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马克无意间成了杀人犯 一个晚上候四胖子不断地给马克打电话打手机,直到最后他把手机关掉,把话 筒放到一边,过上一会他又担心扬雪或者别人来电话,刚放好话筒候四胖子就又打 了进来,就好像他躲在他家的窗户下边一样。最后一个电话候四胖子竟然告诉马克, 说天一亮他就来他家生活了,一直生活到他拿出那五万钱为止。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候四胖子就像出远门一样背着洗漱用具到马克家来了, 他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把洗漱用具一件件地挂到卫生间里,又把自己的衣服挂 到衣柜里,又拿起水壶放到煤气灶上烧着水,把杯子里放上茶叶准备泡茶喝,然后 斜靠在沙发上,问马克:“我睡哪儿?睡床还是沙发?日妈我睡哪儿都行,我这个 人好伺候着哩。就是吃饭时得喝二两,这个你得准备,菜无所谓,但酒一定得好, 起码也是‘五浪液’吧。日妈你坑了老子那么多钱,我得好好喝、喝完它哩……” 面对着候四胖子的狺狺而吠,马克此刻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再加上昨天晚 上被候四胖子骚扰得没有休息好,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思维完全陷入到一种浑沌 之中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是不是还在睡梦中?候四胖子在讲些什么,他一 概不知道,也听不见,耳朵里全是轰轰的声音。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电话铃响了好 半天了,马克的思维才似乎回到了现实里。他这会也听见了从候四胖子那不停嚅动 的嘴里发出的声音了:“快接快接吧,日妈这回可不是我的电话了,怕是你那个漂 亮婊子的吧,你让他过来,过来陪陪哥们,也享受一回这漂亮脸蛋的B 到底和别的 一样不一样!噢,你别生气,我只是说说而已,可不是真的想上她。日妈不是我说 你哩,有你这么认真的么?现在这种女人多的是,只要口袋里有钱,比她漂亮的还 多哩,随便上。哼哼……” 马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声音。 电话固执地响着…… 候四胖子继续说:“我告诉你,其实想弄点钱还不容易,让你那个漂亮婊子找 那个银行行长要呀,不给就把他们的事情和照片公布出去……日妈你看着我做甚? 快接电话呀!” 马克摇晃着过去抓起电话,没想却是“板寸”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他们几个 人想来看看大哥,看能为能帮他做点什么。 马克说暂时他们不能来,原因他当然没有说,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但搁 下电话后他心里却突然一动,一个念头倏地冒了出来——让“板寸”他们几个教训 一下该死的候四胖子,不然的话,这日子没办法正常往下过了!而且他现在还正实 施着他的那个“抢劫”计划呢,要是一中断,一切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而且他还一而再地扯上扬雪…… 这样一想,马克就对候四胖子说他出去买早点来,出了门就打“板寸”的手机, 说有点事情,让他们火速过来一趟。 马克猜测“板寸”他们就在附近,要不他挂断电话还不到十分钟,“板寸”和 “包子”“汤圆”他们三个就出现在巷子口上东张西望着。马克喊了一嗓子,他们 便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边问:“马哥,什么事?小弟们替你摆平!” 马克把他们三个人领到一个僻静处,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实没有人注意他 们,便把候四胖子在他家里进行骚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提出了自己想教训一 下候四胖子的想法。 “板寸”说:“马哥,我早就说过了,我们是你的人,一切听你的。你说吧, 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马克说:“教训一下他,让他离开我家就行了。你们要装成也是来找我要钱的, 也要在我家里等下去,然后和他发生冲突,给他点厉害教训,把他赶走,要让他再 不敢来!” “板寸”说:“马哥你就在这里等几分钟吧,小弟们马上就给你办好。”他冲 “包子”和“汤圆”摆了一下脑袋,说:“走!”然后按照马克给他们指的房间位 置,上楼去了。 “包子”走了几步后扭头说:“他不走,就把他抬下来!” 马克看见“汤圆”在上楼时拐到旁边的工地上捡了一块砖藏在了身后。 马克在巷子里踅了几个来回,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想看着候四胖子鼻青脸 肿地狼狈样儿离开,他还要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告诉他早点都买好了呀,让 他吃了再走……可是,这都过去大半天了呀,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 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见候四胖子出来?或者是像“包子”说得那样抬出来?该不 会出什么意外吧!这样一想,马克心里顿时有点急,就不敢再往下想了,急忙回到 家里,先到门口听了听,屋子时静悄悄的,没有他所预料的那种打斗吵骂的声音。 他推了一下门,是关着的,又敲了敲,里面在停顿了一会后有人问:“谁?” 马克说:“是我,开门吧。” 门慢慢地开了,马克最先看到了“包子”脸上的一团乌青,接着就又看到了呆 立在那里的“板寸”和“汤圆”,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马克,事情办砸了, 什么地方出漏子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马克问。 “马哥,是这样的。”“板寸”使劲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脸上有些不安:“事 情没有办好,他死个球了!” “什么?”马克吃了一惊,这可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你们、你们怎么把 他打死了?” “包子”说:“哎呀马哥,你可是不知道,这家伙挺横的呢,根本没把我们放 在眼里,没说两句,他一拳就捣在我这里,你看——”他指着自己的脸。 “板寸”说:“别看这家伙胖,却还挺有劲,又踢又打又叫又骂,我们三个人 根本按不住他,倒还挨了他好几下,把我们惹火了,就连着盖了他几砖,直到他不 动了。我们喘了口气,准备把他抬到楼下去,却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马克真正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他一下子成了这起凶杀案的幕后主使了,这 样问题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他大张着嘴,气急败坏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 地在屋子里像只无头的蚂蚁般转来转去。 “板寸”看着他说:“马哥,你不用慌,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马克心里又是别地一跳:“怎么,你们还、还杀过人?” “汤圆”就一脸不在乎地说:“上个月我们还杀了一个小姐呢,把尸体剁了剁 扔到下水道里了。干脆把这胖子也如法炮制了……” 马克这才想起候四胖子的尸体,就问“板寸”,“板寸”往卫生间一歪嘴,马 克就看见从卫生间里伸出一只腿来,还有血水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流淌。他觉得心头 一阵发紧,就干呕了起来。 “板寸”看马克这样,就过来安慰他说:“没事,我们把尸体处理一下,等到 了晚上我们再用编织袋子把他背到河边往河里一扔,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事的,你放 心好了。” 马克想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他先到楼下的小吃店里买了十几袋方便面和几瓶矿 泉水送回去,又按照“板寸”的吩咐到旧货市场买了几个大编织袋。然后他就离开 了家里,把“板寸”一伙留在家里处理候四胖子的尸体。他不愿呆下去,一是不愿 看到那血腥的场面;二是觉着毕竟和候四胖子交往了这么多年,可一眨眼间一个大 活人就变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赘肉,心里毕竟不忍,情绪也是挺复杂挺恻隐的。他 就自己安慰自己说,这是他逼着我送他上西天的,是他自蹈死路的,是他确实做的 太过分了! 马克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每看见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过来 都会心惊肉跳半天,总觉着事情暴露了,“板寸”他们已经被抓住了,现在警察就 是在满街搜捕他呢!这样溜达到中午,他拐进一家小饭店里,要了一瓶“汾阳王”, 也没有要菜,仰起脖子灌了一气后,就对着饭店的服务员大喊着他杀了人了,又掀 翻了桌子,挥舞着酒瓶子,吓得周围的几桌客人都离开了。酒店老板就让两个男服 务员把他架到外面的人行道上扔下,也没有要他的酒钱。 马克靠在那儿,让太阳烤得浑身冒汗,衣服全湿透了,湿渍渍地贴在身上。这 样过了一会儿,他酒醒了,自己爬起来,掏出手机想给扬雪打个电话,谁知他拨了 扬雪的手机后里面却提示说手机不在服务区里。他想了想,就又给董丽打电话,董 丽一听是他的声音,显得很高兴,连声说:“马哥你在哪里么?马哥马哥噻你可是 想死我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看看我噻……” 马克好像觉得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的,怎么就好长时间没有看她了?但现在他的 意识有那么点模糊,似乎又觉得就是过了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董丽了,她在手机里的 嗲声就像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他摇晃了一下脑袋,问董丽:“你现在、 在哪里?” “我在单位里噻。” “什么、单位?”马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歌厅里噻。马哥你过来么?” “哦噢。”马克这才明白她们是把歌厅也当单位的,每天也是要来上班的。就 说:“好吧,我过来。”他就来到街边,伸手拦了辆车,来到“天河”后,就看到 董丽又站在门口等着他,一看到他那个样子,一脸心疼地说:“哎哟,马哥你这是 怎么了噻?是哪个欺负你了?” 马克摆了摆手,和董丽走进一间包厢里,一屁股靠在沙发上,说:“给我倒杯 水,我的嗓子眼里都快着火了。” 董丽这时闻见了他嘴里和身上的酒味儿,就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去倒水一边说: “马哥哟,你啷个喝了这么多的酒噻,这多伤害身体么!是哪个要你这样子噻!” 马克瞪了董丽一眼,接过水来一口气喝干了,干脆自己起来到饮水机旁边接一 杯喝一杯,一连喝了十几杯,这才抹了抹嘴,又靠在沙发上,一语不发。 董丽在旁边看他样子很古怪,眼睛瞪瞪地看着一个方向好半天也不动一下,不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有点忐忑,小心地靠近马克坐下,问:“马哥,我陪你唱 首歌吧?”看马克没反应,就又低声说:“要不,马哥你在沙发上躺一会儿,要不 要得?” 马克就顺势躺在了沙发上,头靠枕在董丽的腿上,不大功夫竟然就睡着了,发 出了轻微的鼾声来。董丽注视着这张显得很憔悴疲惫的脸,望着这个对自己还不错 的男人,她觉得马哥和一般客人不一样,是一个越交往越觉着有味的男人,尤其是 待她不薄,算是一个她在这滚滚红尘中遇到的一个最好的男人了。想着男人在这个 世界上也真是不容易呢,许多时候还不如她们女人噻。她盯着屏幕上的一首歌,似 乎那首歌就是专为她这会儿的心思放的:“做个男人很累不能轻易掉眼泪,受伤的 时候不能像女人那样找个肩膀依偎;做个男人很累不能轻易掉眼泪,就是失败了还 得在人面前装作无所谓。心疲惫不需要人来安慰,心已醉醉得不能轻易掉眼泪,受 伤的时候不能像女人那样有人来陪……” 可反过来讲,在现在这个社会上,一个女人只要年轻点,长相好一些,就可以 傍上一个有钱的男人,轻轻松松地赚到一笔钱噻。就像她们这样的在歌厅里陪男人 寻欢作乐小姐们,挣钱也要比他们轻松的多呢。然后就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可是, 能过自己的日子么?要不她们咋都这样说噻:一个女人只要做过小姐,就什么也做 不成什么也不会干了。她们这里就有一个小姐,是个东北姑娘,长得很丰腴,被他 们一个在这个城市里当老板的老乡看上了,决心救她从良,就给了她一笔钱,听说 有五、六万吧,给她在市里挺大的“服装大世界”租了一个柜台卖衣服,可不到一 年,她就把钱赔光了,又回到这里来做小姐了。还有一个她们老乡,发疯一般地挣 钱,不择手段,客人让怎样就怎样,什么都可以做,半年时间就弄了十万。她回到 老家先开了一家餐馆,不到两个月就亏掉一半。她把餐馆盘了,用剩余的钱又开了 一家服装店专卖休闲服,结果又亏了。她又开了一家茶馆,经营了三个月,最后还 是亏了。她又回到歌厅来了,身上只剩下了一百多块钱,和她一年前初次“下海” 时身上的钱差不多。真的如同歌里唱的那样:“我们辛辛苦苦地挣来,我们轻轻巧 巧地失去!” 董丽就这样让马克躺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在歌厅里浮想联翩,直到天渐渐地 暗了下来,马克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只好抬了一下自己发麻的腿,轻轻摇晃了 一下他,叫道:“马哥,天都黑了噻,是不是去吃一点东西么?” 马克这才醒过来。他确实是困了,昨晚就没有睡好,今早又这么刺激一下,神 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到了董丽这里才放松了,好好地睡了一觉。他从沙发上起来, 看着外面已变得灯火璀灿了,就问:“你一下午都在这里陪着我?” 董丽说:“你一直枕着我腿噻,我怕一动又把你惊醒了,就一直……”她做作 地揉了揉腿:“把我腿都枕麻了噻。” 马克这会儿也顾不上感动了,他心里惦记着家里“板寸”他们把候四胖子的尸 体处理的怎么样了?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二百块钱递给董丽说:“我只剩下这二百块 了,你给我结一下账吧。你的小费我过些日子加倍补给你。” 董丽说:“马哥不要说这些噻,要是你钱不够,这钱你先拿上,我这里有……” 马克便没有再说什么,出了歌厅就拦了辆车赶紧往回走,到巷子口上他就下了 车,先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他喘了两口气,慢慢地踱到 楼下,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可疑人出现。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了楼, 打开门,里面没有人,“板寸”他们已经走了,并且把屋子给他打扫的挺干净,比 他打扫的还要干净许多。他又到卫生间看了看,除了地砖还有点湿渍外,并没有什 么变化。他的心管回彻底放下了,觉着“板寸”这几个人办事还确实有一手,干净 利落,只要把尸体往出搬时不要让人发觉就更万无一失了。至于候四胖子,他早就 从单位辞职了,又和老婆长期分居着,短时间里绝不会有人发觉他不在了,失踪了。 等到有那么一天也许会有人想起他来的,但找不到他也就会不了了之。在这一点上 马克并不担心什么。 精神上一放松,马克就感到肚子开始饿了,一阵阵地叫唤。他开始在屋子里翻 找,竟发现早上给“板寸”他们买的方便面还有一包放在厨房里。他赶紧用锅接上 水,打着火烧水,就听有人在敲门,他又一惊,慢慢地蜇到门口,问了声:“谁?” 外面有人说:“开门噻,马哥是我。” 原来是董丽。 马克赶紧打开门让董丽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又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董丽说:“你忘了我跟踪过你噻。”顿一下她说:“马哥,我总是觉着你今天 有啥子事情在瞒着我,你走了以后我心里一直乱得很,总觉着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噻, 就忍不住跑来看看你。马哥,你没啥子事情吧?” 马克从内心里感到这个姑娘的善良来,他不由自主地搂住了董丽说:“没事没 有事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你放心。”他又在心里说:只要这次成功了,他一 定也要好好地报答一下董丽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