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公路上驶过一辆救护车,那刺耳的鸣笛声给暮色中的城市增加了紧迫的气氛。 今天发生的事故好像特别多。大矢勉抬眼看了看急救室里的时钟,6 点40 分。 大约两小时前将一位伤员送到这里的救护车,又被叫到了别的事故现场。也许是叫 了别的车,不过不管怎样,今天医院内外显得多少有些忙乱。 大矢看了看患者。 “稳定剂一克,头孢全素三克,注射液一小瓶。”“是。”主任医师和护士正 在做打针的准备工作。 头发已被全部剪掉的患者的头部和脸部的大部分裹着纱布,头部还接有数根作 脑电磁波测试用的绝缘电线。他的喉结下部也已被切开,插入了一条胶皮管,与床 边的人工呼吸机连接。伴随着人工呼吸机上红色指示灯的一亮一灭,输氧管也有规 律地一起一伏地为患者输送着氧气,勉强维持着患者的生命。 当救护车把他运来的时候,他的右耳至后脑部都已被轧瘪了。“是被车轧的。” 一位救护队员说。受伤的人身着长袖运动上衣和灰色长裤,年约二十五六岁,是一 个高个子的男性。 大矢当机立断地采取了应急措施,送到医院后又用CT 对其进行了头部检查, 因为治疗前首先必须了解患者头部的伤情,看是否仅仅是脑挫伤,以及脑内部是否 已出现了血肿。 由于没有确定血肿的存在,所以没有马上对患者进行手术,但是脑损伤严重。 大夫们考虑尽可能使用一切治疗手段,将患者的脑压降下来。虽然刚才在救护车里 就已对患者进行了输氧,但由于患者出现了呼吸不稳定的情况,大夫们就实施了气 管切开和人工呼吸器安装手术。 护士为患者注射了一针紧急救护剂。 副肾上腺荷尔蒙、抗生素、脑细胞活化剂,由注射针经打点滴的管子流入患者 的静脉。患者一动不动。从渗血的纱布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到他的鼻子与下颏部位 的脸色已如墙壁般苍白。 大矢站在床边守望着左上方的监视仪器。心电图的显示完全是正常人的图像, 而脑电波则时而平稳时而波动。若是呈山型线平稳向下的话,那就说明患者发生大 脑死亡已是不容置疑的了,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只有心电图的显示一直处于正常状态。听救护人员讲,患者在横穿马路时,被 一辆快速行驶的卡车撞到了头部,受伤的部位完全集中在头部,而手脚只是有些轻 微的擦伤。患者身高约1.70 米以上,是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他的心脏似乎比一 般人要强健得多。 患者的脑部处于突发性濒死状态,而心脏却依然强健地跳动着,这其实是一种 令人痛心的现象。因为即使用人工呼吸器将氧气源源不断地输到患者体内,患者最 终仍会死亡。 大矢在摸了摸他左手的脉搏后,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床单上。这时大矢发现在 他的拇指与食指间有一个五厘米见方的钩状疤痕。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呢?也许是 在做运动时弄伤的吧——望着患者匀称强健如运动员般的体格,大矢这样推测着。 大矢指示护士主任密切注意患者的伤情变化后,便走出了急救室。 楼道的长椅上坐着两位身穿警服的警官。他们一见到大矢立刻站了起来。他们 是所辖东部警察署交通科的巡警,是在急救车来了以后就马上赶到医院的。 “病人怎么样了?”年青的巡警问。 “经过初步诊断,病情非常严重。”“醒过来了吗?”“啊,这也许……不太 可能。”“是吗,那么……受伤的人的身份我们现在还搞不清楚。”巡警的目光投 向了长椅上。那里放着黑色的旧皮钱包、瑞士产皮表带的手表、方格子手帕、一些 碎纸片和一支圆珠笔。这些就是患者身上所带的所有物品。它们全都是从患者衣兜 里掏出来的,是两位巡警从护士那里拿到的患者的物品。 可是这其中没有一件物品可以证明患者的身份,所以巡警只有在这里等待患者 苏醒,以确认其身份。 这完全是一种无奈的做法。巡警已经向大矢了解过了患者的年龄、身体特征等, 并做了记录。大矢还告诉巡警一些其它情况,比如患者细长的脸型、左手上的伤痕 等。除此以外,似乎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提示患者的身份及职业的身体特征了。 巡警点了点头。 “肇事者已被带到警署。据他讲,受害人是在没有交通信号的地方横穿马路的, 他以为那人已经快要走过去了,可是突然又停在了那儿,并踉踉跄跄地向着急驶而 来的卡车迎面撞了过去。如果司机的话是真实情况,那有可能是自杀。总之,先就 此进行下一步的安排吧。”下一步只有依照受害人的指纹来分析其工作情况了,也 就是要将其指纹与全国的罪犯指纹记录进行对照,从而得出受害者的身份确认资料。 大矢把任务交待给巡警及护士后,便向院长室走去。 这时,他想起刚才中断了的电话。那是大学医院脑外科的吉开教授打来的电话。 当时刚说了一半儿,救护车就到了。 虽说运来的身份不明的患者与刚才的电话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依然有些因 素促使大矢想起了刚才中断了的电话。 大矢勉是这个拥有300 万人口的城市的国立大学医学系的毕业生,毕业后就在 这所大学的附属医院的医疗部工作了十年左右。如今在国立大学的教授群中被视为 权威的吉开专太郎教授,在大矢刚进入医疗部工作时就已是讲师,是脑神经外科免 疫研究室的主任。大矢的大学毕业论文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 后来大矢自己开办了外科医院。开业后,他有时会拜托吉开教授,将一些麻烦 的患者转入大学医院;而当大矢碰到自己不太拿手的手术时,也会托吉开教授派遣 这方面优秀的医疗部人员前来援助。虽然自从大矢作了开业医生,就渐渐地对医学 界的最新知识和情报有些生疏了,但在这方面,他没少得到过吉开教授的关照。就 连大矢结婚典礼上的征婚人也是由吉开教授担任的。 现年46 岁的大矢在担任着一家有口皆碑的外科医院院长的同时,在吉开教授 的影响下,一直热衷于临床研究。 他拉了拉白大褂的袖子,走向楼道的另一端。院长室的门是开着的。他回到这 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办,只是想再给吉开教授挂个电话,因为刚才的电 话是由于自己这边儿有情况而挂断的。他走近办公桌,桌上摆着两部电话。当他正 要去拿其中一个的话筒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简直像是早就预备好了似的。 大矢把话筒靠在耳边。 “什么?”接电话的瞬间,他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地点……”这部电话 不是医院内线,而是院长办公室的直拨电话,平时大矢只将这个电话号码通知给了 与自己私人关系较好的亲朋好友。 打电话的是个女人,是向他求助的。从那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话语中也听得 出是请他火速赶到现场。大矢向她询问了现场位置,她说就在公路的对面,距这儿 大约有三百米左右。 大矢的脑海里又回响起了就在10 分钟前急驶过街道的救护车的鸣笛声。若是 通报119 ,救护车将非常迅速地到达现场。即便是在离医院这么近的地方,救护车 大概也会比医生更早到达现场。不过,若是管辖区内的消防署的急救车都已派出去 了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明白了,我马上就到。”大矢果断地答道。 他叫上两名护士,一起飞奔出里院。院子里停放着他的一辆中型汽车。 虽然是5 月底暮色渐迟的天气,此时的周遭也早已被夜幕笼罩着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