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 心中的镜像,总是互相映衬。 人的一切好奇,皆为了在同中发现不同。 我从某一个问题出发,正是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反面。 用一枚硬币占卜吉凶,实际上是占卜内心是平衡还是失衡。 世间那些最朴素的行为,往往也充满了辩证的意味。 路可和马小萌,同貌而异质。 从一个女子的身体揣测其灵魂的深浅,必然得不偿失。 在路可身上,我什么也没得到。而马小萌,却给了比我需要的更多。假如没有 四妹,我真该接受马小萌。 接下来的讲述已不再属实,仅仅是我在狱中的设想。算起来,总共有七种设想, 我一一拆解,与大家分享。 它们都是关于两姐妹的故事,仅仅是故事。 臆造出来的故事。 我希望因这些故事而嘲笑自己,而我不能。 就当我是一个意识已然错乱的心理师,把不该告诉的也告诉了您。您当然不会 信,也不会胆战心惊。从怀疑真话是谎言这个角度,我们每个人都够格做心理师。 之一。 路可返回K 城,并未直接去往哥哥的别墅,而是去了金丞大厦,这是路勇出任 董事长的一个大公司所在地。 六子坐在路勇的座位上,色眯眯地望着路可。 “你没死?”路可有些吃惊。 “只是受了点伤,当时我不装死,你妹妹非把我打开花不可。这一个来月,事 出的不少,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勇哥被人捅了,没救过来。老二去了香港, 音讯皆无,只有我组织弟兄查找真凶了。你回来正好,去大哥别墅看一下,看看能 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我没让弟兄们去,因为大哥生前就很不愿意看到弟兄们去他家 里。你去比较合适。” 路可淡淡地说:“辛苦你了。” 六子马上嬉皮笑脸起来,“我这还不是心疼大哥和你,现在大哥不在了,除了 我谁还能帮你挑这个梁?” 路可不理睬他,带了几个人去路勇的别墅。 “你们在外面等着,”路可对另几个人说,她用钥匙打开底层的大门,一步一 步向楼上路勇的卧室走去。 忽听到门外一阵惨叫声,她心下明白,中了埋伏。 有人大喝:“抓住路可,别让她跑了。” 路可情急之下,从楼梯拐角破窗而出,右肩被玻璃划破了,鲜血染红了白色的 衣服。她刚站稳,就中了一枪,右腿被打中,她跪倒在地,强忍剧痛回手一枪,将 偷袭者打死。 “抓活的。”有人喊话。 路可滚到别墅的侧面,那是一个小花园,她爬了过去,在一棵苹果树后埋伏起 来。 “人呢?他妈的。” “刚才还在这儿了。” “这有血。” “这也有。” “去那边看看,我就不信她能飞了。” 路可看清了,领头的人正是七哥。他竟然赶到自己前面到了K 城,还与六子定 下计策陷害于我。看来大哥瞎了眼了,交了一帮畜生作兄弟。 她抬手一枪,正中七哥心口,七哥惨叫倒地。她再欲射击时,枪被人踢飞了, 这个人正是六子。他连续猛踢路可得两肋,路可晕了过去。六子用手铐把路可铐在 苹果树上,再用冷水浇醒了她。 “妈的,臭婊子,老子本来喜欢你的脸蛋,不想对你太残忍,是你逼我杀你的。 不给七哥报仇,我怎么对他的人交代?你去地狱找你哥吧!”六子扣动扳机。 警车赶到时,六子一伙已经撤走。将路可送往医院的途中,路可停止了呼吸, 她声音微弱,重复着一个名字:小萌,小萌…… 马小萌赶回K 城,给帮里的老二打电话,老二说,我现在不方便,你先跟六子 见个面,他熟悉情况。于是马小萌约了六子见面。 六子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马小萌告诉他一个地址。十分钟后,六子的车到了,马小萌上车。 车子径直向远郊驶去,竟来到了一个疗养院附近。 “这是什么地方?”马小萌异常紧张。 “送你来疗养。”六子说。六子的手抓住马小萌的一只手,他赞美道,“又白 又嫩。”马小萌扬手给他一个耳光。 六子收起****的笑容,骂道:“你哥死了,你已经没有保护伞了,还臭装什么!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马小萌愤怒地推开车门,刚钻出车,就被人闷头一棍打在后脖颈上,她觉得眼 前发黑,丧失了知觉。等她醒来时,发现她躺在六子的车里,衣服已被扒光,六子 正兴致勃勃地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嘴被堵住,双手双脚都被捆定,动弹不得。六子 发完淫威后,又把手塞了过去,马小萌疼得死去活来。六子出了车,又来了一个粗 壮如牛的男子,马小萌不认识,这次的蹂躏更加激烈,马小萌这一刻只想死去,但 她不知道姐姐在哪里。被十几个人轮奸后的马小萌,停止了呼吸。 姐姐的灵魂接她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罪恶的地方。 几天后,六子一伙和七哥的手下为了一个妓女火拼,各有伤亡。警方行动迅速, 一举擒获六子等十五名黑帮分子。 之二。 马小萌回到K 城,顺利地见到了姐姐,路可拥抱住她,说:“你知不知道我有 多担心你!” 这一句话融去了马小萌心中所有的冰霜。 姐妹冷静下来,商量立即动身出国。K 城已不是久留之地。 “姐,你当初就不该回来,国外总比国内适合你。” “我还不是牵挂哥和你。好了,我们这次离开就不回来了,也不分开了。”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徐大哥。” “他没准已经出卖了我们,躲还躲不及呢,快走吧。” …… 登机前,两人被逮捕。 之三。 六子没死。 六子的一双小眼睛喷出火来。路勇死了,他的威信空前提高。他竖起一根棒槌 般的指头说:“谁想当老大,谁就得按规矩办!” 这话说给谁呢?自然是路可。 什么用意呢? 原来马小萌回到K 城后就被六子软禁起来,路可的左右手均以倒戈,听六子号 令,路可孤掌难鸣,眼看自己的亲妹妹被关在黑屋子里,自己无能为力,她也被限 制了自由。 这天晚上,黑帮开了“扩大会议”,路可自然也参加了,最重要的议题是选出 新的老大,支持路可的声音稀薄微弱,支持六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所以六子敢说出 狠话来,给路可难堪,让她骑虎难下。妹妹救了徐奕华,徐奕华又去自首,这个做 心理师出身的男人会不会提供很多重要的线索和证据,对他们不利呢?他们感到不 妙。路可明白,自己包庇妹妹就会失去一切,自己袒护妹妹就会遭到众叛亲离,连 自己也难逃虎口。 “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五分钟之后,什么都由不得你了。谁够老大的料, 大家都会看得清楚,不会埋没人才,你是勇哥的妹子,你接替他顺理成章,但总得 让弟兄们心服口服。接枪。” 一把黑色手枪落入路可手中。 “里面只有一发子弹,希望你不要浪费。”六子坐下来,有板有眼地说。 三分钟过去了,空气死一般沉寂。 “姐,别犹豫了,我死了你才能活着。”马小萌撕心裂肺地喊。 枪响了,犹如暗夜的一声惊雷,这些杀人如宰狗的男子也感到这一声枪响震得 耳朵嗡嗡响,实在不同寻常。六子也惊呆了。 马小萌的右侧太阳穴中了枪,子弹从左侧太阳穴飞出,打入墙中。路可手一软, 枪落了地,她跪在地上,双目紧闭。 六子镇定了一会儿,拍起掌来,喝道:“好样的!够老大的料!我老六甘拜下 风,佩服你的胆魄,以后弟兄们都叫你路姐,听你的吩咐!” 路可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了。她知道,生存于狼群就只能遵循狼的法则,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有的只是一腔冷血。 之四。 姐妹回到k 城,姐妹团聚。 路可告诉马小萌:“七哥回来了,想重新入伙,底下的人都看不惯他,不同意。 我也觉得这个人来者不善,他明天晚上在一家酒店邀请原班人马呢,我也在被邀之 列,你就不要去了,估计有危险的。” 马小萌执意要去,路可说:“好吧,我们见机行事吧。” 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七哥在酒酣之际用酒瓶砸了老二的脑袋,老二满脸是血。双方剑拔弩张,一场 血斗在所难免。 七哥骂道:“孙子,当初你玩我的女人,还在勇哥面前陷害我,我现在要替帮 里除害。” 靠装死逃过一劫的六子站了起来,有人掏了枪,六子暗里支持七哥,他喊道: “勇哥活着的时候,老二总和勇哥作对,在外面赌输了几个亿,都是勇哥给摆平, 这次勇哥出了事,他一个人跑到香港去快活,是何居心?这种人留着是祸害!老七, 废了他!” 七哥的匕首雪亮,穿透了老二的身体。 路可和马小萌趁乱溜了出去,直接赶往火车站,买了最早的票赶往北京。火车 启动,二人才放松下来。 马小萌说:“姐,我们不回来了。” 路可坚定地点点头。 数日后,二人到了海外。 之五。 路可等黑帮骨干开了一家大型酒吧,开业庆典之际被警方一网打尽。 马小萌获悉后远走他乡,寻找新的生活。 该忘却的总会被忘却。 之六。 路可被警方通缉。 这次被咬得很紧,几个方向的警车在追赶路可的红色轿车。 前面是火车经过地,此时正有一列火车自西向东驶来,路可决定死命穿过去。 她高估了自己的车的速度,开足马力后的车如同飞出的箭,风驰电掣,但火车的速 度非同小可,二者在一瞬间相撞,路可当场毙命。现场竟找不到全尸。 马小萌回到k 城后,形单影只,知道姐姐已不在人世后,一度精神失常,在精 神病院度过漫长的一年后,病情好转。 她的精神病科医生是一位天主教信徒,引导她皈依天主教。马小萌后来笃信天 主,做了修女。 如果真的是这样,离开监狱以后,我要不要去看看她? 之七。 金丞大厦顶层。 楼下警车长鸣,数百警察严阵以待。 路可和马小萌已经被困一个小时了。附近的交通受到了一定的干扰。 “姐,怎么办?我们出去吧?” “出去也是死。”路可有点疯狂,披头散发,踱来踱去,“要出去你出去,现 在还来得及。等我改变了主意,你再想走,我会杀了你。” “不,姐,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路可一把拥住了马小萌。 楼下有人用扩音器喊话:“楼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 来自首,我们会宽大处理。” “六子跳楼了吗?”路可问。 “跳了,被抓住了。” “七哥呢?”路可神色愈加没精打采。 “七哥自杀了。” “老二他们呢?” “他们不知道怎么,好像得了消息,早就跑了。” 路可轻叹了一声,说:“我们也该走了。” “怎么走?”马小萌怀疑地望着姐姐。 “去,把保险柜打开,快去!” “哦。”马小萌接过钥匙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了除了成捆的钞票,还有一个白瓶。 “姐,打开了。” “把那个白瓶拿过来。” “这里面是什么?” “毒药。” “姐,保险柜里怎么会有毒药?” 路可不语,接过白瓶,轻轻拧开盖子,淡然地说:“妹妹,下辈子还愿意让我 做你姐吗?” “愿意。” “那好,我们一人一半,喝了它。”路可说完,闭上眼睛,将半瓶毒药灌入口 中。 马小萌战战兢兢地将白瓶移向唇边,最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饮而尽。 姐妹两个相拥在一起,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一分钟后,两个人缓缓倒地,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真想……”姐姐有气无力 地吐出两个字。 “嗯。”妹妹迷迷糊糊地应道。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经常梦到那条河流,它向我讲述很多事情,我想,我应该 在现实中找到它,亲眼看看它的模样。也许,那是一条像婴儿一样会哭泣的河流, 哭泣之后,又可能会微笑。 没有比那条河流更神秘难解的事物了,它告诉我,你知道的全是假象。整个世 界,只有我能听懂它的语言,然而那次神秘的对谈后,它消失了。那一年,我踏上 了寻找它的漫漫路途。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