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黑泥潭 他们终于回到两位姑姑身旁,她们还站在车边说话。 查蔓解释说,她已经邀安妮他们一起坐车回家,大伙上车的时候,詹姆斯问姑姑, 明天能不能跟凯利出去玩一天。姑姑同意了,只关照他,到时候回来吃晚饭,在外面别 闯祸就行。 当晚,詹姆斯躺在舒适的小床上,看着自己在游乐场给叔叔赢来的卫兵塑像,心里 想着乔治,自打在学校撞见他之后,詹姆斯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接近那个荒原上的大城堡。 此刻,詹姆斯想象乔治在城堡的某个角落,跟他一样,也睡在自己的床上。 詹姆斯把那个小卫兵放在床头柜的水壶边,翻过身去。月光从窗户里流泻进来,在 地上凝成了一个银色的方块,闪闪烁烁的,像在跳舞。他看着,看着,慢慢地进入了梦 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屋外传来狐狸可怕的叫声,像一个孩子在喊痛。詹姆斯打了 个寒战,还好,他在查蔓姑姑肯特州的家里小住的时候,就听过狐狸叫,可是,那叫声 总是令他不安,今晚,令他不安的还不止这些,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心里七上 八下,就坐起来喝了口水。 他兴奋得睡不着。 兴奋,也有些害怕。 明天,他就要去海烈波城堡。 詹姆斯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叔叔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用勺子捣着一 碗粥,好像没胃口吃。一个表情严肃的黑发女人在他周围忙着擦擦洗洗。 詹姆斯把昨晚赢来的卫兵塑像送给叔叔,麦克斯骄傲地把它放在桌子中央,让它看 守盐瓶。 “好啊,”他拍拍手,高兴地说:“准备再上一堂驾驶课吗?要不,再试试钓鱼的 运气?今天早晨我有很好的预感,我们准能钓上一大堆鱼!” 詹姆斯不知怎么回答,就直说道:“麦克斯叔叔,我另有安排,我在火车上交了个 朋友,约好今天跟他一起出去。” 麦克斯疲惫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消失了。 “当然,”他勉强笑了笑,“你是个孩子,哪能一天到晚跟我这老家伙泡在一块儿, 昨天把我累得够呛,今儿歇一天也好。” 看到叔叔失望,詹姆斯难过极了,可麦克斯不想让他操心,他快乐地吹了个口哨, 起身收拾碗筷。 “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梅,”他搂着那位女管家说,“她是个宝呀,没有她,我 真不知该怎么办。” 梅朝詹姆斯点头致意。 “你好,”詹姆斯作了自我介绍。 “很高兴认识你。”梅说,手上仍在忙活。接下来的几天,詹姆斯才发现,梅并不 像表面那么严肃生硬,只是有点害羞。她的话不多,对陌生人有戒心,可一旦熟了,就 会对你很好,她对麦克斯尽心尽力,真是没话说。 詹姆斯匆匆吃完早饭,便来到凯斯利镇上的小酒馆门外,他们约好十点整在这里碰 头。不一会儿,詹姆斯就看见红发凯利吹着口哨走了过来,两手插在裤袋里,帽子推到 了后脑勺。 “哇哈,伙计!”他一见詹姆斯就叫了起来,“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詹姆斯说,他带了个背包,里面装着午饭,还有叔叔给的地图和指 南针。凯利穿了一件无领薄衬衫,一条破旧的黑色背带裤,一双笨重的大靴子,只抓了 个装午饭的小纸袋,一点也不像去乡野远足的样子。“那么,咱朝哪儿奔呢?”他吸着 鼻子,在街上来回张望。 “我有这个,”詹姆斯说,从背包里取出地图。 “嘿,瞧,”凯利说,詹姆斯把它在一堵矮墙上摊开。 凯利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见鬼,”他说,“这可得动动脑子,你要是看伦敦地 图,那上面全是街道呀、房子呀,标个一清二楚,”他用脏手指戳着地图,“可这上面 什么都没有呀,全是茫芒一大片哟。” 这倒是真的,地图上,只有几条标着道路的曲线,沿途是山脉、树林、河流,看上 去就是茫芒一大片。 詹姆斯终于发现了一个标着凯斯利的黑色小方块:“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他说, “这是通往城堡的道路。” 他的手指跟着曲线在地图上蠕动。 “这路怎么曲里拐弯的啦?”红头发说。 “对,因为要绕过这些画着小草丛的地方,可能是沼泽地吧?沿着这些分散的房屋 和农场,然后从这座桥过河,瞧,这里……” “哦,那是一条河吗?”凯利还在眯着眼睛看地图。 “对,那叫’黑河‘,从我叔叔的屋前流过。他告诉我,沼泽地里的泥煤渗到河水 里去,把它变成了深棕色。” “这一路上去,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呀?”凯利嘟哝着。 “不。我们不走大路,”詹姆斯解释说。“从乡间横插过去,这样就近多了。不过, 沼泽地有点危险,我们得小心,最糟的那一段,叫做”黑泥潭“,要设法绕过去。我觉 得,最理想的途径是:从这里的浅滩过河,然后攀上峡谷,到这座修道院的遗址,”詹 姆斯指着地图上一处纪念碑和废墟标记并列的地方,“然后,我们沿着这条山脊进入高 地,此地是”黑泥潭“的边缘,从这里开始,地就比较干燥了,我们可以轻松地沿着这 条山路到达’银鳍湖‘”。 “这儿干吗要画条鱼呢?”凯利皱着眉头问,“什么意思?” “事实上,那不是鱼,而是鳍,叫做’银鳍‘。这是根据苏格兰民间传说中的一条 大鱼命名的。这就是阿尔菲可能去钓鱼的地方,瞧这,看上去像鱼眼一样的标记,那就 是海烈波城堡。” 凯利看着地图说:“他们把’castle(城堡)‘写成’Caisteal‘,搞错了吧?” “那是苏格兰拼法。这是张旧地图,瞧,上面还有盖尔语It’Airgid,就是‘银鳍’ 的意思……” 可詹姆斯看出凯利已经失去了兴趣,在旁边把石子当足球踢:“你负责看地图吧,” 他说。 “好啦,”詹姆斯折起地图说,“我们出发。” 他们出了村子,踏上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穿过一片稀疏的白桦和榛树林,向 沼泽地进发,迎面是一片开阔地带,野草疯长,一望无际。 “看见远处那座塔了吗?”詹姆斯指点说,“那就是修道院的遗址,就剩这座塔了, 我们到了那里就转方向。” “听你的,吉米,”凯利说着,捡了根树棍儿抽打野草。 不久,地面开始潮软,凯利抱怨自己的靴子拖泥带水。他们来到河滩,这一段又浅 又宽,把沿岸的土泡成了稀稀拉拉的沼泽,他们不得不绕着弯,边走边找垫脚石,凯利 滑倒了两次,气不打一处来,一连串的怒骂像火一样喷出来,清冷的空气被这么一搅, 倒是有了些暖意。他们在湿泥里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艰难跋涉。 詹姆斯穿着橡胶底帆布鞋,在坚硬的山地里显不出什么,但很适合这种地形,一步 步压进湿土,又很容易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