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结良缘 俗话说,好事多磨,此话甚是有道理。自从童英俊与欧阳菁岚建立了恋爱关系, 俩人之间的通信往来逐渐频繁,涉及的话题越来越多,感情越来越深,相互信任的 程度越来越高。 那时,地方线要军用线比较困难,尤其是把电话打到军部更困难。除非有急事, 可以转接一下,不过接线员女兵们可要对你盘查一番,确信不涉密时,才让你讲几 句话,时间长了还不行,通信女兵们会提醒你抓紧时间,否则断线。菁岚与英俊通 过几次电话,谁找谁都困难。因此,他们还是用写信的方式联络感情。当然通电话 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嘛。现在的小青年谈恋爱呀,不管你离的 有多远,联系起来快捷方便。什么磁卡啦、大哥大啦,条件好的还可以在网上发个 “伊妹儿”啦,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想聊多长时间就聊多长时间,信息时 代嘛。前卫的孩子们早就把写信的老传统搁置一边了,太麻烦了。 经过漫长的岁月考验,菁岚和英俊的信件越写越多,可以用称计量重量,可以 用市尺量高度,可以把它编成一首浪漫的长诗。他们之间的那种情感呀,现在的孩 子肯定不会理解,一个星期通一次信,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呀,俗不俗呀,烦不烦啊。 菁岚从大山回厂后,放不下的事还是何时去拜望准婆家。菁岚很内疚,人家救 助了自己,又明确了恋爱关系,处处关心自己,而自己却没有机会报答人家,怎么 说也得去一趟哈尔滨呀,否则良心上怎么说得过去呢。 按理说,一个姑娘家不好自个儿往准婆家跑,要去也得让未婚夫或媒人什么的 领着去,否则人家会说是你自个儿跑上门的,跑上门的媳妇儿不值钱。虽然这是旧 风俗,但菁岚不敢造次。那怎么办呢?她最近看了一场电影,受到了启发,自解了 一个小难题。 电影片名叫《今天我休息》,是著名演员仲星火主演的一位民警,叫马天民, 主要是反映他利用休息时间为群众做好事排忧解难的故事。菁岚看过电影后,受到 影片中民警马天民一名话的启发,那就是:“有困难找警察。”她想,群众有困难 找警察求助,我有困难何不找干妈呢? 她异常兴奋地跑到于主席家,开门见山说:“干妈,我有件事求你,请您帮助 拿个主意。” “啥事啊,说吧。” “干妈,我想到哈尔滨去拜见一下英俊的父母。人家英俊对我那么好,我又离 哈尔滨这么近,我要是老不和人家见面,别人肯定会说我老皮甘味的,没人情味。” “你的想法很对,我支持你,应该去。” “干妈,我现在是全厂的学习标兵,思想压力可大了,不能为了私事说去就去 吧,就是请假也影响工作嘛。” “这倒也是。” “我倒有个想法,我们厂技术科不是与哈尔滨飞天电机厂有业务往来吗?能不 能叫科长派我去出一趟差,那我就是可以一箭双雕了。” “你这个鬼丫头,还会假公济私呀。不过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 “干妈,就是同意我去了,我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往人家跑啊,嫁不出去的姑娘 才那样呢。” “唉哟,小小的年纪还满脑子封建残余呐。” “干爸,您瞧我干妈,人家说正经事呢,她还挖苦我。” “你这个老太婆,这不是封建不封建的事,这既是风俗又是礼节。在婚姻大事 上,还是要讲究的。我看菁岚说得对,是不能一个人去。我看呐,你有时间就陪她 去一趟吧,来回不过二三天。你白捡了一对干女儿干姑爷,又兼职当上了什么“红 娘”,你不陪菁岚去,谁陪呀。再说了,让人家一个姑娘自个儿送上门去,不成了 大傻帽了吗。别说人家南方人讲究这一套规距,恐怕咱东北这疙瘩儿也行不通。” 干爸说。 “还是我干爸向着我,谢谢干爸。” “死丫头,墙头草随风倒啊,谁说好话就跟谁跑啊。” “干妈,您真心疼我,自从我进厂那一天开始,您样样都体贴我,我怎么能忘 了您呐。干妈,说正经的,您去跟沈科长通个气,算给干女儿我开个后门行不行, 下不为例。” “行了,别磨叽了,干妈去还不成。” 菁岚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搂住干妈,撒娇说:“谢谢干妈,还是您心疼我。” “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谁说好话你就向谁倒,你这鬼丫头。哈………” 沈科长听了于主席的一席话,很乐意帮助菁岚还个愿。他对于主席说:“你问 得还真巧,厂里研制的超微型电动机,在冷却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明天就要派人 去。按理说,这是有非常经验的工程师的事。既然主席开口了,就让年青人去锻练 锻练吧。也好让她顺道去一趟英俊家。” “那我就替菁岚先谢谢你啦。” “老嫂子,谢啥呢,小事一桩嘛。” 沈科长回头找一位副科长商量派人去哈尔滨的事,并提出让菁岚技术员去问问。 可这位副科长不同意,他说一个刚出茅庐的毛丫头能干个啥,黄嘴丫( 意指不会飞 的小鸟) 还没退呢,怎么能担当起此重任。他建议还是让李工程师去解决问题。不 过沈科长这个人很民主,又很热心助人,他来了一个两全其美,让李工程师带着菁 岚一块去,说是培养接班人,搞传帮带。管技术的副科长听一把手这么一说,倒觉 得可行就同意了。 当天下午,沈科长把李工程师和菁岚一起喊到办公室,布置了任务。菁岚心照 不宣的向沈科长投去了感谢的目光,沈科长微笑的摆了一下手。 于主席本人的事就更好办了,她向高厂长如是说了一番,高厂长连连点头。 1965年7 月30日上午,于主席以厂领导的身份与李工程师和菁岚一行三人到达 哈尔滨。 到了哈尔滨电机厂后,他们先与协作厂领导见了面,说明了来意,然后一头扎 进该厂技术部门。 仅半天时间,沈阳厂的超微型电动机发热的问题,就在哈尔滨厂迎刃而解了。 在当时那个年代,大家都是国家企业,相互合作关系融洽,基本上不存在技术绝对 保密问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体现了时代精神。现在人们的观念不同了,经济体 制不同了,时代也不同了,企业秘密是不可以随意泄露的,遵循自由竞争法则。 第二天,李工程师拿着资料和产品样品回沈阳了。于主席则带着菁岚“会亲” 去了。 在哈尔滨南郊几公里的一个地方,于主席和菁岚下了公交车,然后步行来到了 一个屯子。 在屯口,于主席拦住一位老大爷,问:“大哥,跟您打听一个人,滨南屯童德 贵家住在哪儿呀,是这疙瘩吧。” “噢,你是问‘老关东’(当年童德贵只身一人闯关东时得的绰号)老弟呀, 问对路啦,跟我老汉走吧,他住我家前面。” 七转八拐的走了十来分钟,他们来到了童英俊家。 “喂,‘老关东’,喂,家里有人吗?你家来且( 客qie)了。”老大爷扯着嗓 门朝屋喊。 屋里出来一个人,见院里有人就问:“谁呀?” “是我,老马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马大嘴’呀,扯着破锣嗓子喊呢?” “给你送且来了。大妹子,这位就是你要找的童德贵。喂,‘老关东’,人家 二位是找你的。别傻愣着了,还不请人家进屋。大妹子,你们唠吧,我走了。” “谢谢大哥,您慢走。” “别客气。” “马大嘴”走了以后,童德贵上前问道:“你们二位是找我的?” “对了,老哥,我们是从沈阳来的,是来看望你的,怎么?不请我们娘俩进屋?” “噢,快请进,屋内坐。” 这是一栋典型的东北式泥草结构的小平房,共三间,还带一个偏厦。于主席扫 了一下小院和住房,牵着菁岚的手进了堂屋。菁岚从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东张西望 的,稀奇得很。 “请问你们找俺有啥事吗?” “老哥,老嫂子在家吗?” “在,她在后院拾掇菜园子呐。” “我们来真有事,请老嫂子一起听好吗?” “中,俺这就去喊她。” 片刻,童德贵夫妇就一块回来了。 大家四平八稳坐定,于主席开口道:“老哥老嫂,我们是沈阳东风电机厂的, 我叫于秀珍( 菁岚插话:她是我们厂工会主席,又是我的干妈) ,这姑娘叫欧阳菁 岚,是厂里的大学生技术员。我们是出差到哈尔滨的,今天特地拜访你们。” 童德贵不识字,但儿子来信都由女儿们念给他听,他知道儿子当了英雄,又恋 上对象了。刚才听沈阳大妹子自我介绍,又看到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就是自己 未来的儿媳,惊喜万分。他情不自禁叨咕起来:“大妹子,稀客呀! 俺们从英俊来 信中已经知道你们的情况了,没想到你们大城市人倒先来看俺们乡下人啦,实在不 好意思,啥思想准备也没有。” “老哥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今天可是带着我的干女儿来认亲的。我和× ×军的韦主任已经替你们做主了,在部队宣布英俊和菁岚正式订婚了。你们二老也 应该高兴啊。” “高兴,高兴,就怕我们农村人高攀呐。” “什么高攀呀,我说干亲家,他们那叫英雄配美女,天生的一对呀,哈………。” “老头子,这姑娘长的多俊俏呀,在咱这儿方圆百八十里的地方,你也挑不出 来呀。英俊有福气啊。”英俊妈十分高兴的说。 “菁岚,你别闷在那儿不好意思了,还不赶快上前认亲。” 菁岚走到二位老人面前鞠了一躬,然后喊道:“大伯、大妈,您们好。” “闺女,快请坐,靠我坐。”英俊妈一把拽过菁岚,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高兴 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睛眯成了一缝。 “老哥,英俊这孩子可不简单呀,你看他长得像一个文弱的书生,可与歹徒搏 斗就像一只下山的猛虎。你说他像一只猛虎吧,可服侍起菁岚姑娘呀,是那么的细 心,无微不至,可疼人家啦,这又像一个小阿姨。” “那是党的培养,是部队的功劳啊。” “你们有这样的好孩子,也是您们的福气啊。” “托您的福,这样关心他们,多谢了。” “谢什么,咱们已经是干亲家了嘛。” “大伯,大妈,这些礼物是菁岚孝敬二老的。”菁岚把一大包东西轻轻地放到 了桌子上,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叫俺们多不好意思。”童俊妈道。 “别客气了,这是我干女儿的一点心意,应该的,收下吧。” “老婆子,你别干坐着啦,弄饭去,俺们要好好招待一下远道来的客人。” “好嘞,我去做饭。干亲家,闺女,你们先唠着,呆一会儿咱们接着唠。” 健谈的于主席又打开话匣子,问道:“老哥,怎么没见两个女儿呀?” “噢,你是说英红和英梅呀,这俩丫头一个念高中,一个念初中。这不,放暑 假了,出去串门了,一会儿准回来。” “行啊,干亲家,儿女双全啊,有福气啊。” “不瞒你大妹子说,俺虽然没文化,可俺自打闯关东以来,苦可没少吃过。要 说种蔬菜嘛,那俺可是一个高手。俺们离市区近,经常往蔬菜公司送货,收入还算 可以吧。英俊这孩子又孝顺,还经常往家里捎钱,够用了。” 正唠的起劲,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归巢了。 姐妹俩一进屋,发现有客人,停止了喜闹。 “爸,咱家来且啦?”英红问。 “嗯那,是您们的于婶,是沈阳来的贵且,这是……” “爸,我们猜着了,她就是我们未来的大嫂吧。”英梅抢着说。 “还猜什么呀,完全正确。人家于婶是菁岚的干妈,是专门替你大哥来看俺们 的,一对傻丫头,还不叫人。” 两只小喜鹊喊着人,把菁岚喊的不好意思,把于主席喊的心里开了花,她又多 了两个干姑娘。 “干妈,我和两个妹妹到外面玩一会儿好吗,我没见过东北的农村是啥样。” “去吧,吃饭时间回来。”于主席倒好像是这家的主人了。 英红、英梅拉着菁岚的手,在田野里,在屯子里瞎转悠,不一会儿,她们就成 了好朋友。 于主席帮英俊妈做饭去了,边做边聊。 童德贵高兴的哼着山东沂蒙小调,拾掇桌子和碗筷去了。 干亲家和菁岚的到来,让童家欢天喜地,就像过年似的。 童家的生活并不太宽裕,但他们还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你看那一桌 菜就知道了。什么中外弛名的哈尔滨大红肠啦,什么猪肉炖粉条啦,什么野蘑菇炖 仔鸡啦,什么肉炒大酸菜啦,什么什么的。尤其是那皮薄馅丰味美的东北大水饺, 更是让人尝了停不下筷子。 饭后,大家围在一起又唠了一会儿。于主席打了招呼,说是厂里工作忙,得赶 回去。童老汉看留不住人,就送了一大堆土特产给干亲家,并再三请求干亲家关心 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于主席爽快的答应了,她说,我不帮忙谁帮忙,咱们是干亲 家了。 这次“会亲”行动,使菁岚还了愿,又认识了童家一家人,虽然时间很短,但 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厂里,菁岚提起笔,把喜悦的心情和所见所闻分享给了父母、小妹,分享 给了心上人。 1965年12月的一天,童英俊随军参谋长到沈阳军区开会。会议结束后,经参谋 长的同意,他开了一个小差,第一次来到了东风电机厂。他的到来,受到厂领导的 热情接待;干妈一家的宠爱;也领略了菁岚那群小姐妹的“厉害”。 英俊来到菁岚的宿舍,受到小姐妹们“围攻式”的热烈欢迎。他不但应小姐妹 们的要求公开“交待”了自己与菁岚恋爱经过,还被“敲竹杠”掏去十元钱买糖果 吃。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小姐妹们非要与他合一张影,她们的理由很充分,向英雄 学习要沾点光。再说了,自己的小姐妹菁岚被你“抢”走了,不能不留个“物证”。 还有他连想都不敢想的,菁岚告诉他,厂团委想请他给全厂团员青年作一场英雄事 迹报告,“吓”得他向菁岚连连求饶,一天都没呆得上,当晚就告别了菁岚和干妈 一家人,溜之大吉。这些突如其来的要求,菁岚也没了主张,只好同意英俊的要求。 英俊来之匆匆,去之匆匆,弄得菁岚好后悔,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悄悄话呢。但 菁岚还是大度的,她知道英俊这个人做好事不想声张。所以,她想来想去还是欣慰 的。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1966年的春节就快到了。 菁岚写信给英俊,打算今年春节到哈尔滨去。英俊不同意这样做,他想先去苏 州。然后再回哈尔滨,两人各执已见。 菁岚跟干妈说了这事,又请她拿主意。干妈说:“你们俩人心里都装着对方父 母,这很好,说明你们都尊重对方。这样吧,你们俩都在干妈这儿集中,让干妈给 你们准备一些年货,然后一起先去哈尔滨,因为英俊两年没回家看望父母了。再说 了,过年带一个对象回去,人家父母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们在哈尔滨住上个十天 八天的,然后再一脚上苏州,这样做两全齐美。不过你要把情况告诉父母,别再让 他们担心了。” “干妈,您想的真周到。现在时间不等人,我还是打个电话给英俊吧。” “行,就这么定了。” 次日,菁岚请厂总机要军线,接转了几次才接通了军线,菁岚赶忙接过话筒。 “喂,是××军总机吗?” “我是接线员3 号,请问你是哪里?” “我是沈阳东风电机厂的,请你帮我接一下童英俊同志办公室。” “你是欧阳同志吗?” “是的。怎么?你们认识我。” “是的,我们通信连女兵都知道你的事,不过没见过你的面,你可是把我们军 部的美男子抢跑了,真有你的,好了,不聊了,我给你接线。” “谢谢接线员同志。” 等待。电话通了,童英俊同意了菁岚的意见。 数日后一天傍晚,身着便衣的童英俊拎着一个大旅行包,悄悄地“溜”进了于 主席家。 “干爸,干妈,您们好。”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我说英俊,你过来怎么不打个电话过来?”干妈 问。 “唉呀妈呀,您可不知道呀,菁岚的那群小姐妹们太厉害了,像蛇一样的缠住 你,问这问那的,还动手动脚的,我是好犬架不住群狼呀,上次来差一点被她们吃 掉。还有呐,厂团委叫我去作事迹报告,吓得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哈……谁叫你当英雄呀,大家崇拜你嘛。” “是的,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想再声张了。” 于主席的独生女儿于丽华帮英俊把包放下,关心的问:“英俊老弟,两年不回 家了,想家了吧?” “于姐,咱当兵的人习惯了,还可以。” “不对吧,是不是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吧。” “哪能呢,咱北方汉子最硬的就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爹娘的恩德。我现在又多 了两对爹娘,我同样不会忘记的,尤其是我干妈,比亲妈还亲呐。” “英俊说的话实诚,我爱听。我这把年纪了,又多了半个子,高兴啊。” “妈,自从您认为干女儿干姑爷,看你整天高兴的那个样,恐怕连亲生闺女都 给冷落了吧,让我好生忌妒哟。” “你这孩子,都是当妈的人了,说话还酸不溜秋的。拉倒吧,别在这儿磨叽了, 还不去喊菁岚过来一起吃饭。” “英俊你看,你干妈又把我支走了,偏心眼哟,喊菁岚吃饭,却不喊她外孙吃 饭,哈……。” “给大姐添麻烦了。” “我是跟妈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哟。” 于丽华开了一气玩笑,出去喊人了。 童英俊弯下腰拉开旅行包,把东西一件一件的全部拿了出来,然后说:“干妈, 干爸,这些大山里的土特产和点心是我孝敬你们的。这些是给大姐家的。” “你这孩子,带这么东西干啥,留一些给你父母他们吧。” “不用,明天我上一趟街,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好,我们收下。不过你明天也用不着上街了,我和菁岚已经办妥了。” “谢谢干妈。” “以后不准再说什么谢了,都是一家人了嘛。” “嗯那。” 半天没开口的干爸说话了:“小童啊,我这还有两瓶北京二锅头,两条辽叶大 过滤咀,这叫四( 事) 四( 事) 如意。你也一起捎回去,算我给干亲家的见面礼吧, 就请你代劳了。” “行,干爸,我收下,我替我爸妈谢谢你。” “这就对了嘛,你可不知道,你干妈想儿子都想疯了,她拿你当儿子看待。她 逢人就说你跟菁岚的事,都快成了广播站了。” “那当然了,我高兴呗。” “瞧,我没说错吧。” “您们一家人对我和菁岚的厚爱,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正说着,菁岚和于丽华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干爸,干妈您们好。” “好好好,进来坐下吧。” 菁岚看了英俊一眼,说:“你来了。” “嗯那,刚到一会儿。” “干妈,我明天去买车票,后天走行吗?”菁岚问。 “用不着了,你大姐已经替你们买好了,是明早7 点的,特快车。你大姐怕你 们来回时间不够用,所以催你们早点起程。” “谢谢大姐,让你代劳了。”菁岚说。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行了,都别说了,吃饭。噢,于丽华,你儿子他们呢?” “就到。” 饭菜都上了来,人也全齐了。 乔老头打开了电子管老式收音机,手捏着波段旋钮左右转着,一会儿把戏曲台 调了出来,他一边咪着小酒,一边随着悠扬豪放的东北二人转晃动着身子,并唱了 起来:“阳光灿烂那啊……啊- 唉- 咳- 唉- 咳- 哟……照啊- 噢噢噢- 山啊河, 哎- 嗨- 哎- 嗨- 哟……” “老头子,傻不拉叽的吼啥呢,是听你唱呢,还是吃饭呀。两个姑父等着给你 敬酒呢。” 乔老头听老伴一声吆喝,停止了晃动,闭了口,从二人转里转了出来,问“说 啥呢?” “你姑爷们要敬你酒。” “噢,来,咱爷仨干。” 乔老头酒量大着呢,不一会儿就把两个姑爷喝高了,自己也晕乎了,不过没事, 还能喝上三四两。 亲女婿是常陪常醉,不陪不行。 干女婿是不陪不行,一陪就醉。 亲女儿、干女儿不喝就“醉”了。 于主席看见一家人高兴的样子,心里早就“醉”了。 晚上,菁岚到厂招待所与英俊又热乎起来,这次没人干扰他们了,多亏英俊保 密和化妆工作做的好。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天麻麻亮,英俊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他就在厂招待所 院子里兜起了圈子。跑了一身汗,又折回招待所,结了账拎起东西就来到菁岚宿舍 楼处等候。 不一会儿,菁岚带着一脸疲倦出来了,她是被闹钟催起来的。 东北的冬天非常严寒,现在是零下20多度。她看到英俊站在门外,心疼说: “天这么冷,咋不进屋呢?”“没事,我身体棒着呢,刚跑了几圈,身上还有汗呢。” 为了不打搅老人家,两人汇合后,直奔沈阳火车站。 下了公交车,他们又来到了站前广场,不约而同的在那块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人四目互视,沉默良久。 “菁岚,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又是一年。这个广场对咱俩来讲,是终生难忘 的地方呀。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可不是嘛,这是你给我第二次生命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萍水相逢,我们在这 里并肩作战,我们在这里写下了一段奇特的故事。真是缘份! ” “说得好,咱们的缘是奇特的,咱们的感情是真诚的,咱们今后的生活也一定 是灿烂的。缘缘缘,咱们今后有了孩子,一定要起个带“缘”字音的名字,不管是 男还是女。” 听英俊谈起了孩子,她心里又高兴又害羞,尽管天气这么冷,但脸上还是泛起 了红晕。 菁岚看了一下手表,说道:“英俊,天太冷了,咱们到附近吃点东西,暖暖身 子吧。” “好,吃早餐去。” 在站前广场东边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家国营饭店,他们俩进去后点了两碗水面, 吃完后又转身去了候车大厅。 菁岚依在英俊的肩膀上,学着地道的沈阳话说:“英俊,咋就这么巧呢?一年 前咱们俩在同一天同一时候在此候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咱俩谁认识谁呢?” “菁岚,我这个人不相信什么命里注定,但我相信缘份。常言道:有缘千里来 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咱们真的有缘啊,当我听到你大喊大叫的声音时,毫不犹 豫的冲了出去,冲出去就追上你啦,追上你就不放过你了,那就成了呗,就这么巧, 就这么奇。” “真有意思,咱们的恋爱史竟然是在这种血腥恐怖的场合下开始的,还真要‘ 感谢’那个强盗呢。” …… 候车大厅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前往哈尔滨的列车进站了。 “走吧,我的小白鸽,咱们要回家了。” 菁岚点了点头,挽着英俊的胳膊上了车。 第二天下午,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行,这对情侣终于到家了。 他们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进了小院。 这时,英梅正好出来倒垃圾,看到了大哥他们双双回来了,扔下手中的东西, 高兴的叫了起来:“大哥大嫂你们回来啦。妈,大哥他们回来了。”说完跑上去把 菁岚抱了起来。 “英梅,快放下来,别摔着了。” “不会的,我劲儿大着呢。” “开门去吧。” 全家人都在猫冬,听见英梅的喊声,都下炕穿好了鞋。 “爸、妈,小妹,你们好。” “大伯,大妈,小妹,大家好。” “好,好,大家都好。菁岚,把大衣脱了吧,上炕暖和暖和,瞧把你这张小脸 冻的,上炕,上炕。”英俊妈帮菁岚脱掉大衣,又一把拽菁岚上了炕。 菁岚从来没睡过火炕,上了炕后又不会盘腿,只好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把大 家都逗笑了。 “你们笑什么?人家不会盘腿,人家……” “我说大哥,大嫂还没过门呐,你就这么护着她,臊不臊啊。”英梅大咧咧的 说。 “你这毛丫头,说话嘴边无遮拦,想说啥就说啥。跟你姐学着点,别傻不拉叽 的,让菁岚笑话你。”英俊妈说。 “大妈,没事,小妹爱逗乐。她是见多不怪,我是少见多怪。没事的,我来学 学盘腿坐。”说完,她真的盘起了腿,有点像模像样的,可坐了不一会儿,腿就压 得麻酥酥的,又不得不把腿伸直,惹得大家满屋笑声。 “大哥,都两年了,今年回来咋不捎个信。”英红问。 “按理说,今年休假轮不到我了,因为去年我已用过春节探亲假了。领导今年 特别照顾我一次,这不就回来了,给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 “大哥,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咱家还收到部队寄来的喜报呢。你瞧,那墙上 挂着呢。” “这没什么,大哥是军人,碰到那档子事应该拔刀相助。要不是这事呀,我到 哪儿去认识你们菁岚姐呀。” “说得也是,要不然老天怎么把这么俊的姑娘送到咱们家来做媳妇。”英俊妈 说。 “英俊啊,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爸,我这次回来就是与全家过一个团圆年,假期只能用一部分。首先是陪陪 家人,然后走亲串门,也好让菁岚熟悉咱这个家。留点时间我们还要去一趟苏州, 去看望一下菁岚一家人,最后再去干妈家落个脚。菁岚本来是留下来过完假期的, 但咱不能那样做,几家都应该跑一跑。您二老看这样行吗?” “中,俺看你安排的很好,做得对。” “英俊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啥时把菁岚娶过门呀?妈可等着抱孙子呐。” “妈,咱岁数还不够,明年再办婚事。我和菁岚商量了,日期定在“八一”建 军节那天,就在部队结婚。我们的意思是不大操大办,一切从简。请韦主任和干妈 当我们的证婚人。到时候,请双方的父母一起到部队去。新社会新风貌,我们都是 革命青年,应该带这个头。” “这哪儿成啊。按咱们哈尔滨人的习俗,怎么也得摆个十桌八桌的,怎么能不 办喜酒呢?再说了,你不办酒席,亲戚们怎样看,乡邻们怎么说,咱们可不能丢人 现眼呐。” “爸,您见识广,拿个主意吧,别让大哥为难。”英红说。 “俺看英俊的想法有意思。现在提倡破旧立新,俺们也得赶潮流。再说了,你 办那么多酒席,人家不说你铺张浪费才怪呢。老婆子,你也换换脑筋吧,别跟人家 攀比,俺们都应该支持英俊的意见。” “那不委曲人家菁岚姑娘了吗?咱那未见面的苏州亲家会怎样想啊。” “大妈,我爸妈都同意了,他们到时一定来部队参加我的婚礼。” “看看,还是人家大城市人开明。” “老头子,咱可不是不开明,咱就是想为他们高兴高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 那咱也就同意了。不过咱们一家不可能都去。这样吧,老头子和英红去吧,咱和英 梅在家留守。” “妈,您咋这么偏心眼呢,好事咋排不上我呢。不行,到时候我也去,您一人 看家就得了。” “妈,明年我要参加高考,没空,还是让我妹去吧。”英红说。 “姐,谢谢你照顾小妹,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好东西回来。”英梅高兴地说。 …… 你瞧这一家人,唠嗑唠的连饭都忘记做了。好在年货办的比较充足,大家一起 忙乎,不到一个时辰,饭就吃到嘴了。 十天后,英俊和菁岚告别了家人,踏上了南行之路…… 又十天过去了,他们又回到了沈阳,干妈一家人又热闹起来。 1966年5 月1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标志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 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以后许多使人们始料不及的事情相继发生了,许多事物都 在发生变化。童英俊和欧阳菁岚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不是疏远了,而是更近 了。 事情是这样的。 “文革”掀起了高潮,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成了绝对权威。东风电机厂和全国革 命形势一样,革命洪流势不可挡。当权者被打成走资派,派系斗争十分尖锐。 丁主席是厂党委委员,因受到老厂长的牵连,提前退位退休。造反派说了,都 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厂里瞎蹦跶个啥,回家抱孙子去吧。 欧阳菁岚一心想搞好科研工作,面对当前的革命形势,一时不知所措,厂里处 于无政府主义状态,生产和科研工作都受到了很大影响,大小批判会、批斗会几乎 天天有,大字报满天飞,高音喇叭漫天吼…… 是年秋的一天,厂造反派头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让菁岚与另一名战斗队成员 到××县搞外调。涉世不深的菁岚才不管造反派那一套呢,让去就去,反正去的地 方正是心上人工作的地方。当然,她要是知道外调的对象是已经被打倒的老厂长, 那她肯定是不会出这趟差的。 到了山清水秀的××县以后,菁岚没有心思想什么外调的事,也没有心思去欣 赏山城美景。她来到邮电局,迫不及待的打了一个电话给童英俊,告诉他自己住在 ××旅社。 没过半个小时,英俊就过来了。 他们俩在旅社见面了,那个亲热劲儿就别提了,弄得战斗队成员没地方呆,只 好一个人到县里去外调了。他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军婚,“高压线”,碰不得。 “走,到我那儿去歇歇脚。” “好,走吧,到你那儿去歇一会。不过我可告诉你呀,我这次来可是执行双重 任务的。” “哟嗬,看你那个神秘的样子,不会是来搞间谍活动的吧?” “正是。” “啊! ?” “走吧,到你宿舍再谈,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吉普车“哼”了几声,他们就到了小盆地。 宿舍里。 “喂,说吧,啥双重任务?” “告诉你啊,第一呢,是到××县搞外调,是厂里造反派头头叫我来的,我没 问那么多,战斗队那个家伙也没跟我说。第二呢,是因为我们厂闹得慌,生产也不 正常了,整天没啥事干,把我的技术都荒废了,再这样下去,我学的那些知识可就 要还给老师了,已经学到手的东西可就要白白扔掉了,多可惜啊。所以我决定到你 这儿工作,我想远离那火爆的斗争环境,想离你更近点,也好为部队贡献我的力量。 这事我跟干妈说了,她也劝我趁早走,免得遭罪。干妈已经被造反派撸掉了,回家 休养去了。” 童英俊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大跳,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急切地就问:“你没 惹什么麻烦吧?”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能有啥麻烦,不就是想和你在 一起嘛,你咋听不明白呢。” “噢,是这样的。”英俊自言自语道。 “喂,愣啥呢?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听是听进去了,就是没法消化。” “怎么想就怎么说呗。” “菁岚,你不是军人,咋调动工作呀?” “哈……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竟然把一个优秀的作战参谋给难住了。你这一 个天大的,大——笨——蛋! ” “间谍先生,说来听听。” “你们军后勤部不是有个研究所吗?那里不是有不少地方上的技术人员和职工 吗?他们能来,难道我这个大学生并且有实践经验的技术员就不能来吗?” 菁岚连珠三问,把英俊问哑了。 沉思片刻,英俊笑着说:“我说苏州小姐阁下,几天不见,在战斗的洗礼中长 见识啦,打起部队的主意啦。我怎么没想到研究所那档子事呢,你的情报真的很精 确。” “你同意不同意嘛。” “我当然同意啦,可我无权同意啊。再说了,这样恐怕不妥吧,是不是咱们当 了英雄就得向组织上伸手讲条件呀。” “恰恰相反,部队一定需要我这样的专业人才。我不是吹的,你们那个研究所 我绝对能胜任,不就是研究枪炮嘛,从理论上讲,原理是一样的,因为我学的就是 机械学嘛。” “这我相信,可我没思想准备呀,也不知道该咋办。” “找韦主任嘛,请他老人家帮忙嘛,这有啥,用不着你出面,我一个人就行啦。” “这倒是个捷径。” …… 菁岚说的那个研究所,确实正如菁岚所说,是研究枪炮武器的,是为基层连队 服务的。对内叫研究所,对外叫机械设备加工厂。 菁岚上次随沈阳市慰问团来时,就听后勤部长夫人谈到过这个研究所,并问了 一些情况,有所了解。她连自己都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晚上,菁岚孤身一人去了韦主任家。 到了韦主任家门口,她被勤务员拦住了。 “同志,你找谁?” “我找韦主任。” “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干什么的?” “我是沈阳来的,是工人阶级。” “你找韦主任干什么?” “喂,我说小兄弟,你问那么多干啥,我找主任有急事,告诉你有啥用,请你 进去通报一下还不行吗。” “那不行,这是纪律,外人不准随便进入首长家。” “我不是外人,我是欧阳菁岚。” “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啦,因为我来的少嘛。” “你到底是谁呀,你与韦主任什么关系?” 菁岚没想到这位小战士这么不好对付,又为他的认真负责精神所感动,情急之 下,她脱口而出:“告诉你吧,韦主任是我大爷,这下总算行了吧。” 小战士反应还挺灵活,他说:“不对呀,韦主任既然是你大爷,那你应该姓韦 呀。” 菁岚瞎编露了馅,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严肃的说:“你这位小同志,实话告 诉你,你可要保密呀,否则当心韦主任处分你。你们韦主任就是姓欧阳,后来参加 革命了,嫌这个复姓叫起来麻烦,就改姓韦了。” “你怎么不早说,好,我进去通报一声。” 韦主任听说欧阳菁岚来了,到门口来迎接,见面就说:“是我的菁岚姑娘啊, 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大爷,想你就来了呗。” 菁岚跨入大门,然后靠近小战士悄悄说:“小兄弟,我没骗你吧,没错吧。” “对不起,大姐你请进吧。”警卫战士还真被苏州姑娘蒙了。 进了屋,韦夫人递上一杯开水,两人就唠了起来。 韦主任呷了一口茶水,问:“菁岚,刚才你跟我的勤务兵说什么呢?瞧你那个 神秘样。” 菁岚把刚才与小战士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把老俩口的牙差点笑掉了。 “你这个鬼丫头,大爷就大爷呗,怎么把大爷的姓都改了,你好大的胆哟,哈 ……” “大婶,你不知道,我怎么跟他说,他就是不让我进。我是没办法了,才冒充 韦大爷的侄女的,我要是说韦大爷是我老爸的话,准把他吓晕过去。” “哈……你这个苏州姑娘真厉害,竟然跑到部队来行‘骗’来了,小心哟。” 谈到这儿,菁岚谈了正题,她说:“韦大爷,我今天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真的有事求您,您千万别撵我走呀。” “他敢,他要撵你走,我先撵他走。说吧,啥事?大婶替你做主。” “大爷,大婶,我们厂现在闹得很厉害,几乎停产了。我这个学技术的已经没 事干了。我想把学的知识带到部队来,不知行不行啊?” “你是说想调到部队来工作。” “是的,大爷,我就是这个想法。” “往哪儿调呢?” “只有研究所适合我,只有那儿能进来。” 韦主任听了这话,沉思起来。 “菁岚问你话呐,愣什么。” “菁岚啊,你可是一个娇小姐,又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工作条件也不错,为 什么要钻山沟呢。” “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怎么不开窍呀。你没听出来呀,菁岚一是不想丢掉专 业,二是想离英俊近一点。你到底是老了,真笨! ” “大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韦大爷,他肯定有难处了。不好办的话,就当我没 说,你们二老千万别斗气啊。” “有个屁难处,只要他吱一声,政治部开个商调函就成了。调个职工算什么, 他还管着上万人的调动权呐。” “菁岚姑娘,你真的想来?” “一心一意。” “不后悔?” “决不后悔。” “小童同意吗?” “他说听您的。” “那好吧,我就帮你这个忙吧。” “谢谢韦大爷、大婶。我替英俊也谢谢您们二老对我们的关心。” “谢什么。办好了早点来吧。” “那我告辞了,回沈阳静候佳音。” “当家的,送送菁岚。”韦主任说。 “别送了,我一会还得赶回县城去住,我是来搞外调的,完事就回去。大爷、 大婶那我走了。” 菁岚又来到英俊宿舍,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他。喜得他搂住菁岚就啃,啃完了 还说:“菁岚,真有你的,连韦主任的麻烦你都敢找。没想到这事还真让你办成了。” “是人家韦婶帮的大忙,韦主任怕她。” “韦主任是有点惧内,不过他为别人做的好事多着呢。” “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县城吧。不然的话,我那位老兄可要说闲话了。” “好,我送你。” 第二天,菁岚跟战斗队的老兄一起去了县里。那老兄拿了人家准备好的已经盖 好章的材料,就结束了外调工作。 回到厂里后,又召开了批斗大会。老厂长挂着小黑板,低头站在他经常坐的主 席台上,接受群众的检举、揭发、批判。其中有一条“罪状”,竟然有欧阳菁岚署 名 (那个战斗队成员代劳的) 的外调内容。事后她悔恨极了,大哭了一场。干妈劝 道:“你不要太自责了,就是你不去,别人也会去的,老厂长的‘罪过’跑不了。” 可菁岚不这么想,她怎么也看不出老厂长有什么“罪过”。 ××军政治部开出的商调函,是直接寄给沈阳市吴秘书长的。吴秘书长收到了 商调函和韦主任的一封亲笔信,立即叫属下去办。东风电机厂造反派头头接到市里 的介绍信,还以为有军婚身份的欧阳菁岚高升呢,连想都没想,立马放人。 大家都知道,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有两条“高压线”是碰不得的。一是军婚, 包括准军婚;二是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这两条“高压线”主要是指女性,谁要是碰 了,轻者批斗或打个半死,重者坐牢甚至枪毙。东风电机厂的人都知道菁岚是个准 军婚,当然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就连造反派们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再加上菁岚保密 工作做得好,没人知道她上调去干什么,所以一切很顺利。 菁岚拿了介绍信不敢怠慢,立即找到了吴秘书长。吴秘书长把开好的介绍信递 给菁岚,唉声叹气的说:“菁岚同志,你尽快离厂走吧,再迟了我恐怕就帮不上你 忙了,我马上也要挂牌子挨批了,大势所趋啊。你到了部队以后,替我向韦主任他 们代好。如果我还能活下来的话,一定去参加你的婚礼,再见吧苏州小姑娘。” 菁岚眼里含着泪花,望着判若两人的吴秘书长,深深地鞠了一躬,悲伤的走了。 菁岚和小姐妹们拥抱良久,哭泣声在那曾经欢乐的小屋里呜呜作响,她恋恋不 舍地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工友们,一步三回头,永远地走了。 菁岚在干妈家整整哭了一天,把干妈一家人哭得好心酸。干妈说,傻孩子,去 寻找你的新的人生座标去吧,心里别忘干妈就行。菁岚再次感谢干妈一家人对自己 的关心和爱护,带着深厚的亲情走了。 就这样,一次偶然的出差机会,使菁岚改变了人生的坐标,从一个喧闹的大城 市来到了一个宁静的大山深处。她“躲避”了那些腥风血雨,也摆脱了许多烦恼, 她离朝思暮想的恋人更近了,她也成了大山的忠实朋友。 自从菁岚来到了研究所,所里又增添了新鲜血液,气氛也活跃多了,她很快就 和大家打成了一片,成了大家的好朋友。她是所里唯一的正牌大学生,是蝎子的巴 ——独( 毒) 一份( 粪) 。她不但有专业,肯吃苦,口碑也好人缘好,得到了大家 的赞誉。 从小盆地向东,有一条小水泥路直指被林荫宠罩着的研究所,这里环境优雅, 气候宜人,从玉女峰顶俯视,它仿佛像一个疗养所。 这条水泥路成了英俊和菁岚热恋的见证,它习惯了那轻盈的脚步声,它看到了 那形影不离的倩影,它聆听到了那柔情似水的悄悄话。 这对恋人也给了大山忠实的回报,单是给两旁各具特色的树木起的名字就有一 大摞,还有那一首首抒情浪漫的小诗挂满了枝头。 菁岚投入到大山的怀抱,她无怨无悔;菁岚投入到部队的怀抱,她感到无比的 幸福和温馨。 是啊! 地域的阻隔让他们在水一方,如今拉成了零距离,使他们幸福地相守在 大山中。 1967年。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时间就像脱缰的俊马,带着这对情侣奔向那美好的明天,这不,“八一”建军 节快到了。 军部的小盆地,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年四季都有说道。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 你如果来到这里,植被的芳香扑鼻而来,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美丽动听的鸟 语洒落人间,似乎进入了仙境。具有大山特点的石头房和军中建筑,静卧在大山老 人的怀抱中安然自在,如果你从空中俯视,根本就看不清“庐山真面目”,这是大 自然的造化。 走进生活,一对恩爱的鸽子正在紧张有序的忙碌着,他们在为自己建设爱巢。 组织上分给英俊和菁岚一套“石头房”,它座北面南被绿荫拥抱着。 韦夫人亲自帮他们选这选那,虽然物质条件并不算好,但在那个年代应该算是 说得过去了。 研究所的同事们可算出了大力,帮他们置办了几件实用的东西,虽然不算值钱, 但居家过日子足矣。 英俊的哥们也不甘落后,每人都有“贺礼”什么的。 哈尔滨、苏州、沈阳也寄来了结婚用的东西。 当然,最忙的还是他们自己了。 电报、请柬、口信将喜讯传到四面八方。 苏州的父母和小妹倾巢出动了。 哈尔滨的父亲和小妹来了。 沈阳的干妈也来了。 “八一”建军节前夕,军部的小招待所里热闹非凡,“苏州”和“哈尔滨”终 于见面了,“沈阳”又和“哈尔滨”、“苏州”重逢了。他( 她) 们之间的那个亲 热劲啊,就别提了。 但英俊和菁岚还是感到有些遗憾:“保皇派”吴秘书长被勒令“蹲牛棚”去了 ;“黑公安”赵局长到“五七干校”去了;小姐妹们也各奔东西了。 幸福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八一”建军节的那天晚上,警卫连大食堂变成了喜庆的海洋。八仙大桌拼在 一起成了一条长长的特大“会议桌”,上面有来自大山的五彩缤纷鲜艳夺目的各种 野花,有满桌的糖果瓜子。食堂正中的墙壁上贴着红纸方块字,上面写着:《童英 俊、欧阳菁岚同志结婚典礼》。食堂的半空中还悬挂着各种颜色的彩条,在微风下 缓缓飘动,给婚礼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晚六时正,曲副军长和韦主任来了,他们与远道的客人一一握手致意,掌声、 笑声在婚礼上回荡。 政治部杨干事走到“主席台”位置,他宣布道:“尊敬的军首长,尊敬的各位 长辈,同志们,今天是童英俊同志和欧阳菁岚同志喜结良缘的大好日子,在这美好 的时刻,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这对新人表示祝贺( 掌声) 。现在,我宣布婚礼正 式开始( 掌声) 。首先,请韦主任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 。 “尊敬的曲副军长,各位来宾,同志们,今天是童英俊和欧阳菁岚大喜的日子。 首先,我代表曲副军长和干部战士向这对新人的父母、亲属表示热烈的欢迎和崇高 的敬意( 掌声) 。感谢他们千里迢迢到部队来参加子女的结婚仪式,感谢他们实行 婚事简办,发扬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感谢他们为我们部队带了一个好头 ( 热烈鼓掌) 。同志们,这对新人是一对英雄的夫妻,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奏响 了一曲时代的凯歌。他们立功受奖当之无愧,他们的思想品德可敬可佩,他们建立 在生与死基础上的革命浪漫主义爱情,更加使人们欢欣和爱戴( 长时间热烈鼓掌) 。 童英俊同志是好样的,他在政治上坚定可靠,对自己要求很严,处处走在前面 ;他在军事业务上敢于大胆创新,他拟定的多项作战方案,无论从战略上还是从战 术上,都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他的成果得到了军区首长的充分肯定;他在爱情上 严谨专一,经过时间的考验,他和菁岚同志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掌声) 。 欧阳菁岚同志更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好姑娘,她大学毕业后没有回到生活条件优 越的家乡,而是服从国家分配留在异乡,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实践从书本上 学到的理论知识。尤其值得人们敬佩的是,她主动要求从喧闹的大城市来到了僻静 的大山沟,为我们国防事业做贡献,思想境界高,很值得大家学习( 掌声) 。 同志们,今天是这对新人喜结良缘的美好时刻,我愿意和于主席共同做他们的 证婚人。我祝愿他们在新的征途上,为人民再立新功,在人生的旅途上,携手共进 白头到老。谢谢大家( 热烈鼓掌) 。” “请证婚人于主席讲话,大家欢迎。” “各位首长,各位亲家,同志们,我完全赞成韦主任热情洋溢的讲话。我代表 这对新人的家人,再次感谢部队首长对他们的关心和培养,感谢同志们对他们的关 心和帮助。我衷心祝愿这对新人,工作顺利,事业有成,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早 生贵子,合家欢乐。谢谢大家。” “下面请新郎新娘发言。” “……” “下面请新郎新娘的父母讲话。” “……” “下面表演‘夫妻恩爱’小节目,大家欢迎。” 这下可惨了新郎新娘。一位战士用一根小棍吊着一根细线,拴上滑溜溜的硬水 果糖块,在空中上下抖动着,糖是吃不着的,相互老是啃嘴,逗得大家笑逐颜开。 吃苹果也是一样,张着大嘴就是咬不到,只好两人嘴啃嘴。这种既文明又热闹的小 节目,在北方很常见,很有意思。现在有小青年结婚,那可大不一样了,你叫他们 亲嘴,他们可不管场上有多少人,抱起来就亲,而且亲个没完。 小节目把婚礼推上了高潮。 “最后,请尊敬的曲副军长作指示,大家欢迎。” “同志们,我很高兴参加这个十分有意义的婚礼,刚才韦主任已经代表我讲了 很多,我完全赞同。这样吧,我即兴送这对新人一副对联,以表达老夫我的一点心 愿。 上联:英雄奇遇美女相识相知喜结良缘下联:才子婚配佳人携手并进大展鸿图 横批:比翼双飞我希望这对新人能够喜欢这副对联,过后我会亲自书写给你们留念 的。好了,谢谢大家。” “谢谢首长。” “谢谢曲伯伯。” 喝采声、鼓掌声、欢笑声响成一片。 “童英俊同志与欧阳菁岚同志的结婚典礼到此结束。请几位老人家和新人到隔 壁餐厅就坐,其他同志在此会餐。谢谢大家。” 小餐厅的大圆桌子足足坐了十八人。 “勤务兵,把我的茅台酒拿上来。”曲副军长喊道。 “我说曲副军长,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这顿酒应该我请啊,你怎么不给我机会 呀。”韦主任笑着说。 “我说老韦,老夫马上就要退休了,是我不给你机会,还是你不给我机会呀。 你当心啊,老夫现在还在职,你再跟老夫讨价还价,我现在就把你这个大主任撤了。” 曲副军长一本正经的说道。 “对,现在就把他撸了,看他还蹦跶个啥。”曲夫人喊着说。 “不不不,首长,韦主任可是好人呐,我听英俊经常念叨他。您千万别为了我 儿子把韦主任给撤了。按规矩应该是我做东呀,怎么敢劳驾您呢。” “哈……” “唉呀妈呀,哈……” 全桌人还没开席呢,已经被“老关东”那认真的劲儿笑饱了。 “老人家,老曲和老韦开玩笑呐,您可别当真呀。”曲夫人笑着说。 “爸,您是个大傻冒,别瞎说话。”冒失鬼小英梅训起老子来了。 “哈……又冒出一个小英雄。好,大家高兴,把酒斟上。”曲副军长说。 这时,英俊和菁岚双双站了起来,按照父亲家乡的规矩走到曲副军长夫妇面前, 举起酒杯异口同声说:“感谢首长的关心和厚爱,晚辈敬大伯大婶两杯。” “好哇,祝你们小夫妻俩生活美满幸福,来,老伴,咱们喝! ” 接着,他们俩又走到韦主任面前……又走到父母面前……又走到……。 他们俩围着桌子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还是刚才那两杯酒,纹丝 未动,这就是山东人对别人的最高礼节。 “几位老人家,你们培养了好儿女呀,争气啊。我为你们而感到骄傲,来,我 敬大家一杯。”曲副军长行伍一辈子,说话办事十分利索,话音未落,酒杯底朝天。 “曲副军长,我这一辈子也没见到你这样大的官,您这么平易近人,让我这个 老泥腿子坐不住呀。是您们部队培养了他们,我非常感谢各位首长,我敬首长两杯。” 童德贵也是站在那儿只敬不喝,你别看曲副军长身居高职,还真尊重人家山东人的 规矩呢,请喝就喝。 菁岚的父母也站起来敬酒,尽管他们南方人不习惯喝烈性白酒,但他们还是一 饮而尽。 英梅是个大胆的丫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瞧,她也竟然站了起来,歪着 酒杯说道:“各位军届老长辈,我叫英梅,我代表我自己敬四位大人一杯,不知肯 不肯给我面子哟。” “英梅,可别瞎说话。”英俊在一旁提醒道。 “行啊,英雄的妹妹敬我们酒了,我们不喝可是不给人家小姑娘面子哟,老韦 啊,你说对吗?” “干! 她可是咱们这桌子上最大的人物了,不喝不行。干! ” 婚宴成了曲副军长的招待宴了,大家欢聚一堂共祝这对新人喜结良缘,气氛融 洽,其意浓浓,不一会儿,曲副军长的两瓶陈年茅台作了贡献。 散席后,几家人汇聚到招待所,大家围绕着这对新人谈笑风生,虽然是深夜了, 仍然不知疲倦。 还是干妈说了一句话:“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很累了,让这对新人早点休息吧。” 这才散去。 两只鸽子幸福的钻进了甜蜜的爱巢…… 第二天,童英俊第一次睡了“懒觉”。 大家一起吃晚早餐的时候,英梅提出来要到沈阳、大连去玩;菁霞则提出来要 游玩大山,她没见过这么美的大山。大人们却一至表示要全部打道回府,给新人们 自己一点时间,因为婚假很短。 亲人们告别了部队走了。 这对新人在站台上挥手告别,伫立良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