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追杀(1) 第一章追杀 1 那年我二十七岁,在老家经营着一家小杂货店,烟、酒、农药、大裤衩,什 么都卖,虽说赚钱不多,倒也能维持生活。女友是邻村的,体格粗壮,膀大腰圆, 是干农活的好把势。我们从小认识,青梅竹马。 我盘算着等攒够五万块钱,盖座独门独院的房子再结婚。我不想靠父母,他 们年龄大了,母亲还有风湿性关节炎,两手蜷曲如鸡爪,能供我读到高中已属不 易。 可天有不测风云,也怪我发财心切,被一个卖假文物的骗了。 那家伙和村长沾点亲,刚来我们这儿时,完全是一位解甲归田的隐士,整日 穿着身飘逸的唐装,布袜青鞋,留着尺长的黑胡子,说话也文绉绉的。 这副架势把好多人都唬住了。 后来他不知怎么瞄上我了,每日都到我店里闲聊,谈他在外面的种种见闻。 一日似乎喝多了酒,他透露了他的身份,一个被国际通缉的文物大盗,身负数条 命案,他让我发毒誓别说出去。 他还说目前有一批货急需找个地方暂存,村长他信不过,他看我忠厚老实, 想先放我这里,等风头过了再来取。 不需要什么,十万块钱就够了,这批货至少能值两百万,如果到了约定时间 他未来取,我可以自行处理。 他给了我一块样品,让我去县城检验。我还真去了,纯正的鸡血石。 我头脑一发热,花八万八千换了一堆破石头(本来凑了十万,交钱时他豪气 大发,说凑个吉利数字,退了我一万二)。这下我几年积蓄花光不算,还欠了一 屁股债。 然后他就人间蒸发了,约定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了,他还没回来,我意识到上 当,又拿了几块石头去县城检验,果然假的。 我去找村长,村长说:" 想不起来了,他在我家吃过几次饭吧,我也不知道 他去哪儿了。" 我又跟村长说那家伙骗我钱的事,这么一提醒,村长更想不起来了,连吃几 次饭都否认掉了,又反问我听谁说那人是他亲戚。 除了那骗子外,还真没人说过。 接下来的日子完全是一场噩梦。每天都有追债的拿菜刀砍我家门,女友跟我 大吵了几架后也分手了,父母看我不顺眼,经常摔锅砸碗,指桑骂槐。 第一章追杀后来我实在没脸再待下去,就跟着一个做蔬菜生意的朋友的货车 到了上海,在松江九亭镇租了间民房。四处找工作无果后,我用身上仅剩下来的 一点钱买了辆旧三轮车,每日靠蹬车拉客过活。 九亭有个挺大的公共汽车站,一般我都是在出口处等人。那天夜里下大雨, 又刮着风,同行们都没来。我披着破雨衣斜靠在车上,看着水从天而降,在路灯 的笼罩下,地面起了一阵阵迷雾。 十一点多的时候,最后一班车到了,稀稀拉拉下来几个乘客。 我凑上去,但没一个要坐三轮的。又等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人,我也准备撤, 一辆卡车鸣着笛停在不远处,司机跳下来到通宵营业的小餐馆吃饭。我去墙角撒 了泡尿,等转身回来,见一个穿黑衣服的汉子已经坐在车上了。 " 去旅馆。" 他声音嘶哑,讲完又紧张地四处张望。 " 旅馆很多,哪家啊?" " 最近的。" 他说,又低下头,把车帘子拉了下来。 镇西头就有一家招待所,我带他去了那儿。他没带伞,挎着个黑包从车上下 来后踉踉跄跄地进了招待所的门。我突然想起他还没给钱呢,正要追过去,见他 又出来了。 " 我没带身份证。" 他非常尴尬。 " 哦,车费。" " 这边住店是不是都得要身份证?" " 哪儿住都得要,大上海,不是一般地方,你第一次来吧?五块。" 我打了 个哈欠,想着别跟这人废话了,赶紧回去睡觉。雨下得越来越大,像无数条线从 天上垂下来,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 小兄弟,我去你那里休息行不行?我出钱。" 还没等我回话,他蹚着店前 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就要上车。 我骂了声" 你有病啊" ,跳下来使劲推了他一把,手碰到他身上时发现有些 不对劲,黏糊糊的,似乎不是水,我怔住了。他呻吟了声,一下子坐在地上了, 身子缩成一团,像是非常痛苦,他头发贴在前额上,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