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案燃情 林枫和沙院长探望欧阳云后回到酒店,他们在酒店大堂突然被一个高个子男人 叫住,他自称是欧阳云的朋友,叫陆海星。他说他是林枫的崇拜者,非常喜欢林枫 先生的音乐作品和他的音乐演出。这人看上去40岁左右,虽然瘦高但长得也挺帅也 很文气,但是透着一股精明商人的风度。沙院长好像认识他,问他是不是律师?陆 海星说是的,他是海洲的律师,他马上递上名片。 林枫一看他是律师,又听说是欧阳云的朋友,沙院长也认识他,于是就非常想 咨询打官司的事。陆海星问林枫是不是要和海洲宾馆打官司,要宾馆赔偿小提琴被 盗的损失。林枫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小提琴被盗了?是欧阳云告诉你的吗?” 陆海星很自信地笑了笑说:“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我不知道的新闻,也没有我不 知道的官司。你的小提琴丢了,我想你一定要打这个官司。” 林枫对陆海星的这种过度的精明和得意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他现在急需得 到律师的意见,所以也就没太在意陆海星的态度,于是就请陆海星在酒店的酒吧坐 了下来。林枫把他在宾馆丢失小提琴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问陆海星:“你看 我要不要打这个官司,能不能打赢这个官司?希望你能非常客观地告诉我你的真实 看法。” 陆海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个官司应该打。” 沙院长不放心地问:“陆律师,你觉得这个官司有几成胜率?” 陆海星很实际地说:“我作为一个律师从来不向当事人保证官司一定能赢,我 只能根据我对案子的分析来预测官司的成败,但这只是一种预测,这种预测能否变 成现实,这里面会有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有些明明可以打赢的官司却会莫名其妙 的输掉,而有些很难打赢的官司也就会出人意料地获胜,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司法现 状,其实这也是全球的司法现状,因为法律不是真空的,法律是在不断完善的。” 林枫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也很精辟,那请你预测一下,如果在法律是真空的状态 下打这个官司能不能赢? 陆海星说海洲宾馆在你的小提琴被盗事件上是有明显过错的,按照民法通则和 消费者保护法的规定,宾馆有过错就必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必须要做出相应的 经济赔偿。至于赔偿多少,这就要由他的过错大小和赔偿能力的大小来决定。如果 法律是真空的,这个官司你一定赢。 林枫说可是法律不是真空的。 陆海星说是的法律不但不是真空的,法律也是以事实和证据作为判决基础的, 有的案子明明是真实可信的,但由于没有证据,却无法证明案子的真实性,因而败 诉。民事诉讼法的关键是谁主张谁举证,你说你的小提琴在他的宾馆被盗了,你首 先就必须证明你的小提琴在被盗的时候确实是在宾馆里。可是要证明这一点就很困 难,因为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人睡在宾馆里,而整个被盗现场如果没有留下任何盗 窃痕迹,你一个人的证明就显得没有说服力,这可能就是这个官司将来会遇到的一 个关键的问题。 林枫说沙院长和欧阳小姐都可以证明他把小提琴带进宾馆房间了,还有那个送 花瓶的小姐也肯定看见了他的小提琴就在房间里。 陆海星说是的沙院长和欧阳云可以证明,但是那个送花小姐也许不会证明,而 且你们都无法证明小提琴被盗时就在林枫的房间里。林枫听了这话有些不安:“那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极有可能打不赢这个官司啦?” 陆海星笑了笑,非常客观地对林枫说:“我已经说过了,有些明明能赢的官司 也会输掉,不过律师的好坏也是官司成败的关键,一个好的律师可以打赢一场很难 打赢的官司,一个差的律师会把一个应该打赢的官司打输,这是一个常见的事实。” 林枫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由问道:“你认为你是一个好律师吗?” 陆海星依然很自信:“当然,如果我替你打官司,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沙院长依然不赞成:“林枫先生,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 林枫向陆海星提出了一个很具体的试探性问题:“陆律师,如果我打这个官司, 我向海洲宾馆要求多少赔偿才合理合适?” 陆海星似乎很慎重地考虑了片刻,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要么不打这个官司, 要打就打大,要求全额赔偿,也就是你丢失的财物值多少钱你就要宾馆赔多少钱, 还有相应的精神损失费和法律诉讼费。” “那你的代理费是多少?”林枫又提出了一个具体的试探性问题。陆海星浅浅 地笑了一下,很有分寸地说:“林枫先生,这个是有规定的,我可以把我们海星律 师事务所的收费标准报给你;当然,我是欧阳云的朋友,这个事情好说。” “不,这个问题恐怕不好说!”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欧阳云的声音,他们闻声回 头,欧阳云竟然站在他们面前,她非常冷淡地看着陆海星,他们不由都有些惊讶, 陆海星显得有点尴尬:“欧阳,你,你来了……” “欧阳,你怎么来了?”沙院长惊讶地问。 “欧阳小姐,你没事了?”林枫也很惊讶。 “是,我没事,打搅你们了。”欧阳云对他们说完马上转向陆海星说:“陆律 师,请你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陆海星有点尴尬地说:“好,沙院长、林枫先生,失陪了,我去一下就来。” 陆海星跟着欧阳云走出酒店酒吧,沙院长和林枫有些茫然,欧阳云和陆海星走 到大堂,坐到会客沙发上,欧阳云冷冷看着陆海星,便衣警察正在酒店大堂里监控 着欧阳云,但欧阳云根本没有察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衣冠楚楚的律师 身上,她的脸色很不好,在家险遭劫难的阴影还留在脸上,陆海星并不知道欧阳云 出了这样一件大事,不过他知道欧阳云为什么现在会满脸阴云,但他还是要再装一 装糊涂:“你,你这是怎么了?” “陆海星,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林枫先生的官司。” “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我在接待林枫先生,我不希望我在工作的时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知道你为林枫先生打官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为林枫先生现在需要的不是 你这样风格的律师,你明白了吗?” “欧阳,我这都是为你好,你……” “陆海星,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希望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欧阳,这到底是为什么嘛?” “陆海星,你难道还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我……” “你还会有不明白的事情!我请你走!走!”欧阳云非常愤怒地说完这句话, 转身离开陆海星走回酒吧,陆海星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欧阳云回到林枫和沙院 长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就告辞离去:“林枫先生,这个律师不能请。你应该马上回 北京去,海洲有危险!林枫先生,再见。” 陆海星站在远处,非常尴尬地向林枫和沙院长打了一个招呼,马上走出酒店, 好像是追欧阳云而去…… 林枫和沙院长对陆海星的偶然出现,对欧阳云的不期而至和她的那句有些吓人 话感到疑惑,林枫觉得欧阳云和陆海星的关系有些不太正常,沙院长说以前听说过 欧阳云有个律师朋友,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也让他觉得奇怪。 沙院长说欧阳云虽然是个漂亮女人,学院和社会上也有不少人对她有想法,但 是她非常自尊自重,从来没有听说她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也没有听说过她得罪过什 么人,怎么会有人要杀她?现在又突然冒出个律师,真是蹊跷!林枫说这场官司看 来是不能请陆海星代理了,欧阳云也不会愿意让陆海星涉及这个官司,他希望沙院 长帮他找一个好律师,他现在不回北京。 沙院长问林枫为什么不回北京,海洲好像不太安全。 林枫说他不怕什么危险,他要找回他的小提琴,他问沙院长明天欧阳云还能来 陪他吗?沙院长说他晚上和欧阳云联系一下,如果她不能继续陪同,就再派一个人 来陪同。 林枫和沙院长告别后回到酒店房间,给北京打了一个电话,弟弟林秋告诉他, 小提琴资料和钱已经汇出了,后天就可以在海洲银行取钱了。林枫说太好了,不过 还要再准备一些钱,他肯定要在海洲打官司,要告海洲宾馆,要取得小提琴被盗的 证据,当然也要宾馆赔偿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林秋说这可是个大官司啊,有把握打赢吗? 林枫说现在正在咨询,估计问题不大。林秋问案子有进展吗,还要在海洲呆几 天,林枫说五六天吧,如果要打官司还会耽误几天。林秋说他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 都没找到林枫,怎么和他联系?林枫说打一个手机可以找到他,号码是13901006309. 林秋问这手机号码挺顺的,是谁的手机?林枫说这是音乐学院一个陪同他的教师的 手机,他要是不在酒店,这个电话就能找到他。 林枫放下电话,闲坐了片刻,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他不知不觉又拿起电话,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该给谁打电话,于是他下意识拨下了刚才他说过的欧阳云的电话 号码…… 海洲音乐学院琴房里大三角钢琴前,欧阳云在弹奏林枫作品《爱河》的旋律, 她沉浸在浪漫而又深沉的音乐里,手机在她的手包里响着,她根本没有听见,直到 一曲结束,电话铃再次响起,欧阳云才拿出手机接听电话。 当她听到林枫的声音时,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就非常兴奋。林枫问她现在身体 情况怎么样,欧阳云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心里有些后怕。她问林枫是不是马上 离开海洲,她又说现在海洲很不安全,她觉得还会出什么事情。林枫说他不怕危险, 不过他倒是关心欧阳云的安全。欧阳云说她住在学院里,学院有保安,比家里安全。 林枫问欧阳云明天能不能陪他,去西山陵园祭奠祖墓。欧阳云说没有问题,她说沙 院长已经给她打电话了。但是欧阳云还是劝林枫最好还是先离开海洲,小提琴被盗 的案子和打官司的事情以后再说。 林枫问欧阳云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欧阳云说陆海星不合适打这个官司,所以 就用这种方式终止了他们的谈话,她希望林枫能理解她的做法。林枫说他可以理解, 不过他还是要打这场官司,还是要在海洲找一个好的律师。欧阳云说沙院长已经把 这个任务交给她了,她一定会帮林枫找到一个好律师的。但是欧阳云又劝林枫离开 海洲,可是林枫却执意要留在海洲把官司先打起来再走,于是他们相约明天详谈。 欧阳云刚放下电话,陆海星突然悄悄推开房门,站在琴房门口,凝视着欧阳云, 欧阳云感觉到门口有人,马上回头,看见了陆海星,她惊讶而又恼火地停下弹奏: “你,你来干什么?!” “欧阳,我刚听说你出了大事,怎么有人害你?” “陆海星,我出什么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欧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以前……” “陆海星,我已经和你说明白了,我们没有以前,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好好,我不提以前了,也不再纠缠你了,也不敢为你操心,不再让你烦恼了。 不过我们还是应该继续合作,我还要为林枫先生打官司,希望你能在林枫先生面前 为我说几句话,让我代理他的官司。” “陆海星,林枫先生打不打官司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干预,也不会为你说 什么话。”“欧阳,我希望你能促成这个官司,这个官司的代理费会是很大的,我 可以分给你百分之三十的代理费。” “陆海星,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再和你合作,你听不懂吗?!你快走吧,我 还要练琴!”欧阳云坐下重重敲出一串情绪激荡的琶音,陆海星无可奈何地看了欧 阳云一眼,转身刚要向门口走去又突然停住了,他看见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这个 男人长得很朴实,穿得也很朴实,虽然形象不帅也不俊,但还是有一种知识分子的 气质,不过他和欧阳云站在一起,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欧阳云的丈夫,但他就是欧阳 云的丈夫秦江山,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束鲜花。 秦江山冷冷盯着陆海星,陆海星非常尴尬地对他笑了一下,欧阳云回过头来, 看见无言以对的秦江山和陆海星,欧阳云一时也无言以对,他们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欧阳云和秦江山婚姻已经进入了冬季,他们有过一段非常痛苦的情感经历,感 情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他们的婚姻已经很难再继续维持下去 了。如果按现在刚刚修改通过的《婚姻法》的新内容,欧阳云如果提出和秦江山离 婚的话,秦江山也许会受到刚刚建立的“过错方赔偿制度”的惩戒,但是欧阳云是 不会让他赔偿的,一方面秦江山是个两袖清风的小知识分子,根本没有什么财产可 赔偿的,另一方面秦江山的过错既不是重婚也不是包二奶,秦江山也没有经济实力 来包二奶,但是秦江山是有过一段婚外恋,而且那是一段真情。也许这会让人产生 疑问:秦江山有这么美丽迷人的妻子,他还会去搞婚外恋?!那是一段让人很难相 信的往事,有非常特殊的原因,那时秦江山的确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但现在的秦 江山却是紧守着欧阳云寸步不离,生怕她的美丽迷人的妻子跟了别人离他而去,而 欧阳云的身边的确也是有一些男人在围着她乱转,所以他每天都在监视着欧阳云的 行踪。 欧阳云虽然被丈夫这样监视控制,但是她并没有点破戳穿,因为欧阳云也经历 了一场使她心力交瘁悔恨交加的情感纠葛,陆海星的疯狂追求曾使她陷入了这个男 人精心营造的情感陷阱,所以她从内心感到有点对不起秦江山,尽管他曾经是那样 深深伤害过自己,所以她对秦江山的监视控制采取了无可奈何的容忍状态。但是她 心里明白,她所犯的错误不是她的错误,而是一次在非常特殊情况下发生的非常特 殊的情感失误,因为她在情感世界上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所以她感到内心非常 痛苦和不安。现在她看见秦江山又在监控她,更是心烦意乱,她非常难堪地看着秦 江山:“江山,你来干什么?” 秦江山没有回答,反问道:“他来干什么?” 陆海星感到了压力,马上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噢,江山啊,欧阳今天出了点 事,我来看看他,你知道了吗?” 秦江山冷冷地说:“知道,你不觉得时间太晚了?” 陆海星尴尬地说:“是是,那我先走了,再见。” 陆海星悻悻走出琴房,秦江山走到欧阳云身边:“他怎么来了?” 欧阳云站起来走到窗前:“你为什么不问他?” 秦江山没有继续这个马上会让他们吵翻的话题,毕竟他现在还是更关心欧阳云 被袭击的遭遇,秦江山问:“怎么会出这样大的事,没伤着你吧?” 欧阳云并没有被秦江山的关心改变心情,而是很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什么 都知道?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秦江山说是沙院长打电话告诉他的,他就马上赶回来了。欧阳云问他还知道了 什么?秦江山说沙院长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 事情都是真的,他觉得太可怕了,他要欧阳云马上跟他回家。 欧阳云说不回家,白天的事太可怕了,现在不敢回家。 秦江山说难道住在学院就安全吗?欧阳云回答说是的当然了,学院有保安,沙 院长已经安排了,学院更安全。 秦江山问欧阳云怎么会有人要暗害你?欧阳云说我怎么知道,也许就是入室抢 劫吧。不管是什么,反正现在我不回家,学院还要我继续负责接待林枫的事务,事 情更多,这几天就住宿舍不回家了。秦江山听了很不高兴,他沉默了片刻后说: “这是你不回家的理由吗?” 欧阳云看了他一眼,也沉默了片刻后说:“是的。” 秦江山又沉默了片刻,这时他才把手中的鲜花放在钢琴上,欧阳云觉得非常奇 怪,昨天晚上秦江山来这里找她也送来了一束鲜花,那是因为昨天是情人节,秦江 山送花的目的在欧阳云看来主要还是为了监视她,当然也有向她示爱,希望她回家 过夜的目的,但是今天他又送来一束花,欧阳云就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了,也许是 她遭到袭击受到惊吓,秦江山送花来表示一种安慰?但秦江山的问话让她感到一种 茫然:“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昨天是情人节,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哦,对不起,我忘了……”欧阳云看着钢琴上的玫瑰花,慢慢坐在钢琴前, 双手捂住头,双肘撞在琴键上,撞击出一声沉重而不和谐的琴声,欧阳云没有想到 自己连结婚纪念日都已经忘了,秦江山昨天晚上给她送玫瑰花是为了情人节,今天 送花是为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但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她突然觉得她的婚姻生活 已经走到尽头了,因为她对现在的婚姻生活已经变得非常的冷漠,冷漠到连结婚纪 念日都忘得一干二净,她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但是她实在不愿意回顾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因为那是一段让她非常痛苦的人生历程,她不知道明天将会怎 样,但是不管怎样,明天总还是要把她带到下一个明天,夜晚总要过去,夜空会被 霞光点亮…… 第二天一早,当欧阳云见到林枫时,林枫明显看出欧阳云一脸倦容,林枫问她 是不是练琴练得太晚了,欧阳云说是的,他的音乐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练到了后 半夜。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练琴,但几乎是彻夜未眠。 林枫问她对《爱河》的看法,欧阳云谈了她对林枫音乐的感受,林枫听后觉得 欧阳云的音乐理解水平很高,尤其是欧阳云对第四乐章的音乐主题的意见非常准确。 林枫不由对欧阳云多了一层关注,他没有想到这个非常漂亮女人还有一个非常聪明 的头脑,他不由自主地长长看了欧阳云一眼。欧阳云感觉到了林枫有些异样的目光,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首垂目,但是她的心里却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她知 道林枫已经开始注意她了。她和林枫第一次见面时,林枫对她的那种视而不见、见 而无感而令她失落的感觉现在一扫而去,她的心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天高云淡! 欧阳云怀着这样的好心情陪着林枫办妥了许多事情,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西 山陵园。火红的夕阳向大海中沉落下去,给依山傍海的西山陵园撒上了一层灿烂金 光。这是一个历史悠久景色优美的园林化近代陵园,长眠在这里的大都是海洲历史 上的富人和名人,还有不少各种职业的外国殖民统治者。这里大大小小的陵墓形形 色色,中西合璧,造型别致,风格独特,具有非常高的建筑艺术价值和社会历史价 值,所以这个陵园是海洲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林枫和欧阳云在绿树成林的墓群中 穿行,寻找林家的祖墓。林枫手捧一束鲜花,显得有些新奇和激动。欧阳云为林枫 带路,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这个陵园真是太美了,真像是一座天堂!”林枫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欧阳云 也很有同感地说:“是啊,我也觉得这里就像天堂。” 林枫非常感慨地说:“真没想到西山陵园这么独特,这么美丽,这完全可以与 国外的许多陵园墓地相媲美。我在法国也生活了一段时间,那里的墓地非常美丽, 有一种浪漫的艺术情调和超越生命时空的精神。我的祖父和祖母安息在这里真是他 们最理想的归宿,这里真是逝者的天堂。” “他们的墓地是在东南角吗?” “是,我父亲说墓地旁有一个欧式风格的家族墓地。” “是吗?!这真是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你马上就会知道。你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欧式风格家族墓地。”欧阳云向 前指去,一座西方古典神庙式的家族陵墓面朝大海,绿树环抱,它是开放的庭院式 建筑,四周没墙,华丽的屋顶和廊柱下,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墓碑伫立在各自的石墓 前,每一座墓和碑都造型不同,各有特色,具有很高的建筑艺术水平和很深的人生 意境。 “太美了,这是谁家的墓地?”林枫非常惊讶地问道。 “是我们欧家的墓地。”欧阳云的回答非常平静。 “什么?这是你们欧家的墓地?”林枫更加惊讶。 “怎么?很难想像是吧?”欧阳云还是很平静,但是林枫却显得非常兴奋: “是啊,很难想像,令人吃惊!我在国内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方人的西方式陵墓, 也没有在城市中见过这种保存完好的近代大家族陵墓,而且设计得这么漂亮,这么 富有浪漫情调。你的祖上不但非常富有,而且一定有人在国外受过深刻的西方教育, 后来一定对国家有不小的贡献,我说得对吗?” 欧阳云不太平静了,林枫的话让她想起了家族昔日的荣誉:“你的判断很准确, 我的曾外祖父的确非常富有,也非常能干,他18岁就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做了大 官,后来成了洋务运动的骨干分子,在洋务运动中成为中国第一批民族工业巨头, 但他没有留过洋,他为了能守住家业,就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送到国外去留学深造 ;他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在法国迷上了建筑设计学,后来就成了一个非常 出色的建筑设计师;他回国后不久,我的曾外祖父就要我的外祖父设计建造家族陵 墓,立碑树根,世代相沿;于是我的外祖父就设计建造了这座几乎完全欧化的欧阳 家族陵墓,这好像也是我们家族历史的象征。” “你的家族真是了不起!” “是啊,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更不行了。这好像是一种规律。” “不会吧,我看你就很不错!” “是吗?” “是啊!” “不,我们这一代比不上我们的先辈。你看,这就是我的曾外祖父,这是我的 外祖父外祖母,这是我的父母。”欧阳云指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林枫仔细看了看他 们的照片,欧阳云的曾外祖父和外祖父都气度非凡,一看就是立大业的人;她的外 祖母和母亲也很漂亮,很有气质,大家闺秀;欧阳云的父亲也相当精神,风度翩翩。 林枫说欧阳云很像她的父亲。欧阳云说她的父母都还不到60岁就先后去世了。林枫 有点感慨。欧阳云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指着右边的一个墓园说:“你看,那个大 树旁的圆形石亭,也是一个造型非常独特的墓地,那肯定就是你家的墓地。” “你怎么知道?”林枫惊讶地问,欧阳云解释说:“这里我常来,可我从没有 见过这个墓地有人扫过墓,而且我想起来了,这个墓地的主人就是姓林。” 林枫激动地朝圆形石亭墓地望去,一株高大的常青树把林家墓地和欧阳家墓地 连在一起,圆形石亭里的一块墓碑上刻着两位逝者的姓名,男人姓林,女人姓舒, 名字上方是一男一女两位逝者的遗像照片,但由于天长日久,玻璃使照片显得模糊 不清。林枫和欧阳云走到墓前,林枫凝视墓碑,心潮起伏:“是他们,这是我的根 ……” 林枫把鲜花放在墓碑前,掏出手绢,轻轻擦拭遗像上的玻璃…… 欧阳云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在自己的手绢上递给林枫,林枫感激地看了 她一眼,然后用湿手绢把玻璃擦拭干净,林枫祖父的照片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欧阳云感慨地说:“你祖父真是气度非凡,你很像他。” “是吗?不过我更像我祖母。”林枫说着把他祖母的照片上的玻璃擦干净,一 个端庄美丽的女人倩影使欧阳云睁大了双眼,林枫也注意到了欧阳云的神情,欧阳 云非常感叹地说:“她真是太美了!” “是啊,很多看过我祖母照片的人都觉得她很漂亮,不过听我父亲说她生活中 比照片上还要美,不过我还没有出生她就去世了,现在我终于见到他们了,可我却 把他们最钟爱的小提琴弄丢了,它是我们林家的传家宝,我真是对不起他们啊。” 林枫面对祖先,无言以对…… “林枫先生,你别着急,小提琴一定会找回来的。”欧阳云安慰道。林枫把手 中的鲜花花环放在墓碑前,心里默默地说道:“祖父祖母,你们的长孙来看你们了, 原谅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来看望你们,原谅我一来就给你们带来了坏消息,你们传 给我们的小提琴在这里丢了一把,今天我代表我的父母和你的子孙来祭拜你们,还 望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的小提琴安然归来,保佑我的作品音乐会取得成功……” 欧阳云和林枫都没有想到,他们家族的墓地竟然会在一个地方,而且就连在一 起,这让他们在心中不免都感到了一种惊奇,林枫突然感到他和这个女人好像要有 非常特殊的关系,而欧阳云也同样感到了她和林枫好像还将发生更加难以预料的事 情,她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一阵心灵的波动在全身起伏…… 张国栋和刘冰冰同样也不会想到欧阳云和林枫会有什么家世渊源,他们正在海 洲音乐学院向沙院长调查欧阳云的情况,谈话已经接近了深层问题,沙院长说: “欧阳云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她是一个很称职的钢琴教师和院刊音乐编辑,她 和艺术家沟通起来比较方便,所以这次派她负责接待林枫先生。” 张国栋问:“沙院长,她的家庭生活怎么样?” 沙院长说:“很好啊!她丈夫在海洲海洋生物研究所工作,是搞科研的;他们 有一个女儿,还在幼儿园;她的父母几年前都已经去世了,她的父亲是我们海洲文 化局局长,她的母亲是我们海洲医院的主任医生,她的家族是我们海洲非常有名的 书香门第,曾经是个非常富有的大家族。” 张国栋问:“那她现在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沙院长说:“学院教师和全国教师差不多,基本属于工薪阶层,不过他们这些 年轻教师在社会上经常会有一些额外收入,多少我就不太清楚了。” 刘冰冰问:“她现在住的是什么房子,装修豪华吗?” 沙院长说:“房子是她父母留给她的,是一个三层欧式小洋楼,她住三层没怎 么装修。”刘冰冰问:“她和她丈夫的关系怎么样?” 沙院长说:“应该很好吧。张国栋,你们对欧阳云这样感兴趣,是不是在怀疑 她和林枫被盗案有关系?” 张国栋说:“沙院长,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和判断,盗窃林枫小提琴的案犯肯 定是一个熟悉林枫情况的人。林枫到海洲后和欧阳云的接触最密切,而且她在小提 琴被盗的晚上一个人住在学院宿舍,可是她又拒绝提供证人。另外还有一些重要情 况都和她有关,所以我们要对她进行必要的全面调查。希望沙院长能够为我们提供 她的详细情况,并为我们的行动保密。” 沙院长说:“是这样啊?那好吧,我会尽力的,可是我觉得欧阳云好像不会干 这种事情,她钢琴弹得很好,音乐理论也很独特,文化修养也很高,唐诗宋词全能 背诵,还写过一部歌剧,既是美女又是才女。” 张国栋说:“她还真是个大家闺秀啊,可是她的确有很多疑点,我们不得不这 样做,现在的罪犯什么人都有啊。” “是是,这个我能理解。” “欧阳云常来宿舍住吗?” “这,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个问题,欧阳云的个人社会关系复杂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可以去问一个人。” “谁?” “我的司机陈永明,他是欧阳云的邻居。” “什么?他们是邻居?” “是,他们是多年的老邻居了。”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和欧阳云在一起,他们在陪林枫办事。” 陈永明驾车在海滨大道行驶,林枫和欧阳云在车里又谈起请律师打官司的事情。 陈永明插话说如果真要打官司,他认识一个好律师,是海洲最有影响的年轻律师, 他曾经当过刑警,又当过法官,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他叫陈东方,是全 省十大律师之一,这个律师是他的堂哥。 欧阳云说可以和这位律师谈谈,林枫说可以。陈永明说那他马上就和陈东方联 系,保证没问题。林枫对欧阳云说你的邻居真不错啊。欧阳云说当然啦,要不是他 救我,昨天可就危险了。 林枫说昨天的事件真是太危险了,这些天你们可要小心啊。陈永明说不会了, 哪能老有那种危险的事情! 黑色轿车驶进酒店大门,陈永明把车停在大堂门前,欧阳云和林枫下车走进大 堂,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喊着妈妈向欧阳云扑了过来抱住她,林枫见到欧阳云有这样 一个小女儿一脸的惊讶。欧阳云正感到有些吃惊之时,她看见秦江山站在大堂里, 秦江山有些尴尬地走过来。女孩拉着欧阳云高兴地大声叫喊:“爸爸,我找到妈妈 了!妈妈,我和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欧阳云有点不安:“乐乐,江山,你们怎么在这儿啊?什么时候来的?” 秦江山有点不自然:“噢,我和乐乐路过这里,乐乐吵着要找你,我就带她进 来了,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你了,你看看,这,这真是太巧了。” 欧阳云告诉林枫,这是她女儿乐乐。 乐乐乖巧地叫林枫叔叔好。 林枫在问候乐乐时还在延续他的惊讶的情绪,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 小女孩会是欧阳云的女儿。他无法相信欧阳云会有这样一个小女儿,因为欧阳云的 年龄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她看上去不会超过30岁,不过她的确又是一个很有女 人味的美女,所以当她面前出现这样一个小女儿的时候,尽管林枫开始不能相信眼 前情景的真实性,但是他还是很快就接受这个现实了,而且他觉得这个情景非常美 丽非常动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儿走在大街上是许多男人眼 中非常美丽的风景线,这对林枫当然也不例外。后来林枫把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告诉 了欧阳云,欧阳云非常高兴。 林枫请欧阳云全家一起共进晚餐,但是秦江山婉言谢绝了。欧阳云一时也不知 道该如何处理,只好向林枫告别,与秦江山带着乐乐回家去了。林枫的心里突然莫 名其妙地感到了一种孤独和失落,他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也许是身在他乡为异客 吧,尽管这里是他的故乡,但是这毕竟是他陌生的故乡。除了欧阳云,他没有一个 更熟悉的人了。 欧阳云回到家里,先给秦江山和女儿做了一顿饭。乐乐入睡后,欧阳云从卧室 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小提琴,打开琴盒看了看小提琴,拨动一下琴弦,小提琴发出悦 耳的琴声。 欧阳云又找出几本相册,仔细翻看起来,秦江山走进卧室看见她拿出小提琴, 又在翻看相册不由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你拿小提琴干什么?多少年了你也不动 它了,怎么这林枫一来,你就想起它来了。” “你管这么多干嘛,这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工作。”欧阳云有些不高兴,盖上 小提琴盒。 “好好,你的工作我不管,这么晚了,咱们睡吧!”秦江山有了要求,但是欧 阳云推脱道:“你先睡吧!我要看看这本老影集。” “你,你看它干什么?”秦江山有点奇怪。 “没什么,想爸妈了。哎,你说怪不怪,林枫家的墓地和我们家的墓地居然挨 着,就是那棵大树旁的那个墓地,他的祖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欧阳云若有所思,秦江山打断她:“行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快来睡吧!” “哎呀,我太累了,明天还要帮林枫办好多事情,我要早点休息了。” “你现在整天不着家,乐乐你一点都不管……”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这几天是特殊情况,忙完了这一阵就好了!你今天就不 该带乐乐到酒店来找我,你怎么就喜欢监视跟踪我啊?” “什么?我在跟踪监视你?你算了吧,你一天到晚围着林枫转,我也没说什么, 今天也是巧了。明天,明天你还要去陪林枫?” “是,这几天都要陪他。” “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是你的老公,他是你的客人,白天你可以陪他,但晚上应该陪 我!你不要陪着林枫不放!我就是这个意思!不可以吗?” “你,你胡说什么呀你!” “我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是你什么人?” “江山,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我是你丈夫!” “江山,家里刚出过事,你说,我,我有心情吗?” “你没心情?我看你心情好得很!”秦江山突然拿起桌上的花瓶猛地摔在地下, 欧阳云睁大双眼惊望着秦江山,乐乐突然惊醒了,大声哭泣…… 秦江山扭头走进里屋去安慰乐乐,欧阳云听着女儿的哭声慢慢流下了一行泪水 ……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欧阳云忙问是谁,门外说我是小陈。欧阳云开门, 陈永明进屋急问道:“欧阳,你没事吧?”欧阳云忙掩饰道:“没事,我不小心把 花瓶摔了,把乐乐吵醒了。”陈永明松了口气:“噢,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呢。”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两个举枪的大汉,枪口直对小陈的后背和欧阳云的正脸,他们 发出冷峻的命令:“别动,举起手来!” 欧阳云惊恐地不知所措,陈永明不由自主地背着身举起手来,秦江山走出里屋, 见此情景惊呆了,欧阳云惊恐地望着这两个持枪大汉。“你,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大汉没有理会欧阳云,他们飞快地把小陈按倒在地上,戴上手铐,厉声喝 问:“你是什么人?叫什么?” “我,我是陈永明!” “陈永明?” “他是我的邻居,你们要是找我,和他没关系!”欧阳云尽管已经吓得脸色苍 白,但是她毕竟经历过了一次惊险的场面,所以她勇敢地面对了又一次危险:“你 们到底是什么人?”欧阳云突然觉得这两个大汉不像罪犯,大汉果然亮出身份: “我们是警察,奉命保护你们的安全!” “什么?!”欧阳云、陈永明、秦江山面对持枪便衣警察不知所措,他们都以 为是又遇到了坏人,没想到却是保护他们的警察,不过就在这一刻,他们还是感到 了巨大的危险就在他们的身边……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