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滨海市人民医院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医院,始建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至今 已有近百年的历史。由于当时是法国人出资建造的,因此,整座医院都是法式风 格。 傍晚的医院,医生很少,病人也很少,空气中漂浮着属于医院的味道,一个 人走在空旷的楼道里,有种游荡在死亡之间的感觉。 小翠伺候杨远山用过晚餐后,便一个人下楼来散步。当她刚走到楼下时,便 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小翠一眼便认了出来,他 是张默医生。 小翠做梦都想不到,这位古怪的张默医生竟然是太太柳如云生前的校友。此 前,小翠曾经见过他几次,柳如云在世的时候,他偶尔跟柳如云有联系,在柳如 云和杨久宁感情完全破裂的那几个月,他便经常来找柳如云,有好几次还跑到家 里来,因此小翠曾经见过他几面。 不知道为何,小翠对这个人的印象挺深刻,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虽然也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但似乎并不像现在这么古怪,或许是太太柳如云的 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从而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翠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以前她曾经隐隐约约地听说,太太柳如云 曾经是张默医生在大学时暗恋的对象。根据他追随柳如云到滨海市来工作,而且 经常明里暗里与柳如云有着联系这一点来看,说明他一直都还爱着柳如云,而柳 如云的神秘惨死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虽然小翠认出了张默医生,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消除对他的恐惧感,因为他的 确是一个很怪异的人,根本无法令人接近,加上他那个令人不可思议的“癖好”, 小翠想想都觉得害怕和恶心。 张默医生仍然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见了谁都不说话,包括小翠。和病人 说话也是很简单,简单得有时候话语都残缺不全。小翠呆在这个医院也差不多十 天半月了,他也只是昨天傍晚在楼道口和小翠相遇时说了几句简单的话。 今天晚上,心内科的值班医生是张默。 眼看他就快要走过来了,小翠心里有些慌乱,赶忙躲进了旁边不远处的一片 花草丛中,看着张默医生走进楼道里后,才走了出来。 她沿着医院的走道,一直从西边的住院楼走到东边的门诊楼,一路上基本没 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匆匆经过。 医院里相当冷清,古老的欧式建筑物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幽深而阴郁。一 些暗灰色的古楼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得长长的,似乎要一直延伸回到那个久远 的年代。凄冷的夜风呼啸着刮过医院的上空,一些枯枝残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医院的黑暗令小翠有一种潜在的恐惧感,她逛了一圈后,便匆匆地返回了住 院楼。当她回到杨远山的病房时,张默医生刚好从里面走出来,他刚刚给杨远山 做完例行检查。小翠赶忙闪过一边,给他让出路来。 张默盯着站在病房门口的小翠看了大约十几秒钟,然后用沙哑的声音低低地 问了一句:“你想见你太太吗?” 啊!听到这句话,小翠一下子愣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默医生便匆匆 地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翠才反应过来,她感到自己的脊背正在发凉。 “你想见你太太吗?” 张默医生这句诡异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着,一遍遍地撞击着她的鼓膜。 难道太太没有死? 小翠拼命地摇了摇头,这根本不可能。然而,张默医生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 么意思?小翠陡然觉得,张默医生比人们想象中还要古怪一万倍。 杨远山的高级护理房里设备很齐全,有暖气设备,有电视机,有健身器材, 有浴室和卫生间,还有一间专供家属休息和睡觉的小寝室。 杨远山此时的状态比较好,他刚刚打完针和吃过药,正安静地半躺在床上看 书。小翠不敢打扰他,她悄悄地回到那间小寝室,躺进被窝里看杂志。然而,她 根本无法安静地看书,张默医生那句古怪而诡异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他平时总是沉默寡言,而刚才却突然意外地开口说了那么一句怪异的话,应 该不是随便说的,难道太太真的没有死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实在是太令人不 可思议了。假如太太真的没有死,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难道她一直跟张默医生 在一起? 小翠不敢再往下想,她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太诡异了,她心里 清楚,按照自己现在的智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包括此 前所发生的一系列恐怖诡异的事情,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也许永远都是一个个 解不开的谜。 病房里暖烘烘的,小翠躺在被窝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小翠突然被杨远山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了过来,她赶忙从床上 爬了起来,跑到外面一看,只见杨远山双手抚着胸口,蜷缩在床上,不停地呻吟 和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痛苦。 小翠心里清楚,老爷子的心脏病突然复发了。她心里一慌,马上想到要找医 生。然而,当她想起今晚的值班医生是张默时,心里便又踌躇起来。 此时,杨远山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小翠心里清楚,如再 不去找医生,老爷子就危险了,这个责任她无论如何都担当不起。 她只好咬了咬牙,走出了病房,直往张默医生的值班办公室走去。张默医生 的办公室在楼上,小翠一路小跑地奔上了楼,然后壮着胆悄悄地来到了张默的办 公室,办公室的门正关着,但窗户却敞开着,里面有灯光。 小翠来到窗户边,偷偷地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她看到张默医生正背对着窗 户,好像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东西,挥动着手中的画笔,勾勾点点。尽管铺 在他办公桌上的画纸很大,但由于他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因而小翠看不 清楚他在画什么。她瞄了一眼办公室左边墙上的挂钟,此时,时针正好指向午夜 两点钟。 小翠把头缩了回来,她心里暗自奇怪,怎么当医生的也画起画来了?果真是 一个十足的怪人。 他到底在画什么呢? 小翠忍不住又偷偷地探头往里面看去,此时,张默医生刚好移开了身体,办 公桌上那幅大大的画顿时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小翠的面前,小翠看清楚了那幅画, 脸色不禁大变,瞳孔一下子放大了数倍,差点惊叫出声来。 摆在张默医生办公桌上的那幅油墨未干的画是如此的熟悉而可怕:一个浑身 血渍的女人挂在房梁上,上吊自杀了,从她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 -------- 网文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