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特别调查分部是重大案件调查科的上级主管机关,其它隶属于特别调查分部的 还有诈骗调查科,反集团抢劫办公室,安全办公室,失踪调查科,特别调查分部占 据了临近华尔街的警察总部的整个十一楼,通缉令、总部令、退休通告贴满了简易 分隔墙,将形形色色的办公单元分隔开来。 告别探长后,文德回到了他那间低矮但整洁的办公室,将失踪指数及余下的各 种文件收拾妥当,然后走到外间,将这一大堆官方文件“砰”地摔到文书的桌子上, “我已经恢复状态了,萨奇。”这是一个整整工作了四十年的面容憔悴的警士。他 吃惊地看着文德,“你要回到街上去吗?”“是的。”他搔了搔下巴,若有所思地 说,“某些人要受罪了。”一个长长的通道环绕着十一楼,连接着不同的办公单元, 文德沿着走廊走向重大案件调查科。重大案件调查科占据了这层楼的整个北角,沿 着地板的东西两侧,布满了向外翻启的气窗,这是直接受部门最高领导管辖的办公 区域,刚一走进重大案件调查科的世界,文德就感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实战中,每 部打字机都在工作,侦探们来回走动与别人商讨着案情,无线电喇叭不停地呼叫着 各个侦破小组。 文德向重大案件调查科的头儿汇报情况后,这个官员告诉文德,探长以私人名 义打电话给他,叫他关照着文德,离开了指挥官的办公室,一名警士陪同文德来到 了他的新办公地,在这儿甚至可以看到市政大楼的一角。 文德在标准的绿色金属写字台前坐下,再次开始读凶杀报告,仔细研究了现场 照片,伤口的形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到底什么凶器切入身体时,能够留下如 此的一个窟窿呢! 他在抽屉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两份补充报告,这是用来报告调查的任何遗漏 部分。他将其中的一份卷入打字机,仔细考虑了一阵,开始打字“将玛丽·卢卡斯 案件从地区侦探科转交特别调查分部。”好开端,他想。他知道一旦新闻界得到任 何关于这起案子的风声,他和他的人将会被深埋在土中,在报告的底端,他打上了 “经探长命令签发”的字样。 他考虑了一会儿,到底签上谁的名字。他取出官员姓名录逐一翻动,最后,当 看到一个名字时,他的嘴角显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打印上了吉格布·科万的字样, 并在报告上伪造了一个签名,他希望他的老友仍旧还保存着布朗克斯式的幽默感。 他接着又打印了将赛尔玛·琼斯顿一案转交他的命令,他把两份报告投入了部 门的邮筒,靠近这个邮筒的是另一个金属邮筒,塞满了已到达的信件,在邮筒的顶 端有一本耀眼的彩色册子,是贝里沃思科协会邮车的关于加入旅游团的简要介绍。 他将占据了官方宝贵空隙的信件取了出来。当他正要扔掉那本小册子时,他突然注 意到了在封面上介绍的葡萄牙九日游,文德情不自禁地翻开画册看了看里面的插图, 那是一片他深爱的土地,他曾在那儿度过了无数次儿时的假期。 这时他的脑海中泛起了清晰的记忆,十一年前的春天,他是2 —0 区的副组长, 他的工作日从检查调查报告的细节开始,“以确保任何失误都控制在刑侦分部所规 定的系数以内。”那是在五月上旬一个温暖的天气很好的早晨,他走出里间去看最 近的部门命令,这时,他看到了她正在接受一名警探的问讯。 他认为她是自己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有着优雅动人的嘴唇,漂亮 的椭圆形脸蛋。 褐色的头发匀称地披在肩上,这一切就像是将太阳的光辉全部都集中到这间屋 子里。他看见了她眼中那令人兴奋的眼神,她淡蓝色的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画出了 她身体迷人的曲线。 他装作在看一份报告,一只眼睛向着她瞥去,立刻,他有一种急切的冲动想与 她在一起,她也朝着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他向她微笑,她的嘴唇 也微笑着合拢在一起,他把报告靠在墙头上放好,匆匆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桌 子边上,他暗暗数到二十,猛地抓起电话,拨了正在询问她的警官的号码。 “这是2 —O 区的库伯曼侦探。”“她结婚了吗?”“没有。”“哪种案件?” “10—20—0 ”,库伯曼用过去曾在一起盗窃案件中使用过的无线电密码回答道。 “把事情办好。”“没问题。”文德跳起来,冲到更衣镜前仔细端详自己,他 将头发抚平,拉直领带,擦掉脸上的灰尘。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在笔记 本上勾画各式各样的符号。这时,库伯曼带着那位抱怨者走了进来。 “这是金·威尔森,她的公寓昨晚被盗了,”给了她一张靠椅,库伯曼解释说, “文德警士领导我们的盗窃案调查。”“真的吗?”她说,看看文德,而文德仍旧 在忙于画他的符号,库伯曼走后,文德拿起库伯曼放到他桌上的报告,开始看起细 节,“你搬到你现在的住所多长时间了,威尔森小姐?”“二十四年,我在那儿出 生,警士。”“你独自一人居住吗?”“哦,是这样,过去我同父母住在一起,但 现在他们都已去世。”“有人到你的公寓提取指纹吗?”“还没有,”她会意地微 笑着说,“但我猜你将亲自来做这项工作。”“有什么好笑的?”他愤愤不平地问 道。 “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的叔叔讲些关于这种行当的故事,让我发笑… …”她的话让文德的心猛地一沉。 “……尤其是他谈到那些狡猾的警官怎样和漂亮女人套近乎。你听说过我叔叔 的名字吗?丹·威尔森局长助理,北布鲁克林的探长。”“哦,”他说,手在前面 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认识他。”他们沉默下来,他 决定诚实是最好的策略,“看来我得实话实说了,我必须与你见面,你太美了。” 她的眼神怔怔地望着他,站起来说道:“我不和结过婚的男人约会。”“没有结过 婚,从来没有,”他说,他站了起来,怕说得太急噎着自己。 她推开门,又回过头来,“我的电话号码在问讯记录上,”她微笑着说: “再见。”一星期后,他们开始了第一次约会,在时髦的索荷餐厅吃了一顿丰 盛的晚餐后,他们开始沿中国城闲逛,穿过迟河街来到意大利城,他们谈论着两边 大厦上横七竖八的商标,广告牌。她身着一条黄色的裙子,裸露着小腿。 他们轻松地走进穆尔伯利街的卡麦斯饭店,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全然不在意 狭窄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愉快地品尝着杜松子酒和一小盘草莓,各自谈 起了自己的生活。 她是一名很特殊的教师,在慈善学校给一群大脑发育不健全,思维迟钝的学生 上课。她爱好动物,戏剧,舞蹈和电影,尤其是三十、四十年代的那种浪漫的电影。 他告诉她,儿时他总喜欢到葡萄牙西尔文斯的祖父家度暑假。他经常不顾禁令, 攀上韦斯哥斯人在十世纪修建的古城堡,远眺那座古老的城市。葡萄牙代表着他的 生活和个性的一个方面,这是他未在工作中提及过的。 直到凌晨二点,当侍者礼貌地提醒他们时他们才注意到周围的桌子已空空如也, “我们走吧,”她说着,双臂环绕着他,紧紧地靠他身上。 她的公寓在八十二街西特大道东侧,夹杂在一些零乱的旧建筑中,他们花了几 乎两个小时才赶到那里。这时太阳已经升起,鸟儿已经在叽叽喳喳地唱歌,他们手 挽手走进了多里克大厦的大理石前厅。 他陪她上到七楼,没有吻她便离开了,他十分确信遇见了自己将要娶的女人。 他们在八月结婚,在葡萄牙欢度蜜月,她见到了他所有的叔叔、孃孃和表兄妹, 品尝到了葡萄牙人餐桌上变幻无常的调味品以及新鲜的油炸沙丁鱼,并且在那座古 堡的城墙下拍了一张满意的全家福。 这两个新人着手布置她那间三个卧室的公寓,一起度过这些年快乐的时光,但 是,令他们俩都感到很失望的是金一直无法怀孕,经过一次次的检查,医生们总是 写下一个相同的结论,夫妻双方都没有什么异常。 三年前的一天,在他被调到了失踪调查科不久,他下班后回到家,发现金正在 洗澡间,她用手摸索着右颈,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他看见金用担忧的眼光盯着他在 镜子里的影像,听见她说:“它鼓起了。”第二天外科医生的检查显示出一条肿大 的斑点连成的印记,进一步检查显示出先前检测还忽略了发际处的一个肿块。最后 的检测结果在一星期后通知了文德,那是从医生口中逐词逐句地吐出来的不可更改 的死刑宣判:黑瘤。 文德把这本小册子扔进拉圾箱,猛转过来向着窗户,他不愿办公室外面的人看 见自己脸上的眼泪,他掏出手帕擦干泪水,把衣服后摆弄进裤子里,来回走动了几 步后,他取出一张纸,开始勾画案件的轮廓。首先,他列出案发时间,受害者姓名 及她们的血统。检查现场照片和那两处类似的伤口,他越加确信凶手有强烈的杀人 欲望。 他走到墙角支好简易黑板,在再次仔细校对他在工作簿上作的笔记后,他在黑 板上写下所有重要线索,取出几张现场照片用图钉钉在黑板的木质边缘上,然后, 他后退几步,打量着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比以前更加需要这份工作,他的金在四个月前死了,她的死留给他 的只有孤独和遗憾,再回到这儿来使他感到要好受些,这是他必须坚持的事业,他 必须给他已经粉粹的生活一丝意义。 门开了,他抬头望去,托尼·马瑟拉和威廉姆·莫斯·里安站在桌子前,一丝 笑意。洋溢在他们脸上。 “很高兴见到你们。”文德说。 “探长的电话通知我们到特别案件调查分部报到时,我们冲向屋外的汽车,一 路横冲直撞开到这儿,”莫斯说,环顾着这间办公室,“我们同时觉得我们以前那 个狡猾的头儿正潜伏在幕后某个地方。”“他们让莫斯和我在白石区开罚款车,” 马瑟拉说,“不管怎样我们终于回来了,不是如此吗?这次到底是什么脏活要让我 们来收拾?”“两起谋杀案,”文德说,拿起文件递给侦探们。 “要是新闻界得到一点风声,山姆,又将让我们去吃屎吗?”莫斯问。 “没有人可以保证你的明天还有这份工作。”文德说,注视着他们读报告的样 子。 侦探们相互交换手中的东西,莫斯问:“你是头儿吗?”“是。”文德答道。 “这对我来说足够了,”莫斯·里安说:“我简直烦透了那些成天拿着支铅笔 专管闲事的狗屎。我只想再回到街上去,我怀念鲜血和尸体,以及实事求是的,专 做脏活的小伙子们。”看着他们慢慢琢磨调查报告,文德在想,这两名警官是多么 的相似,又是多么的不同,他们都是干练的街头警察,都是深信每个受害者都有他 自己生存的权利,他们都有妻子和孩子,像很多同时代的警察一样。 莫斯·里安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肥胖的脖子甚至盖过衬衫领口,棕色的眼睛 被浓眉部分遮掩着,总而言之,莫斯是那种人们在恶梦中见到的魔鬼似的警察,当 他需要扮演这种角色时,他也确实如此。但深藏在他身体内的是令人惊异的敏捷, 仅仅只有他的妻子、孩子和很少一些警察知道这一点,他和他妻子都是动物权利保 护者,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胸前别着一排宣传动物权利的纽扣,当人们看见这些出乎 意料的装饰品时,都是大吃一惊,很久才猛然悟出其中的道理。 马瑟拉则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潇洒的男人,黝黑的皮肤,整洁的胡须,给人 一种拉皮条的拉丁人的印象,风度典雅,身材瘦小,喜欢穿欧式短小的双排扣运动 茄克,而不同于他搭档的那种一成不变的涤纶纤维西服。 “你在想什么?”莫斯问,从他的文件夹上抬起头来。 “我在想我们正在与一个怪物打交道。”“十分相似的谋杀嫌疑犯”,马瑟拉 注意到,“报告说没有强奸的迹象,受害人的内衣完好无缺,阴道内和衣服上没有 精液,另外,这份报告也没有指出存在抢劫的迹象。”“这两个女士都不是住在高 房租地区,”莫斯说。 “我们该从哪儿着手?”马瑟拉问。 “我想让你们俩到档案中心复印所有这些文件,然后到案发地点的警局去找负 责勘察这两起案件的警察,看着他们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没能反映到这些文件中 来。”文德说。 打开一盒香烟,叼了一支在嘴上,马瑟拉问,“万一他们问及为什么这起案子 被上交了呢?”“告诉他们,种族暴力调查局对其中可能的种族动机感兴趣,”文 德说,又加上一句,“破案将会使他们很高兴。”莫斯·里安说,这有可能与种族 有关,毕竟,两名受害者都是黑人。 “这是我将重视的东西,”文德说,“我希望你们能仔细检查一下现场,调查 她们的朋友和亲属,根据这份玛丽·卢卡斯的谋杀报告,当侦探到她的家时,她的 母亲精神失常而未能接受讯问,她必须被询问,”文德递给他们两张卡片,“给我 能与你们联系上的电话号码。”马瑟拉写下了另外的一个号码,他不想告诉文德, 那实际上是他女朋友的电话号码。 “汽车和通讯器材呢?”莫斯·里安问。 “已分配了两部车给我们,”文德说,“我安排47 无线电传呼台作为我们联 系的环节,”他拿起一个马尼拉纸信封,取出三个传呼机,他说,“如果有事,通 知47 台。”侦探们将传呼机别到了各自的皮带上。 “我们该工作了,”莫斯·里安说着,走向房门,当他的手抓住门把时,他停 住了,安静地说,“你知道,头儿,我干这行已整整二十年了,自己也已快满四十 岁,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把自己给毁了。”马瑟拉把车停在第七十八辖区警局对面的 人行道上,一些警察正匆忙地在呼啸的风中进进出出,马瑟拉向着楼梯走去,里安 掏出证件对值班警官说,“我们找刑侦处。”值班警官点了点头,继续忙他的事去 了。第二层的刑侦处纯粹是由一些散乱地放在房间中的旧桌子和打字机拼叠起来的, 三名侦探正在打印报告,好像根本没有注意站在房间中部的两位外来者。 莫斯·里安问,“乔·迈克在吗?”一名侦探抬起头来,“我就是乔·迈克。” “我是托尼·马瑟拉,这是莫斯·里安,我们接手了赛尔玛·琼斯顿一案。”“就 是你们,嗯?”迈克说,继续打印他的报告,“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能完成它。” 里安看着他,“你的搭档是谁?”“里索曼,”迈克说,“他住在太平洋街,每天 早晚到这儿来,”他从打字机里取出报告,签上字,装入他桌上的文件夹,“又一 个案子被出色地侦破了!”他看着莫斯,“你们是特别案件调查分部的?”“是的,” 莫斯说。 迈克坐回椅子上,用手抚摸着自己丰满的胃部,“为何他妈的特别案件调查分 部会对我管区内的凶案感兴趣?我们当真是斯洛普公园的一群烂驴。”马瑟拉飞快 地说:“命令是十四楼的某个大人物下达的,他们认为这起案子可能有种族动机在 里面,他们想让这件事的调查在保密情况下进行。”“屎!不可能与他妈的种族有 关,她不过是遭到了抢劫。”“我们仍然在调查作案动机。”马瑟拉说。 “有什么证据暗示那是一场抢劫吗?”“没有,住在这个地方的人不会随身带 一笔钱。”这时,房间内的扩音器传出了“十点十分发生一起枪击事件”的警报, 迈克的注意力显然转到了那上面,“就像我所告诉你的那样,某个人试图抢劫她, 她反抗,于是那个人用某种凶器将她的脖子像割公鸡一样割断了。”“在调查凶器 上面有什么进展吗?”马瑟拉问他。 “没有,他们搜查了整个地区,下水道,车底,垃圾桶,甚至将地上的积雪都 筛了一遍,一无所获,”迈克开始讲述他们在现场调查的细节情况。 “我们没能找到任何目击者,”迈克说,站起来走向窗户,他推开窗子,立时,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现场是否给你留下什么印象?”迈克走到一个有五层抽屉的文件柜前,打开 中间一个抽屉,翻出几份文件袋,他从其中一个文件袋中取出几张赛尔玛·琼斯顿 案件的现场照片,仔细地看了几分钟,然后放回原处,关好抽屉,回到他的桌子跟 前来。 他重新坐好,身体略微前倾,用一种平稳但稍显紧张的语气说道,“我从未见 过这样的伤口,在现场还有另外一些事让我感到头痛。那时已经停止下雪,因此我 们能够追寻她的足迹到她被抢劫的地方,她的左脚脚印在雪地上仍很清晰,再往前 就消失了,她肯定是被提到了半空。她体重130 磅,外加好几层衣服,因此这个罪 犯肯定是个很强壮的家伙。我推测他可能藏在哪个门廊的阴影中。沙石店的老板打 扫过那个地方的积雪,因此,那儿没留下脚印。”“沙石店的人看到或是听到什么 吗?”莫斯·里安问。 “没有,他们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住那儿已超过四十年,那个丈夫所能做的一 切就是铲掉门廊上的雪,”迈克盯着马瑟拉的眼睛,“我们不清楚凶手的去向。” “或许他躲进了那家商店。”莫斯·里安说。 “我们检查过,”迈克说,“那对老夫妇简直把他们的沙石店改建成了一个要 塞,所有的窗户都上了插销,门也从里面反锁,没有人能够不请自入。”“你看有 没有这种可能,罪犯先从门廊攀上屋顶,然后逃跑,”莫斯·里安问。 “有可能,”迈克说,“但最奇怪的是法医在现场没能发现任何凶手留下的血 痕,现在你告诉我,一个人怎样才能在干了这样的事后,能不弄得到处是血?”肯 斯医院占据了布鲁克林沿克拉克森大道的二十八英亩地,这座高大的样式沉闷毫无 新意的大楼更像是块僵硬的岩石,而不像治疗疾病的场所。 文德驾驶一辆紫酱色的轿车沿纽约大道行驶,在一个交叉路口向右拐入克拉克 森大道,汽车的尾气喷在地面的积雪上“呼呼”作响。一名妇女沿街道匆匆地走着, 她扶着一个缠满绷带的男孩子进入了急救室。 文德将车开进医院的入口,在汽车道上停了下来,向警卫出示证件,“把车停 在探访者车位。”警卫告诉他,文德重新发动汽车,开到C 幢和D 幢中间的一块空 地上。午后灰蒙蒙的云层在雪地上投入隐隐约约的阴影,他戴着手套走出了汽车。 文德朝太平间走去,积雪在他脚下吱吱作响。走了不远,他听见一个女声在叫 他的名字,安德琳·阿吉达侦探正走下C 幢的斜坡向他挥手,旁边还站立着另外一 名妇女。 “嗨,”文德说,看着她们朝自己走来。 “这是琼·汉格斯托侦探,南布鲁克林性犯罪组的新成员,”阿吉达说。 “这些年我总是试图让这位优秀的中尉加入我们,但他就是不肯,因为他不想 交那二十美元的报名费。”阿吉达告诉汉格斯托。 “首先,阿吉达侦探是葡萄牙人,而非西班牙人,”他用近乎夸张的口吻说道 :“第二,我无意中得知在你们那儿有太多的宗教组织,种族组织,兄弟会,第三, 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总无法在‘怎样与人相处’的考试中及格。”“一个十分 可能的故事,”阿吉达说,用手将前额浓黑的头发向后拂去,微笑地看着他,“哪 股风将你吹到这儿来了?”“调查一起失踪案,”他撒谎说,“你呢?”“我们抓 到了一名强奸犯,他在一条岔路上企图强奸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妇人,”汉格斯托说。 文德说,“为什么?汉格斯托侦探,难道你没认识到这无非是那个可怜人对他 儿时心理创伤的反应吗?难道你没认识到他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真的如 此?”阿吉达说,“好,我们会砍掉他的伤痛,结束这些麻烦。”“立刻,阿吉达 侦探,”文德说,转身离开了,阿吉达匆匆地说:“听到关于金的消息,我很难过。” “谢谢,”他说,大步走开了,他知道她对自己的不幸感到难过,但那还不是她想 对他说的所有一切。在生活的这一方面,他不想去面对。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 远地躲着阿吉达。他推开了病理科的旋转门。 助理药检师帕特丝·马可博士是一个三围恰到好处的漂亮女人,她身着实验室 的白色工作服,忙于制作切片标本,当文德敲门进来时,她正在通过显微镜观察标 本。 “嗨,美人!”她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他们又让你回到街上?”随即丢掉手 中的标本,与他拥抱在一起,“很高兴见到你,约翰。”他向后靠了靠,以便能看 清她的脸,他说:“你永远都是如此的可爱,”低头吻着她的脸颊。 “不要将你的橄榄油弄到我脸上,约翰·文德,我可是个快乐的已婚妇女。” 她松开他,一丝淡淡的忧伤出现在喜悦的面容上,“你有什么打算吗?”“一切都 正好,虽然我现在度日如年,虽然我仍深深地怀念她,但我很高兴她最终能从痛苦 中解脱出去。”“我明白。哦,你到这儿干嘛?”“为了玛丽·卢卡斯和赛尔玛· 琼斯顿。”她皱起了眉毛,她看过了许多优秀的警官由于牵涉到种族或政治的案件 而摔了跟头,“别管它,约翰,我的直觉告诉我它是一种能断送前程的案件。” “我不能,那是我走出炼狱的唯一证明。”她叹了口气,温柔地捧着文德的双颊, “我无法告诉你是谁杀害了她们,但我知道她们是怎样被杀死的,跟我来。”赛尔 玛·琼斯顿静静地躺在一个两侧装有排水管道的不锈钢解剖台上,胸膛被打开,大 脑被移出,留下一块白色碗状的空间,解剖台侧的一个大托盘里放着一些身体器官, “我在两名受害人身上都做了标记,”她说,翻过尸体的头以便文德能够更清楚地 看到伤口。 文德俯下身体,仔细地检查女尸咽喉那个断裂的窟窿。 “两名受害人的颈动脉,颈动脉上甲状腺动脉都被割断,”马可解释说,“看 上去像是某种锋利的工具在喉管的里面乱搅一样,而且这儿没有凶器进入的疤迹, 但是瞧这儿,在伤口右侧下面一点。”文德看到了相隔大约两英寸的两处青肿的痕 迹,他用手指摸了一下。“它们看上去似乎是刺伤,只是没有弄破皮肤。”“对, 两名受害者都有完全相同的这种印记,而且看上去是在完全相同的位置。”“会是 某种动物造成的吗?”“不可能,动物的撕咬会在猎物身上留下牙印,而这两名受 害者身上都根本没有这种印痕,”她从附近的一个盒子中取出一副塑胶手套戴上, 指着一处被割断的静脉和动脉说:“瞧瞧这些,它们像是接受了一次外科手术一样 被割断了。”“是什么工具造成的?”文德问。 “是这样一种工具,当它进入体内时会形成粗糙的戳伤,当它离开时会带出大 量的组织碎片。”“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痕迹吗?”“我们把两名受害人的衣服放置 在真空中,但是借助显微镜和其它分析仪器都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 们得了个零分。”“我做了标准的血流比容计实验,希望能测出尸体内的血量,但 没有得到确切的结论。”“为什么?”“一旦动脉被割断,鲜血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直到心脏停止跳动。尸体内的血液大约有11.5 品脱。在现场我们尽可能地收集从 体内流出的血液,但是仍无法确定有多少血量不知去向。”文德皱着眉头,很困惑 地说,“我仔细观察了所有的现场照片,而无法在附近找到任何血痕。”这位病理 学家看看警官,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说,“大概凶手会飞吧。”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