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奥平诚次,18 岁。他被以“故意伤人致死”嫌疑,于案发两天后,即6 月21 日早晨,送到了名古屋地方检察厅。 这个案件分配给了刑事部少年组检察官千鸟朱子审理。 一般说来,平均每天有五六件案子由县内警方送来,然后由刑事部长根据具体 情况分配给每名检察官审理。刑事部内设有暴力组、少年组、毒品组、公害组和外 事组,基本上是按案件的性质分给各组的检察官,但也有例外,如某组的案情多, 办不过来,或正好该组检察官外出,此案又是急求办理的情况下。平均每个检察官 常常同时办理5 个案件,最多时超过10 件的时候也不少。 由于这次的案情是一个18 岁的青年人,于是就分配给了少年组的千鸟。 朱子首先过目了一下从中央警察署送来的材料,然后告诉正在旁边办公桌上整 理别的检察官的材料的事务官矢津,请他把那个少年带到办公室来。 朱子的办公室在检察厅四楼,刑事部的西侧。在这间细长的办公室里,她和矢 津的办公桌摆成了一个“L ”型。在窗边,可以看到整个名古屋城墙和墙边的绿草, 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远方的伊吹山。 今天早晨一起来就是梅雨天的阴暗天空,连天守阁的楼顶都隐埋在白云之中。 被刑警押解的奥平诚次来了。 刑警解下了奥平的手铐,让他坐在了朱子办公桌前面的一把椅子上。然后刑警 站在了他的斜后方。 大概是奥平觉得这名检察官是一位刚刚30 岁的女性吧,他有些惊讶地盯着朱 子看了一会儿。 大凡带到这儿的少年犯或嫌疑犯的表情都十分沮丧,而奥平从正面凝视着朱子 的表情却显得那么天真无邪,或是从那个角度看,他有一种感情失落的样子,给人 一种眼睛像被什么东西晃得睁不开的感觉。 “你有兄弟吗?” 在问过他的姓名后,朱子用很随便的口气问道。 “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奥平的回答也有些生硬了。 “哥哥在哪儿工作呀?” “去年从S 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 “妹妹呢?” “正上高三。” “在哪儿?” “在K 女子大学,每天走读。” 每当说到大学的名字时,奥平都说得十分具体。 “那么,就你一个人没有上大学了嘛。为什么?” “我入学考试不及格,成了待业青年,家里也没有我的地位,父亲也说我,可 我也死了这条心……” 他盯着朱子答道,说话时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材料中这样写着:他的家在 距离案发现场一公里左右地方的一条商业街上,经营着一家中国餐馆。 “好吧,我想就关于案情,向你打听一下……” 朱子打开卷宗,向奥平慢慢地宣读他的“犯罪事实”。朱子在嫌疑犯一带进办 公室时,就想听一下他对关于材料中的哪些指控有不同意见和有什么样的辩解。在 24 小时内,她必须根据嫌疑犯的申诉与材料的内容进行核实、处理,并决定是释 放还是押送监狱。 “——刚才我念的这些都是事实吗?” “不,不是!” 奥平一反刚才的常态,一下子变得急躁起来,他皱着眉头抗议道。 “我不是和中尾先生扭打后才动手砍他的,我只是在夺过北泽女士的镰刀时… …” “那么,是你在和北泽女士争夺最激烈时,听到了后面有人来的声音,回过头 去砍的吗?” 这次奥平急促地煽动着他的鼻翼,连连摇着头: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根本就没有回过头去!!” 接着,他向朱子说明,当时他从北泽手中夺过那把镰刀后,由于惯性使他向后 跌过去,于是才砍到了中尾的大腿上。他连比划带诉说,极力为自己辩解着。 “你没有觉察到背后有人?” 朱子问道。 “这个……事后警察也这样问我,我没有觉出背后有人来,但也许当时我有感 觉?” 奥平模棱两可地说道。 “你是不是知道来人是中尾先生后才砍过去的?” “凭你们怎么说都行!反正我当时在夺过镰刀时,都说背后传来了什么声音。 死了的中尾先生和他的家属当然会这么说了!” 奥平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北泽昌代女士的?” 朱子又换了一个话题。 “你问什么时候……反正……怎么认识的……也就是老从她的庭院门口过,这 么个认识程度。” “那么你在富士见町的汽车修理工厂上班后,每天都从那儿走吗?” “我从上高三时就经常从那儿经过,学校在高噪町,我现在住的公共宿舍也从 那儿路过。” “从高校三年级开始一直住在公共宿舍吗?” “是的,因为住在餐馆的二楼上太吵,没法看书、学习,又有父亲在一旁斥责 着,我只好躲出来,住在公共宿舍。从那时一直住到上班以后……” “那么,你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北泽女士了吧?因为她可是个相当出众的女性, 你不是常常偷看她的院子吗?” 听朱子这么一问,刚才奥平那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变得扭曲了。他皱着眉,紧咬 着上下嘴唇,露出了一种当前青少年常有的表情。 “也许我偷看过,但并不是为了看那个女人。我们年龄差那么多,而且我也根 本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院子里常常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才引得我一边观赏一边开 过去……” “你说的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你是第一次去?” “是的。” “你知道中尾先生常常去北泽女士的家吗?” “不,一点不知道。” “关于中尾先生的事儿,你知道什么?” 朱子追问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那个男人倒在地上时,我还弄错了,以为他是北泽 女士的父亲呢!”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奥平睁开了他那无力的眼睛,矇矇眬眬地看向窗外。 在惨白的天空映照下,奥平那张清瘦的脸庞上,放着淡淡的光泽。 此时此刻他的辩解,和当时在警方那儿的一样,一点没有改变,也和唯一的目 击者——到目前为止唯一的目击者赤司晴江的证词完全矛盾,而警方送来的“犯罪 事实”,则是基于晴江的证词而作的。 朱子让刑警暂时把奥平带下去。她开始考虑把他先送到少年鉴别所去。 如果是成年人,也就叫监狱或拘留所了。但如果是未成年人,尽管是嫌疑犯, 只要与命案有关,一般是不会轻易放走的。 接下来朱子就要做认真而谨慎的调查了。做为参考人,她必须把现场第一个出 现的北泽昌代带上来。 朱子首先看了一下材料。在她看了北泽昌代的年龄和工作地点后,马上想起来 就是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即她和乡原武彦在白川乡过了一夜之后的第二天,在御 母衣湖畔遇到的那个女人。 北泽昌代那明显的椭圆形脸庞,顿时浮现在朱子的脑海里。在风中摇曳的吊桥、 淡绿色的湖水也渐渐在她的头脑中扩散开来,只是回忆起来不再有当时的紧张感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