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那扇半闭着的门,监护室里有一道目光直直扑来。我看见 了,是那个三眼的婴儿!他双手扶着保温箱的玻璃爬起身来,一脸诡异的表情, 而他额头上的那第三只眼睛,睁开了! “听说十三床生了,是个畸形儿……” “嘘,别乱说,那是三眼!二郎神下凡,你知道吗?他一生下来就能看透人 心!”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我听说是长孙医生接生的,三眼出生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 你猜怎么着?那个三眼婴儿居然开口说话了!把长孙医生吓的手术刀都掉产妇肚 子里了。” “啊?不会吧,他说的什么?” “那个婴儿说……” …… 我不自觉的向厕所隔断靠去,想听的更清楚些,却没料到腰上的玉带忘了摘 下来,一下子碰到薄木板上,发出轻微却是惊人闷响。 “哎呀,张姐啊,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紧肤水?效果真明显哪,皮肤看起来粉 嫩粉嫩的啊!” “是吗?呵呵,我用的是圣美雪洁面乳紧肤水。” “噢?圣美雪洁面乳紧肤水?以前没听说过啊?” “是啊是啊,新牌子,我老公的朋友在那家化妆品公司做事,所以拿来些试 用……” 门外的声音随着厕所门的关闭消失了,产科的人变得还真是快,换我可没这 么机灵。 我收拾好东西走出来,站在镜子前叹了口气。医院最近不怎么太平,怪事连 连,先是长孙医生的车里无故多了只死鸟,然后王院长办公室的墙上渗出血手印, 接下来一个护士值班时看见死去的病人,现在又出了三眼畸形儿。刚才听这两个 产科同事讲,还真是有些古怪。 我拢了下头发,在镜子前左右端详。自己看起来仍旧年轻漂亮,虽然这双眼 睛透出若有若无的疲倦,像四十岁左右,被孩子家庭折磨的不成样的中年妇女。 我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曾香,你是最漂亮的新时代开山 怪,咳,不要理会别人怎么说,要有自信,要手持三个代表,继续走傍大款这一 金光大道!” “咳咳咳!” 身后厕所最里面一扇紧闭着的门里,一个人急促的咳嗽,像是不留神被呛着 了。我吓了一跳,匆忙推门逃也似的离开厕所。刚才偷听说别人说话,却没想到 自己也在被人偷听,而且是那种有些过火的玩笑话,也不知道是医院的人还是病 患亲属。我的脸颊滚烫,就连双手都有点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了。 走廊里病人及家属阴沉着脸来去,我低头匆匆走过。再过会就到交接班的时 间了,也许就能看到那个被产料护士说的很神秘的三眼婴儿。不知为何,我有些 期待,又有些恐惧,说不清是为什么。也不是没见畸形儿,心早已麻木,但这一 回竟隐隐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是与我有关! 腰间忽然一热,我放慢脚步,摸索腰上沉甸甸的玉带,心情一时变得有些复 杂。 这条玉带是父亲送我的,说我八字轻,本命年带上压压,小鬼勾不走。我虽 然是女孩,但打小就是无神论者,与总神神秘秘的父亲形成鲜明对比,真不知道 我怎么会是他的女儿。 但是父爱如山,这份情却难以推却,只好日日带在身上了。 十一点,交接班完后,下班的姐妹们纷纷喊累死了,却又不急着走,跑去买 来夜宵围坐在一起聊天。我忙着巡视那些皮肤粉红的小家伙们,无暇顾及她们又 在八卦什么,但从门口路过时看见她们那一脸的兴奋就知道,绝对是大新闻! 监护室里赵姐和护士长正站在保温箱前,两个人都一脸惊恐。我刚要推门进 去,却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她们的脸色发青,却又目露凶光,像是受到了惊吓, 但又有能力将威胁到她们的事物扼杀在摇篮里。联想到刚在厕所偷听到的话,也 许这个三眼婴儿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了吧?难道,赵姐和护士长也有什么不可告 人的事情?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悄悄退后几步,定了定神,才重新向监护室走 去,脚步故意发生声响,等到我推门进去时,赵姐和护士长已经在照看其他婴儿 了,刚才的事像是从未发生过。 和护士长打过招呼后,我开始记录婴儿们的情况,除五号保温箱的婴儿口唇 轻度发绀外,未有其它情况,赵姐已经加氧处理过了。 我重新走到赵姐和护士长刚才站的位置,眼前的保温箱里,一个看起来与其 他婴儿没什么区别的孩子正在安静的睡觉,梦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只在两眉 中间上方有一道裂缝,像长错了方向的皱纹,但看上去却非常可爱。我查看病历, 上面写着:文彬,男,三眼畸形儿,呼吸系统感染。我皱了下眉头,大概是呛羊 水了吧?这么小的婴儿,产科的人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检查完毕时,护士长已经离开监护室,赵姐正给一个不停哭闹婴儿按摩,我 走过去旁观,这是个皮肤还发皱的女孩,淡粉色的小脸挂着两滴大眼泪,张着小 嘴呀呀的哭闹着,声音并不宏亮,奶声奶气。赵姐一脸慈爱的给她做着按摩,并 低声吟唱着一首儿歌,手指轻柔的在女婴身上抚过,不一会那孩子就安静下来, 嘬着自己的手指重新沉入梦乡。 “你还是这么喜欢小孩子啊?” “是啊,你看他们多可爱!小小的手,小小的脚丫,就连睡觉都这么可爱, 真想亲亲,总也看不够!” “那还不自己生个?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赵姐沉吟片刻,忽然狡黠一笑,靠过来在我耳边轻声吹了口气,痒到人心里 去了。 “要不,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个,英俊潇洒就不用说了,而且事业有成,包你 满意!” “哎呀,赵姐你说什么呢?” 我脸有些发热,想要一口回绝,却又没把话说死了,似乎有所期待。 我对自己的这种态度感到不解,难道我真的想结婚了吗? “看看,我说中了吧?脸都红了!根据弗洛依德的理论,你越是回避的事, 其实在潜意识里越是期待,小丫头想男人了吧?” “赵姐你怎么这样?不理你了!” 我说着撅着嘴赌气似的离开监护室,心里却跳的异常快。也许我真的是想嫁 人了,可是那人,他知道我的心意吗?走廊里灯光昏暗,我没来由的一阵心烦。 五号房里两个产妇还没睡,正在给孩子喂奶,疲惫而又浮肿的脸上浮着淡淡 的幸福。我又看了一圈,一切正常,其他查房的同事都回到各自的岗位,我也跟 着回到休息室。出乎意料的是,下午班的同事们居然还在聊天,甚至有一个白班 的同事也在。真是天大的八卦新闻啊,勾起我的好奇心,我收拾妥当,也加入其 中。 她们在谈是今天出生的三眼畸形儿,文彬!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