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老鹰在黄毛头顶盘旋,它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清楚,对鹰的知识只限于老鹞鹰吃小鸡 的普通常识。至于老鹰将对自己是否构成威胁,他一点儿都不清楚,担心大可不必。老 鹰攻击人的事没听说过,一只沧桑的老狼身上会留下老鹰抓伤的疤痕,人的身上就不会 有。 老鹰不久刷刷地飞走,没人打扰黄毛,他又可以愿想什么就想什么,警察找不到这 里来,来了爬上山也困难,至少自己能早早发现他们,逃跑来得及。 黄毛逃出酒店在北山没停留太久,北山面积不大,林子也不深,多处给人类无节制 地开发利用,不适于藏身。 那夜没月亮,有人盯上他,黄毛借助夜色和茂密的植物再次逃脱,觉得自己是第二 次逃脱追杀。他侥幸的不是逃脱,而是看清了山间追杀自己的和杀死九花、小慧的是同 一个人,这个人去过青苹果有印象,他应该是名警察。 恐惧之余,他离开北山前基本想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决定干一件事再走。 盲目闯入别墅的后果黄毛想到了,他做事是用脑子的。在观察了大半个晚上,确定 偌大一个别墅里,只一个女人,又正是他要找的人,才采取恫吓行动。 黄毛冒可能中埋伏、落陷阱什么的险进入别墅,是为了阻止。那个杀手在青苹果失 手,追杀到山里来。有幸逃脱第一次、第二次,总有一天给杀手收拾掉。阻止的最好的 办法是找管杀手的人,于是他来找耿蕾。说起来,黄毛是耿蕾的崇拜者,无缘接触偶像 本人。被窃的那部手机向黄毛讲述了马市长和耿蕾的关系,自己今天的处境与知道他们 的秘密有关系,黄毛意外闯入人家私秘的菜园,看见了黄瓜和茄子,自己并没什么非分 之想,却遭到追杀很无辜。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找耿蕾。 耿蕾正在梦中拥抱大海,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马市长,也不是凌厉,更不是前夫, 结婚10多年,她从来没梦到过前夫。是个黑人陪游,他身体健壮,她喜欢力量男人。 “我们进入蓝色里。”黑人身体油亮闪光,说。 耿蕾走进蓝色波涛里,海水越来越深没过肩胛,随后淹到脖子凉瓦瓦的,她给冰醒, 见到一把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黄毛不想害死这个美丽的女人,一切为了阻止,杀手的脚步不再逼近自己,他永远 放过她。得到答复后,黄毛离开北山,往山里逃,他曾在废弃的日本鬼子碉堡里住了一 夜,抽了一支烟。 次日,黄毛钻出碉堡,沿着一条动物踩出的小路走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走在一条狼 道上。也有一个好处,狼为躲避人类,选择的路线既隐蔽又不十分难走,因此他走了相 当长的一段路,没遇到人,甚至连只动物都没碰到,大概没有动物愿意在狼道上行走。 走下去,便有一只短翅膀长尾巴的雕与他同行,这种雕适于在树木间穿梭,以捕蛇 为食。雕始终在他头顶一掠而过,飞得最低的一次,翅膀擦着他的肩膀。 小路没延伸进村子,在村边的水沟旁盘绕一下。他望到最亲切的东西,一家地窨子 袅袅升起炊烟。 “进村子吗?”他寻思是不是到村子里弄点吃的,很快又放弃进村子的念头,一旦 暴露行踪,追捕自己就不单是杀手,还有刑警。这个季节山里饿不死人,到处是野果可 充饥。 指引黄毛走到铁锅山不是狼道,也不是短翅雕,狼道在一棵被雷劈倒的百年白榆树 前向下伸展,他要往上走,高山顶相对安全,雕在他攀登时飞走。最后,他登上铁锅山。 黄毛在石板上坐起来,老鹰做窝的地方散落一层白骨,猛禽肯定叼回无数只野兔。 他不知道惹恼老鹰给金兔村带来灾难,为此宋村长损失一只心爱的大白鸟。 一次说到钱,九花说:“身上没钱在城里能饿死,在咱山里就饿不死。” “吃野果?” “对呀。” “要是冬天哪来的野果?还不饿死啊!” “抬杠,大雪封山你上山干什么呀?真的上去也饿不死,有松塔和榛子、核桃。” 黄毛吃过这些东西,都是小贩加工后卖给他的,从来没亲手采拾过,索性找找这些 山货。 一个人影从山间小道上闪出,黄毛急忙趴下来,身子蜥蜴一样扁平在石板上,把目 标缩到最小。他俯瞰那个走得很艰难的人,拄着一根棍子。 “是她?”黄毛再次坐起身,一张熟面孔朝他走过来。 郭影尚不知有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她不指望在铁锅山找到黄毛,当然找到更好。 “郭——影!” 郭影突然听见喊声,愣在那里。 “我在这儿!” 觅声寻找,没发现他。 “绕过那棵树,抬头就看见我啦。”黄毛居高临下指挥。 郭影转到大树的另一侧,躲开树冠视线不受阻挡,看见石壁上的黄毛。 “我上不去。”她喊。 “你等着,我下去。”黄毛说。 “加小心啊!太危险啦。”郭影挥着手说。 黄毛敏捷地下来,站在郭影面前,相互对望一阵,都为对方的狼狈相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像逃荒的。”黄毛说。 “落荒而逃。”郭影说。 他们又无拘无束地笑一阵。 “你来找我?”他问。 “你说呢?” “哦,是找我。”黄毛眼睛盯着郭影的背包,网眼里露出的“康师傅”几个字特抢 眼,他下意识地吞咽。 郭影见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听到咽唾沫的声音。 “饿了吧?”她卸下背包,问。 “嗯。” “没开水,怎么泡……” 黄毛拿过方便面,用牙齿撕开塑料袋,掰一块面饼填入口中,干嚼着,说:“世上 最好吃的是方便面啦。” “给你矿泉水。” “唔,你准备得真全科(齐全)啊!” 从带的东西来看,郭影像是来旅游。 两包方便面一瓶矿泉水,黄毛吃到有生以来最香的美餐。 “是来找我吧?” “你问过啦。” “我是说,你找我干什么?”黄毛表示不理解,杀手找他,警察找他能说出道理, 郭影来找的原因?他想到一个人,问:“因为他被杀?” “有这方面的因素。” “你也怀疑我杀了我养父?” “正相反。”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找你回去。”郭影语气坚定。 “回哪儿?” “去向警方说明。” “你,你说什么?” “你站在警察面前,什么都说明了。你没道理躲避警察,你又没杀人。” “你认为我没杀人?” “认为你杀人,我没必要到处找你。”郭影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失去了老 凌,不能再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