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临时停尸房在灾难现场东边一点的贝吉尔快餐店内建立起来,柜台前的地 板上,一排起泡的烧焦的无法辨认的尸体残骸排列在塑料布上。 《妇女杂志》集会的大楼,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冒烟的碎石,显眼的 裂缝以及砖石建筑参差不齐的碎片。 紧急救援分部的警官和火灾营救小组小心谨慎地踩在碎石上搜索幸存者,一旁 的大型起重机随时准备抬起大块的碎片。 探长列文索和其他高级警官一同站在临时指挥车外,一个制服上沾满了石膏的 紧急救援分部警士走过来报告说:“毫无疑问是炸弹爆炸,到目前为止我们已找到 八具尸体,我们仍在继续查找,”官员们相互惨淡地望了望,警士走到列文索身边 悄悄说:“探长,我们发现了你应该看看的东西。”三十分钟后,警察们聚集在由 横七竖八的工字横梁和砖石建筑碎块构成的“地下室”入口处,强力照明灯照亮了 这个空腔,降落伞背带将人们吊起或放进“地下室”中。 文德捆好背带,被放入洞中,里面的空气弥漫着灰尘、煤和玉米粉的味道。文 德解开背带,看着探长集虑的脸,问道,“为什么是‘立即执行命令’?”“一个 炸弹被安装在一层的统楼里,《妇女杂志》正在那儿集会。”文德立即想起了梅· 戈德,这个已成为律师的前警察。他看了看夹在横梁和木板中的扭曲的硬纸板圆筒, 用疑惑的语气问:“这与我的案子有什么联系?”列文索指着那个圆筒,补充说: “仔细瞧瞧。”文德仔细地观察横梁和木板之间的圆筒,发现它处在一个较高的位 置。 向里面看去,他感到一阵恶心。一具女尸被契在圆筒下,浑身红色的血水和泥 浆。他蹲下来检查她咽喉处巨大的幽灵般的伤口。抬眼望着列文索,他说,“派人 给我的小组一个‘立即执行命令’。”列文索站在洞口下大声发布命令。 文德用手指抚摸着吸血鬼之吻的印痕,意识到他的凶手又采取了行动,这次是 多重谋杀。文德考虑着是什么促使他采取了与他的动机相斥的如此激进的行动,文 德扯出一些动脉,那上面都有与其他案例中一样的断裂。在凯特·科斯维尔的毛衣 上擦干净手指,他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看去,原来是帕里西亚·马可博士被吊 了下来,药箱紧靠在她胸前。 列文索快步上前替她解开背带。 “到这儿来,”文德叫道。 助理药检师将她的药箱抛给文德,抬腿跨过第一根横梁,跌跌撞撞地走到文德 身边。“看看,”文德说。 在粗略的检查后,她抬头对文德说,“又是他。”她抓起女尸的手,小心地擦 掉上面的尘土,说,“看样子她曾抓过他,她指甲里的这些皮肤碎片将告诉我们他 的遗传学指纹。”二十二分钟后,文德,列文索和马可博士注视着那个装着尸体的 圆筒被吊了上去,“它能在爆炸后幸存简直是个奇迹,”列文索对文德说。 “我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文德答道,“一幢大楼爆炸但像玻璃窗一类的东 西却保留下来,当楼房坍塌时,建筑物的大梁保护了它们。”列文索派去通知文德 小组的侦探回到临时指挥车报告说,莫斯、阿吉达和琼已接到了通知,马瑟拉侦探 的妻子说她丈夫没在家;他正在市里的一个朋友家玩牌。 文德走进临时停尸房,失踪调查科的验尸官正跪在地板上,负责查实死者身份 的一位女侦探沿着尸体来回走动,尝试将一只断腿与这些黑乎乎的残骸中的某一个 拼合在一起。 文德对探长说,“事情变得更糟糕了,现在他连房子都要一起炸掉。”“必须 得抓住他,”列文索看着文德,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上帝啊,他将要毁灭我们的 城市。”几分钟后,文德的小组到了,文德向他们示意,他们走到文德跟前。“仅 有的几个幸存者被送到了贝利医院,阿吉达和琼,你们去那儿询问他们:托尼,你 和莫斯去那些酒吧和饭店调查,当时是圣诞聚会时间,可能有人看见过凶手。” “是,”马瑟拉说,尽力避开文德的眼光。 文德走向排弹组的汽车,看着沿人行道一字排开的工具:强力锯床,切割焊枪, 金属探测器,他走到站在打开着的后车门旁的警士跟前,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贝伊勒警士,中尉,”这个警士告诉他。 “你们查出些什么吗?”“哦,是的。首先,这人是专家,他将炸弹安放在邻 近支撑墙的地方,当这些支撑墙爆炸,整个建筑全部坍塌,”警士伸了伸腰,继续 说,“绝大多数人认为死人不会说话,这在爆炸案中并不准确。各种各样的碎片都 飞入了死者的尸体,我们的人检查死尸,找到了插在塑胶炸药中的雷管顶端,我们 也在同一尸体内发现了雷管的碎片。”“塑胶炸药,”文德的声音中透出绝望。 “当这种炸药爆炸时,它以每秒二万六千四百英尺的高速向四周射出弹片,” 贝伊勒说。 “它容易弄到吗?”“并不容易,只有一些军事和警察部门以及建筑物拆除公 司使用它。它处在严格控制之下。到这边来,让我给你看样东西,”文德跟着他走 到车厢中的一个带目镜的小黑匣子前,“瞧瞧。”文德的眼睛凑近目镜,一块蓝灰 色的微粒在黑色的背景下闪着微光。 “你看的是我们从一根扭弯的铁管上取下来的赛姆迪克斯炸弹的碎片。 赛姆迪克斯是一种捷克造的塑胶炸弹,深受恐怖分子喜欢。”“你如何辨认出 它是捷克货?”“通过它的颜色。”“一个人从哪里才能得到它呢?”文德问,又 想起了梅·戈德。希望她没有出席这个集会。 卡里杰多隧道里几乎空无一人。 文德走进酒吧间,看见吧台老板正在同一个人下象棋,一对眼睛亮闪闪的夫妇 相互紧握双手坐在凹室里。 文德等吧台老板想出他的下一步棋:像吃残兵,将军。吧台老板抬头对文德说 :“你有点儿迟了,约翰。”“苏士瑟尔来了吗?”“在里面,”吧台老板说着, 又继续下他的棋。 文德进入最大的一间饭厅,看见了他想要见的人。他正坐在墙角的桌子边,部 分地隐藏在阴影中,和他一起的另一个人正在向他小声说着什么。 文德站在门口,等着轮到他去见苏士瑟尔,苏士瑟尔的英雄史诗整整跨越了四 十年,其中不乏传奇故事,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真实的。没有多少干警察的人知道他 的真正姓名,他们只知道他是在许多部门工作过的一流侦探,曾经是许多重要人物 的保镖,这些人都把他看成是朋友和亲信。据说他曾是“水门事件”的重要人物, 但他的名字从未在法庭的文件中被提到过,也没有在报纸上出现过。如今每星期一 到星期五下午四点后,在卡里杰多的某条隧道内能发现他。 坐在他旁边的人起身离开,经过文德时似乎没注意有人站在那儿。 苏士瑟尔布满皱纹的手伸出阴影示意他过去。文德穿过房间,拖出一张椅子坐 下。苏士瑟尔的身体藏在黑暗中,只有他放在桌上戴着一只18K 金的戒指的右手才 暴露在邻近的一只顶灯的光亮中。 “好漂亮的戒指,”文德赞叹地说。 “尼尔森从华盛顿回来后将它送给了我,”他的脸前倾,显露在光下;深陷的 眼睛,苍白起皱的皮肤,龟裂的嘴唇。他的头发非常短,就像军队里的发式,“我 听说你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我能帮上忙吗?”文德将胳膊抱在胸前,开始讲述 爆炸案的细节,“排弹组的人告诉我赛姆迪克斯炸弹很难弄到手。”苏士瑟尔的大 拇指轻擦着戒指,“你所要做的是弄清该去哪,该见谁,该说什么,”他拿起一瓶 德拉曼酒倒了一杯,把酒杯举到鼻子下闻着香味,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下。“你要 来一杯吗?”文德摇摇头。 “你知道,许多年前我们更容易找到侦破线索,”他把酒杯握在手中,轻轻地 摇荡里面的酒液,“凶手将告诉你他将在周末做什么,接着星期一早晨的第一件事 便是急不可待地宣布对事情负责。就像闹钟,星期一早晨便响起来,他表白他的态 度,当然,那态度并不怎样。”他呷着酒液,“现在一切都变了,你面对的是一个 高智商的不易控制的凶手,碰巧他又像臭虫一样的疯狂。”苏士瑟尔摇摇头,“他 是一个沉睡的人,我想他许多年来一直都是颗移动的炸弹,他是个孤独者,内心埋 藏着秘密,等待恰当的时机,见鬼,我想他甚至不知道那该是何时。”文德疑惑地 皱眉,“我该怎样抓住这个幽灵?”苏士瑟尔微笑地说,“他帮了你的忙,使用赛 姆迪克斯——这样留必然会留下踪迹。知道怎样使用——这意味着他在某个地方接 受过训练,极有可能在军队中,因此你只需要追寻他的过去——而不是现在,”他 看着文德,“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他的情况。”“男性,白人,厌恶女性或警察。” “极端抵触警察?”“是的。”“拉美人?”“我不这样认为,”文德注视着他饮 酒。 “并不是很多当地军火商卖这种炸药。由于恐怖事件,联邦政府对它作了严格 管制。最大的可能是炸弹独立经销商中的一个。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中一些人 的名字以及可能找到他们的地方,我还要告诉你他们不和陌生人做交易,无论他们 知道你,或是某人担保你。拿出一支笔,中尉,我给你写下他们的名字。”离开卡 里杰多后,文德驱车赶到档案室,试图将苏士瑟尔提供的名字和档案对应起来。 当他五十分钟以后到达爆炸现场时,消防队的人仍然在清理砖石碎片。 走进临时指挥车,文德看见警察专员正在恼火地嚼着一根雪茄,浓烈的烟味弥 漫在空气中,“你确信又是他吗?”专员问列文德。 “是的。”探长说。 专员在桌边坐下,“易克森和米特·耐福刚宣布他们将动身前往康涅狄格州, 凶杀案是促使他们离开的主要原因。由于妇女们害怕离开家,我们的百货商店已空 了一半。”他盯着侦探们,“假如我们不能尽快破案,那么离我们失去税收基础已 经为时不远了,第五大道将会看上去像个鬼城。”他恼怒地盯着列文索,“我说清 楚了吗?”“大声而且清晰。”列文索说。 专员把注意力转到文德身上,“到目前为止你掌握了些什么?”“我们有一份 来自精神病治疗中心的名单,上面有四十个可能适合本案案情的精神病人,但我们 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专员对列文索命令道,“抽调更多的人手,我希望明天 下午五点钟以前这些人都要被调查,我想要文德和他的人是在真正地领导调查,而 不是坐下来核对记录。”警察专员离开了汽车,列文索和文德简要地交换意见后也 离开了。文德走到琼面前,她正靠在一个文件柜上看她的笔记。“从目击者那儿得 到什么了吗?”“没有,仅有七名幸存者,当我们抵达医院时,他们的健康状况使 他们都无法接受询问,”她抬头看着中尉的眼睛,悲伤地说,“梅·戈德的尸体已 被确认。”文德痛苦地回忆着她充沛的精力和机智。他坐在靠车门的折叠椅上,盯 着地板发愣,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为死者的家人感到难过,猜想他们怎样才能经受 住这沉重的打击。他想到了金,想到了她遭受的折磨,他也为所有那些不为人知的 受害人感到痛心。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它创造出了这些残害无辜的凶手。最后他 对自己说,“做你该做的事,”他站起来,匆匆走出汽车。 紧急救援分部的一辆卡车停在临时指挥车后面,一名警士跪在防水帆布上给一 个液压千斤顶加润滑油,“嗨,”文德说,向他走过去。 “一团糟,中尉?”“是的,”文德需要结交一个暂时的朋友,因此他随便地 问,“紧急救援分部的事情进行得如何?”警士眨眨眼睛,“上头刚给我们派了一 名新长官,一个花了二十年在总部大楼里翻文件的人,他们让他来增加些实际经验, 以便决定他的下一次晋升。艾尔文·谢菲尔斯副警长,认识吗?”“是的,我知道, 就算你的肠子着火他也不会尿到你的屁眼上。”“就是那样,中尉,”警士对他的 新朋友说。 文德花了五分钟同他一起对警方的惨淡处境表示怜悯,“看着所发生的这一切, 中尉,我们的日子不好过。”“是的,”文德难过地同意道。他蹲下来,脸上显出 深思熟虑的表情,小声说,“我将为一对饭桶举办一个奇特的晚会,你愿意帮助我 替他们选一两件礼物吗?”警士疑惑了片刻,然后笑着说,“为什么不,中尉,你 满意什么?”十五分钟后,文德手拿着一个帆布口袋把头伸出临时指挥车大声嚷道, “阿吉达,收好你的笔记,咱们走!”他们安静地行驶在昆斯伯鲁大桥上,阿吉达 开车,文德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看着桥下的有轨电车驶向罗斯福岛。迎面驶来的 汽车的前灯照亮了她橄榄色的皮肤和脸部的轮廓,她注意到他正盯着自己,微笑地 说:“这是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约翰,”她亲昵的嗓音又将他带回记 忆中去。 “我明白,”他说,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手指,从她的面颊滑到下巴,“生活 和你希望的一样吗?”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捏了捏文德的手。 一星激动的火花点燃在他心中,他记起他们共同分享的那些难忘的时刻,阿吉 达的身体在他下面轻盈地扭动,她将脸压在他肩上掩盖住她达到高潮时的呻吟。当 他告诉她一切都结束时,她的表情在他的记忆中也同样栩栩如生。他告诉她他遇到 金并爱上了她,他看着阿吉达温柔地说。“安德琳,我为自己带给你的痛苦表示抱 歉。”一丝愤怒出现在她脸上,“我厌倦了男人们的爱,我很抱歉。”当地驶下通 向昆斯区布利瓦德的大桥时,她问,“金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吗?”“是的,在我们 之间没有秘密,”他说,“为什么你还不结婚?”她感到一阵难过,勉强地挤出一 丝微笑,说,“我还没有遇到一个会讲葡萄牙语的男人。”阿吉达驶进六十二街, 在街角处面向着福茨格拉德斯酒吧停住汽车,关掉前灯。 文德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多用公文信封,取出一张面部照片和犯罪记录单,递给 她说,“奥托·霍尔曼,”同时手指向福茨格拉德斯,“那是他工作的地点。”她 展开犯罪记录单看了一会儿,又拿起面部照片,“模样可爱的一个人,喜欢头发剪 到头皮处,数次被联邦酒类毒品及枪械管理局拘捕。”“霍尔曼从事炸弹销售业。 苏士瑟尔给了我四个人的名字,霍尔曼排在名单的第一个位置,我想你先去看看他 是否在里面。”“好的,”她说。她走出汽车,回头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 显然她改变了想法。她提起毛衣,从衬衫枪套中取出二英寸长的眼镜蛇手枪,放进 外衣的口袋里。她慢步走过酒吧,同时向内望去,走到鞋店门口她转身向文德示意 :霍尔曼在酒吧内。文德向她走过去。 “他一个人坐在吧台的最里头。”她说,“除了一个招待我没见到其他人。” 文德核对时间:凌晨零时十五,“当我们进去时,你警戒那个招待。”“我们怎样 演这场戏?”“像一对夫妇,弗兰克和杰西·詹姆斯。”当文德踹开门时,一股啤 酒味迎面扑来。他们走进去,一言不发,阴沉的脸给了最好的暗示。 盯着陌生人,霍尔曼的手离开酒杯放到吧台后面。 阿吉达掏出她的左轮手枪,销上门,拉下酒吧前窗的窗帘。 “你们他妈的想干什么?”酒吧招待问。 阿吉达将手枪对准招待,他举起双手,可阿吉达示意他从吧台后走出来。 文德走向霍尔曼,小心地将帆布口袋放在吧台上,说道,“我想看清楚你的手, 霍尔曼,当你将它们举起时,最好不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你们是谁?”霍尔 曼问,将他的双手平放在吧台上。 文德没有回答,他拖出一张椅子面对这个炸弹商坐下。 招待从吧台后走出来,阿吉达将他推进厨房,她扭开电灯,命令他坐在冰冷的, 未使用的烤箱前的地板上。她取出两副文德给她的西班牙制没有编号的手铐,将这 个招待的左手铐在烤箱的手柄上,用另一副手铐将他的右手和左脚踝铐在一起。看 着这个扭曲的人,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去搜身,他这个样子无法拿到任何武器。她 关灯走出了房间。 阿吉达命令霍尔曼站起来走到地势较高的摆放桌椅的地方,文德提起帆布袋跟 在后面。他抓起一张椅子重重地放在靠墙的蒸气管前,“坐下!”他命令霍尔曼。 炸弹商冷漠的灰色眼睛盯住文德,在椅子上坐下,他转而盯住阿吉达的左轮手 枪。 霍尔曼舔了舔嘴唇,文德把手伸进帆布袋,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戴在手上,他看 见了霍尔曼疑惑的神情,不由感到暗自好笑,他认为我们不是警察,他正试图弄清 我们是什么人,文德想。他拿出三副手铐和一截尼龙绳,把霍尔曼的手腕铐在椅子 靠背的横条上,然后把他的足踝铐在椅腿上,扯开尼龙绳,绕着霍尔曼的胸部绑紧。 他转身背对着霍尔曼,同时稍微向右方移了一小步,以致霍尔曼能够看到他像 是正在摆弄一个炸弹的零部件:电线, AA 电池,一只旅行钟,一颗螺丝,一把螺 丝刀,以及一只纤细的银管。他把它们放在桌上,回头看着霍尔曼恐惧的双眼。 “你们是什么人?”霍尔曼再次问道,徒劳地在椅子上挣扎。 文德挡住霍尔曼的目光以致于他无法见到自己在做什么,文德问,“时间?” “零点四十六。”她答道。 “我们将它定在一点,”文德说,拧紧旅行钟的发条。 霍尔曼继续挣扎。 文德故意让他瞟了一眼那个装置,然后小心地放进帆布袋,提起口袋放到霍尔 曼椅子下的地板上。 霍尔曼故作镇静地问:“你们想要什么?”“仅仅一个名字。”“谁?”“你 把赛姆迪克斯卖给的那个人。”“十一分钟,”阿吉达说。 霍尔曼的呼吸变得局促起来,“我不知道你正在谈论些什么。”文德扭头对阿 吉达说:“到门那儿去。”她急步走到门边打开锁,“那个招待怎么处置?”“怎 么处置他呢?”文德看着霍尔曼,说道,“别忘了从地狱给我寄张明信片。”他冲 向门口。 “等一下!”文德停下脚步,慢慢地转回头,“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姓名。” 文德走回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霍尔曼犹豫了片刻,紧咬嘴唇,最后说道 :“在一九六二年中央情报局雇佣了我,把我海运到西贡,安顿在临近大使馆的一 幢公寓里。我的工作是为南越特种兵制作炸弹。中央情报局把任务指定给我,然后 我在离西贡三十五英里的朗顿,中情局的一个基地,将它们完成。”“他们为什么 要雇佣普通人?”“我不是军人,也不是中情局的人,因此假如我被俘或发生什么 意外,他们都不会有麻烦。中情局之所以雇佣我是因为南越根本不懂需要用不同种 类的炸弹攻击不同的目标。”“五分钟。”阿吉达大声叫道。 “跳过这些章节,说说那个人。”文德命令道。 “当时在那儿并没有多少人,我们喜欢到士多街蓝鸟酒吧去喝杯啤酒什么的, 每个人都必须穿着平民的服装,而且有一条规定:不能问另一个人他在做什么,或 是在为谁工作。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几乎每晚都在蓝鸟,唱着爱尔兰民歌,举止与我 们差不多,但他从来没带过女人。‘叫我丁尼’,他经常这样对我们说。我们从来 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以及他为谁工作,现在,看在上帝的分上,放开我!” “描述他的长相。”文德说。 “大约五十八九岁,身材矮胖,哦,也不是很胖,浓厚的棕色头发,棕色眼睛, 你知道,就像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没有显著的特征。等一下,他 的耳朵,对了,他的耳朵很突出。”文德感到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正在与他捉迷藏, 离开前,文德割掉一张脸部拼图像复印件的下部,让霍尔曼见不到那上面的纽约警 察局的标识和编号,把它拿到霍尔曼面前,“这是你的朋友丁尼吗?”霍尔曼仔细 地看着画像,“我不敢肯定,这可能是他,只是现在他的脸上要圆一些,丰满一些, 双眼离得更近一些,但我想这可能是他,我不敢肯定。”“你从越南回来以后和他保 持联系吗?”“大约是过了十年,好像是十二年,一天我正坐在安布萨德酒吧里, 他走到我面前说,‘你没认出在蓝鸟的朋友吗?’我看着他,无法回忆起来,然后 他又说,‘我是丁尼。’我们谈了片刻,我给了福茨格拉德斯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你曾和他做过生意吗?”“五年前他路过福茨格拉德斯,我卖给他赛姆迪克斯和 延迟引信。”“这一次卖给他是什么时候?”“昨天。”文德又一次给他看画像, “是卖给这个人吗?”“他在画像中看上去有些不同,但我想可能是他。”“你还 卖了别的东西给他吗?”“克莱默炸弹和杀伤榴弹,”“你在哪儿交货?”“他就 在这里用一辆租来的卡车将它们装走。”“你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厨房的冷 藏柜和地下室里,”霍尔曼嚷道:“松开我。”“一分钟。”阿吉达大声叫道。 “你自己干吧。”文德说,冲向门口。 四分钟后,当汽车开进罗斯福大道,阿吉达对中尉说,“我打赌那是霍尔曼先 生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分钟。”“他现在仍旧还坐在那个大炸弹上,当他被 松梆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换他的内裤。”“把塑胶炸弹卖给他,霍尔曼也成 为了这起多重凶杀案的主犯,我们应该拘捕他。”“如果这样做,他将会指控我们, 我们刚才做的那些违反了一打的法律和民权条例,如果他知道我们是警察,他会感 到轻松得多。总有别的方法惩罚他的。”他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二角五分的硬币, 他叫她在下个公共电话亭边停车。 她看见了一个电话亭,停住汽车,文德推门准备出去,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 膊。 “什么事?”他看着她。 “没什么,约翰,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些改变。”他带着一些悲伤温柔地看着她, “我所需要的是回到生命的过去十年中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