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 “老大......老大......”阿闵使劲推着大刘。 “嗯....... ”大刘身子一震,整个人像受惊的猫子一般弹了起来,他沉睡的 时候一直是保持最初的姿势,压着的右手整晚失去了血液循环,麻木酸楚得不能动 弹。所以脸上泛出难受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李队刚才来电话了,说海口那边反馈了信息,叫我们尽快过去会合。”阿闵 就像连珠炮一般,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啊?”大刘低呼一声,从梦醒的迷糊中完全清醒过来,他一把冲进洗手间里, 呼啦呼啦地洗了把面,披起外套就要夺门而去。阿闵一把把他拉住,指着桌子上的 盒饭,嚷道:“饭,老大先吃饭啊......”,“边走边吃......”大刘抄起盒饭, 领着阿闵就往外跑。 “他们两个呢?” “在停车场热车呢。”阿闵在后面大声叫道。两人风风火火跑到楼下,只见敏 姐的“小钢炮”已经拉着低沉的排气声横在路边,屁股随着油门的起伏冒着浓浓的 黑烟,好像随时都要散架的样子。二人钻进了车内,屁股还未坐稳,大刘已经吩咐 道:“快,快开车。”说话里都是焦急难耐的语气。 话音未落,轮胎的刺耳摩擦声已经响起,小车向着市区疾速而去。 才十分钟时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警局大院,敏姐哗啦一声拉起手刹,车子立 即漂移着高调滑进狭窄的车位,引来许多不明情况群众的大呼小叫,他正想向伙伴 们自夸两句,大刘已经率先跳下了车子,一边提着饭盒跑在前头,从背后看他的动 作,似乎还边跑边往嘴里扒着什么,众人见这种阵势,都不敢怠慢,跟着大刘后面 就往办公楼一阵疯跑,这声势又引来围观群众的一轮侧目,所有人都认为有大案子 发生了,纷纷互相打听...... 一行人跑到李警官办公室的门前,大刘心急,门也不记得敲,直接就推门,余 下三人都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唐突不唐突,立即如贯跟上。此时只见李警官坐在办 公桌前,右手举着筷子,正夹着青菜往嘴里送,忽然见有几条黑影以浩浩荡荡的声 势破门而入,一时像木头人般怔在那里,样子非常滑稽,待看清来人的样貌,不禁 大吃一惊,“这么快?好像我十分钟之前才拨的电话......” 大刘一屁股坐在李警官对面,也不理会对方正大惊小怪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盒饭, 大声问道:“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李警官看着大刘满嘴的油光,手中的饭盒还半敞开着,露出乱糟糟的饭菜,立 时明白了个大概,敢情这个心急的家伙,一听到消息,连饭也顾不上吃完就急着往 这里跑,顺手连午餐也给一起捎来了,想到这里,不禁一阵莞然,可惜他刚才没见 到大刘进门的时候,还在大口大口的扒饭,也没有见到他在楼下边跑边吃的模样, 否则的话那可就不是一阵莞然那么简单了。 “查到了,在这里。”李警官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夹,递给了大刘。众人立 即围了上去,翻开文件,一张彩色大头照立即映入眼帘,那是一个五官端正的女青 年,丰盈的双唇,鼻翼高挺,面型稍微瘦削,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扎成一个简约 的发髻,面色非常苍白,眼眶之下有点发青,隐隐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大刘皱起了眉头,手指在照片上缓缓游走,“这女的......有点脸熟。” 众人也有同感,看着照片中人,感觉是在哪里见过。 李警官咽下一大口饭,筷子指了指照片,边咀嚼着道:“这女人......这女人 叫做陈静宜,是陈志军的妹妹。”,“陈志军的啥?”大刘听着李警官模糊的口音,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搞错,急的猛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连声追问。 李警官唯有一字一顿的重复道:“陈静宜,陈志军的妹妹。” “咝......”大刘倒抽一口气,眼睛回到了照片之上,没错,这个女子,跟昨 天在自己背后拿着刀片威胁的暴徒,还真有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没了陈志军的暴 唳,而是换了几分女性的柔弱。“怪不得看上去这么脸熟....... ”他沉沉吟吟道, 然后翻开了后面的资料,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份病历表,抬头写着海口 市某医院,下面是一大段医学术语,附带着会诊结果。 “这是志峰刚刚发过来的。新鲜热辣......”李警官吃完盒饭,拿起茶杯吸了 一口,咕噜咕噜的漱了下。 “不是说陈志军是弃婴吗?何来一个妹妹。”大刘一边看着资料,口中喃喃地 问道。 李警官放下杯子,十指合拢放在桌子上,反问道:“同卵双生的婴儿同时被父 母遗弃,然后送到同一个福利院一起长大,大家认为,这种几率有多大?”大刘听 罢,暗自摇了摇头,“几率看来不低,至少眼前就已经有两个。”李警官点上烟, 口中沉吟道:“老人们都说,可恶之人总有可怜之处......” 大刘没有作声,只是粗略浏览完眼前的病历,资料不多,只有聊聊几页,一下 子就看完。 “尿毒症......”他把文件夹平摊着放回桌面上,指了指病历表,目光炯炯道。 李警官点了点头。 大刘身子往后一靠,摇着二郎腿,左手一下一下,像弹琴一样敲着膝盖,口中 念念有词:“陈静宜,陈志军......张华......”他念叨这些名字的时候,脑海也 在飞快转动,试图把这几个人的关系联系到一起。 阿闵三人则是已经各自找了椅子,一一坐好,没有一人说话,大伙都作寻思状。 李警官伸出右手,把面前的资料翻转过来朝向自己,然后敲着病历表,嘴上说 道:“医院方面指出,陈静宜患了严重的肾衰竭,甚至出现尿毒症的症状,必须每 周进行透析治疗。这里还附带一份费用清单,以陈静宜为名而开户的账号上,每一 个月,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汇入定额的资金,这些资金汇入的金额,跟老张户头的钱, 乃是前后对应......这似乎可以解析,为什么老张的财务状况会变得这么糟糕......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陈静宜现在的去向,老实说,她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数月前 就已经办理了住院手续,病历表上都有明确的时间,而在十二月二十八日,有人给 她办了出院手续,签的可是老张的名字。” “是张华吗?”众人齐声问道。 “不知道,但至少不是老张本人,除了字迹这个因素以外,那天,我都跟他在 一起......”李警官一提到张华,脸上的表情立时暗淡了下来。 “这时间奚跷得很。”大刘从胸口暗袋掏出一本小小的笔记本,拿到眼前翻了 翻,“十二月三十号,康宁遇害,三十一号陈丽娟失踪,陈静宜离院的时间却在这 两者之前,而签名手续的当事人却又是不在场的张华,为什么医院会让张华签字呢? 他不是亲属啊......” “还有,陈静宜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院?老实说,按她目前的身体条件, 随时需要进行透析治疗,而这种治疗设备,在海南岛,只有三家医院有,这几家医 院最近都没有接收过类似病人,她究竟跑去哪里?”李警官说完,身体向后一挨, 把坐着的办公椅弄得得摇摇欲坠。 “我们坐在这里自己跟自己猜谜语,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阿闵开口 道,“我的意思是,再跟陈志军斗上一回,碰碰运气或者还有......”阿闵一句话 未说完,桌面上的电话就“嘟嘟”的响起来,李警官连忙摘下耳筒放到了耳边。“ “谁?我是......我明白了。”说了不到三句话,他就放下了听筒。 李警官随即拿起桌面上的资料,一边起身道:“真是白天说人,晚上遇鬼,你 说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陈志军主动找我们谈话了......”边说边抓起外套, 然后快步就往门外走去。敏姐第一个蹦了起来,其余各人马上一个接着一个,随着 李警官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来到昨日的刑侦室,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人,只不过坐在里 间的暴徒手敷镣铐,头扎绷带,本来桀骜不驯的眼神现在却惊慌游离,像一头跌入 陷阱的野兽,正恐惧地等待着末日到来。 陈志军态度的转变让人始料不及,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他变成了这般模样,就在 一天以前,这个视死如归的亡命之徒,还手执利刃,公然挑战法律底线,而究竟是 什么原因,让这个当时看上去无所畏惧的男人变成一只惊弓之鸟。大伙默默注视着 玻璃墙内的陈志军,那种感觉,就像看着笼中困兽,可恶,可悲,可恨,可怜。 “让我来吧......”李警官望向大刘,目光又往下瞄了瞄那颈脖上的纱布,开 口说道。 大刘没说话,也没表示,只是望着陈志军怔怔出神,两人之间虽有一墙相隔, 但像遥感到对方的存在一般,陈志军抬起头,恰好跟大刘四目相接。 凝视着陈志军那失神的双眼,大刘终于开口,“我们一起去。” “......”李警官迟疑了一下,这时候大刘已经转过身子,往里间走去,李警 官唯有拿着资料,随后跟上。 两人前后走进里间,陈志军抬头盯着来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啪”的一声,李警官把手上的资料扔到陈志军面前,纸张由于惯性翻转,刚 好露出了陈静宜的照片。 陈志军低头盯着照片,双唇颤抖。 “我什么都说,但有一个条件......”他这次却是首先开口道。 刘李二人交换了眼色,嘴角不约而同的扬起,看来陈志军终于肯打开话匣子了。 大刘拉过椅子,跟李警官一左一右坐下,静待着他的说话。 “救救她......”陈志军抬起头,目光从照片移到两人面前,只见他双眼血丝 满布,用一种绝望的语气乞求着。“我保证,会尽我所能去帮助她,然而你必须把 一切......”大刘还未说完,陈志军已经打断道:“蓝啬,是他带走了她......” “谁带走了谁?”陈志军刚才的一句话,把两人听得一头冒水,但那毕竟是陈 志军首次心甘情愿的开口,都可能有助于理清当前曲折绕乱的事态,所以各人都是 大为紧张,不约而同地连声追问道。陈志军又望了眼前的资料一眼,口上说道: “是蓝啬,他带走了我的妹妹。” 两人不禁相视一眼,怔在当场。 “你是说蓝啬带走了你的妹妹?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大刘问道。 “把她挟为人质......并且可以救她。”陈志军闭上眼,低声说道。 “这......”两人越听越玄,陈志军的回答并没有理清事情的原委,反而让两 人再跌进逻辑的死循环,“既然要挟她,为什么反而要救她?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 在说什么?”李警官额头青筋勃现,语气越来越沉,他自从被陈志军偷袭以来,对 这个曾经想祸害自己性命的凶徒有一种说不出的憎恶,带着这种偏见,又听着他故 弄玄虚的答话,不禁郁闷得怒火中烧,看着正要发作,大刘连忙眨了眨眼,抢着道 :“很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警官见状,唯有强压下满腔怨怒,口中冷哼一声,掏出一根香烟,自己闷抽 起来。大刘也是掏了一根,像昨天一样扔到陈志军手里,又帮他点上火,他心里知 道,要在迷雾中找出事情的真相,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要做到具 细无遗,就不能操之过急,他思考了一下,才平静地问道:“先说说你跟张华是怎 么认识的?我们由这里开始。” “张华!”陈志军每次提起这个名字,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恨,他重重地呼了 口气,烟雾从他鼻孔中喷出,然后在周遭盘旋不散,在工业吊灯的映射下,就像一 层流动的雾纱,把他们轻轻裹住在蒙太奇的光影之中,在那一刻,大刘分明看见了 陈志军眼中怒火下那稍纵即逝的悲凉。他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双眼半眯,眼瞳的焦 点却是落在两人背后,仿佛超越了那冰冷的墙壁,凝视着无穷远的某处,大刘知道 他是在回忆,那目光凝视的地方有着不为人知,而他自己也不堪回首的人生角落。 “我跟他,在同一个地方长大。” “育苗福利院?”大刘轻声问道。 “嗯!”陈志军梦呓般点了点头,目光却由始至终都没有从虚无中移开,他自 言自语般继续道:“对,从我们懂事开始,我们就已经在那里了,他曾经是我最要 好的朋友,我妹妹甚至把他叫做大哥,即使我才是他血脉相连的兄长......” 大刘跟抽着闷烟的李警官互望了一眼,诚然,像陈志军他们几个,肯定有一个 非常悲哀的童年,在没有父母羽翼下成长,他们必须有比常人更坚强的意志,人类 本能上都会自觉寻找相同制遇的同伴,来作为生活下去的互相支持。这些同病相怜 的孤儿,相互之间也定必有着相亲相依的羁绊。从陈志军的话中得知,起码在那个 时候,他们三个之间确实有亲如兄弟的感情,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无分彼此。 但如今,他们却是水火不相容。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的人生分道扬镳? “那曾经是我们的家,孤儿园很偏僻,平常根本没有外人到那里,那是与世隔 绝的穷乡僻壤,康宁比我们长几岁,他是里面最年长的一个。” “康宁,你说康宁也在那育苗福利院里待过?”大刘话说得很轻,仿佛怕打扰 到陈志军回忆似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哄儿入睡的父亲。 “康宁是最早离开孤儿院的那一批,因为他已经长到了能自力更生的年龄,当 时孤儿院因为经费的问题,已经面临倒闭,我们这些还未能独立生活的孩童,就像 被遗弃的牲口一般,每天的盼头就是等待被人领养,有的同伴被别的福利院接走, 有的迎来了新的父母,福利院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四个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