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我下了车,面对静寂得有些奇怪的厂房,头皮一阵阵发紧。我回头看了一眼浩 子,浩子明显也有些紧张,嘴里的半截香烟咬得紧紧的。 我们一边往仓库走,一边谨慎地四下张望着。绕过集卡的时候,终于看见两个 人,正在集装箱里拿着扫把,看见我们过来,只微微抬了抬头,又继续优哉游哉地 清理着车箱。 看样子这是卡车司机。我的心微微地放了下来。可是,工厂里的人呢? 这时,仓库那边传来一阵马达声,一回头,厂长老刘开着一辆铲车从仓库里出 来,看见我们,立刻大声喊着“小刘小刘!”,没一会儿,老刘的儿子小刘便和门 房的邓师傅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这邓师傅是仓库保管员兼门卫,是老刘的什 么表的大爷,反正都是一家人。老刘把铲车停好,满头大汗地跳下车,我迎上去问, “人都上哪去了?” 老刘抹了把汗,说工人都放回去农忙去了,所以只有自己忙了,浩子吐出嘴里 的半截香烟,舒了口气,问道:“都农忙去了,那我这批货怎么办?” “没事儿的时候不让工人回家忙,难道等开工了让他们回去忙?”老刘笑道, “我你还不放心吗?哪次耽误过你的事儿?” 浩子点了点头,老刘转过头吩咐小刘和邓师傅,领着我们去办公室先喝杯水, 他和司机办手续去。我和浩子哪有那心情坐下来喝水呀,我说“老刘你们都去忙你 们的,我们去看看货。”老刘答应着,“行行。”让小刘领我们去。 浩子熟门熟路,也不用小刘领着,径自率先进了仓库。 老刘的这个仓库是扩了地以后建的,大门左边一部分比较干净,用半截砖墙僻 出一块儿来,显然这边就是监管料仓区。刚运到的三个柜子原料,整整齐齐地在那 里两捆一列,堆成两层。 “全在这里了吗?”浩子问小刘。 “哎,一共132 件,都在这里了。” “都是这么大件的?一样的?” “当然了。” 浩子“哦”了一声,径自走过去一件件看过去。 我从包里掏出那叠单子,找到06EC—IMDP30017 那页看着,应该一共有九件等 外品。这些等外品并没有特别的批号什么的,只单单一个重量,而它们分别所附的 正品前面的批号,却全是同样的,这可有点麻烦,不过好在每件货的重量并不完全 一样,都是五百点几几,或者五百零一点几几,我计划着把相同重量的先找出来, 再想想是不是把它们一个个拆开来看。 我把我的计划告诉浩子,这时浩子正蹲在那里,手扶着一件货,前后张望着, 听完我的想法,浩子看了看我,笑道:“好象不用这么麻烦吧?”说着站了起来, 指着几件货道,“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件?” 我顺着浩子的手指看过去,所有的货物上,都贴着块布标,而浩子指的几件货 的布标上,多了一个三角形的标志,中间印着OG的字样。我找着了这几件货的重量, 和码单上一对,重量正好一样。 我和浩子互相看了一眼,“好,打开看看。” 小刘闻声拿了把大剪刀过来,咔咔把打包带剪开,一件货12捆料,都卷在板芯 上,我们把它们一一排放在地上,看上去好象没什么异样。 浩子上去翻弄了一会儿,看了我一眼,对小刘道:“都抖开。” 小刘疑惑地看着浩子,“这是干什么?” 浩子叹道:“我也不知道,抖开看看再说。” 小刘道,“都抖开啊?一捆几十米呢?!” 这时老刘办完了事,也跑来了,看我们在商量,有些不安地问,“是不是质量 有什么问题?” 我看了看周围,仓库里就我们四个人,我道:“老刘,我也不瞒你,这批货里 面可能有问题,为这事儿有人死了。我们想搞清楚,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老刘小刘惊愕地看着我,大张着嘴巴。 浩子推了推老刘:“喂喂喂,别发呆,快,咱先弄卷开来看看。” “好好,就这个?”老刘又推了推小刘,“来,抬复卷机那里去。” 我们四个人一起,抬起那捆料,走到复卷机那里,装上,小刘开动了机器。我 们在那里不眨眼地看着布料一米一米地复卷到另一个板芯上。 不一会儿,布料全部卷完了,浩子上去拿起原来的那块板芯,“你们来看,这 不块整料。” 我们围上去。板芯,就是为了卷料上去的,一般都是用块整料,两头加工一下 以便放到成卷机上,可是,这块板芯的中间一段,却有一块钉上去的木板。浩子随 手拿起一把起子,把那块木板撬了下来,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板芯中间是空的,里面正正好好整整齐齐放着十个油纸包,油纸包下端用红油 墨印着“一帆风顺”的字样,上面是一个圆型双狮抱球的图案,赫然写着“双狮地 球牌”。 我拿出一块来,翻过来一看,背面果然浮凸打印着“999 ”的字样。 “这,这是什么?”小刘惊奇地问。 老刘惊惧地看着我们,“这,这,你们,……” 浩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勉强笑了笑,“这是我们弄的能告诉你吗?” 小刘也拿起块砖来,看着上面的字,“这什么东西呀?烧碱?” 我这时心里也是既兴奋又惊惧,“这是世界知名品牌,金三角的双狮地球牌海 洛英。香港人管它叫四号。” 小刘啊了一声,不相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他父亲。老刘的额头上的汗珠又渗 了出来,拚命地咽着唾沫。 我有些明白了,这肯定是欧华一直在干的勾当,这也是欧华仿佛一夜之间暴富 壮大的秘密。 “我们怎么办?”浩子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掏出电话,但是想了想,我又收起手机,掏出根香烟点上,吸了一 口,想起来这是仓库,禁烟的。我扫了一眼老刘和小刘,他们脸色凝重,没人理这 茬儿。 “怎么?”浩子疑惑地看着我,一边掏出香烟,给老刘小刘发了一根。 “走,到外面去。”我率先走出了仓库。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明月挂在清朗朗的天空中,四下秋虫声此起彼伏。 离老刘的厂子最近的建筑,是隔着三条马路外的另一处地块上,正在兴建的厂 房,灯火通明,混凝土搅拌机的嗡嗡声远远地传来,忽高忽低。除此之外,只有清 凉月光下的一片片空地。 旷野上深秋的冷风一吹,我燥热不安的心情平复了一点。我长长地吹了口烟。 “你在想什么?”浩子走到我身边。“咱是不是得赶紧把这事儿给嫂子她们汇 报一下啊?” “浩子!”我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沉吟了片刻,“现在跟她们说,最多也就是 起走这些东西。但是,我们多少还是脱不了干系的,因为这是我们进回来的货。” “那你想怎么样?” 我深深又吸了口烟,吐了出来,看着烟雾在秋风里瞬间飘散无踪。“现在这批 货在我们手上,我想给他来个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