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一看不要紧,不禁使朱子十分吃惊。 乡原已经脱去了橄榄色的运动上衣,放在了脚边的一块石头上,正在脱鞋。朱 子从刚才他从车上懒洋洋地下来的情形看,根本没料到乡原会来个180 度的大转弯。 当乡原脱利落了之后,便避着朱子和少女们的视线,靠近了吊桥。 他首先先察看了一下捆绑吊桥的绳索。那几根捆在木柱上的绳索,早已成了油 墨的颜色,但还不至于到了腐烂得很快就会折断的地步。乡原看了一眼前面的那块 写有“禁止通行”的牌子,这是由于吊桥上有好几处的铺板都没有了,人走在上面 是十分危险的。 乡原又试着拽了拽绳索,向桥上的两个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不要乱动,便小 心翼翼地踏上了吊桥。 他的个子有1 米80,肩膀也很宽阔,所以看上去动作有些笨拙。他一步步地向 吊桥中央挪过去。 他用双手分别抓住吊桥两旁的扶手绳索,双脚有选择地踩着铺板向中央移动着。 虽然动作慢,但因为他的步子大,所以前进得也很快。大概他在权衡着这座吊桥是 否可以经得起这三个人的重量。 湖面上吹来的风显然比岸边上大多了。在强风的吹动下,吊桥左右摇晃着。一 次剧烈的晃动,必然引起桥上的人的连锁反应,所以半天也平稳不下来。 这两个女人不再动了,她们尽量保持着平静,等待着乡原的到来。她们的衣服 在风的吹动下飞舞着,好像身子也随时会被吹上天去似的。那个小姑娘时不时地还 发出阵阵惊叫声和抽泣声,但那个年轻女人除了刚才一只脚掉进漏洞时有抽泣声, 以后便再也没有哭了。 乡原终于来到了两个人的身边。 他先把手伸给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女,并用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扶手绳索。 这个少女一开始用双手紧紧地拉着乡原,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她感到有点 儿安心了,才在乡原的示意下,慢慢地挪动了步子。 在过了几处没有铺板的地方之后,乡原便松开了少女的双手,让她自己抓着绳 索向桥头挪去。然后,他站到少女的另一侧,以防两个人都在一侧而使桥失去重心。 偶尔那个少女还把一只手伸向乡原,而且不时地吓得弯下腰。直到她牢牢地抓 住了乡原的整个胳膊时,才似乎安心了许多。 当两个人都回到了吊桥入口处时,朱子才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站在山崖上的少女们一阵欢呼,全都去接住快要瘫在地上的少女。这个少女不 禁又要失声痛哭,那三个少女连忙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这些女孩子看上去比鲇子大不了多少,也就是大二三岁的样子。对这么重大的 事情竟然这么随便,朱子心头不禁一热。 乡原又要朝吊桥中央走去,但那个年轻的女人刚才已经靠自己的力量从窟窿里 拔出了脚,站了起来,并试着向桥头这边走了过来。但是,由于刚才掉了一只鞋, 她现在光着两只脚走在铺板上十分吃力——这时,她已经把另一只脚上的鞋也脱了 下来,拿在了手里。 结果,乡原在中途迎着了她。他先接过了鞋,拿在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拉住 她的手,向桥头走去。他二人的速度显然比那个少女要快一些。 当她终于踏上了土地时,乡原才把鞋放到了她的脚边。乡原冲着这几个人招了 招手,没说什么,又来到放自己衣服和鞋的地方。 大概是为了缓解一下心中的惊恐吧,那个年轻的女人背靠着一棵大树,闭着眼 睛呆了一会儿。 看上去这个女人比朱子小个四五岁,也就是二十七八岁吧。一件淡蓝色的连衣 裙上,系着一个瓷蓝色的装饰,是和围巾系在一起的。她高高的鼻梁儿、椭圆形的 脸庞,虽然只上了淡妆,但长得清秀、洁净,给人一种气质清新高雅的感觉。 她的目光正好和朱子对上了。朱子冲她微微一笑,这个女人的表情也渐渐地松 弛下来。她向乡原那儿看了一眼后低头行了个礼: “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也许她已经看出,朱子是乡原的伙伴。 “没什么,您也是去救孩子嘛。” 朱子仍然微笑地答道。 “嗯……我是偶然从这儿路过,听到孩子们在乱呼乱叫。她们也是,非要打赌 过桥,结果走到半截儿害怕了,也走不回来了。” 说着,两个人又朝那几个少女那儿看了看。这几个女孩子已经恢复了精神,尤 其刚才那个女孩子,似乎在向另外3 个人夸耀她如何“历险”吧。 “因为是本地的孩子,所以根本不在乎警告板上的字。”朱子苦笑了一下。她 忽然想起来,合掌村的附近也有木制的吊桥。 “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原以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料一踏上铺板,看到下 边的水流那么快,头一晕……幸亏你们及时赶来,实在是太感谢了。” 这时,乡原已经穿好了衣服和鞋子,一边望着对面覆盖着大雪的山峰,一边掏 出了一支香烟。 少女们似乎要回家了,一一走了过来: “实在是非常感谢了!” 她们说着,向乡原、朱子和那个年轻的女人行着礼。 “你们去哪儿啊?” 朱子问道。 “去萩町。” 一个少女用手指了指湖对岸。 “路上要多加小心,尤其不要再过那种桥了!” 朱子又恢复了刚才责备的口吻。 这几个女孩子又重新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向他们三人道谢后,便消失在了树 林繁茂的林间小道中。 剩下的这个女人用手掸了掸裙子上的泥土,似乎也要告辞离去。但这时她才记 起来刚才已经丢了一只鞋,另一只鞋的漆皮鞋跟也在上岸时掉了。 这个女人皱了皱眉头,黑色而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十分为难地看了一下自己扔 在草丛中的挂肩式皮包和太阳镜。 “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从名古屋来的。” “一个人?” 朱子又问了一句。 “是的……” “这可不好办了,鞋也没有了。” 这个女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一笑便露出了白如碎玉的牙齿。看上去她有点 儿无所谓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朱子轻轻地“啊”了一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