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丁大头早已经掛了电话,我手里拿着话筒轻轻地掂着,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身 子在转椅上悠过来,悠过去。 听起来丁大头象是什么承诺也没给,可是我明白他们已经给了。这不是甲方乙 方做生意签合同,一条一条的条款唯恐不够细腻,让人钻了空子,你再细腻的合同 签了,还有吃亏上当受骗的时候呢。丁大头只给我说了个“说不定”,那差不离就 是一定了,跟黑社会打交道,有时还真比跟一般人打交道愉快,只要你手里有副好 牌。 看看时间还早,我放下了话筒,开始找点事儿做做,当是消磨时间。现在得等 消息,这消息什么时候来,我也没谱,反正左不过是“也许明天”。这事儿也没什 么好琢磨的了,我也没什么下一步,东西都没了,我上哪去下一步去啊?!我在这 空手套白狼,能捞一点儿是一点儿,至今后怎么给丁大头他们交代,我还是得等把 小敏先捞出来,找个时间,实事求是,老老实实地和她好好谈谈,一起想想办法。 公司里的小家伙们,陆续地拿来了一些报价单,放在我桌子上,都是阿尔伯特 罗单子上的东西。看来老顾已经做了一些工作,分门别类给小家伙们分下去的,小 家伙们也挺勤快,核算单都出来了,摞在一起厚厚的一叠。其实都不用算,这个阿 尔伯特罗发来的订购单报的价,不用找工厂生产,直接上商店买回来转发出去就能 赚钱。 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心里对小家伙们有一丝愧疚:我摆明不会去做这一单生 意,小家伙们也摆明是白积极了一下。不过呢,以后遇见客户要类似产品,他们手 里能有现成资料,也权当是预先做了次案头工作吧。我一边扯东扯西地瞎琢磨着, 一边泡了杯茶,坐在桌前,有聊无聊地地翻看着这叠资料。 时间就是这样,嫌慢愈慢,嫌快愈快。我不紧不慢地捱到下午临下班的时候, 燕子突然打了个电话来。 电话里,燕子又是惯常的那种冲冲的口气,我一听心下便是一喜,燕子要跟我 柔声说话,那绝对不是好事儿,只有这种冲冲的语气,那就是一切正常。——燕子 让我去接小敏回家! 我顿时大喜,黑社会的效率还真高呢!我镇静地问,“都完了吗?”说这话的 时候,我感觉这口吻特熟悉,是一部日本老片“追捕”里的经典台词,电影的最后 一幕,真由美问杜丘,“都完了吗?”杜丘意味深长地回答:“哪有个完哪!”燕 子也是这么说的,“哪那么容易完哪!” 我停了停,“小敏现在人在哪?” “在我宿舍呢。” 我说:“好吧!我马上过来!” “快点儿啊!对了,别开车!”燕子在电话那头又交代了一句。 “为什么?”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燕子抢白了我一句。 算了,跟个女人计较什么?我笑笑。 燕子的宿舍在市局大院里。她那屋我去过几次,二十来平米,里面一张床,是 双人的,就是下面睡一个人,上面睡一个人的那种,上铺空着,放着几只皮箱,除 此之外,一张书桌,一个衣橱,一个书橱,还有一个铁皮柜,一般总锁着,我看过 一次,里面都是些奖杯奖牌什么的,最让我有兴趣的是有几把枪,都是在画册上才 能看到的枪,是真家伙。小敏说那都是燕子到国外参加什么交流什么比赛得来的奖 品,燕子说,有一半儿是你老婆的。我说把我老婆的东西还给我。结果她们俩一起 瞪我,我也就不再吭声儿了。总之,除了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几样简单的化妆品外, 那屋子没一点儿女人味儿。 我打了个车到市局,燕子居然在大门口迎着我。虽然进市局大门得办手续,但 燕子能把我给接了进去。 小敏和衣靠在燕子的床上,象是睡着了,但我和燕子一进门,小敏就睁开了眼 睛,从床上坐起了身。燕子道,“你们小俩口先在这说说话,我去安排一下,马上 就来。”说完转身又出去了。我应了一声儿,看着燕子带上门走了出去,走到床边, 在椅子上坐下,拉起小敏的手。 小敏脸上透着倦容,但倦容的背后,依然是那种倔强,不服输的神态。我又真 由美了一次:“都完了吗?” 小敏道,“算是吧。” 我笑了,没再说话,抬手抚摸着小敏的脸,小敏握住我的手,额头抵着我的额 头,闭上眼睛。 我闻着小敏头发上隐隐约约的洗发水的香味。 “我们回家吧。”过了一会儿,我轻声道。 小敏嗯了一声,抬起头坐直了身子,松开手搓了搓脸,收起了一脸的柔情,道, “等一下燕子。” 我,“她和我们一起回去啊?” 小敏看着我,道,“不,我们先去见几个人。” “见谁?” 看着我满脸写着疑问,小敏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正要说话,燕子来了,没进屋,只站在门口说,“都准备好了,我先走,你 们过一会儿下去。” 小敏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我狐疑地看了看燕子,又看了看小敏,小敏我笑笑,亲昵地拍拍我的手。燕子 看着笑了,笑嘻嘻地道,“你们两个不要在我屋里乱搞哦,注意影响哦!” “去你的!”小敏笑骂道。 我搂着小敏的肩膀,笑道,“这不是咱公安局么?在这怎么搞都安全哪!” 小敏看着我,“讨厌啊你,想什么哪?” 燕子摇了摇头,“受不了你们!”说着带上门又走了。 五分钟后,我和小敏下了楼,楼下果然有辆SUV 停着,后窗全贴着黑乎乎的遮 阳膜。上了车,我一看驾驶员,认识!就上次燕子找来上我们家的那个搞鉴定的那 个小马,小马跟我笑笑点点头。 小敏一上车便对小马道:“没问题吧?” 小马笑笑道,“放心吧。”发动了车子。 车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儿,方向不是朝我们家去,我看看小敏,小敏对我笑笑, 没说话。我心里隐隐有些忐忑,暗道:不是这么快吧?随即又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是祸躲不过是福跑不了,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跟老婆走,总没错! 于是,我索性踏踏实实地坐着,啥也不想了。 车七转八转走了一会儿,小马突然在路口调了个头,我抬眼看见这路口是禁左 的,那就意味着这路口不能调头儿。我看了看小马的后脑勺,心道:“倒底是公安 局的车,烦不了。” 不一会儿,小敏的手机响了,小敏拿起电话,说了声“好的。”然后对小马道, “行了。”小马点点头,继续开车。很快,车停在了一条商业步行街。 小敏对我道:“我们先下吧。” 我跟着小敏下了车之后,没动,只是看着她,听她的下一步指令。小敏象是明 白了我的意思,挽起我的胳膊,笑道:“我们好久没一起逛街了。” “那就逛逛吧?”我笑笑,“不过你肯定没逛街这么简单吧?” 小敏也笑了,走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你被人跟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