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记录现实 留作历史 一直以来,我都想当小说作家,总想写一部惊世骇俗的传世作品,但是这个愿 望一直没有实现。主要原因是不敢去写,也没有时间去写。不敢写是因为我觉得长 篇小说这门艺术需要深刻的人生体验和宏大的构思叙事能力,还要有深厚的文字功 底和在白纸黑字中创造人物形象的本事,而自己还不具备这些小说作家的条件。没 时间写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写电影剧本,拍电影故事片,我把电影当成自己 的生命,自己全部交给了电影。 但是我的电影作品不多,十年来我只编剧导演了四部电影,还有一部大型历史 话剧。我始终觉得电影故事片是神圣的艺术品,电影作品应该是一部可以永远放在 书架上的经典著作,一个导演一生能拍出三五部这样的电影作品就可以自豪地说, 我这一生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事实上,当历史对一个电影导演进行艺术结论时, 往往只会提及三五部代表作品。作为电影导演,影片拍得再多也不值得炫耀,关键 是能不能拍出几部可以永存于世的经典作品。我不敢说我已经拍出了这样的作品, 但是我一直在追求这个目标,我把我的每一部电影作品都做第一部作品和最后一部 作品来创作,我崇记录现实留作历史尚潜心磨砺,厚积薄发,再加上有点笨拙,又 过于虔诚和执着,所以我的电影作品就不多,而且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麻烦,在今 天这个有些虚华浮躁并且急功近利的演艺时代显得有点迂腐可笑,有点像唐吉珂德, 这也许是因为我不愿随波逐流。 不过我觉得还是有点遗憾,因为我拍摄的电影全部都是历史题材,《孔乙己正 传》是晚清时代,《老店》是民国初年,《红尘》和《红天鹅》是文革时代。我的 电影一直都在记录历史,反思现实。但是我一直都想拍摄一部记录现实留作历史的 当代电影,可是一直没有做到。另外,我的电影虽然都涉及爱情,但都不是爱情故 事片,我一直都想拍一部真正的爱情故事片,可是也一直没有做到。我不是不会拍 现实题材影片,也不是不会拍爱情故事片,我是觉得现实题材的爱情故事片在中国 实在不好拍。因为种种限制,这类影片不是中国电影的强项,而这类电影的故事早 在西方批判现实主义时期的作品中就有经典性展现,西方电影在一百年中已经把这 类故事都拍完了拍透了,使得我们再拍什么都好像是在重复别人。我们现在的社会 状态和西方社会当年的发展阶段非常相像,许多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都是西方社会 发展阶段所经历过的,这对于人类对于世界来说也就没有新奇和独特之处,所以我 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全新的好看的当代爱情故事,也就一直没有拍摄这样的影片。 可是我并不死心,我觉得虽然太阳底下无新事,但我们还是可以在相似的人生 故事中找到新的角度和新的立意,创作出新的作品,这也应该是艺术的创新,否则 电影还怎么生存下去,好莱坞怎么还会这样风光无限?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可以拍摄 电影的当代爱情故事,于是我终于找到了这个故事,但是我又觉得这个故事太大了, 很难拍成电影,倒是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于是就开始了长达四年断断续续的小 创作,开始圆我的作家梦。 由于我一直想当作家,所以我的电影戏剧作品都是我自己编剧,这也是我电影 作品不多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要花时间写剧本,就没有时间去导演更多的电影。我 拍完《老店》后第一次出国,就是以剧作家的身份去参加这部电影的国际研讨会, 所以我觉得自己有生活有激情有能力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但我毕竟不是专业作家, 编导的思维方式与作家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编导的思维是行动性形象思维,而作 家思维是描述性形象思维,尽管我竭尽全力要把这部小说写成一部纯粹的文学作品, 但它肯定不可能是经典样式传统风格的长篇小说。记得当年冯骥才先生看完《老店 》后对我说,这部电影打了一副十三不靠的好牌,很独特。我挺喜欢这个评价,因 为我一直都在坚持创作题材独特、故事独特、人物独特、主题独特、风格独特的电 影作品,可是这样独特的作品很难创作,这也是我作品不多的另外一个原因。我在 中央戏剧学院读书时老师要求我们:独创自己的作品,打死不和别人一样!但是我 不得不承认,现实作品要创新非常困难。不过这部小说还是有些新意,起码《我有 情人》这个书名和书中所表现的情人现象还是有点独特的感觉。本书主人公林枫在 经历了情爱风雨后宣称:我不否认,我有情人,我的情人就是我的爱人!这在情人 现象普遍存在的当今社会里或许是一个历史性宣言。 中国当代的情人现象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社会现象,它和西方的情人现象有相同 的地方更有不同的地方:中国的情人现象是在近十年才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而西 方的情人现象已经存在几百年了;中国的情人现象好像是一个庞大的松散的自发的 地下秘密组织,而西方的情人现象已经是公开探讨得非常透彻的一般社会问题;情 人故事在中国还是新奇的故事,而在西方已经是老掉牙的俗套故事;不过中国的情 人故事有许多西方世界没有的内容,这也就是这部小说的独特内容,这部小说的人 物是我们熟悉的陌生人,这部小说的故事是我们熟悉的陌生事,这符合在典型环境 中塑造典型人物讲述典型故事的艺术定律。虽然有许多当代小说和影视剧都反映了 婚外恋和情人问题,但我相信这部作品是第一部以中国当代情人现象为纯粹表现主 体的长篇小说,我想这部小说可以成为记录现实、留作历史的艺术作品,这就是我 写这部小说的艺术目的。 当然,写小说还要有情感目的,要有一种不写不快的冲动,要有一种倾泻真情 的激动,要有一种深厚的人生体验和深刻的感性认识,才能写出真情实感的作品。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如果没有创作冲动,我绝对不会写小说。但是我也要很负责 任地说,这部作品不是自传体小说,更不是纪实性小说,这是一部创作性小说。小 说中有我自己的生活,比如小说中小提琴被盗案和由此引发的民事诉讼案,案件原 型就是我自己亲历的一次神秘离奇的被盗案。我拉过小提琴,早年还能完整演奏《 流浪者之歌》等难度非常高的小提琴独奏曲,所以本书的主人公成了小提琴家和指 挥家,小说中的刑事案件也围绕着意大利小提琴展开。1996年我曾经要导演电视连 续剧《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当时已经成立了电视摄制组,我曾经和作家海岩围绕 小说和电视剧进行过很深的艺术交流,他的小说也是以调查一把意大利小提琴失踪 案而展开的爱情故事,虽然我从来不拍电视剧,但是由于我喜欢这个故事而决定拍 电视剧。但后来因为我要完成一部电影的后期制作而无遐顾及拍摄,再加上一些其 他原因,我没有拍成这部电视剧,而出品了电影故事片《红天鹅》。虽然这多少有 些遗憾,但是现在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长篇小说并也会拍摄影视剧,不同的是小说 毕竟是我自己的文学作品,由此改编的影视剧也就会更具自己的艺术个性。 我有一个电影理论:电影是穷人的圣经。这就是说电影应该是大众化的神圣作 品,应该是一部通俗好看的人生经典故事。我还有一个电影理论:电影是将历史瞬 间存在于永恒时空的艺术,这就是说电影是纪实性的永恒性的艺术。所以我的电影 都追求这种电影本性,我想的小说也应该是这种作品。不过这部小说肯定比我的电 影更具商业性,是一部商业化的艺术作品。有人说这部小说如果拍成电视剧肯定会 非常好看,会比小说更好,观众会很多,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小说拍成电影和电视 剧,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的第一部小说能得到读者的肯定。在这部情节性小说中,我 力图做到文字简练,叙事流畅,节奏明快,人物真实,内容时尚,主题永恒。我可 以自信地说,当你拿到这本书,选个好时间,关掉电话,一夜就能读完这本挺厚的 书,而且会在自己的想象空间里将小说对人生的理解与自己对生活的感悟交融在一 起。 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终于在具有象征意义的红五月完成了,今年的五月的确值 得纪念,国家在庆贺文学艺术的繁荣和发展,我自己也陶醉在自己的艺术收获中。 我的电影作品《红尘》和《红天鹅》在这红色的五月里终于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 黄金时间首次播出了,这是这两部电影七年前在国内外影坛公映后第一次在电视上 与观众见面。电影播出的那两天晚上,我接到了几十个问候和祝贺的电话,面对电 视上我的电影作品,听到朋友们兴奋的声音,我暗暗掉泪了。我被电话里的祝福感 动了,我被这迟来的收获感动了,我也被自己的作品感动了。俄罗斯大使馆在《红 天鹅》播出的第二天就找到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要走了电影录像带,他们准备请 影片中芭蕾大师古雪夫的扮演者、俄罗斯电影表演大师吉洪诺夫到中国来,举行一 个大型纪念活动,这让我感到非常自豪。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知道我的作品能经 得起时间的检验,我相信这两部倾注了我的生命和心血的艺术作品有实力成为红色 经典。 我不是一个浅薄的人,自己的电影在电视上播出就喜不自禁,我的电影处女作 《老店》十二年来已经在中央和地方电视台播出了近三十次,近年来我经常听到一 些文艺界新人和年轻观众对我说他们是看着我的电影长大的,我虽然惊讶但也没太 激动,而我为《红尘》、《红天鹅》在电视台播出非常激动原因是这两部电影的问 世实在是太艰难了,投入生命的写作和拍摄,长达九个月的严格审查,公映前后的 是是非非,映后不能参加国内外电影评奖,《红尘》还痛失问鼎奥斯卡外片奖的良 机,后来又难以在电视台播放,这使我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困惑:中国电影实在是太 难了!我的第四部电影作品《孔乙己正传》也遇到了非常麻烦的问题,无奈中我把 这部电影搬上了舞台,意外地干上了我的戏剧本行,圆了我的舞台梦,这第一部电 影版话剧还大获成功。排话剧和写小说或许可以成为我逃避电影的一个理由,我的 确感到了排演话剧和写作小说的自由过瘾痛快以及独特的艺术魅力。尤其是话剧《 孔乙己正传》的演出,每天在长时间的掌声中登台谢幕时的那种成就感,我在电影 中没有享受过,我相信也永远享受不到,因为电影和戏剧毕竟是不同的艺术,戏剧 是现场性艺术,而电影是记录性艺术。但是我相信电影《孔乙己正传》最终也一定 会获得成功,因为我同样在这部电影里倾注了我的真情和生命。 我们都知道时间比金钱更宝贵,因为时间就是生命。我相信我的电影和戏剧作 品不会浪费观众的时间,我的小说也不会浪费读者的时间,因为我没有浪费时间, 更没有浪费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也不会浪费读者的生命。这又是一次生命和真情的 投入,这也是一次记录现实、留作历史的努力,但愿现实能接受这部小说,历史能 留下这部作品…… 2002.5.31.北京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