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理查森博士打点行装,内森·布恩就在楼下的门道上等着。他们很快起程,向南往 纽约去。到了接近珀彻斯的韦斯特切斯特县,布恩拐上了一条两车道的乡村公路。越野 车把郊区的那些砖石结构的豪宅甩到身后。还可以隐约看到房前草坪上点缀着的白橡树 和枫树,草地上已落满秋叶。 大约是8 点刚过几分钟的样子,布恩把车开上了一条碎石铺就的车道,来到一个有 围墙的大院的入口处。基金会大概是有什么探查设施吧,响起了哔哔的信号音。站在岗 楼里的警卫认出了布恩,把门打开了。 他们的车停在了一个被松树围起来的空地上。下车以后他们走上一条石板路,理查 森看到,院子里较大的建筑有5 幢。4 幢玻璃钢建筑占据了这个四方形院子的4 个角, 彼此通过二层的封闭通道相连。四方院的中心是一幢没有窗户的大楼,其正面是用白色 的大理石装饰的。这让理查森博士想起了曾看到过的一幅照片,画面上是穆斯林圣地麦 加的天房,里面供奉着神秘的黑石,据说是天使交到亚伯拉罕手上的。 “那是基金会的图书馆,”布恩说着,指了指位于院子北角的那座楼。“从那儿顺 时针转过来,依次是遗传基因研究楼,计算机研究楼和行管中心。” “没窗户的白楼是干什么的?” “这都是一年前建起来的,”布恩说。“它虽然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可大家都管它 叫‘坟墓’。” 布恩把理查森引进行管中心大楼。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固定在墙上的支架托着一 个摄像头在来回扫描。往里走,有两部电梯。当两人向电梯走去时,其中的一部的门打 开了。 “有人看着咱们吗?” 布恩耸耸肩膀。“什么都有可能,博士。” “肯定是有人在看着,刚才的门就是他们开的。” “我带着一个无线电频率身份芯片。我们管它叫‘保险丝’。芯片通知电脑我在楼 里并已接近入口处。” 两人踏入电梯,门随即关上。布恩把手指在一块灰色的垫板上碰了3 下。随着轻轻 的喀哒声,电梯开始上升。 “在别的大楼里,他们是用身份卡的。” “这儿的很多人也用。”布恩抬起胳膊时,理查森在他右手背上看到一块伤疤。 “但是,有着较高安全许可的人,皮下都植入有保险丝。” 他们到了3 楼。布恩陪着科学家进了一个套房,里面有卧室、浴室和会客室。“这 就是你今晚过夜的地方,”布恩解释道。“坐下,放轻松。让自己舒服些。” “接下来呢?” “不用担心,博士。有人会跟你谈的。” 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布恩离开了房间。真是疯狂,理查森心想。他们拿我当犯人了。 这位神经科学家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分钟,不时地以拳击掌,就这么过了一会儿, 他的怒气开始消退了。也许他还真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牙买加那次会议还是什么别的? 几顿饭和几个旅馆房间,是和他的研究没什么关系。可这种事他们怎么会知道呢?谁告 诉他们的?他想到他在耶鲁的那些同事,断定其中几位在妒忌他的成功。 房门洞开,走进一个很年轻的亚洲人,手里拿着一个很厚的绿色文件夹。此人穿着 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衣,打着一条窄窄的黑色领带,这身装束给人整洁、谦恭的感觉。 理查森立刻放松下来了。 “晚上好,博士。我是劳伦斯·田川,常青基金会特别项目部负责人。在咱们开始 之前,我只是想说我是多么喜欢读你的著作,特别是《头颅里的机器》。你毫无疑问地 提供了关于大脑的有意义的理论。”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我们需要和你谈谈。18-C条款使这一点成为可能。” “为什么要今晚见面?我知道我签了那份合同,可这还是太不正常了。你们可以和 我的秘书联系,约定一个时间。” “我们需要应对一个特殊的局面。” “你们想要什么?今年的研究总结吗?我给你们寄了初步报告。没有人读过吗?” “你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要告诉我们什么,理查森博士。相反,我们要给你提供一些 重要的信息。”劳伦斯让座,两人面对面坐下。“过去6 年你做了各种实验,而你的研 究证实了一个特别的观念:宇宙中没有精神的现实。人类意识只是人脑中一个简单的生 物化学过程。” “这是简化的概括,田川先生。但基本意思是正确的。” “你的研究结论支持常青基金会的哲学思想。管理基金会的人相信,每个人都是独 立自主的生物学单位。我们的大脑是一台有着加工能力的有机的计算机,起决定作用的 是与生俱来的遗传基因。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里,我们把学到的知识和对各种经验的条件 反应塞满我们的大脑。当我们死去时,我们的大脑计算机随着所有数据以及运作程序一 起毁灭掉了。” 理查森点点头。“我想这是很清楚的。” “很精彩的理论,”劳伦斯说。“不幸的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我们已发现,一 些能量的碎片,存在于每一个生命体内部,独立于大脑和身体。这种能量进入到每一种 动植物之中,就在他们诞生的那一刻。到我们死时它才离开。” 神经病学家极力忍住不笑。“你现在谈的是人的灵魂。” “我们叫它灵气。它似乎也顺应量子理论的法则。” “随你们怎么称谓它,田川先生。我并不特别在意。就算我们暂时假定,我们的确 是有灵魂的。我们活着的时候它在我们身上。我们死去时它也走。即便我们承认或接受 灵魂,那它也与我们的生活无关。我是说,我们对这个灵魂无所作为。测量它。证明它。 把它拿出来还是放进瓶子里去。” “有一个叫做游侠的群体就能控制他们的灵气并将其发散到体外。” “我不相信这种精神上的无稽之谈。根本不能在实验中证实。” “把这个读一遍,看看你会怎么想。”劳伦斯把那个绿色的活页夹放在桌子上。 “我过一会儿再回来。” 劳伦斯出去了,理查森再次独处一屋。谈话是如此奇怪和出乎意料,神经病学家一 时半会儿还缓不过劲儿来。游侠。灵气。为什么,一个受人尊敬的科学机构的雇员,总 把这些神神怪怪的字眼儿挂在嘴边?理查森博士用指尖轻触绿色活页夹的封皮,好像里 面的东西会烫着他似的。他深吸一口气,翻到第一页,开始阅读。 全书分为5 部分,分别以数字标出。第一部分概括性地描述了几位坚信他们的精神 曾离开过他们的身体,并通过4 重障碍,跨越到另一个世界的经验。这些游侠相信,所 有人的体内带有能量,就像被关进笼子里的老虎。突然,笼门洞开,灵气释放。 第二部分描述最近一千年出现的几位游侠的生平。这些人中的一些成为隐士,生活 在荒凉贫瘠之地,可也有很多游侠开始行动,挑战权威。因为他们能置身世外,游侠看 问题的角度多有不同。第二部分的作者提示说,阿西西圣方济各1 ,圣女贞德以及艾萨 克·牛顿等都曾是游侠。牛顿在牛津大学图书馆的一间地下室里做的著名的“黑暗之旅” 揭示出,这位英国的数学家一直梦想跨越的四重障碍是,水、土、气、火。 1930年代,约瑟夫·斯大林断定游侠对他的专政是一种威胁。第三部分就讲到苏联 的秘密警察逮捕了几百名神秘主义者和精神领袖。一位名叫鲍里斯·奥尔洛夫的医生在 莫斯科外围的一所特殊的拘禁地检查了这些游侠。当这些囚徒跨越到另一个王国里去时, 他们的心脏每30秒钟跳一次,呼吸则完全停止。“他们像死人一样,”奥尔洛夫写道。 “生命的能量离开了他们的身体。” 海因里希·希姆莱,德国党卫军的头目,读到了奥尔洛夫的报告,认为游侠或可成 为赢得战争的秘密新武器的来源。报告的第四部分介绍游侠如何从居住国被抓捕,送往 在臭名昭著的“死亡博士”库尔特·布劳纳监督下的集中营式的研究机构。这些囚徒中 的一些人,大脑被部分切除,接受电击和冰浴。在实验新型武器的企图归于失败以后, 海因里希·希姆莱断定游侠“是全球的一种堕落因素”,这些人随即成为党卫军死亡分 队的目标。 理查森觉得自己与末了描述的那些粗糙的研究工作毫无关系。那些认为自己可以到 不同的世界神游的人,是因为他们的大脑,某个特定的区域,有非同寻常的活动。阿维 拉的圣特雷萨、圣女贞德以及所有那些有预见力的人,都有颞叶性癫痫发作。纳粹当然 是弄错了。这些人既不是圣徒,也不是什么国家的敌人;他们只是需要服用些现代的镇 静剂,通过治疗学会应付疾病带来的感情压力。 等理查森翻到第五部分时,他高兴地看到这里已经有了使用像层析扫描和核磁共振 等现代神经病学检测仪器得出的实验数据。他很想了解得出这些数据的科学家的名字, 但是,凡在名字出现的地方都被黑笔涂掉了。前两份报告对已成为游侠的人给予了细致 的神经病学评估。在这些人进入出神状态时,他们的身体处于休眠状态。这期间的层析 扫描显示,除了有脑干控制的心跳反应,基本上没有神经病理学意义上的活动。 第三篇论文说的是中国研究小组在一家医疗机构做的一项实验,他们发明了一种叫 做神经能量监视器的东西。这台仪器测量人体产生的生物化学能量。实验结果表明,游 侠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爆发劳伦斯·田川所谓的灵气。这种神经能量是惊人的,要比通过 一般神经系统的弱电强300 倍。未透露姓名的研究者指出,这种能量与神游到其他世界 的能力有关。 还是什么也没有证明,理查森心想。大脑被这种能量征服,这些人便以为看到了天 使。 他翻到另一页,很快地浏览另一篇论文。这是另一项实验,中国的科学家把游侠放 进一个塑料箱——就像是一副棺材——用特殊的仪器监视其能量活动。每次游侠进入神 游时段时,都有来自体内的能量爆发。灵气触发了监视器,透过箱子释放出去。理查森 查阅了脚注,试图找到科学家和游侠的名字。在每篇研究报告中,在长长的对话末尾, 都会出现几句非正式的话作为评语。“受检者已送回保护性拘押。”“受检者不再合作。” “受检者死亡。” 理查森博士出汗了。屋子里真憋闷;通风设备似乎失灵了。打开窗户吧,他心想。 呼吸点儿冷风。可当他拉开厚重的窗帘时,看到的是一面光墙。这整座套房没有一扇窗 户,门也被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