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元雄也有点不耐烦了似地说着,并发动了汽车。 元雄和久仁子在下午2 点到达了浜岛,又乘船穿过英虞湾,到达了对岸的御座 岬海角。 他们在乘船前,给名古屋的家里和那家汽车修理厂打了电话,但那边也没有任 何关于奥平和祥子的消息。他们的车也随同摆渡一块儿过了英虞湾。 到了御座岬后,元雄又开着车,行驶在高高的防波堤上。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之 后,他们来到了大王崎。 大王崎是远州滩与熊野滩形成的与志摩半岛东南端相连接的海角。比起街镇的 观光地来,这儿更有特色的是渔村的情趣。 从防波堤上向下望去,那个地方是个大的斜面地形,散在的家家户户的房子里 露出了盏盏灯光,其中还有几家古朴而雄浑的旅馆。也许是来这儿尝试海上钓鱼或 打鱼滋味的游客比较多的缘故吧,来这儿的年轻人更多一些。 这是个阴雨连绵、寒气逼人的下午。元雄开着车,沿着坡道上上下下,问了四 家旅馆,但都毫无结果。元雄自己也一点儿力气和情绪都没有了。由于这条小街太 窄了,每个空地上都停满了车,元雄和久仁子也注意了一下,几乎没有发现租来的 汽车。 4 点多钟,他们离开了大王崎,把车又开回了鹈方的营业所。 他们又来到车站前的一家餐馆,吃了点儿饭,打算乘5 点半的快车返回名古屋。 这时,他们已没有特意去松阪买点儿特产的心绪了。一直到出了名古屋车站,两个 人都没说一句话。 他们好不容易到家时,已经8 点半了。 在鹈方和名古屋车站,元雄都给家里打了电话,听说还是没有祥子的消息,两 个人的心如同灌了铅一样,十分沉重。 受久仁子之托照料英和吃了饭的元雄的妹妹,收拾好房间,已经回自己的家了。 刚走上二楼的英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又停下了脚步: “刚才有一个男的打来电话,问妈妈他们在不在。” “是谁?” 久仁子一惊,看了一眼元雄。但元雄过于疲劳,还没有那么快地反应过来。 “是姑姑还没有走的时候,打来了两次呢。” 是警察打来的吗?——久仁子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要不就是祥子他们打来的? 久仁子把给英和他姑姑买的礼品放在了茶室里,心里像着了火一样没着没落。元雄 这会儿也有点儿着急。 “找到我姐姐了?” 听到英和这么公然明显地问,久仁子心里“咯噔”一下,回过了头,看了一眼 英和。这个刚上中学一年级的孩子,倒一点儿也不暧昧,每天早上若无其事地去上 学,可心里什么事儿都明白。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许是心里更难过的表示吧? “嗯……不过,不用担心吧。” 像是怕儿子看透自己的内心世界一样,久仁子连忙把头扭向了一边。她是为了 掩饰自己痛心欲哭的样子。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是丰松家。” “是她妈妈吗?” 一种不安的男人声音,久仁子仿佛在哪儿听到过。这声音如同电流一样从她的 全身穿过。 “我是祥子的母亲,你……” “我是奥平。” 对方仍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啊!你……这会儿在哪儿?” 久仁子一惊。 “能马上来一下吗?” “什么?!” 久仁子又是一惊。 “她有点不好……现在……在医院里。” 久仁子仿佛挨了当头一棒,一下子晕了。在榆之乡的预感灵验了。 “不好?怎么回事?!” “要马上手术,但亲属不来就不能手术。我刚才打过电话了。” 奥平紧张地答道。 “在哪家医院?” “中村区的稻叶地町,宇泽妇产医院……” 怎么回事儿?会在名古屋的一家妇产医院?——久仁子没有时间再详细打听了。 她知道了医院在音乐短期大学的后身儿后,便答应马上就赶到那里。 元雄和久仁子再次把英和一个人留在了家里,马上出了家门。他们在路边叫了 一辆出租汽车。汽车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斜穿过市区的繁华大街,找到了那 家宇泽妇产医院。这家医院建在音乐短期大学的后面,四周是高大的树木和水泥墙 围着的四层建筑,占地面积相当大。中村区是过去名古屋最古老的一个街区,但却 没有喧闹的场面。两个人下了车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大门。这时,从门厅的一个角落 里马上走过来一名护士。 “我是丰松。” 元雄马上向她通报了姓名。 “啊……请来这里。” 护士马上走在前边带路。 “情况怎么样?祥子?” 久仁子语无伦次地问道。护士没有回答,把两个人领进了诊室。护士让他俩坐 在了门口的椅子上后,自己进了诊室里边。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头发略 有些花白的大夫。元雄和久仁子马上站了起来。 “我的女儿麻烦您了……要马上手术吗?” 元雄急切地问道。 “是的,是宫外孕。左侧的输卵管已经破裂了,所以,必须手术,摘除左侧的 输卵管和其他附件,而且十分紧急。” 这个大夫的眼睛里露出十分紧张的神色,并指了指椅子,示意两个人坐下。 “这个……今天,那么在哪儿……” “正在急救室里输液,用了补血药,她的血压很低。” 说着,他指了指诊室的里间。 “血液中心的血已经送到了,一会儿马上输血。当时送来时是6 点多,那时血 压都测不到了。如果二位同意签字,我们马上手术。” 这个大夫用十分冷静和沉稳的口气说道。时间甚至不容他说些安慰的话。元雄 和久仁子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 “来的时候……是救护车送来的?” 元雄又问了一句。 “不,是一个年轻人用出租车送来的。说是一块儿去哪儿了,突然肚子疼,在 名古屋车站给我们这儿打来了电话。这就是今天晚上的事儿,正好我在,好歹也得 让他们送来呗……” 这个大夫边说边像找什么人似地。 “刚才还在门口呢,他说要献他自己的血,可这会儿……” 久仁子马上意识到,这个奥平一旦和自己联系上了,便马上溜了!“能见见我 女儿吗?” 元雄又站了起来。 “嗯,这会儿最好别见……一会儿要手术,在这之前——”大夫止住了元雄和 久仁子。 “你们不太清楚,宫外孕造成的输卵管破裂使大量的血液留在了腹腔里,而且 这次破裂的部位似乎靠近子宫体,因此情况不太好。送到这儿的时候,由于失血过 久,好像肾功能也有了问题……坦率地说,就是手术,也有70%的死亡危险,也许 会因失血过多、大脑缺氧而在活过来时成为植物人呢。 但我想,如果再转到更好一点的大医院,会贻误病情……” 大夫说到这儿停住了,他那严肃的目光再次盯了两个人一会儿。他是担心万一 出什么闪失,所以必须先把困难说得严重点儿。 “全靠您了,怎么处理都行!” 元雄压抑着心中的痛苦,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夫马上也点了点头。 “好吧。您来一下。” 久仁子被大夫叫着,随他进了诊室的里间。刹那间,她一下子惊呆了。 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祥子时简直认不出来了。 祥子蜷缩着身子,低垂着头,像一只虾一样。一名护士在数着她的脉搏,另一 名护士在她的另一只胳膊上扎着输液针。床边的输液架上吊着一只大输液瓶,从那 里殷红的血液正一滴滴地滴进祥子的血管里。祥子戴着一个圆圆的冰帽,表情十分 痛苦地摇着头,而且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因为她血压很低,所以我们让她采取这种头低的姿势……” 大夫在一旁解释着。 “祥子……” 久仁子又朝祥子身边走近了一点。祥子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紧闭的眼皮表明她 似乎还在昏迷之中。但她不时紧皱的眉头和扭曲的嘴唇以及低低的呻吟声,又似乎 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诉说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呢?也许在向父母道歉?如果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久仁子在心中大声地发问。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