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克认识了漂亮的三陪小姐扬雪 马克认识了漂亮的三陪小姐扬雪马克和扬雪是在歌厅里相识的,就在相识后的 好长一段时间里,马克也无法把扬雪和歌厅里的三陪小姐身份联系在一起。 那天清早,马克正在家里蒙着被子大睡,他昨天晚上为市报赶一篇稿子,直到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关了电脑,躺到床上却又半天睡不着,天麻麻亮的时候才迷糊 了过去,又开始频频做梦,正梦到数稿费的时候,却被突然撕破云帛般地电话铃声 惊醒了,他很恼火地从床头柜上抓起话筒,“喂”了好几声里面却没有一点声音, 他以为不是谁把电话打错了就是故意恶作剧,便骂了一句把话筒放下了。谁知刚放 下不到两秒钟,电话却又响了起来,他抓起话筒大声吼道:“谁?讲话!”没想到 话筒那头也粗喉咙大嗓门应道:“日妈你吼个球哩,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咧,你 是不是还钻在被窝里哩,今天又搂得是那个小鸡子呀!”马克当然从那开头“日妈” 的优美感叹词里听出是候四胖子了,而且还听到话筒里传出沙沙的声音,就知 道他还是用那部快淘汰的摩托罗拉手机在打。但他嫌候四胖子一大早搅了他的觉, 还是裹裹被子明知故问地哼哼着说:“听不出来,谁知道你是那只公鸡呢!有话就 说,有屁就放,快点快点,我还要睡觉哩。”候四胖子便骂道:“日妈睡个球哩! 不看看都鸡巴几点啦,你赶快起来,我在‘上岛’等着你。我给你说姓马的,你这 次可是把老子害惨咧,我今天这么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马克被候四胖后面几句话一吼,睏意顿时没有了,脑子里“轰轰”地响了好一 阵子。他非常敏感地觉出是他给候四胖子写的那部作品出毛病了。 马克原在一家企业里当宣传干部,主要是给企业搞宣传报道和写材料以及领导 讲话等,业余时间里也写些小小说和散文的投寄出去,并且还发表了不少,渐渐地 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了点小名气,还加入了省里的作家协会,有许多人见了他不叫名 字而称马作家了。而候四胖子是在市文联主办的一本刊物当编辑,业余也写小说。 可是后来候四胖子发现了一个很不公平的事实,那就是写书的不如卖书的,卖 书的不如做书的,文人要想富起来,得走写作以外的路子,正所谓“功夫在诗外”, 于是就改行也做起二渠道书商来了。他利用他当编辑的条件,网罗了几名爱好写作 且有一定基础的作者当他的枪手,这里面也有马克。刚开始马克并不十分情愿,觉 得那是文学的堕落。但看着候四胖子亮出了诱饵——那一叠叠钞票时,他屈服了。 然后每次都由候四胖子出设想出题材,列出提纲,交由他们几个人分头找素材写作, 最后再交由马克合成,往往一本书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完成。后来有了电脑,马 克靠他的聪明很快地就掌握了五笔字型的打法,竟然在半个月里可以完成一部二十 万字的书稿。于是候四胖子就淘汰了其余几名枪手,只和马克一个人合作了。尽管 他和候四胖子分银子通常是三七开,就是候四胖拿这本书收入的七成,他马克只拿 三成。就这样,一年也有四五万的收入,比他在单位上强多了。前些日子,候四胖 子急火火地拿来一个提纲,说这是当前最流行的反腐败方面的,要马克最迟在半个 月时间里完成,并且给马克开出了优惠条件,四六分成。候四胖子走后,马克把自 己关在屋子里琢磨了一整天,又到街头地摊上10块钱三张买了几部当下在电视台热 播过的所谓反腐题材的电视碟片,回去后一部接一部地看,两天没出门,饿了就泡 碗方便面,吃得一张嘴冒出的都是“康师傅”味。当然,他也基本上摸出了这些反 腐题材的写作套路和模式,一般都是副职腐败,身边还必须有一个美女,刚开始正 面斗争是被动的,关键时刻有一个能代表上面的人出场力挽狂澜就可以了。琢磨好 了后,马克又耍了个聪明,干脆就将这几部电视剧里的情节凑了一下,只是改动了 人名和地名,只用了十天就把这部标明当代反腐长篇小说《生死搏斗》的书稿交给 了候四胖子了,剩下的时间里马克便耐心地等着和他分成了。却没想一个月后,候 四胖子杀上门来不是来给他分成,而是口口声声要给他算账,并且话里充满了火药 味!他邀他到“上岛”饭店去面谈,明摆着的那是一道充满凶险的“鸿门宴”呀! 马克的心里充满了忐忑,还夹杂着一丝恐惧,这些年和候四胖子打交道多了, 知道那家伙真不个善茬,一旦发起火来还真是六亲不认的。 但不管怎样,马克还是准备按时赴宴。候四胖子再凶,他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马克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看看时间还富余,就骑上自己 那台二手摩托车“突突噗噗”地赶往“上岛”。拐弯时有辆白色的“本田雅阁”差 点撞上他的摩托车,马克下了一跳,就把左腿支在地上正想发火,扭头却看见驾驶 座上是一位穿一身白衣裤的女孩子,也正扭头看他,脸上似乎流露出歉意来。他的 火顿时泄了,也朝那女孩子笑了一下,摆手让她开车走,那意思是说没事的。那女 孩子就朝他嫣然一笑,把车开走了。望着那白色很快地就融入了车流里,他不由心 里涌上来一点怅然。 “上岛”饭店的名字很洋化,却实际上以乡菜著名,生意好得不行,去晚了便 没有了座位。马克进了门后东张西望了半天,才瞥见候四胖子一个人窝坐在拐角落 的一张小桌子旁恶狠狠地抽烟,每抽一口,眼前便爆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来。马克看 见旁边桌子上的一对年轻男女不住地皱眉头。 马克走过去,坐在候四胖子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一时性起,抓起 桌上的那两个凉菜盘子砍到他的头上。因为这事候四胖子真干过,有一次他和另一 位年轻枪手谈情节,因为谈不拢争吵了起来,那枪手一冲动说他简直狗屁不懂,他 没想到这个平时一口一个候老师的娃子此时这样不恭,抄起桌上的盘子就砸了过去, 把那年轻枪手头上砸了个一寸长的口子。那天马克也在场,他很为这候四胖子说翻 脸就翻脸立马就六亲不认的怪戾脾气和性格吃惊,说不定那天候四胖子也会拿盘子 或其他什么东西砸到自己头上的。他感到不能和候四胖子交往太深了,手里这本书 写完就不和他合作了,断绝关系。但是,写完了一本又来了第二本,第二本完了又 接着第三本……他已经有点欲罢不能了。因为毕竟他写的这些字能很快地换成钱, 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靠写作能够养家糊口的人并不是太多的。从这一点上也可以 看到如今所谓的知识在金钱面前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看到马克坐下了,候四胖子头也不抬地从放在椅子上的皮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 稿子来,“砰”一下扔到了马克的面前,差点把他面前那盘野山菜给砸翻了。马克 拿起来看了一下,正是那部《生死搏斗》。 “怎么了?”马克佯装不解地问:“我觉着这部书还是可以的嘛,完全是按照 你的设想和创意……” “日妈是按照我的设想?”候四胖子打断了马克的话,仍然用那句感叹词开头 :“日妈我设想让你抄别人东西咧?日妈我创意让你粗制滥造人名地名都搞鸡巴不 清咧?” 马克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这回露底了,但他还是硬起头皮说:“能说具体些么?” 候四胖子眼睛一瞪说:“日妈还让我说具体些?你翻开看看,这第一页上两个 地名就对不上。”他把手伸到马克面前,掀开稿子第一页,点了点中间几行说: “曹副市长刚从佳县返回,急急地进入会场连连说:”迟到了迟到了,曹县的父老 乡亲太热情了,一直拦住我不让走呀……‘还有,你看这第三页下面这几行:“曹 市长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日妈他正在会议室开会哩,开完会却走出了办公 室。你是不是写的时候喝醉了酒还没有醒过来?” 马克不吭声了,他知道这些硬伤还有不少。当时也确实太急了点,而且他每次 都是只要这些文字从他的打印机中出来后,就似乎与他断绝了关系,既使是包装的 花花绿绿堂尔皇之地印刷出来了,他也懒得再看一眼了。现在,面对着候四胖子的 咆哮,他装出一幅温顺的样子,知趣地洗耳恭听着,并不时地看一眼桌上的盘子, 担心候四胖子在讲到火头上时把那盘子砸过来。 “日妈的这拖一下损失多大你知道不知道?惨咧,你这一下可是把我害惨咧, 等不了几天,满街就都是这种反腐败的书咧,书印出来了还不成废纸一堆咧。就这 我还得赔偿印刷厂耽误了时间的费用呢。你说你……”候四胖子说着,端起桌上的 酒杯一口喝了下去,也不理马克,自顾自地低下头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后又抬起头 来用筷子点着马克说:“你没来的时候我仔细地想了半天,觉着你最主要的是缺少 生活,缺乏想像力,尤其是对女人。”候四胖子这会儿话语放和缓了些,但却换上 了一幅教师爷的嘴脸了,把手中的筷子当成教鞭在马克的脸前挥舞着:“日妈你思 维太正经了,写的那些情节也太正常了,这怎么行咧?现在的男女到了一起怎么能 是你写的那样子呢?你到现在也不结婚,难怪……”他说到这里,把筷子往桌子上 一撂,猛地站起来拉着马克就要走,嘴里喊:“埋单”。 马克刚夹起一口山野菜要往嘴里送,被候四胖子一下碰掉了。他咽掉嘴里的东 西,不高兴地问道:“饭还没吃完呢,又干什么去?” “让你生活生活去。日妈的你要补上这一课,光像你现在这鸡巴样躲在家里瞎 编,我连老本都要赔掉咧。” 出“上岛”后候四胖子到街边拦“的士”,马克绕过去要骑自己那辆摩托车, 候四胖子扯了他一把说:“日妈扔哪里吧,小偷都不要的。”马克便跟着候四胖子 一起坐到了车后边,现在坐前边都要扎安全带,要是不扎交警逮住一块罚哩。车开 后,候四胖子又开始教育马克,说现在已经到了车的时代了,可我们还没有成为有 车一族,照你这样子下去,这辈子就别想咧。马克说咱不是有台摩托吗?候四胖子 呲一声说你老冒摩托咋还能算有车冬天冷夏天热而且不安全,听说咱们这个城市第 一批拿摩托车驾照的现在已经没有了,都死了,是出事故死了。现在只有农民伯伯 还骑摩托了。骑摩托是人包铁而开汽车是铁包人,就是撞一下……候四胖子唾沫飞 溅地这样正教导着马克,就听司机说:“老板,是到‘开元’歌城还是到‘花都’ 歌城呀?”候四胖子说:“不是告诉你了吗?”司机说:“你说‘开元’也行,‘ 花都’也行。”候四胖子把眼一瞪说:“那你就开到哪里算哪里。”司机说:“那 ‘花都’到了。”候四胖子就和马克下了车,挺挺肚子拽拽衣服,气宇轩昂地往里 走,刚进门就见挤坐在沙发上的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一窝蜂拥上来,叫着“猴哥, 这么些日子咋也不见你来看我呀!”“猴哥,真想死你啦!”候四胖子处乱不惊地 说:“日妈想我,是想我口袋里的票票吧。”他大声地吆喝着,显得底气十足,就 像他的钱包一样。在这些场所里,没有钱是当不了大爷的。只见他似领导模样摆了 一下手说:“好啦,都站好,让哥哥来选美……”说着,他又扯了马克一下低声说 :“好好看看,选一个陪你。” 马克半天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说:“随、随便选一个就行……”话没说完,他 的目光不由一怔,因为他看到从过道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裤的女子,他不由 仔细一打量,这不就是刚才开“本田雅阁”的那个女孩子吗?怎么,她会是这里的 小姐?马克顿时愣在了哪里。 那女孩子就是扬雪。 她后来对马克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是在歌厅里相识。可是又一想,不在 歌厅里相识又会在哪里呢?也许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