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最近我不过来了。”马市长边系领带边说。 耿蕾躺在床上望着他,说:“又是忙。” “特忙。”马市长穿戴完毕,他要在天大亮之前离开,尽量避开目光,陌生的熟悉 的能避开的尽量避开。 “说好的事快些安排。”马市长临离开时叮嘱。 耿蕾一直躺到9 点多钟,昨夜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后,这个早晨她的心情有了变 化。她无法不去想一个人,生命段落中的不能抹去的几行文字。 “我一辈子都爱你!”耿蕾获得凌厉第一次关照时说,第二次她加重语气说,第三 次、第四次……说到最后,全白说了,她想自己食言了。 男女之间的情话不必太当回事,认真才是傻子。耿蕾承认自己一开始对凌厉就没太 动情,看好的是他的权力,和可以使自己到达的东西,说利用也行。自己本来是演员, 演戏还是轻车熟路的。 “你好像真哭啦。”凌厉问。 “真哭。” “如何证明不是演员流的那种泪?” “泪的味道不一样。” 凌厉从来没听说眼泪和眼泪怎么不同,同样从眼睛里流出的东西味道会不一样? “你尝一下。”耿蕾说,“从眼睛里流出的泪白水一样无味道,从心里流出的泪是 苦涩的,演戏的泪不需要从心里流出。” 凌厉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用舌尖舔了她的泪,如她所说,她的泪苦涩。虽然证明 了那眼泪是从她心里流出的,他对她已由爱转为恨,男人对女人不是爱则是恨,没有中 间状态可选择。凌厉对耿蕾复杂些,爱恨交加。 其实,耿蕾看出他在利用自己。也许之初凌厉是既爱又利用,为达到一种目的的进 行,他做过一番挣扎,如果不放弃那个目标,将会失去她。这个目标对于他来说关乎前 途命运,他视为十分重要,凌厉要当民政局长。 凌厉在民政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干了多年,后3 年是副职主持工作,一直没有扶正。 两届市长都没有提拔他的意思,其间关于他做一把手常委会也议了议,以后便没了下文。 马市长的上任,给他带来一线曙光,眼看着自己年龄将要过口,时年已五十有二,离本 市规定56岁正职(县处级)砍刀,满打满算只有4 虚年。当上当不上,关键在于这4 年 间。 经济实力是凌厉官路不通畅的主要原因,他自己这样认为。短期内不可能搞到铺路 子的钱,苦恼之际,耿蕾小鸟一样飞来。 这次轮到凌厉落泪了,哭得有几分委屈和怀才不遇。 “你怎么哭啦?”耿蕾奇怪,在她眼里民政局的正局长和副局长没有差别差距差异, 说了算就最大,有实权还在乎什么正副职的名堂。 “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凌厉几分伤感,不由潸然泪下。 “你把官位看得恁重?” “你没在官场上混,不清楚职位的重要性……”凌厉讲了一套理论,或者说是官经。 耿蕾如鸭子听雷无动于衷,她哪里懂得这些。凌厉的眼泪使她想起所见的一次土法 杀牛:一头牛捆绑在树上,杀大牛的(屠夫)将一尺多长的锓刀固定在两米长短的竿子 上,端在手里如端着一杆步枪,照着牛的脖子刺过去,直捅穿心脏,耿蕾看见老牛黑色 大眼睛流出泪,和凌厉极其相似。 “我怎么来帮助你?”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耿蕾的话提醒了他,发现她的美丽是种财富,虽然自己不能拥有全部财富,属于自 己的一部分可以支配。自私使他犹豫不决,让她去接触马市长,不言而喻是送上点什么, 送那东西他很不情愿。 “你同意我就去。” 她的献身精神令他感动,凌厉犹豫了几天,权衡了利弊,忍痛割爱。他在同意后多 此一举地拙劣表白,说:“我真舍不得你啊!” 耿蕾从那一时刻起,清楚了自己在一个男人心中的分量,为达到目的,他肯把自己 拱手让人……但是,她不恨他,也不后悔,欠凌厉的债,以此方式偿还也未尝不可。 “他是市长。”凌厉说。 “市长也有七情六欲。”她淡淡地说。 耿蕾戴条红头巾出去,每每出去都戴条红头巾。 “马市长喜欢红头巾?”他问。 “喜欢戴红头巾的女人。”她仍然淡淡地说。 红头巾飘来飘去,红头文件发下来,凌厉如愿以偿当上民政局长。 “你怎么还戴红头巾?”凌厉觉得一件事结束,交易完毕两讫。然而,情感这种东 西没那么简单,可能是藕断丝连。 “马市长喜欢我戴红头巾。”她饱含深情地说。 “一切都结束了,耿蕾……” “对于你是这样,对于我还没有。” “那你?”为自私付出代价凌厉早有心理准备,不过,他没想到结果会如此严重, 并难以逆转。 “我决定到他身边去,我们……结束啦。”耿蕾亲自给他倒一杯干红葡萄酒,加了 两片柠檬,说,“为我们分手,干杯!” 凌厉没立即干了那杯意味深长的酒,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太残酷了点儿?” “你倒不如说我太绝情,”耿蕾表情复杂,她说,“我们的游戏到此结束,再玩, 要有新规则。” 一只小鸟从凌厉身边飞开,他和她的游戏兴趣未尽,寻找机会和她再玩。马市长亲 自找上门来,要两百万元。 “两百万?”凌厉觉得数目不小。 “我相信你有办法解决。”马市长没说太多,临走补充说,“我借。” 马市长要两百万元做什么?民政局下属的火葬场缴上300 万元准备修一座高档灵堂 的资金未动,拿出两百万元没问题。拿与不拿,凌厉没轻易决定。 小鸟再次飞过来,凌厉注意到小鸟没戴红头巾。 “你打算给马市长这笔资金吗?”耿蕾开门见山地问。 凌厉大脑高速运转,马市长借款她来问,不能与她没关系吧?歌声集团不缺少这么 点儿资金,耿蕾如今富贾一方。 “如果你同意,拨到我公司的账户上。”耿蕾放下账号,走了。 凌厉将两百万元划到耿蕾的账上,这次马市长主动提出,拟提凌厉做市政府副秘书 长。可以说,从此以后凌厉走近了马市长。 “你们要除掉黄毛我理解,可是凌厉……”耿蕾蜜在马市长的臂弯里,说。 老实说,马市长告诉她除掉凌厉和黄毛的始末,是不是合适?命运和怀里的这个女 人早捆绑到一块,红颜一怒,红颜一笑都与自己息息相关了。既然说了,说了就说了, 不必后悔。 “人只有死了才死无对证。”马市长说。 如果不是电话铃骤然响起,耿蕾躺到不是9 点多钟,10点12点钟、一上午不起床也 说不定。 电话是凤凰岭镇委打来的,说金兔村的村长到了,问落实新房选址会议,歌声集团 哪位老总参加。 “我参加。”耿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