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威廉姆伯格银行的方尖形钟塔长久以来被认为是布鲁克林的路标,它高耸的顶 屋安装有世界上最高的四面钟,是它光辉过去的象征。 文德将车停在汉森区。天气十分的寒冷,车内则洋溢着一片温暖,车窗上结着 厚厚一层雾气。他走出汽车,看到街对面长岛铁路公司的亚特兰大大道车站。走到 那个角落,他见到了毕克福特餐厅和联合罗伊斯特酒吧。烧焦的废墟,他难过地做 了个鬼脸,走向南伊利沃特区第一名受害人的家。他刚去了卢卡斯和琼斯顿凶案现 场,两名死者都是在她们的家附近遇害,他想是否案发地点对调查有一个至关重要 的影响。现在是四点过一点,冬日的黄昏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他反复思索与迈尔 考·韦伯斯特的会谈,自从早晨开始他就有一种冲动想打电话给山姆·斯德普睿斯 表示对这种安排的愤怒,但他很明智的并没有那样做。探长甚至会否认曾听说过韦 伯斯特的名字,文德自己只能是越来越愤怒,也许还会对他的老板说些愚蠢的话。 不一会儿,他看见了第六大道的已关闭的肉类批发市场,那些屠户们在凌晨两点开 始工作,上午九点左右结束。当他接近南伊利沃特区,他的警察的直觉告诉他正处 在危险中,他将手伸进外衣取出他的三八口径警察专用左轮手枪,放进大衣口袋里。 “喂、你,”某个人向他叫道。 文德继续快速地往前走,手指扣紧了手枪的扳机,此时,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转回头去,有两个人,一名高个白人,另一名是矮个黑人,都穿着当前烟毒犯的行 头:肮脏,破旧的牛仔衣,磨平的胶底帆布鞋以及T 恤,那名高个子还歪戴着一顶 板球帽,两人都是深陷的眼睛,满脸绝望的神情,那名白人不停地发抖,不时用一 块肮脏的破布擦掉流出的鼻涕。文德烦躁地想,这儿来了两个滑稽的双胞胎,罗马 特·斯卡伯格和丹尼·迪克布林。 两人慢慢地逼近文德。 “想要这个吗?”文德举起枪大声说。 “哦……我们仅仅想借个火,”高个子说着,转身就跑,他的同伴愣在那里不 知所措。 “还不快滚!”南伊利沃特区是一组住宅群,它们正成功地进行着反对腐败和 毒品的战争。卢卡斯家在街的中部,门前的石阶两侧装饰着小簇的常春藤以及精心 修剪过的小块黄绿色草地,两方的草地上各插着一块木牌,一个写着“保持我们社 区的清洁”,另一个则是“我们不需要垃圾。”一个很具吸引力的二十五岁左右的 黑人妇女从门帘后探出头来,一长串黑色珍珠装饰着白色褶裙和黑色毛衣,“文德 中尉吗?”“是我,”他说,掏出证件向她示意。 她打开门,“我是尼娜·布朗,玛丽·卢卡斯的姐姐。”他脱掉外衣递给她, 她将它挂在门厅的墙钉上,说:“中尉,我母亲不大舒服,我妹妹的死对她是个灾 难性的打击,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必须要询问她。”“布朗夫人,你母亲可能会 提供能正确引导我们侦破的线索,那非常重要,否则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她有 些不快地叹了口气,领着他穿过一间布置着棉布套家具和印花地毯的大客厅,进入 一间用作工作间和电视间的侧厅。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老妇人坐在扶手椅上,从她 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仍可看到年轻时美貌的影子。尼娜·布朗向她的母亲介绍警官 后,站在了她的身边,警惕的手牢牢地放在她的肩上,这个老女人沉浸在悲伤的氛 围中,手指快速地拨弄念珠。她抬头看着文德,用颤抖的声音说:“玛丽是个好姑 娘。”“是的,我明白,”他同情地答道。 “玛丽是个好姑娘,”她重复说,“每个人都喜欢玛丽,”她的手紧紧抓住念 珠,“玛丽是个好姑娘。”“这些真的必须吗?”尼娜·布朗恳切地说。 他看着这位痛苦的妇女,心想:够了,够了!“谢谢你,”他温和地说,转身 走出房间。 经过大厅,他注意到窗户边儿童钢琴上的相架,“我们的家庭,”尼娜说,走 过来站在他身边。 前面是一张一名警察站在老式的巡逻车前的照片,这种蓝绿相间的警车自从七 十年代就淘汰了,后窗下那个可看清的金属盒子里是警察的来福枪。 这个高大粗壮的巡警在他的枪带扎着老式子弹带。“我们的父亲,”她说, “他是被分配到六十七辖区的第一名黑人警察。”“我不知道你的父亲也是警察,” 他说,全神贯注地看这张照片,记起这种老式无线电巡逻车似乎从来不能收到正确 的信号。自从一九一七年第一辆无线电警车投入使用,警务部门已经做了大量的改 进,“这是哪年拍的?”“我不能确定,父亲一九四六加入警界,在他退休之前连 续做了三十五年警察,五年前遇车祸去世,”她再次紧张地看着他,“新闻全是杰 西卡·玛丽尔以及萨顿区和圣杰奎斯的凶杀案,没有哪个涉及到我妹妹,难道黑人 妇女就不是人吗,中尉?”人们在卡里杰多的地道里来回走动,中年男子们聚集在 酒吧里低声谈论,不时用他们怀疑的眼光打量周围的人群。一股浓烈的烟味在房间 里弥漫。 马瑟拉和莫斯·里安在六点左右到达这里,选了一张凹室里的桌子,喝着饮料 讨论案情。不多时,文德和女警官们走了进来,马瑟拉站起来向他招手,文德点点 头,向凹室走去,他环顾四周,发现了易伯哈特与他的小集团拥挤在一起,文德和 警长相互漠然地瞥了一眼。 文德走进凹室从桌子下拖出一把椅子,“有线索吗?”他问。 “我们花了一整天在精神病治疗中心,那些严重的在医院,不那么严重的分散 在家中接受一些治疗,”马瑟拉说。 “我们与那儿的一个人谈过话,他说无法分辨出哪个病人是我们的目标。”莫 斯说,从夹克中拿出一张纸,“这儿是四十个可能的目标。”文德接过名单看起来, “调查所有这些人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我们四个无法全部做完。”马瑟拉 说。 “记得那个管道炸弹专家吗?警察花了十五年时间调查核对记录,最终还是抓 住了他,”阿吉达插嘴道。 “我们将做我们不得不做的事,但是最终我们能抓住这家伙。”文德说。 马瑟拉示意侍者拿酒,这时,一阵嘈杂使他们向门口望去,探长与他的随员走 了进来,列文索径直朝文德走来,“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约翰?”文德起身走出 凹室,探长跟在后面。“伯莱克和他的编辑知道了韦伯斯特和琳达案件中伤口的相 似点”。 “怎样?”“现在暂时还无关紧要,大卫·伯莱克使他的编辑相信公开这个消 息会让我们的侦破陷入困境,最后他的编辑同意暂不公开。”“看上去我欠了大卫 一个人情。”“或许你该让他赢一次西洋十五子棋。”“就一次。”“我很奇怪他 们没将卢卡斯和琼斯顿案件联系起来。”列文索若有所思地说。 文德向易伯哈特投去一个厌恶的目光,“他们仍然不清楚这两个案子。”列文 索给了文德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他仔细地调整领带,拉直西服夹克,说道,“我 还有个约会,”然后向通往主饭厅的隧道走去,文德看见他走到他的随员面前,注 意到其中的一名女侦探正向探长报以热忱的微笑。 当文德在凹室外时,马瑟拉靠近琼耳语道,“一会儿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 琼将头发拂下肩膀,垂下眼说:“为什么,先生,你可是结了婚的男人。”“我不 会再将车停在那间车库。”“我以前在哪儿听过这支歌?”“我们在一起很高兴吗?” 文德身后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文德扭头看去,大卫·伯莱克大号蝴蝶形领结上的酒渍立即跃入眼帘,“大卫, 你在哪儿找到的勇气戴这个领结?”“当你无忧无虑时,我的警官朋友,你能穿戴 任何适合你的东西,”“我欠你一个人情,”文德说。 记者漠然地耸耸肩,将大拇指按到吧台上说:“听,然后告诉我你所听到的。” 文德集中听力,冰块在杯中搅动的声音在严肃的谈话中叮当作响,“冰。”“冰。” 伯莱克回应道,“你是否认识到这是市里唯一的一间酒吧——冰块的嘈声甚至超过 了顾客的声音?你是否进一步认识到任何一个这些窃窃私语的妄想狂都可能是你的 凶手?”“警察对陌生人都不习惯,大卫,他们不是凶手。”一个侍者托着装满空 玻璃的托盘,从他们身旁经过,“你在报纸档案中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还没有, 我已查阅了四年的,但一无所获,我将继续试下去。”“谢谢,”文德说,他走进 洗手间,站在一个马桶前,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 警长走了进来。 “我听见有人向记者泄秘,”易伯哈特咕哝着说。 “十分好笑,我什么也没听见。”他扭头走出洗手间。 回到凹室,文德看见侦探们正在交换对案情的看法。他注意到那份写有四十个 名字的名单上放有一个玻璃杯,拿开杯子,发现名单上显现出一个棕色圆圈。他心 不在焉地掏出钢笔在纸上写下“血液和凶器?”莫斯瞥了一眼字迹问,“你想这是 我们的突破点吗?”“我们必须弄清凶手是怎样行凶而没有留下血踪的,他不可能 在那样杀人后全身不浸满血迹。”文德说。 侦探们开始发表他们自己的意见。 “一个保险套。”阿吉达说。 “一个什么?”莫斯问。 “你知道,”琼说,“在一些案件中,凶手们在行凶之前都会戴好手套,但一 个大手——全身保险套,他在行凶前穿上,在干完后脱掉。”“但在像圣杰奎斯这 样的公共场合呢?”文德说,“他藏在某个地方穿上它,完事后脱掉,藏进一个提 包或公文箱中。”“就像湿衣服一样,”马瑟拉摸着下巴说,“我在夏威夷有个侦 探朋友,他能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对,我知道,”文德说,“他经常戴一顶 白色的帽子,细长的胡须,他的名字是查理。”“查理·陈,你是怎样知道的?” 莫斯问。 “我是头儿,我应该知道这些事,”文德说着站起来,“不早了,咱们走吧。” 文德离开卡杰来多二十三分钟后,纽约市普兰纽一座长方形平房的卧室内的电话铃 突然响起,温迪·马瑟拉光着胳膊伸手抓过话筒。 “嗨,亲爱的,你和孩子们好吗?”托尼·马瑟拉问他妻子。 她从床上坐起来,“你在哪儿,托尼,在火车站吗?”“我仍然在工作。一切 都还好吧?”“很好,两个孩子正在熟睡。”“这星期呢?学校和家庭作业如何?” “他们在朋友家做作业。”“亲爱的,说实话,今晚我的消防员朋友在他家有一个 扑克牌游戏,你介意我玩一会儿吗?”“当然不,你需要一些放松。”“假如太晚, 我就直接去办公室了。”“但你要让我知道你在哪儿,这样我才放心。”“我会, 爱你。”“爱你。”当她放好电话,一只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搂住她赤裸的背部, “他说些什么?”“他正在你家玩扑克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