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个人为打不通电话摔了话机,别墅里固定电话座机是个工艺品,古色古香。 “这个江子,不接电话。”耿蕾恨恨地说。 她只说给自己听,别墅里除她自己没别人。 马市长急迫的声音追她回来。 “你在别墅等我,雷打不动。”马市长说。 接电话时耿蕾正在金兔村的建房工地上,最后一所民房已封顶,用不上十天,房子 竣工,灾民可以搬进新居。事先说好的,没特殊情况,耿蕾不离开工地,抓进度赶工期, 国庆节和建市的双庆前完工,灾民搬进去。 耿蕾听出情况紧急,没问是什么事,对方也没给她问的机会,匆忙关了手机。她向 手下的人交代几句,到宋村长家取车,车一直放在宋家。 “耿总,回去呀?”宋村长一边问,一边给老婆使眼色,嘴不住地说,“房子眼瞅 盖完,真快呀。” 村长老婆挎筐黄瓜干过来,唠唠叨叨:“咋说走就走,菜还没太干好。” “这是什么,村长?”耿蕾望着黄瓜干问。 “你爱吃,带上吧!”宋村长说着往轿车上放,说,“山里也没啥好玩意,晒点儿 黄瓜干……” 司机看着耿蕾,用眼神问:要不要? “村长……”耿蕾会说让你高兴的话,她说了几句话让宋村长擦拭了两次眼角,25 所红砖大瓦房,什么都不用说,作为一村之长感激涕零啊!她对司机说,“村长家一片 心意,带上吧!” “耿总,入住的日子是不是请人算一算?”宋村长征询道。 “10月1 日吧,那天入住有意义。”耿蕾说,她没说市庆,这个日子房子还没动工 就选定了,她说,“乔迁新居那天我来。” 耿蕾的车子还没出山,马市长的电话又打过来。 “你给江子打电话,通了告诉我。”他说。 “我对他说什么?”她没明白马市长的意思。 “随便,我只想知道电话通不通。”马市长说,随即挂断。 “莫名其妙。”耿蕾嘟囔道。她摁了两个键,瞥眼司机,立刻关上电话,显然不能 当着司机的面给江子打电话。 车没开空调,有些闷。她按自动装置摇低玻璃,大山植被的气味飘进来。 “耿总,黄瓜干晾法很有意思。”司机说着闲话,为打破沉闷的气氛。 “噢?” “我看村长老婆用草木灰,拌在黄瓜片里。” “那样才不烂。草木灰有杀菌作用,又具吸水份的功能。”耿蕾也懂,她听人说过 农村采用这种土法晾黄瓜干。 黄瓜干的话题说得很长,路便缩短了。很快,空气中有煤气和垃圾的味道,浓烈的 城市气味。耿蕾升起玻璃,将她不喜欢的空气隔在外面。 “你回公司吧。”车子到北山别墅区前,耿蕾下车,打发走司机,走进自家别墅。 第一件事给江子打电话。几次不通,没说关机也没说占线,江子就是不接听电话, 于是,她生气摔了电话。 “江子怎么啦?”耿蕾冷静下来,疑问道。 江子走时她特叮嘱,昼夜开机,为确保不断联系,他带走三块电池,其中一块高能 量电池,可待机几百小时。 出了问题,一定出了问题! 耿蕾紧张起来,江子出不得事,他出事涉及马市长,也牵扯到自己。歌声集团、马 市长、耿蕾是一码事,她心里清清楚楚。 “能出什么事呢?”耿蕾是个缺乏想象力的女人,情感方面10度她有本事升到100 度,并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花样,但分析问题她很蹩脚和笨拙。江子去干什么?找黄毛。 找黄毛可能遇到什么情况?得手,失手。即使打交手,黄毛哪里是特种兵的对手啊?她 只能想象到如此程度。 “景权,没打通。”她在电话里说。 “我想是这样,我马上过你那儿去。” “准备晚饭吗?”耿蕾首先想到他在别墅过夜,总要吃饭,叫外卖也要提前预订, 她从不自己做饭。 “不用了,说几句话我就走。” 耿蕾放下手机洗澡,在金兔村工地一周多没洗澡。过去,他们也有匆匆忙忙幽会的 时候,见面马上进入主题,市长不是闲人,没那么多自由,躲过工作、骗过秘书、避开 眼目、寻个理由脱身。今天属于这种情形,她愚蠢地想。 马市长来了,望着坐在床上穿着睡衣的耿蕾,迷惑地问:“唔,你这是?” “你不是说不过夜?” “是啊,今晚有个会。”马市长反应冷淡,坐在椅子上,纤细的眉眼更细,欲望还 在里边沉睡。 耿蕾看眼灰心丧气的男人,蓦然明白自己想错了,他不是来幽会,起码心思不在这 个上面。 “我的右眼皮一直跳。”他说。 “是吗?” “我预感要出什么事。”马市长脸色凄凉不好看,整个人如风中落叶的老树。他说, “太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惊肉跳。” 平静?耿蕾咀嚼他的话。在她听来是没头没脑,什么平静?怎么个平静?她一无所 知。 “骇人的平静。”马市长再次说到平静,见她愣怔,说,“姚剑那儿一点动静也没 有……” 耿蕾明白了,说:“岂不更好,雪飞没暴露。” “好什么呀?姚剑怎能一点儿都不察觉呢?” “那你希望他察觉?” “想想啊,他一点动作都没有,表明他要来狠的,一网打尽!” “你是不是有点过敏。”耿蕾用了一个十分贴切的词汇:草木皆兵。 “唉,草木皆兵还好,是四面楚歌。” “我还是没明白。” “江子的电话通了吗?” “没通。” “为什么没通?” “信号弱,山里的信号不好。”她不假思索地说。 “江子可能被抓了。” “耸人听闻。” 马市长知道,让一个简单的头脑复杂并非容易做到,耿蕾会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 也不希望她相信,重要的是江子知道多少他们的内幕。 “你对江子说过什么吗?” “没……”耿蕾否认得不干脆,江子知道一些的,不是她对他说的,也不是他问的, 而是他眼见到的。她说,“江子脑袋不白给。” 马市长连同屁股下的椅子一起转动身子,脸向窗户外,夜色渐浓。 “景权,怎么啦?” “形势不太好啊。”马市长语气加重,说,“江子进山,张国华随即进山,如果不 是巧合,江子凶多吉少啊。” “那个刑警队长恁厉害啊?” “祸不单行,雪飞连连失手,我担心江子……那样我们可就惨了,他一旦再说出什 么,无疑是雪上加霜。”马市长说,“蕾,钱还是尽早汇出去,我们出去没钱不成啊!”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耿蕾的钱投在一处房地产上,目前正与一家结算,将有 亿元资金进账,然后转移国外,他们一起出去…… “但愿熬过去这段日子,我们走之前别出事。”马市长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听到一 个不利的消息,省委要调整井东市委班子,传言要上调自己到出版局任职,级别倒没降, 出版局也算不错的局,问题在于挪开窝,井东有些东西要暴露出来……在井东任职一天, 没人动得了市长。 “金兔村迁入新居的仪式还搞不搞?”她问。 “搞,照原计划搞,上午市庆,迁入新居的仪式下午搞,我带省里领导赶过去参加。” “你来回赶场子,够辛苦的。”她心疼地说。 “一切为了我们的未来。”马市长看看手表,说,“我得走啦,你今晚要不停地和 江子联系,直到联系上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