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还好大院中的黑衣人各忙各的,没人注意我和老外在墙边呕吐的声音。 我心中暗暗叫苦,后悔莫及,今晚就不该逞能跟老外来这里以身犯险,真他 妈是吃饱了撑的。 老外也终于有几分害怕了,我看见他也是肩膀微微颤抖,呼吸粗重,但是这 家伙对探索未知事物的兴趣太大了,他藏在花池子后边,睁着一双大眼观察着院 中的情形,恨不得拿个摄像机全给拍下来,方才心满意足。 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是不肯离开,只能横下心来陪着他。心中暗自祈求希望 老外赶快看够了回家洗澡睡觉。 天上又有流云飘过,不过云轻月明,不再象刚才那么黑暗,我也抬起头来偷 偷观看,这一看吃惊非同小可,险些又要呕吐,还好晚上吃的酒食都已吐光了, 只是干呕了两下。 院中支了一口青绿色的大锅,这锅的形状又有些似古鼎,直径少说有八米开 外,大锅共有三足,都如成人腰身粗细,锅里全是沸腾的滚水,下面堆满了柴草。 院中十几个黑衣男子,身高超出常人一大截,面无表情,忙碌着添柴烧火, 院中满地都是成堆成堆的腐烂死尸,一时也分辨不清究竟有多少,粗略估计数量 足以千计。无数的苍蝇围绕着尸堆嗡嗡乱飞。黑衣人把火烧得旺了,就搬了尸体 扔入锅中。 最奇怪的事是,腐臭的死尸一经大锅烧煮,就活动起来,在锅中张牙舞爪, 不断发出声声惨叫,极其痛苦,挣扎着想从锅中爬出来,锅外的黑衣人用长竿把 想爬出锅的死尸又一个个的捅回去。 腐尸挣扎一番,终于被沸汤煮得稀烂,不成形状了。一众黑衣人各司其职, 虽然忙碌,但是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有的负责搬尸,有的负责烧火,有的把 锅里煮尸的黑水舀出来倒掉,又有数人不停的倒入清水。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 进行着,只有锅中尸体的惨叫声凄厉悲凉。 我和老外看得目瞪口呆,正没理会处,忽见先前看到的远处那几盏灯火越来 越亮。再加上天上的月色,远处也能瞧得清楚,在黑墙环绕的大院深处,显出一 座古代楼阁,宛然便是一坐殿堂,金壁辉煌,灯火通明。 老外小声对我说:“原来这是那城隍庙” 还没等我说话,那大殿正门大开,一众黑衣人拥出一位官员,那官员蟒袍玉 带,面如冠玉,气象不凡。 我猛然想起,以前来城隍庙玩的时候,见那大殿中供奉的神像,正是与那官 员一般不二。 官员巡视一圈,看了看黑衣人煮尸的情形,略微点头表示满意,然后转身回 入殿内,大殿的灯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我压低声音对老外说:“老外,再不走可就出不去了,这地方太吓人了。万 一被发现了,咱俩就得让人家扔锅里煮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当涮羊肉。” 老外纵然胆大包天,此时也不敢再看下去,与我打个手势,准备按原路返回。 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沿着墙向左侧走了二十多米,现在返身往回走,边 走边把手放在墙上去摸刚才进来的那闪小门,小门和墙壁都是黑色,若不用手去 摸,恐怕看不清楚。 谁知,越摸越是心凉如冰,直往来时的那片墙壁摸出去四五十米,却哪里有 什么小门。 我怕是摸得粗略,错过了门,就又往回走,一点一点仔细抚摸高大的黑墙, 最后彻底绝望了,墙上根本没有门。 老外这时也傻眼了,刚才的冒险精神荡然无存,连连祈祷,声音都发颤了: “圣母玛丽亚啊……圣父圣子圣灵啊……一切的赞美和永恒的荣光都属于你们… …请您告诉我……我该怎……怎么办?” 我此时只想逃出去,懒得去安慰老外,抬头看了看那面黑漆漆的墙壁,墙壁 足有三四米高,就算我和老外两人搭了人梯也不一定能越过去。 这附近的院墙是出不去了,须另寻出路,我回过身来想再找别的办法,却发 现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站在老外身后,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 老外兀自不觉,还在墙边喃喃自语,满天神佛都快求遍了,一会儿中国话, 一会儿又是外国话的唠唠叨叨。 高大的黑衣人面无表情,更不搭话,悄然无声的伸出两只大手,分别抓向我 和老外的脖子。 他动作也不甚快,但是巨大的手掌给人以压倒性的恐惧感,我们闪避不得, 都被他抓小鸡似的抓住。 老外吓得一翻白眼,晕了过去。我感觉脖子上象是被套了个冰冷坚硬的铁箍, 越勒越紧,呼吸困难,窒息得也即将晕过去。 这时又有一个黑衣人走过来,看了看我和老外,对先前抓我们脖子的黑衣人 耳语了几句。 我感觉脖子上一松,被扔在了地上,原来其中一个黑衣人正是去世已久的孟 师傅,他对我说道:“这里不能容得活人进出,天幸叫我撞上,念在咱们多年邻 居的份上,就放你二人出去,你们切记日后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在此见到的情况, 否则于人于己都是有损无益,你二人能答应吗?” 我们捡了两条性命,就算是回去要戒酒戒色也能毫不犹豫的一发答应了,见 只是要求不许提起此间的事物,哪里还敢不从,连声答应。 我记起孟师傅亡灵去故居的事,就把孟家母女现在的住址告诉了孟师傅,他 缓缓点头,神色悲伤。 过了片刻,孟师傅说:“这里的门已经关了,今夜不会再开,你们就跳墙出 去吧。”说完拎起地上的几具死尸,堆在墙边,尸体越堆越高。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我和老外可以靠尸体做梯子爬上墙头。老外作家的天性 又发作了,这时候还不忘了问孟师傅:“为什么要煮死人?” 孟师傅一边堆尸一边答道:“这些都是屈死的人,化为厉鬼纠缠在阳世,不 肯安息,其实凡人生死之事皆是天意,不可逆天而行,我等奉命将那些逾期不去 阴间点卯的怨魂尸骨找来,用混元鼎煮了他的遗骸,那些亡魂也就魂飞魄散不能 为害了,只是当今世界煞神瘟神当道,妖云遮日,人心丧乱,枉死者不计其数, 只凭区区几个鼎又哪里煮得过来这许多厉鬼。” 老外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的接着问:“嗯……魂飞魄散是不是就等于灵魂被 判死刑?是不是有些太不人道了?有没有宪法的依据?有些找不到尸体的又怎么 样处理?” 远处那座殿堂中的灯光又亮了起来,里面的官员好象又要出来查看,孟师傅 的亡灵不再回答老外提出的问题,放低声音连声催促:“快走,快走,若被它看 到,再也休想出去。”边说边在后边推我和老外。 我们踩着地上的尸体爬上墙头,因为天热,有些尸体可能又被水泡过,正在 肿胀发烂,一踩就踩进尸体的腔子,好象在一堆烂泥中跋涉,深一脚浅一脚的废 了不少力气才上了墙头。老外恶心得承受不住,满嘴国骂给自己壮胆。 忽听身后远处有人说话:“何人在墙边恬噪?速速与我拿下!” 此时命悬一线,不敢回身向后去看,二人在墙头上见墙外黑洞洞的看不清高 低,但是为求活命,也顾不上跳下去会不会摔死,闭上眼睛一缩身就跳将下去。 我落在地上,心脏狂跳,感觉四肢所触棉软轻柔,睁开眼一看,原来我穿着 衣服穿着鞋正趴在自家的床上,窗外曙光明媚,正是早晨。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一片混乱,是梦?还是真实?昨天晚上…… 苦苦思索,把昨天的所有细节逐一整理,始终是不明究竟,难道是我回家放 古瓶的时候就睡着了? 鼻中闻到一股恶臭,仔细一看,自己的手足都沾满了深绿色的液体,黏黏稠 稠的尚且未干。 我赶紧跑到卫生间,洗澡换衣,把床单枕头全扔进了垃圾箱。 拿出医院开的缓解精神压力的药,吃了几片。一喝水就感觉肚子很饿,可能 是在梦中,或者是现实中,我他妈的也搞不清楚了,反正是因为呕吐得胃里没食, 所以饿得难忍。 我前些日子一直不在家,冰箱里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不过桌上有半包昨天 吃剩下的饼干。我拿起饼干却发现不太对劲,少了很多,仅剩的一两块,还似乎 都被老鼠啃过。 他奶奶的,又闹老鼠了。我们这一片是老楼,卫生环境不太好,也曾闹过鼠 患,不过后来有只大野猫在附近出没,经常捉老鼠为食,小区周围没被猫吃掉的 老鼠就都销声匿迹了。想不到隔了多时,这些死不绝的老鼠又出来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