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庄传智和紫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丹枫舞榭住宅区。 警察已经对现场勘查完毕,让殡仪馆的车辆把温琛远的尸体运走。 紫凝想不到就在她离开温琛远几个小时后,他们就生死永别了。 紫凝不停地责备自己,“如果我不走,他就不会这样了!” 庄传智安慰着紫凝:“他选择自杀,是因为他觉得死亡对于他来说是解脱,从此他 可以脱离苦海,到达快乐的彼岸。” 紫凝摇摇头,根本不相信眼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刚才紫凝往温琛远的手机打电话,接电话的警察除了向她宣布温琛远的死讯外,还 一个劲地追问她和温琛远的关系。当得知紫凝是温琛远的同居女友后,警察要求紫凝尽 快赶到现场,协助警察搞清楚一些问题。 其实也是一些简单的问题。 紫凝向警察证实,温琛远家里并没有被人做过手脚的痕迹,更没有翻箱倒柜的迹象。 家里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最明显的是抽屉里有三千美元,那是温琛远打算带到美国去用 的。如果谋财害命之徒进来过,早就把美钞搜掠一空了。 紫凝注意到,书房里的电脑还开着。而且书房那台电冰箱里存放着的MGCD生化细菌 似乎没有人动过。 警察说:“你能告诉我们,你离开这里的准确的时间吗?” 紫凝想了一下,有了这样的时间概念:她在离开温琛远家里后,从十九楼乘电梯到 一楼,再快步走到会所,期间大概花了五分钟。在会所里她遇到了私家侦探华生,借用 他的电话给庄传智打电话。 紫凝要来庄传智的手机,查到这个电话发生的时间,再作对比、推度和计算,得知 紫凝离开温琛远家里的大致时间是21:23。 警察毫不隐瞒地说,周围的住户发现温琛远坠楼的时间是22:57。紫凝还从警察的 嘴里了解到,温琛远是从书房的窗口跳下去的。 紫凝用联想的方式看着书房的窗口。她完全无法接受温琛远从这里走向另一个世界 的事实。 紫凝和温琛远同居过一段不长的日子。她和他之间的感情基础并不厚实。从感恩的 角度出发,她感激他收留她,成为她的衣食父母。但是她最感激他的原因却是,他给她 一个奋发向上的学习环境和机会。现在紫凝已经大体上掌握大学本科生物化学专业的基 础知识,还弄清被命名为MGCD的生化细菌的机理、前景和大规模繁殖的方法。从这个角 度看问题,他还改变了她的人生方向。 温琛远还领着紫凝认识庄传智。这件事的意义有多大,暂时还无法评估。 警察打断了紫凝的哀思。 警察问紫凝:“如果他是自杀的话,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儿刺激他毫不犹豫地结 束自己的生命的呢?” 紫凝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警察说:“你觉得今晚温琛远的情绪如何?” “可以说他的情绪有点儿低落。但是,如果我知道他会自杀的话,我是不会离开他 的。”紫凝指着电脑,“我可以动一下它吗?” 警察点头表示同意。 紫凝坐在电脑前,动一下鼠标竟然可以看到温琛远的QQ里聊天的内容。 紫凝对警察说:“这QQ里的东西,你们看过吗?有可疑的地方呢?” “看过了。也许各人的看法不一样。”警察说:“你觉得怎么样呢?” 紫凝发现温琛远的QQ里,最后的片段是他和一个网名叫贝多芬天才的人的对话。贝 多芬天才请温琛远务必把一首由他创作和制作的名叫《不该凋谢的玫瑰》的音乐转交给 紫凝。这么看来贝多芬天才一定就是戴高鸿。 半个多小时后,温琛远通过QQ告诉贝多芬天才,说他所创作的音乐《不该凋谢的玫 瑰》非常难听难懂,而且异常的悲恻和恐龙,就像中国的在殡仪馆里经常播放的《哀乐》 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紫凝对戴高鸿所作的音乐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是注意到温琛远把他的音乐比作恐龙 和哀乐。恐龙的意思是长得难看的MM,是一个网上黑话中的热门词汇。紫凝觉得温琛远 痛骂戴高鸿所作的音乐就像长得难看的MM,无疑是把意见表达得非常准确和到位。如果 温琛远还活着,她一定会为他鼓掌的。 紫凝在查看温琛远的QQ后,觉得这些对话完全不会对温琛远的生命构成致命的威胁 的。 警察却说:“可是,就在这些对话发生后的半小时内,或者说就在这些对话发生的 同时,温琛远选择了自杀。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个贝多芬天才跟温琛远是一种什么关系 的呢?” 紫凝说:“贝多芬天才,可能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警察说:“他的真名叫什么?” 紫凝说:“戴高鸿。” 警察说:“他的职业是什么呢?” 紫凝说:“郁郁不得志的音乐家。” 警察非常谨慎地说:“你觉得,戴高鸿会不会因为情仇的原因,非要把温琛远置于 死地不可?” 紫凝低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警察说:“外面那个开宝马的男人,也是你的男朋友?“ 紫凝不得不回答警察的上一个问题:“在网上,极少有情杀的案件了。我早就注意 到这个问题。” 警察说:“你早就觉得戴高鸿会对你和温琛远不利?是一种威胁?” “是这样,可是,我认为不至于会出现情杀的结果。”紫凝指着地板和电脑,“你 们可以寻找有没有戴高鸿的脚印和指纹?” 对此警察含糊其词。 警察表示现场勘查结束了,问紫凝温琛远去世后,这房子的第一继承人会是谁呢? 得通知这个人尽快赶来。 几个小时前,温琛远曾经说过暂时把房子交给紫凝保管。但是发生这样的一件事后, 温琛远的妻子一定会赶来处理他的后事的。这套房子也应该交给一个合法的继承人。紫 凝便协助警察找到温琛远的妻子的电话号码。同时,紫凝要求警察不要把她的情况告诉 那个女人,更不能让那个女人找到她。警察点点头。 警察如此轻轻地点点头,并不代表他会替紫凝保守那些不能示人的秘密的承诺。因 为警察是依法办事的国家公务员。 紫凝决定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在离开这个紫凝曾经生活过好几个月的空间之前,紫凝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必须要 带走的东西是西门子冰箱里的MGCD生化细菌和有关MGCD的资料。 警察撤走后不久,紫凝和庄传智也提着东西离开这间温琛远遗留下来的房子。 紫凝觉得自己偷走了别人的东西。 紫凝试图把装有MGCD生化细菌的容器放在宝马轿车的小冰箱里,但是小冰箱实在太 小了。紫凝催促庄传智立即开车。她只想尽快逃离丹枫舞榭住宅区,另外还要火速找到 一个存放MGCD生化细菌的冰箱。 这天晚上庄传智和紫凝呆在宾馆的客房里。 那些MGCD生化细菌就暂时存放在客房的小冰箱里。 庄传智说:“想不到温琛远的心理太脆弱了,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紫凝说:“警察认为温琛远死于自杀,因为现场没有他杀的痕迹。据我所知,温琛 远没有仇敌,更没有要杀死他的死敌。” 庄传智说:“温琛远会不会因为MGCD而死的?有人要窃取他的科研成果?” 紫凝说:“应该不会。如果有人看上MGCD,应该采用低价购买的办法,用不着铤而 走险杀掉他。对了,那些生化细菌不是还在吗?” 庄传智说:“你们这代人,没看过日本的电影《追捕》。电影里头,只要给受害者 吃一种药,过不了多久,受害者就会变成傀儡。让他跳楼自杀,他就乖乖地跳楼自杀。” 紫凝说:“你说,温琛远就是这样死掉的?可是,我从未见过他服药。” 庄传智说:“其实,很简单,解剖尸体就可以搞清楚温琛远有没有服用迷幻药。” 紫凝说:“明天我可以建议警察解剖尸体。” 庄传智说:“可能必须是温琛远的家属才有权决定是否解剖尸体。他的妻子明天到 了,警察会找她处理那些麻烦的事儿的。” 紫凝说:“温琛远确实说过把MGCD赠送给我的。可是,我担心他的妻子会找到我, 把东西要回去。” 庄传智说:“这些问题,如果将来争执不下,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就看法 官怎么判决了。” 紫凝说:“我总觉得,温琛远是为MGCD而死的。” 庄传智说:“其实,摆在温琛远面前的,不止MGCD这条路啊。” 紫凝说:“不,你不理解读书人!读书人爱钻牛角尖,认死理,一条路走到底!” “读书人爱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我没听说过!”庄传智说,“我也是读书人!我在 医科大学读了六年本科! 紫凝说:“我将用尽一生的精力和时光,把MGCD推向国内市场!” 紫凝这句话,不但是说给庄传智听的,还是说给温琛远的在天之灵听的。 庄传智没说什么。 紫凝说:“你不打算为温琛远做点儿什么吗?” 庄传智说:“这样吧,我站在你的身后,只要我力所能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紫凝说:“你应该立即辞职,离开医院,到世纪先驱实业投资有限公司去,尽快把 你父亲林振华董事长那一套经营手法学到手,出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其实,你很稳重, 也是读书人,智商也不低,背后还有父亲撑腰,你一定会成功的!你有你父亲的遗传天 分!如果你还没有信心,你到耶鲁大学学习两年。布什说,如果耶鲁毕业,就像他那样 当选总统。如果耶鲁未毕业,就像切尼那样当选副总统。你耶鲁走一圈,当个某公司的 CEO ,这没问题吧?” 庄传智长叹一声,不停地摇头。 紫凝说:“温琛远不在人世了,有些事儿,不得不说了。今晚,我想把一些秘密告 诉你。” 庄传智看着紫凝。当他即将接触一个涉及他的秘密的时候,他心里未免惶恐窘迫。 紫凝说:“这一次,我说的全是真话。” 紫凝把由温琛远和她导演的、围绕着庄传智而发生的情节的戏剧,以及戏剧所要达 到的目的,还有那些潜台词,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紫凝甚至指着庄传智的腹部说,那个疤痕也是戏剧的一部分。 紫凝说:“你终于明白了吧,为什么我总是怪模怪样的,像一个神经质且不可思议 的人。非常对不起,真话总不是那么好受的。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MGCD。” 庄传智面无表情,坐着的姿势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紫凝说:“你可以把我当作是骗子,当作是妓女,你可以报复我。我毫无怨言。我 甚至可以站在窗台上,你推我一把,我就掉下去了。那是我自杀身亡,跟你毫无关系! 对了,我还可以写下遗书,说明我的死跟任何人没关系!” 庄传智还是不说话。 紫凝说:“我知道你很愤怒。你把你车的钥匙给我!” 庄传智没有任何表示。 紫凝拿起钥匙跑出客房,庄传智也没有制止她。 很快紫凝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拿回来。原来她把宝马轿车的钥匙拿走,不是要把车开 走,不是为了做别的事儿,而是从车内取出笔记本电脑。 紫凝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线登录网站。 紫凝对庄传智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想听真话,对吧?” 紫凝在GOOGLE的主页,键入女大学生性爱偷拍这个关键词,无数的网页被搜寻到。 紫凝不好气地对庄传智说:“看吧!” 庄传智看了一眼那些乱七八糟的网页,就移动鼠标点击关闭它,再登录新浪网站。 他极少上网,对那些捕风捉影、哗众取宠的小网站尤其讨厌。而且他也没有意会到紫凝 到底让他看些什么。 紫凝夺过鼠标,再次打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网页,点击放大一张照片。 庄传智冲口而出:“这个女的挺像你!” 半个小时内,庄传智第一次开腔,对于紫凝来说这句话的恐怖指数是最高级别的。 紫凝老羞成怒地说:“那就是我!看吧,可恶的男人!看了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庄传智看着网页中解说的文字,不由得毛骨悚然。 紫凝伸手重重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她的这个动作让庄传智吓了一跳。 紫凝说:“姓庄的,知道我是谁了吧?” 庄传智点点头。 紫凝说:“你知道就好!一个人如果不要脸,就什么事儿都敢干。但是,我还是要 脸的!你应该明白了,金钱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因为我需要一笔钱,做整容手 术!” 庄传智感到委屈和痛苦。 “没想到这是真的,这世界太疯狂了!”庄传智的话音几乎让人听不到。 “我不跟你谈论这个世界。”紫凝说:“不过,我刺了你一刀,那是有预谋的,我 请你原谅。还有,我说了不少谎话,也请你原谅。” 庄传智说:“那一刀的事儿,我早就原谅你了。即使此时此刻我知道了真相,也一 样,我还是原谅了你!你为了把MGCD项目推向市场,我不怪你。” 紫凝说:“既然你知道我是谁,我就把最后的一句真话告诉你。我说过我被强奸。 那是撒谎。但是我觉得,被偷拍比被强奸更让我生不如死!我曾经当过妓女,目的是活 下去。我机关算尽要把MGCD搞上去,也就是为了挣二十万块钱,用这些钱整容,把自己 整成一副连自己的爹妈也认不出来的样子。只有彻底改头换面,我才能重返社会,好好 地活下去。” 紫凝还说:“今晚,一切都结束了。我让它痛痛快快地结束!” 说到这里紫凝把自己弄哭了,而且哭得非常伤心。 庄传智说:“你处心积虑,就是想得到二十万块钱,是吧?” 紫凝没有理会庄传智,走进了卫生间。 紫凝在抽水马桶上面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来她在卫生间里洗了脸,回到客房里发 现庄传智不见了。 紫凝首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信用卡。还有一张便笺。 庄传智写下这样的一张便笺:Lydia ,请你不要伤心。我曾经答应过借二十万块钱 给你,我会信守诺言的。这张信用卡内还有七万多块钱。余下的十三万块钱,两天内我 一定存进这个卡里。这张卡的密码是你的手机号码的前六个数字。你不必来找我。如果 将来你打算还钱给我,你把钱寄到医院去,我必定还呆在那儿做一个医生。不过我有一 个要求,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整容后就改头换面了,谁也不 会把你认出来。这一次上帝一定会站在你的一边,朝你微笑着! 看着这张便笺,紫凝再次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