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锁链 4 月17日,天色清亮异常,朝霞瑰丽似锦,似乎是对昨天暴雨的一种补偿。鬼师心 伤黑虎之死,一宿没合眼,背佝偻得更厉害。大家都担心他随时会垮掉。但是似乎黑虎 的死,反而促使他下定决心陪着考察团进入白骨沟内,也许是因为孤寡一人,生无可恋 的原因吧,他再也没有提过山神哭泣之类的话。 大家将树林里一棵无故倒下的原木架在白骨沟上,原木的树桠都被砍掉了,但是圆 滚滚的很不好走,何况下面就是雪刃般的獠牙。鬼师倒是踩着原木,轻而易举地走到对 面,许莉莉与方离看到下面的沟堑,身子发软,只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等全部人都走过去站在白骨沟的草甸上,鬼师虔诚地跪向主峰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掏出酒囊郑重地洒酒。这是一个简单的祭山仪式,大意是告诉山神,若有惊扰请勿 责怪,还请山神多多保佑。 仪式完毕,鬼师站起来,率先往原始森林走去。一走进密林深处,阳光消失了。放 眼望过去,到处都是三四人合抱的参天大树,也不知道历经多少世纪的沧桑。大树之间 又夹杂着粗粗细细的毛竹和灌木,向天空中延展,交错成网,有些地方连飞鸟也极难穿 过。地面苔藓类植被非常茂盛,它们一直延伸到树干上三四米高的地方,在林间忽明忽 暗的光线的反射下,绿森森的非常诡异。那种绿森森的光线折射到人脸上、瞳孔深处, 大家相视时,都被彼此青绿怪诞的脸色吓了一跳。 一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长着大片大片不知名的花朵,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异菌类。因 为遮天蔽日,树根与落叶逐渐腐烂,空气里有股难闻的腐木味道。 常有树枝与藤蔓突兀地在空中纠成一团,拦住大家的去路。或是树根兀然崛起,出 其不意地绊大家一跤。沿途也会见到一些不知何故倒在地上的大树,有些已经腐烂得徒 余其表,一脚踩下去,会哗啦啦碎成齑粉,依稀可见它的粉末在空中飞腾。 最多见的是猴子,听到人来的声响,早惊慌地躲得远远的。蛇就显得悠闲很多,慢 腾腾地爬过,偶而还跟考察团对峙几秒。 深山里根本就没有路,有时候鬼师得用斧头劈开纠结的藤蔓才能通行。而考察团一 边走一边要留意山间是否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森林的繁殖能力很强大,特别是大树下 面的藤条蔓延得无处不在,它们可以绞杀千年大树,也可以消除人类曾经生活的痕迹。 再加上遍地的绒绒青苔,即使曼西族曾经在此生活过,也会被遮掩得严严实实。路上会 见到一些碎碗,或是一角貌似塌倒的屋基,但也不能说明什么。 没过多久,开始下雨了,点点滴滴从遮天的树叶里渗落,道路变得潮湿,光线益发 惨绿。 走在旁边的王东忽然惊呼一声,鬼师一摆手,示意大家赶紧停住脚步,原来他不慎 走进了浮叶沼泽。鬼师摘下猎枪递给王东,他连忙抓住枪托,梁平与鬼师一起使力,将 王东拉出沼泽。 所有事情发生在半分钟内,等方离回过神来,王东已爬回实地,抖着靴子上的泥土, 眼睛里仍透着惊恐。大家暗呼侥幸,王东踩进的沼泽很小,否则很难脱险。于是大家赶 紧绕道,鬼师折下一根长长的树枝,每到落叶堆积的潮湿地就先戳一番,确信不是沼泽 才走过去。 也不知道外面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反正密林里就是这样灰蒙蒙的光线,依 稀会看到不远处有人静静立着,面目阴沉,定睛才发现不过是人形岩石。大家心中感慨, 原始森林真是美丽宁静而又神秘莫测。 到傍晚,天色已近乎全黑,大家终于抵达今天的目的地古榕洞。事先,大家就问过 鬼师,为何叫作古榕洞,他说这是师傅取的名字,因为洞口立着一棵千年老榕树。到达 山洞,果然看到一棵老榕树,树叶繁茂,合五人才能抱住。洞口正好齐人高,被山藤遮 掩着,恍眼根本不会发现。听鬼师说当年他师傅打猎,看到一只野兔钻进里面,才发现 这里有个洞穴。当时洞穴口还用石块与泥土封着,大概是因为风雨侵蚀,其中一部分坍 塌形成缺口,才成为兔窝。 鬼师用斧头劈断纠结的藤蔓,先进山洞探查,确信里面并无野兽,大家才依次钻进 去。里面自然黑得纯粹,幸好空气质量还不错。 钻进洞里,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虽然不大,但洞顶很高,地面平坦微有起伏,似 是经人工修整过。洞壁黑漆斑驳,马俊南伸手轻摸一下,手套上顿时染上一层烟灰,他 心中一喜,扭亮顶灯,扫视着整个洞穴,三面洞壁均有火烧痕迹,毫无疑问,这是人类 所为。 考察团其他人看他盯着洞壁,脸露欢喜之色,便围了过来。 “你们看……”马俊南指着洞壁烟灰剥落后透出的点点暗红色,“这是朱砂,这两 面洞壁当年应该绘有壁画。”他的声音比平时略为高亢,显露出内心的激动。用朱砂绘 制壁画是早期人类的习惯,到近代基本已经消亡,所以墙上的壁画极有可能是迁居曼西 族所绘。 大家搜寻一整天,终于发现明确的曼西族生活过的痕迹,都很兴奋。遗憾的是壁画 已被火烧毁,而且看洞内情形,应该是在有条不紊的情况下毁灭的,很有可能就是曼西 族自己所为。 “可能当时曼西族迁居到附近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迁往更远的深山,或是发现更 合适的居住地,于是迁走,并烧毁这里的壁画。”梁平道,“如果我的分析属实,那这 里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个重要的地方,可是……”他环顾四周,这个洞不到二十平方米, 三面有壁,实在是平常,看不出有什么重要性。 其他人也很疑惑,只有王东是文化局工作人员,更关心今晚的食宿问题,所以看了 片刻,就想找鬼师商量。可是鬼师不见了,他微怔,到洞口张望,洞外黑黢黢的哪有鬼 师的身影?“师傅……”王东高声呼喊,有宿鸟惊飞,嘎嘎地怪叫着。 其他人被惊动,注意力都从烟熏洞壁转移到王东身上。“王主任,鬼师哪里去了?” 王东摇摇头,脸色凝重。从通天寨出发后,大家都是一起行动,从来没有发生这种 鬼师一声不吭消失的事情。大家商量一番,决定稍安勿躁,等他回来。可是等了约半个 小时,他都没有回来,大家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梁平说:“不能再等,我们出去找找吧。” 王东摇头否决他的提议,“梁教授,周边地形我们完全不熟悉,无从找起,而且我 觉得鬼师的忽然失踪,很古怪。” “其实……”许莉莉小声地说,“我觉得昨晚黑虎死后,他就变得很古怪。” “莉莉你有什么发现?”马俊南问。 许莉莉说:“就是觉得他的眼神不一样,很冷很阴沉,看着很不舒服。”这么一说,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今天的鬼师确实与往日不同,无论眼神还是说话声音,不过当时大 家以为他是伤心黑虎之死而性情大变。 “会不会有人假冒鬼师?”卢明杰问,假冒鬼师太简单,反正他一直戴着犬面具。 “他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怎么假冒?”向玉良说。 “本来是一直在一起的,直到昨晚。”卢明杰的话让大家心里一动,昨晚鬼师追踪 黑虎而去,随即传来枪响,然后他回来,说黑虎已经死亡。虽然觉得黑虎这种经验丰富 的猎犬死得未免太容易,但是鬼师的悲伤让大家怀疑不起来,现在想来这却是最大的疑 点。因为猎狗记得主人的气息,要假冒鬼师就先要除掉猎狗。 “可是那人假冒鬼师干什么呢?” “不想让我们找到巫域,或是把我们扔进原始森林自生自灭。”王东说的话让大家 不寒而栗。 梁平毕竟年龄最大,性格也沉稳,遇事很沉得住气。“好了,别自己吓自己,现在 还不知道鬼师是不是假冒的,也许他只是太过悲伤,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呢?”不过他 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其他人都在心里犯着嘀咕,鬼师究竟想要干吗? 忽然方离“呀”一声,说:“我想起来了,鬼师说过他师傅曾在洞口的榕树上剥皮 做记号。如果这颗榕树也有记号,就说明我们到达预定的地点,如果没有,就说明他带 我们到了另外一个山洞,那他就很可能不是鬼师。” 经她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来,一窝蜂涌出山洞,将古榕树上上下下地搜寻一番, 连树皮上爬满的斑驳苔藓都蹭掉,不过都没有看到记号的影子。众人相顾一眼,脸色凝 重,这里并不是鬼师所说的古榕洞。 “可能记号消失了。”马俊南说,“毕竟鬼师做记号距今六十五年了。” 方离小声地反驳:“记得鬼师说过,他成年后曾找到这个山洞,榕树上师傅的记号 清晰可见。此后几次,他每次都会将记号请理一下。”有时候她都讨厌自己超强的记忆 力,就像现在,其他人都被各种可怕的想法折磨着,气氛沉闷。 “假鬼师带我们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许莉莉的这个问题,无人能答,除了那个 假冒鬼师的人。不过大家都意识到,某种危险在靠近。 大家在洞口商量一番,最后还是退回洞内,平饬营地,埋灶做饭。既然搞不清楚当 前状况,只有静候事情发生了。 很快做好饭,大家围着篝火狼吞虎咽一番。不知何处来的风吹着火苗跳跃,偏向洞 口。开始大家没有留意,后来都觉得不对,这山洞三面有壁,风只能从洞口进入,火苗 应该被吹向里面,怎么反而偏向洞口?除非后面的洞壁…… 大家偏头看向后面的洞壁,黑乎乎的,跟其他两面并没有什么分别。王东举着火把 在后面的洞壁上下移动,快到壁顶时,一股强风吹得火苗几乎熄灭。这时大家也看清楚, 后面洞壁最上方有个不规则的缝隙,因为隐在黑暗里,不容易看到。 再仔细看后面洞壁就发现它不是天然的,而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表面斫平,用火 烧过后,恍眼看去跟其他两面天然洞壁一模一样。梁平欣喜地说:“看来我没有估错, 这里果然是个重要的地方,否则他们不会费力气做出假象。”封住洞口,又在隔洞口一 段距离封住通道,很容易让别人误解,这个石洞只是这么一点大。 洞里有些什么?大家的好奇心都像篝火一样燃烧起来。 王东攀到后壁缝隙,用手电筒扫了一眼,里面惊起一阵扑翅声,几只蝙蝠从光圈里 飞过。“是个很大的洞,看不到尽头。” “看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进去?”马俊南这位考古人的热血又开始流淌,声音里充满 兴奋与期待。 王东用手扳动缝隙的石块,石块微晃,石灰簌簌。“石头已经松动了。”听他这么 说,其他几人连忙从旁边搬来一块大石,踩在大石上,借助柴刀移开几块石头,直到露 出一人可以通行的通道。 马俊南打开顶灯,一束煞白的光束照进黑森森的洞穴里,洞顶挂着不少乌黑的蝙蝠。 他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其他人跟着依次往山洞深处走去。山洞弯弯曲曲,两边的洞壁残 留着火烧的痕迹,地上全是蝙蝠的排泄物以及残骸。不过空气很通畅,吹得卢明杰手里 拿的火把扑扑作响。看来,一定在别处有个透气孔,否则这些蝙蝠无法外出觅食。 沿途有受惊的蝙蝠,扑啦啦地乱冲,有几只不知天高地厚地撞到许莉莉的眼前,把 她吓得差点失声尖叫。往深处走,洞顶越来越高,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空气益发的 清洌。走了大约五十多米,到达洞尾,那里大而开阔,最末端有个方方正正的水塘,火 光下微波迷离。 除水塘外,再无他物。大家盯着水塘,都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山洞并非是石灰岩形 成的溶洞,本不应有水塘,何况这水塘出奇地规则,应该是人工后天修建的。 梁平沉吟片刻,说:“大家还记不记得曼西族的四方湖传说?” 经他一提醒,其他人如同醍醐灌顶。根据记录,曼西族的圣湖是四四方方的,所以 曼西族有挖四方井的习俗。就像哈尼族家家有火塘一样。远古的文字资料也曾提及,曼 西族聚集地,都有个四四方方的水塘作为城镇村落的中心。 四方井,两壁火烧的壁画,XXX 符号,毫无疑问,迁居的曼西族确实曾在古榕洞附 近居住过,只是后来又迁居到更好或是更隐秘的地方。想到这点,方离心中按捺不住地 激动,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平静。她不习惯于在众人面前流露内心的情感,所以转身假 装低头看水塘。 水塘里微波微漾,映着她的倒影和模糊的面容,有点探头探脑的味道。在她的影子 下面,有条蛇在游动。出于女性的本能反应,她后退一步,惊讶地说:“里面有蛇。” 其他人并无多少惊讶,瀞云山区本来就是蛇类繁多的地方,何况曼西族惟蛇独尊。 马俊南好奇地探头看着,“在哪里呀?哪里有蛇?” 方离伸手虚虚一指,顺着手势,马俊南也看到一条蛇在水塘壁角扭动,只是扭动的 姿势有点古怪。他调整顶灯对着那条蛇照过去,一会儿“蛇”露出真实面目。“不是蛇, 是条锁链。” 听他这么说,大家心生好奇,都聚过去细看,果然是一条石锁链。因为光线黯淡, 水波微漾,所以看起来就有阴影与动感,如蛇般游动着。石锁链扣在壁角的石环上,做 工精致。水塘里为什么会有条石锁链,这个石锁链又有什么作用? 大家做了一番猜想,有的说锁链连着水眼,一拉水就会放光。有的说可能当时存放 了什么东西在水塘里,怕日后找不到,所以拿锁链锁着……不管如何,讨论的结果就是 将锁链拉出来看个究竟。 卢明杰将火把递给方离,单膝跪在水塘边,伸手欲捞石锁链。忽然听到有人大喝一 声,那三个字用的是方言,他听不懂,不过心里一震,伸到水里的手又缩回。 大家错愕,偏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有条人影从黑影里走出来,脚步略为虚浮。 火光与灯光照见那人的脸上戴着斑斓的犬面具。 鬼师?大家面面相觑,如坠云山雾海。 他又叽哩咕噜说出一串话,王东飞快地翻译:“千万不要动石锁链。” 许莉莉脱口而问:“为什么?” “因为水塘里有诅咒,远古的诅咒,巫师的诅咒。”鬼师急促的口气,比他所说的 话要唬人多了。 诅咒?自从进入大山,频繁地听到类似的字眼,先是白骨沟里有山神的诅咒,然后 大山的哭泣是种警告,现在又冒出一个远古的巫师诅咒。说句实话,考察团没有人相信 这些玄乎其玄的传说。 鬼师似乎看出大家的不信,又说:“他把你们带到这里,就是想让你们去拉这条石 锁链。” “他?他是谁?” “那个假冒我的人,他杀了我的虎子……”鬼师的眼睛里暴出凶光,这个病怏怏的 老猎人,终于显露出年轻时的火性。他告诉大家自己在白骨沟追踪黑虎,结果发现它被 猎人绳的圈勒死,然后看到穿着相同服饰戴着相同面具的人,随即后脑遭受重击晕过去, 再醒来已近中午,他回到营地看到考察团已经离开,连忙追过来。 果然有人冒充鬼师!带大家到这个山洞里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拉石锁链启动远古 的巫师诅咒,什么样的诅咒需要如此费劲?大家的好奇心就像雨后的春笋,拔出老高的 一节。 鬼师年少时,听师傅说过一个石锁链的故事。传说在几百年前,大山里住着一个十 分厉害的大巫师,他热衷于研制各种各样的蛊毒,有次他被自己培育的蛊毒附身变成幽 灵,便开始残害无辜。他手下的巫师联合起来制伏了他,但因为他是大巫师,生命属于 神灵,不是其他巫师可以杀戮的,按照惯例,只能由神灵来决定他的生死。于是就绑住 他的手脚将他沉入圣潭之中,如果他能解开绳索浮到水面,那就表明他已经洗新革面, 神灵饶恕了他。行刑那天,大巫师看到巫师们拿出精心打造的沉重石锁链而不是普通绳 索,就明白巫师们虽然不敢违逆自古以来的惯例,却动手脚要令他必死。所以临刑时, 他留下这么一个诅咒:当石锁链拉动时,他会重回人间。 鬼师说的有鼻有眼,看来石锁链的传说由来已久。 考察团的成员全是民俗民族学研究者,听说过成千上万的古怪诅咒,其中不乏比鬼 师所说更为阴森恐怖的,都从来没有放在心里。但因为先有人假冒鬼师将大家带到这里, 又有真鬼师冒出揭露假鬼师的阴谋,再加上一个诡谲的诅咒,所以大家不由得生出异样 心情。 站在水塘边的卢明杰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然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做,摸着 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其他人都在思索鬼师的话,没有人注意到他。 从四方水塘来看,这里曾经是迁居的曼西族的聚集地;从壁画来看,人们只在重要 的公共场合才会绘制大型壁画,比如说墓穴、神庙或其他祭祀场合;从山洞采用伪装形 式封闭来看,这山洞应该有什么东西是迁居的曼西族不想被人发现的。只是曼西族不想 让人发现的东西是诅咒呢?还是石锁链上另外拴有他物? “马教授你怎么看?”梁平问。 马俊南说:“这种类似的传说太多了,通常都是知情人故意放风出来,目的是恫吓 他人,以免其他人因为好奇心拉起石锁链,所以我认为下面肯定另有玄机。” 梁平点头赞同,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眼角瞟到方离欲言又止,于是问,“方 离,你有什么看法?” 方离低声说:“曼西五刑的神判。” 其他几人顿悟,鬼师刚才讲的故事里,提及的刑法正是曼西古墓所画的水浸之型。 这是另一个有利的证据,证明这里确实是迁居的曼西族放弃的聚集地。既然是神判之刑, 那下面不是空无一物就是有尸骨。 鬼师察颜观色,知道考察团这帮人不以为然,于是扑到潭边挡住大家,着急地说: “不可以拉动石锁链,千万不要拉动它。” 王东好言劝慰他:“师傅你不要担心,我们听过很多这样的传说,都是没有科学根 据的。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幽灵。” 鬼师听得生气,说:“你们没见过不见得就没有,那个假冒我的人带你们到这里根 本就没安好心,你们这么聪明的读书人,会看不出来?” 他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无端端有人假冒他,将大家带到这个山洞然后一走了之, 这桩事本身就十分蹊跷。所以大家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看着水里的石锁链,不知道是不 是应该拉起它? 就在考察团一干人举棋不定的时候,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来者人数不 少。大家心生戒备,不自觉地聚拢在一起。马俊南调整顶灯,扫视着来路。雪白的光柱 里晃过一只黑洞洞的枪口,跟着砰的一声巨响,马俊南的顶灯应声而碎,他浑身一震, 犹然不敢相信地看着玻璃碎片从眼前掉下。其他人也是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跟着又是砰的枪声,王东手里的电筒也熄灭,他一个激灵,赶紧松手,电筒落到地 上,骨碌碌地滚动着。现在只剩下方离手里的火把了,她战战兢兢地举高,远离身体, 打算一听到枪响就松手。 不过枪声没有再响起。有几个人依次走进火光范围内,当先一人手里拿着枪,身上 穿着的衣服、戴着的面具与鬼师一模一样,只是背不再佝偻。其实他与鬼师的差别还是 很明显的,特别是眼神,只不过没有谁会想到有人要假冒鬼师。 假冒鬼师的人后面跟着四个身着巫师羽衣、脸戴瞳子面具的巫师。是瞳子会!考察 团各人忧心顿起,耳边回响着王东的话:瞳子会要人三更死,那人挨不到三更一刻。看 来无日谷偷窥夜祭惹下的祸根并没有解决,只是瞳子会有心麻痹考察团,让大家无所忌 惮地进入原始森林。 其中一个瞳子会巫师身材小巧,目光总在方离脸上游移。起初方离因为突发情况神 经紧张,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被他盯的次数多了,不免好奇地凝视着他,他却飞快地 收回目光,缩着身子躲在其他瞳子会巫师身后。方离疑窦丛生,觉得这人身上散发出一 种似曾相识的气息,但细想,自己怎么可能会认识瞳子会巫师呢? 鬼师从震骇中回过神来,厉声说:“我与你们瞳子会今日无仇,往日无怨,为什么 要杀我的虎子?”想到惨死的黑虎,他眼睛圆睁,满是仇恨。其实这话问得很多余,瞳 子会之所以杀黑虎,是因为它认得主人的气味。要想假冒鬼师把大家带到这个与远古诅 咒相关的山洞,当然要先除掉黑虎。不过既然除掉黑虎,却为什么还要留着鬼师的性命 呢?这点让大家想不明白。 “拉起锁链。”当先一人冷冷地说。 “绝对不可以。”鬼师断然拒绝,忽地眸子精光暴涨,“是你,是你!我听出你的 声音,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可是救过你的。” “就因为你救过我,昨晚我放过你,你这头蠢驴不知死活又跑回来!”假冒者口气 很冲,将面具揭下扔在地上,一脚踩裂。 除王东外,其考察团他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假冒者揭下面具后露出的 庐山真面目,都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假冒者就是在无日谷里为考察团带路的老春头。再 细想,脑海里忽然澄清如镜,瞳子会为什么在无日谷放过考察团?又故意让老春头带领 迷路的考察团到通天寨?看来都是预谋好的,就是为了带考察团到古榕洞,好让一干人 在无知无觉下拉起石锁链。如果不是鬼师及时赶到,他们已经得偿所愿。 石锁链下面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假如刚才考察团对鬼师的话十分怀疑,那么 现在至少信了八成。大家互递眼色,开始寻思对策。 山洞里回荡着鬼师怒不可遏的骂声:“你这个王八蛋,你杀我也好过杀虎子。”他 握着猎枪的手青筋毕露。 “他娘的,老子是后悔,昨晚应该连你也一起干掉。”老春头拿枪指着鬼师,“把 石锁链拉起来。” “不可以,你没有听过那个诅咒吗?” 老春头摸摸后脑勺,眼睛里闪过仇恨,说:“当然听过,所以我用二十多年时间来 寻找这个山洞,现在,拉——锁——链。”最后三个字他一字一顿说出来,用普通话。 鬼师坚决地摇头。老春头二话不说,又开一枪,子弹贴着鬼师的头顶飞过,撞到墙 壁上火星点点。考察团一干人惊得连连后退,但鬼师却是纹丝不动,彰显山里人的硬朗 作风。老春头十分恼怒,但也拿他没有办法,枪口对准离着水塘最近的卢明杰。 “我这就拉,我这就拉……”卢明杰连忙举起双手示意他不要开枪,一边嘴里念叨 着,一边对方离使眼色。可惜方离自小在都市长大,碰到这种情况缺少应对经验,完全 没有明白卢明杰的意思是让她把手中火把扔掉。火把是唯一的照明,一旦扔掉,洞里漆 黑一团,老春头不能开枪,而考察团人数又占着上风。 看到方离对自己的暗示回报以迷惑不解,卢明杰无奈地在水塘边蹲下身子,捞起石 锁链。哗啦哗啦的水声与叮当叮当的锁链撞击声响起。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气,等待着传 说中的古老诅咒。 锁链在水里泡得久,很滑腻,卢明杰拉得很慢,继续给方离使眼色,她依然没有明 白,蹙眉看着他。锁链很长,开始比较细,渐渐地变粗,越到后面越沉重。锁链环环相 扣十分精巧,想像不出是如何打造而成的。 随着锁链的拉动,有阴影从下面浮上来,考察团和瞳子会的巫师都围着水塘,两眼 一眨不眨地盯着,晃荡的水面散发出流离的波光。待阴影浮到近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 二楚,不由自主地吸口长气。洞内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降到冰点,还有一种冥界特有的阴 凉。 卢明杰停下手中的动作,石锁链在水波摇晃中宛如一条长蛇,中间套着两个洞环, 环里套着两只小巧森白的脚,脚的主人身着黑色巫师服,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丝丝缕缕 地挂在她的身上,从衣服缝隙里露出的肌肤都是森白的,包括她的脸。她大约四十岁, 眼睛睁着,瞳仁呈暗红色,长长的头发像扇子般地散开,与活人唯一的差别就是缺少一 口气。 许莉莉看得胆怯,紧紧地抱住方离的胳膊,低声说:“怎么是个女的?” “人类最初的巫师都是女的,后来男尊女卑,才渐渐地以男觋取代女巫。不过曼西 族一直保留女巫的习俗……”卢明杰瞪方离一眼,言下之意,这种危险时刻还只关心传 道授业解惑。方离心里直犯嘀咕,这卢明杰搞什么,为什么一副的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样 子?直到看到手中的火把,才忽然明白过来,冲他点点头。 老春头又说:“把她拉上来。” “什么?”卢明杰假意惊愕,“把尸体拉上来干吗?她不是说自己会爬上来的吗? 我还是松开让她自己爬上来好了。”说着他松开了手,哗啦啦的水声与叮当叮当的锁链 相撞声顿时大作。 “你……”老春头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卢明杰面前的水面,正想给他一个警告。方 离将手中的火把扔进水里,滋滋几声,洞里漆黑一片。 这突然而来的黑暗让大家都悚然一惊,连大气都不敢喘。石锁链似乎已滑落到水塘 底部,发出脆生生的撞击声。异常安静的山洞里响起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声音古怪 且让人心里发毛。 “什么声音?” “是从头顶传来的……” 不管是考察团,还是瞳子会都在议论纷纷。 吱啦一声,眼前亮起小小的火苗,原来是瞳子会的一位巫师忍不住划亮火柴,所有 的人都抬头仰望。水塘上的洞顶特别高,火光也照不到,所以仰头也只看得到黑暗。那 声音渐渐变大,而头顶的黑暗似乎也直压下来。 “我靠。”卢明杰震骇至极,脱口而出。其他人也看清楚了,纷纷惊骇变色。密密 麻麻的蝙蝠俯冲下来,咯唧咯唧声不绝于耳,那巫师手中的火柴烧没了,洞里又漆黑一 团。大家惊慌躲避,乱成一团,互相推搡,不时传来“哎唷”叫声。 又是一声划火柴声,黑暗里亮起火光,原来是老春头点燃了松明火把。瞳子会的巫 师脸戴面具,相比考察团占着很大便宜,再加上松明火把的火光阻止了蝙蝠的进攻,所 以他们很快退到一侧,贴着墙壁站着,气喘吁吁地看着考察团与蝙蝠们继续纠缠。 蝙蝠越涌越多,这些畜生不识疼痛,前赴后继地往人脸面上撞,不少撞得脑浆破裂, 地上很快积起蝙蝠的尸体,洞里血腥迷漫。就连瞳子会这群见多识广的山里人,也看得 心惊不已,老春头挥挥手做出撤退手势。五个人沿着洞壁依次往外走,光明随着他们的 移动也渐渐远去。 两只蝙蝠紧紧地贴着向玉良的眼镜,他连抓几下都没把它们弄走,心里着急,浑然 忘记身侧就是水塘,一脚踩空跌进水里,浑身一寒。他不识水性,哇哇大叫:“救命… …”水直往喉咙里灌。鬼师听到求救声,冲天空“砰”地放一枪。枪声惊住蝙蝠,它们 尖叫着散开。梁平趁机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拧亮,只见考察团一干人或背抵墙壁,或 蹲在角落,或趴在地上,都十分狼狈。水塘里向玉良载浮载沉,仅有一只手露出水面。 鬼师连忙将枪搁在水塘边,跳进水里,抓住下沉的向玉良。他的衣服吸足水,十分 沉重。鬼师人瘦小,费劲地将他拉到水塘边,攀着塘边吁吁地喘气。不料刚刚散开的蝙 蝠又盘旋而下,龙卷风般地卷向鬼师。 水塘边考察团一干人看到这种异象,惊惧地瞪大眼睛。只见鬼师猛然剧烈地痉挛几 下,攀着塘边的手无力地滑落,然后仰头栽进水里。那股龙卷风般的蝙蝠散开,又往其 他人身上扑来。 失去鬼师的援助,向玉良又重新下沉,上下扑腾,弄得水声哗然。马俊南趴在地上, 匍匐到水塘边,攀着锁链爬下去,伸手抓住向玉良。后者呛了不少水,已经神志不清, 一见有人相救,顿时如八爪章鱼般地缠住他。马俊南想要伸手拉鬼师,无奈被向玉良缠 得太紧,自己都快透不过气,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鬼师下沉。 那群猝然而来的蝙蝠又猝然离去了,留下一地的蝙蝠尸体,洞里弥漫着难闻的臭味。 许莉莉一阵恶心,掐着喉咙干呕不止。马俊南费力地将向玉良推上水塘,后者趴在地上, 哇哇地吐出一滩水。听到向玉良与许莉莉的呕吐声,其他人也觉得喉咙痒痒,似乎有毛 毛虫在爬动。 马俊南攀着锁链再下到水深处,鬼师的身影已被下面的黑暗吞噬。他无可奈何地爬 回塘边,满脸沉重地说:“鬼师他……”大家又是一震,看着水面悠悠飘浮的犬面具, 都觉得不敢相信,刚才还活生生地与大家讲话的人,就这么一下子没有了?水塘波光粼 粼,折射到塘边一干人眸子里,明灭不定。 “我的水性好,我下去看看。”王东边说边脱外衣,就在这时,头顶又传来刺耳的 蝙蝠尖叫声。仰头,只见黑云般的蝙蝠群迅速地冲下来,似乎比刚才还多。大家骇然失 色,不约而同地往出口跑去。王东跺脚,无奈地放弃去救鬼师的想法,拉着浑身发软的 向玉良一起朝洞口跑去。 蝙蝠从后面冲向考察团众人,掠过他们的耳畔与头顶,往脖子里钻……直到大家爬 到外面,这群蝙蝠才罢休,刺耳的尖叫远去。大家瘫坐在地上,心房一起一落地撞击着 胸腔。好长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或默默地更换湿衣服,或拿出急救药箱擦拭伤口。一时 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营地里一片沉寂。篝火哔剥哔剥地响着,爆开的火苗照着每一张 沉重的脸。 都知道原始森林里充满危险,隐蔽的沼泽地、神出鬼没的瘴气、凶猛的野兽……可 是没想到最大的危险是人类。瞳子会处心积虑地将大家引到这个山洞,拉起石锁链,虽 然没有传说中的远古诅咒,却让鬼师离奇地死亡。 失去队友令大家心情沉重,暗处虎视眈眈的瞳子会又令大家十分不安,这两桩事犹 如千钧巨石压在心头,又有着什么样的未知旅程等待着考察团呢? 梁平拍拍手,对大家说:“不早了,都睡觉吧,有事等到明天再说。” 王东先守夜,其他人钻进睡袋,起初都睡不着,闭上眼就有黑压压的蝙蝠盘旋而下 ……但渐渐地,行走一天的疲倦和惊吓过后的虚脱掺杂而来,在摇晃的火苗与洞穴独有 的安静催化之下,众人还是进入梦乡里。 即使是睡着,也是充满警惕的,所以一点异响传来,所有的人都骤然睁开眼睛,骨 碌碌地转动着。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哗啦哗啦,那是水声。叮当叮当,那是石锁链敲 打石头发出的声音。 向玉良弹起,惊恐地说:“它爬上来了,它爬上来了……”这句话犹如香槟酒的瓶 塞,一拔之下,恐惧的液体四处喷溢。所有人都在回想鬼师所说远古的巫师诅咒:当有 人拉动石锁链,我会重回人间…… “它爬上来了,它爬上来了……”睡袋裹得很紧,向玉良扭动着,像一只蚕。卢明 杰从自己的睡袋里爬出来,恼怒地按住他,说:“别乱说话。”尽管嘴里如此说,身体 仿佛在某处开着一个孔,就像轮胎的气嘴一般,正滋滋地往外泄露着胆气。 向玉良对他的话曾若罔闻,嘴里依然嚷嚷个不停:“爬上来了……” 哗啦的水声渐停,而叮当声依然有节奏地响起,并且越来越响,似乎正在靠近。躲 在睡袋里一直抱着脑袋掩着耳朵的许莉莉几乎要晕厥过去,旁边的方离飞快地穿衣服, 可是手在颤抖,钮扣怎么扣也扣不上。 守夜的王东打开电筒,大声说:“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可能是水眼冒水,冲着锁 链才发出的声……”话还没有说完,向玉良高亢地尖叫:“它来了……”尖叫声硬生生 地截断王东的话,将大家刚刚萌生的一点镇定掐灭。随后,向玉良撞开卢明杰的手,扭 动着往帐篷外爬。 卢明杰意识到不对劲,努力按住他,无意中触到他的额头,火烧火燎地烫手。他恍 然大悟,刚才向玉良落进水里,受惊受凉,已经生病了。不过生病的他力气突然大得惊 人,在他手下一拱一拱,拼命往帐篷外钻。卢明杰不得不一屁股坐在他身上,说:“向 老师好像病得不轻,大家快过来帮忙。” 除了蜷在睡袋里的许莉莉,其他人都起来了。听到他的话,梁平拿着电筒跑过去一 看,向玉良手脚都在睡袋里,仅有脑袋露在外面,在卢明杰的屁股下一拱一拱。他的脸 颊烧得通红,两眼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他帮忙按住向玉良,方 离连忙拿来感冒药与水囊,小心翼翼地塞进他嘴巴里。 “啊!”方离尖叫一声,手指钻心地疼痛。梁平低头一看,原来向玉良死死地咬住 她的手指。梁平连忙去掰向玉良的牙关,他却摆动着脑袋不让他得逞。方离痛得冷汗涔 涔。其他人围过来,惊骇莫名,却又手足无措。看向玉良,嘴唇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深深地陷进方离手指里。一缕鲜血在他牙缝里蔓延,他的眼睛充满邪恶的笑意,任谁都 不会相信他是那个温良有礼的向老师。 王东知道再耽误下去,方离手指难保,一咬牙,拿手电筒狠狠地砸向玉良,他两眼 翻白晕过去,紧咬的牙关松开。方离连忙缩回手,手指已被咬得皮开肉绽,露出白白的 指骨。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只抽冷气。卢明杰连忙拿药水帮她消毒包扎。 营地里稍稍安静,只是这安静很快地被吧嗒声搅碎。刚才大家只顾着向玉良,没有 留意到,不知何时石锁链的相撞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吧嗒,约隔半分钟又 是一声吧嗒,两声间隔老远,但正在靠近营地。声音如此有规律,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像, 一个人拖着沉重而迟缓的脚步走来…… 考察团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灰土。王东脸色几经变换,还是下定决心转身走到后面 的洞壁,站在大石上,打开顶灯。大家都聚到他身后凝视着他,包括晚起的许莉莉。只 看到他脑袋左右移动一番,然后浑身剧震,颤声说:“真的有人!” 卢明杰跳上大石,攀着洞穴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而来,一群 蝙蝠飞在前面挡住他的脸容。但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他与王东都认得,是鬼师的,并且 还在湿漉漉地滴水! 难道是鬼师?他根本就没有死?可是大家亲眼看着他沉下去,而且当时大家呆在水 塘边时他一直没有浮上来。那么他是在水底呆了一个多小时,攀着石锁链重回人间?果 然有幽灵吗? 卢明杰与王东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一个寒颤,跳下大石对大家说:“快,收拾 东西,我们离开这里。”其他人一哄而散,收睡袋、收帐篷、收拾背囊。越是害怕手脚 越笨,收拾的时间越长。特别是许莉莉,不是掉了这样,就是拉不起背囊,急得眼泪都 流出来了。 等大家勉强收好,那脚步声已离得很近,几乎就隔着一个洞壁。 王东与卢明杰将向玉良连着睡袋抬起,至于他的背囊只有扔掉了。考察团诸人争先 恐后地往洞外走,刚走到洞口,感觉到身后灰尘簌簌,所有的人都回头,只见一群蝙蝠 尖叫着飞出洞穴,一双湿漉漉的手攀住洞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