这都是最佳的选择。” 淑枝一边哭泣着一边向实子低头行礼。 道彦又用确认的目光,盯了盯阿繁。 “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阿繁用手持了特胡须,似乎要用这个动作掩饰一下他心里的不肯定。 “我坚决赞成!”卓夫爽快地说道。 “不过,摩子走后,我们怎么向警方解释呢?” “只能说是外来的强盗干的吧。”钟平说了一句。 “说从外面进来了个歹徒,对会长行凶?” “对。如果不这样解释,那就必须找出一个人来充当凶手了。” 这时,大家都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是啊,也只好这样了。” 卓夫还故作姿态地用力做了个同意的姿势。虽然这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办法,但 目前看来大家除了钟平的这个提议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只能齐心协力去做了。 “如果大家都口径一致,那么警察来调查的话就会相信这一点了。” “可他们是那么好骗的吗?”钟平又为难地摇了摇头。 “管辖这儿的肯定是富士五湖警察署吧。去年他们就破了一件伪装殉情的杀人 案。据说他们有非常出色的刑警。’津夫轻轻地耸了耸肩说道。 道彦又看了看春生,“一条老师,你听了我们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可不可 以对我们说一说?” “也就是说,你是协助我们保护摩子,对警方说是外来歹徒作案呢,还是……” “如果你不是第一种意见,保持沉默也可以。”卓夫的话语中让人感到多少有 些威胁的味道。 “是的。你可以和摩子一块儿回东京,这儿的事请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 都不知道。当然,你也可以留下来,帮助我们完成这个计划……选择什么是你的自 由。”道彦依然稳重地对春生说道。 ‘大家……都希望我怎么样?’春生想拖一拖时间,便反问了一句。 “那么…”道彦也在犹豫。 “你留下了也好,至少我这样希望。”卓夫答道。 “对,你是家族以外的人,作为第三方的证词,警方更会采取信任的态度的。” 这次钟平也同意了卓夫的意见,并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看来全家族都不会有 异议了。 “那么,如果你不认为是过分要求的话,就请你留下吧。” 实子紧紧地咬着嘴唇说道。但是在此之前,她与阿繁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被 春生看到了。她认为,他们会这样考虑:万一她回东京了,就无法保证她不向警方 报告真实情况;而把她留下来,大家都可以随时监视着她,而且还会协助全家族工 作,也可以使她成为同谋。 春生把目光又转向了摩子。也许她感受到了春生的目光吧,摩子在这时抬起了 她那一直低垂的头。她的双眼已经明显肿胀,苍白的脸上胡乱贴着几缕秀发,脸上 一副无助的神色…… 但是一一意外的是,摩子决不是哀求或赞成的表情。从她那充满了忧伤的凄凉 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将完全听从于命运的安排了。 请吧,请老师随便把… 春生仿佛听到了摩子的喃喃之声。 其他人也都紧张屏息地等待着春生的回答。 像要缓解这凝重的气氛一样,春生冲大家笑了笑。 “既然大家都那么看重我,我就只好再住下来打搅几天了。” 春生实际上也和和江家族的人一样,从内心爱着摩子。 道彦抬头看了一下壁炉上的钟表,这时已经是10点40分了。 “要是大家没意见,就这样定了吧!” “也该走了,外面的雪好像也不下了。” 淑枝像要赶走新的担子似地看了一下丈夫。 “噢,是7点钟停的。其实也没有下多大。那么,有谁的车要走?” “我看还是要汽车吧。”卓夫说道,“摩子是几点几分离开这里回东京的,要 有一个第三者证明一下。” “对,要弄确实了。”道彦看了一下全体人员肯定了卓夫的意见。 “我打电话吧!”淑枝立即站起来说道。 “那也好。冬季的新年假期期间,旭日丘的饭店一直营业到深夜呢!” “这么晚去还行吗?”钟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餐厅和酒吧还在营业 吗?” “是营业的。” “在夏季的旅游旺季和新年期间,他们都一直营业到11点!什么时候去吃夜宵 都有呢!” “嗯……可是饭店不送饭菜吧!” “外卖?”卓夫反问的声音有些走调,其他人也不解地看着道彦。 “说真的,饭店嘛……旭日丘的西式糕点店和寿司店我们倒是要过。” “送过吗?” “啊,送是送过,不过这会儿”淑枝看了看表有些犹豫。 “是不是一会儿你还要吃夜宵?’车夫惊奇的样子问道。 但钟子着急地说道:“那就马上打个电话吧!” “让他们送一下9陵。” “如果这会儿的话…有西式糕点店的菜单吗?” ‘烹炖、炸肉饼,奶计烤莱,比萨饼什么的。” “啊,那就要八份奶汁烤菜吧!” “不,我那份…” “我也不要,都什么情况了,我可什么也咽不下去!”卓夫和淑枝都表示反对。 “不,送夜宵是有必要的。”钟平沉稳地说道,“也就是说,今天夜里连会长 都睡得很晚。摩子回东京之后,大家都一直在一起玩扑克牌,中途还吃了夜宵。这 样的话,连会长都和我们在一起吃了夜宵。” 钟子又重复了一句“会长都’。 于是您枝马上去厨房取过一份常用电话号码本,然后朝起居室一角放的电话机 走了过去。 她当着大家的面, 给位于旭日丘中心大街的出租汽车营业所和一家叫 “湖南亭”的西式糕点店打了电话。和计家和那个营业所很熟。淑枝说请他们15分 钟以内准备一辆汽车开到这里,把摩子送到东京的家里;奶汁烤菜则在三四十分钟 内送到。 于是摩子便慌乱起来,淑枝也非常着急。她们一块儿去了二楼的房间,换下了 染上了鲜血的衣服,重新化了化妆。然后将换下的衣服、扎死与兵卫的那把水果刀, 还有与兵卫房间橱柜里的文件包、钻石戒指、带祖母绿宝石的领带夹和纯金袖扣等 等,全装在了摩子的红色皮革的手提包里。文件包里除了有百万日元的现金外,还 有公司的重要文件,各种证券等贵重物品。这样做的目的是使警方看起来完完全全 是一次歹徒抢劫杀人的事件。 然后淑枝又给摩子穿上了大衣,戴上了手套,以便遮住她受伤的手。 10点55分,门铃响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司机,淑枝正好认识。淑枝住在别墅时,用过 好几次车,都是他来的。 他对寻问公路情况的道彦说道:“公路经常除雪。这会儿顶多有10厘米的积雪, 我们都有防滑轮胎。而且我们一晚上送了不少人了,不要紧的。从御殿场走东名高 速路,现在算起来,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东京的家了。”身穿藏青色制服的司机和 蔼地说道,“可小姐要特别当心呀!” “是啊,毕业论文就要交了,可参考书都不够!”淑枝解释道,“啊,明天白 天还要回来,让老师在这儿等你一天吧!” 摩子垂下眼点了点头。似乎她在咀嚼着母亲话中的复杂含意。也就是说,自己 明天还必须回到别墅里来。这样一来,与兵卫的死就与自己毫无关系了。那么,由 于案发当时自己不在现场,自己也就免去了接受警方的调查了。 “当心啊!” “您费心了!” 大家对摩子和这名司机说了一些送行和感谢的话之后,摩子钻进了汽车。自始 至终,摩子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讲。也许她担心自己一开口,抑制不住感情的迸发, 不定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只是当她进到庭院之前,看了一眼春生,然后紧紧 地皱了一下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告别致意。 汽车发出轧雪的声音渐渐远去,送行的人们一直立,着看汽车渐渐地消失在夜 色中。 “啊,还是赶快回到桌子旁边去吧。”钟平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对大家说道, “卖送到的时候,请大家都专心地等。” “是啊。是一副大家轮流打牌、一直玩到天亮的样子。”道彦又补充了一句。 “到明天天亮?” 阿繁用他那已经疲倦的表情看了一下这两个人。 “是啊。这样一来,就有人会在明天早上发现被歹徒杀害的会长的遗体,然后 马上报警,这就自然了。在这之前,大家必须干的事情还多着那!万一我们在哪一 点上有什么疏忽,造成了什么漏洞,那我们每个人可就都成了罪犯!” 道彦用严峻的口气提醒大家。 卓夫走到立体声音响旁边,选了一张唱片。不一会儿,音响中就传出了勃拉姆 斯的一曲欢快的乐曲,并调到了不影响大家打牌的背景音乐的音量,而且计算出, 这音量音响足以挡住大家听到与兵卫卧室里发出异常声响的程度。 淑枝找来扑克,道彦和其他人连忙布置现场。 春生仍旧凝视着门外远方的银色世界。阿繁催促着,她只好回到了屋里。她感 到一场剧落幕了,而又将要上演下一个场次了。 -------- 图书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