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砖石巷南头有一家孟加拉婚礼用品商店,经过金色的莎丽区和晚会饰品区,你就可 以进入一间密室,在这里上网你不用担心被追踪到。玛亚给林登和圣母祈福发送密码信 息。用店主的信用卡,在《世界报》和《爱尔兰时报》的网页上发布了讣告。 突发疾患病逝于布拉格:H.李·奎因,索恩保安有限公司创建人。女儿玛亚幸存。 谢绝花圈,捐助径寄游侠基金会。 当天午后晚些时候,她在哈乐根粘贴板上看到了回音:霍尔本车站附近有一面墙可 随意涂鸦。用一截粉红色粉笔,有人遗墨一把鲁特琴,一行数字和词语:5/6/布什/ 格 林。这些话很容易破译。数字给出时间和日期。会面地点是谢泼德的布什格林56号。 玛亚把手枪放在风雨衣口袋中,把剑移至左肩。到了地方一看谢泼德的布什格林是 一家过期影片放映屋,就在帝国影剧院的隔壁巷子里。当天下午这里上映的是一部中国 功夫片和一部旅游记录片,名叫《普罗旺斯:魅力乡村》。 玛亚从售票亭里昏昏欲睡的年轻女人手里买了一张票。显然有人在通往二厅的入口 处画了三个彼此相连的哈乐根菱形,所以,她就循着这个标记走了进去,立刻在第三排 座位上发现了一个打瞌睡的酒鬼。灯光暗下来,电影开演了,酒鬼把头向后一仰,呼呼 睡去。 影片与法国乡村毫无关系。相反,音轨上传出刺耳的音乐,是美国的爵士歌手约瑟 芬·巴克在唱一首法文歌,而银幕上映出的却是从网上扒下来的新闻镜头和历史照片。 随便哪个进来的人都会认为这样的影片实在是视觉垃圾,是互不相连的痛苦、压抑和恐 怖的大杂烩。只有玛亚意识到,影片表现的是一种简明的哈乐根世界观。教科书上给出 的现成历史是一种虚幻。游侠才是改变这个世界的惟一真实的力量。哈乐根在塔布拉试 图摧毁游侠的时候却一心要保护他们。 千百年来,生杀大权掌握在帝王和宗教领袖手中。游侠出现在传统社会中,代表着 一种挑战强权的新观点。这样的一个人,会召来一群追随者,然后就会被毁灭。逐渐地, 统治者都效仿“亚律王策略”。1 假如游侠在某一族群或宗教团体过于兴盛,当权者就 会大开杀戒了。 到文艺复兴末期,一小群自称为弟兄会的人开始谋划这一类的攻击。利用他们的财 富和关系,尽可能地杀戮哈乐根或跟踪追捕那些流落异乡的游侠。弟兄会效忠于帝王, 可他们却自认为超越于世俗权力之上。他们最看重的是稳定和服从:一个每个人都知道 自己位置的有序社会。 18世纪的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设计了“圆形监狱”:一个看守能同时监视几百 名囚犯的模范监狱。弟兄会则以圆形监狱设计作为其思想观念的理论基础。他们相信, 一旦游侠被彻底消灭,控制整个世界是有可能的。 尽管塔布拉有钱有影响力,但数千年来,哈乐根还是成功地保护了游侠。广泛的计 算机引进和大机器的扩展,使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塔布拉终于有办法追踪并消灭掉他们 的敌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全世界知名的游侠也不过二十几个。现在剩下的更 是屈指可数,而哈乐根的斗士也多不到哪儿去。尽管弟兄会还没有走到明处来,但他们 有足够的信心开办一个公共机构,目前暂定名为常青基金会。 有记者和历史学家动过调查哈乐根和游侠传奇的念头,但都在警告之下不了了之。 互联网上关于游侠的网址被病毒侵入,不是失控就是其他系统被毁。塔布拉的计算机专 家攻入合法的网址,用庄稼怪圈、UFO 、启示录这些内容与有关游侠的内容混杂在一起。 社会边缘的人们听到关于秘密冲突的种种谣言,但他们对真假却非无从辨认。 约瑟芬·巴克的歌声不停。醉汉的鼾声不止。举头望向银幕,打打杀杀的恩怨情愁 仍然绵绵不休。绝大多数的游侠已经毁灭,哈乐根不再能保护他们。玛亚在电视新闻里 看到各国政府的高官,所有那些睁着死鱼眼,带着自鸣得意的笑容的小老头儿们,他们 掌控着军、警武装。他们就是弟兄会,要不也是他们的支持者。我们输了,玛亚心想。 输定了。 影片放到一半时,放映厅里进来一男一女,坐到了前排。玛亚从风雨衣口袋里取出 手枪,打开了保险。就在她做好自卫的准备时,男人拉开了裤链,妓女隔着座椅扶手俯 下身去,开始为他服务。约瑟芬·巴克和游侠毁灭的想象都没有打扰到醉汉,可这会儿 他却醒来并且注意到了闯入者的行径。“你们不觉得羞耻吗?”他厉声斥问道。“有干 你们那事儿的地方,不知道吗?” “滚一边儿去,”女人说,一阵高声争吵之后,那对男女离开,醉汉也拖着脚步跟 在后面。 这时的影厅里只有玛亚一个人了。银幕上的画面顶格在法国总统与美国国务卿握手 的那一瞬间。在放映间的小门吱呀打开的同时,她拔出手枪,站起身来,随时准备开火。 一个高大的光头男子从放映间里钻出来,顺着一架小梯子往下走。和玛亚一样,他 也用金属的管状物背着他的哈乐根剑。 “别开枪,”林登说。“那会毁了我这一天的。” 玛亚垂下了手臂。“刚才那些人是为你工作喽?” “不。只是一些普通市民。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也不走了呢。片子怎么样,玛亚?我 去年拍的,当时我住在马德里。” 林登沿着座席间的过道下来,拥抱了玛亚。他强壮有力的臂膀让玛亚有了一时间的 安全感。 “你父亲的事我非常遗憾,”林登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 的人。” “我父亲说你们有针对塔布拉的情报工作。” “对。” 他们肩并肩地坐了下来。玛亚把手搭在林登的胳膊上。“我要你找出是谁杀了我父 亲。” “我们已经问过了,”林登说。“大概是一个名叫内森·布恩的美国人。” “那么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杀掉布恩不是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在你去布拉格前三天,你父亲打电话给我。 他让你去美国帮助谢泼德。” “他跟我说了。我回绝了他。” 林登点点头。“那我现在再次要求你。我去买飞机票。你今晚就可以上路。” “我要找到杀我父亲的那个男人。我要杀了他,然后我打算就此消失。” “很多年以前,你父亲发现了一个名叫马修·科里根的游侠,他和他的妻子和两个 儿子住在美国。当他们显然处于危险中的时候,他给了科里根满满一手提箱钱和一把曾 属于斯帕罗的剑。你父亲是在帮助斯帕罗的妻子离开日本时接受那把剑的。” 玛亚对父亲的那件礼物印象深刻。一把曾由斯帕罗那样著名的哈乐根使用过的剑是 非常珍贵的。但他父亲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法宝,只有在游侠手上才能充分发挥法力。 “父亲说科里根一家已转入地下。” “是的。可塔布拉还是在南达科他州赶上了他们。我们听说雇佣兵已斩草除根,而 现在看来很明显,母亲和两个儿子逃脱了。他们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直到两兄弟中的 哥哥,迈克尔·科里根把真名暴露给了大机器。” “这两个儿子知道他们能跨越吗?” “我想,他们不知道。塔布拉的计划是抓住他们哥俩,然后把他们训练成游侠。” “我不敢相信。” 林登很快地起身,又朝玛亚俯下身去。“我们的敌人开发了一种叫做量子计算机的 东西。就靠这种东西,他们有了重大发现,只是我们的情报人员还无法获取这个机密的 核心。一旦塔布拉得手,他们会改变策略。不是杀游侠,而是利用他们的能量。” “谢泼德应该做点儿什么呀。” “谢泼德压根儿不是非常好的斗士,玛亚。我哪次见到他,他总是不停地念叨他的 赚钱新计划。我考虑过亲自赴美,可塔布拉对我了如指掌。没有人能找到圣母祈福。她 切断了一切联系渠道。还有几个与我们保持联系的受雇者,尽管可靠,但应付不了这样 的问题。反正得有人在他们被捕获之前找到他们。” 玛亚也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我在布拉格杀了人,但那只是噩梦的开始。当我返 回父亲的住处,我发现他躺在卧室地板上,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只有手上的那些旧 刀伤。是某种野兽撕烂了他的身体。” “塔布拉的研究小组利用生物工程技术育成了一种变异的动物。搞科学的人管这叫 做‘基因拼接’,就是把不同的DNA 纤维切割再缝合。反正这事很危险,而你的首要任 务就是找到迈克尔和加布里埃尔·科里根。” “我对游侠没有一丝好感。还记得父亲告诉过我,绝大多数游侠甚至并不喜欢我们。 他们飘飘忽忽地到别的世界去了,我们却陷在这个世界里——永世不得翻身。” “你是索恩的女儿,玛亚。你怎么能拒绝他最后的请求呢?” “不,”她说。“不。”可她的声音听上去已是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