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番红花大街(4) 我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一定会被抓起来的。 母亲指着我的纽扣和网兜急急地解释着,警察边听边点头,女人则满腹狐疑 地皱着眉头低头查看。看到我的纽扣确实是被缠住了,警察叫母亲帮我扯开。 母亲扯开我的纽扣,谢过警察,再次向那女人道歉,然后死命瞪着我。我等 着她笑或者哭,结果,她又哭又笑,当然是在离开后。她抓住我的棕色外套,拉 着我绕开陆续散去的围观人群,直走到铁路街的街角才停下来。驶往伦敦的火车 呼呼地离开车站时,她转向我,厉声训斥:" 你这个坏女孩,我以为你走丢了。 你会害死我,听到了没?这是你希望的吗,害死你的母亲?" 然后她拉平我的外 套,摇摇头,紧紧牵住我的手,几乎令我的指尖酸痛。" 有时候,我真希望当时 把你丢在了育婴堂①,上帝保佑我。" 每当我淘气时,她就反复说这句话,毫无疑问,这威胁中包含着真实的想法。 当然,会有很多人同意这种说法:如果她把我丢在了育婴堂,日子会好过些。女 仆一旦怀孕,就一定会失去工作,自我出生起,母亲便只能勉强维系生活。 我听过许多次自己从育婴堂逃过一劫的故事,有时甚至相信,我一出生就知 道这个故事。这已成为一个传说。母亲将我包裹得密不透风塞进她的外套里,坐 火车到达伦敦的罗素广场。她沿格伦维尔街走向吉尔福德街时,路上的人们纷纷 摇头,非常清楚她带着小包裹要去哪里。她远远就能认出育婴堂,许多像她一样 年轻的女人成群结队地在那附近徘徊,茫然地摇晃着怀中低泣的婴儿。最重要的 一刻就要来临了,一个清晰如平日惊雷般的声音忽然响起,(母亲说那是上帝, 姨妈迪伊则说那是愚蠢)叫她快快回头,抚育这个婴孩是她的责任。家里人说, 我应该永远感激那一刻。 那个早上,纽扣和网兜纠缠的早上,母亲提到育婴堂让我陡然安静下来。她 无疑以为这一定是因为我对逃脱育婴堂的禁锢感到幸运。事实上,我已遁入幻想, 那是我喜欢的地方,我想象自己在科拉姆的育婴堂和其他孩童一起放声高歌,欢 欣雀跃。我会和很多兄弟姐妹一同玩耍,而不是面对一个疲惫又暴躁的母亲。无 数次失望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我深恐其中一道是我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