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酒店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但石磊没有忘记常常来清查。我对此十分气愤,却又 无可奈何,心里只有悔恨,悔恨当初不该来临江投资。 看着大酒店门可罗雀的惨景,我气愤地离开了临江,回香港来了,留下副总在 那里苦苦支撑。不久,副总打来电话。说高在尚找上门来了,想当个中介人,牵个 线,把乐都大酒店承包给神仙娱乐城总经理冬梅花。副总征求我的意见,说我如果 同意的话,高在尚就陪冬梅花具体来谈。实际上,高在尚也是承包人之一。 这事我也拿不定主意,便召开董事会讨论,结果决定,同意承包给冬梅花,但 高在尚必须提供担保。董事会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决定?主要是考虑经济利益,与 其让四星级的乐都大酒店在那里一天天萧条,还不如把它承包出去,多少赚点钱。 乐都大酒店,就是这样承包出去的。高在尚不但乐意当冬梅花的担保人,还从 银行贷款二百万,作为冬梅花交给我们甲方的定金。先交二百万定金是董事会决定 的,我们原以为高在尚有可能不会接受这个决定,没想到他二话没说就接受了。 由于酒店承包给了冬梅花,那位副总合同一签就回到了香港,我立即就把我侄 儿派去,主要监督冬梅花履行合同。不久,侄儿打电话告诉我,冬梅花把茶楼改为 了赌博场,而且色情业和赌博业非常红火,在临江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但公安局 从来就不去搞突击清查,而且还常常穿着便装在那里潇洒。 临江市下辖三区五县。 根据肖德胜自己的安排,他先到五个县去打听冬梅花的有关情况,如果没什么 收获,再回临江市的三个辖区打听。为什么这样舍近求远?在他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先在临江市区打听,弄不好会打草惊蛇。一是因为冬梅花本人就在临江,二是 因为各区公安分局也许会有高在尚的爪牙。 肖德胜的第一站是江西县。 他来到县公安局户籍科,要求查一个人。户籍科长问他查谁,他说暂时还保密, 请原谅。既然如此,户籍科长也就不再问什么了,大力协助他。 肖德胜从电脑里将全县姓冬的人全部调出来,共有五百多人姓冬,但没有一个 叫冬梅花的人。 于是,肖德胜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江东县。江东县姓冬的人较多,大约有两千多 人。肖德胜查了好久,才看到一个叫冬梅花的名字。 “啊,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心里不 由大叫一声。他发现这个冬梅花出生于70年代初,年龄跟乐都大酒店那个总经理冬 梅花差不多。他想,说不定乐都大酒店那个冬梅花,就是这个冬梅花。 他在街上匆匆吃了一碗面条,便乘车去了冬梅花的住地——江东县凌云镇槐树 街19号。 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他来到了凌云镇。该镇很小,只有两条街,要找到冬梅 花的家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并没直接去找,还是害怕打草惊蛇。他来到一个中年 妇女面前,彬彬有礼地问:“大姐,你就是凌云镇的人吗?” 中年妇女忙回答:“是的。老弟,有什么事吗?” 肖德胜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该镇有没有个叫冬梅花的女性?” 中年妇女说:“有,就住在槐树街,我带你去吧。” “我就不去了,我只是想问问。大姐,冬梅花现在干什么工作?” “她是镇上的农民,没什么工作。前几年在广东打了几年工,今年初结婚嫁人 了。” “你知道她嫁到了什么地方吗?” “知道,就在我们镇的大沟乡。” “她结婚后,还在外面打工吗?” “没有了,一直在家务农,昨天当场,她顺便赶场回娘家,我还见过她呢,她 挺着一个大肚子,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生孩子了。” 越说越离谱,看来这个冬梅花与乐都大酒店那个冬梅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但肖德胜还是忍不住问:“大姐,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中年妇女有点不高兴了,忙说:“小伙子,我们素不相识,我骗你干什么?你 如果不信的话就到她家里去问吧,几步路就到了,别再问我!” 肖德胜正想向她解释,她却走了,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说。 尽管如此,肖德胜并不甘心,又去向另一个人打听。直到那个人跟中年妇女说 的一模一样,他才死了心,失望地离开了凌云镇。 肖德胜返回县城,乘上了最后一趟开往红玉县的车,他想去红玉县看看。 客车到达红玉县城时,天已黑了,他只好决定休息一晚上,明天去公安局查询。 肖德胜没想到,红玉县姓冬的人比前边哪一个县都多,共有六千多人。肖德胜 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小荧光屏,聚精会神地查看着,怀着一颗希望之心。 直到快要结束时,他眼睛突然一亮,只见荧光屏上出现了冬梅花的名字,她的 户籍在县曲艺团,生于1973年10月。 肖德胜一阵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冬梅花有可能就是乐都大酒店那个冬梅 花,其理由是年龄差不多,人也漂亮,而且红玉县又是高在尚的故乡。如果冬梅花 的户籍不在县曲艺团,他也不会这么推断。他想,冬梅花有可能是曲艺团的一个演 员,这几年曲艺团的经济效益肯定不好,她才巴结上了高在尚。但她是如何成为乐 都大酒店总经理的,肖德胜是想象不出来的。 从公安局出来,肖德胜直奔县曲艺团。 红玉县曲艺团成立于50年代末,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它至今也没有旧貌换新颜, 上百名职工和排练场地仍旧是那座当年的旧宅院。据说,这座旧宅院是当年地主留 下的,解放军一来,那个地主害怕,便带着老婆孩子逃到省城,乘蒋介石的飞机去 了台湾。 曲艺团的大门口有一个老头儿守门。里面冷冷清清的,听不见锣鼓声,更听不 到人们的演唱。肖德胜一问,才知道曲艺团下乡演出去了,这个院里只剩下了他们 的孩子。肖德胜心里一喜,觉得是打听冬梅花的好时机。 “大爷,你好。”肖德胜给守门老头递上一支烟,又给他毕恭毕敬地点燃。 “你也好,小伙子,请问你找谁呀?”守门老头满脸堆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 子。 “大爷,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可以,随便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你是曲艺团的职工,还是曲艺团在外面请的人?” “我是曲艺团的职工。曲艺团刚成立,我就在里面了,主要是说评书。现在老 了,只好退下来守门。” “哦,这么说,你是三朝元老了。” “可以这样说,又不能这样说,反正混饭吃而已。” “大爷,你知道曲艺团有个名叫冬梅花的人吗?” “知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呢?她可是我们团前几年的一朵团花呀,人长得漂 亮不说,而且舞也跳得不错,特别是她独创的梅花舞,跳得真棒,完全可以跟杨丽 萍的孔雀舞媲美!”“她现在还在曲艺团吗?” “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几年前,下海经商了,曲艺团效益一直不好,鱼大滩 小了。养活不了她。” “这些年来,曲艺团下海的人多吗?” “还是算多,每年都有好几个,但没有一个胜过冬梅花的,也就是说她是混得 最好的一个。” “大爷,你知道她在哪里干什么吗?” “知道知道,人家现在是临江市乐都大酒店的老总呢,听说每月能赚一两百万。 她早就有了自己的奔驰轿车,去年还开着车回来过呢,好威风哟。” “大爷,你知道她是怎么当上乐都大酒店的老总吗?” “这个不知道,但可以想象,肯定有人大力支持她——要不然,一个弱女子, 怎么会那么神通广大呢?人们常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相反, 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也总是有很多男人。不然,冬梅花哪会成功?”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大爷,冬梅花是什么时候离开曲艺团的?” “四年前,也就是1997年。那一年,我刚退休,她还把她的男朋友带走了,使 我们团一下就失去了两个台柱子,差一点垮了”这么说,她男朋友也是曲艺团的? “ “是的,他是个武打小生,独创的梅花拳很有威力,有一次在一个镇上演出, 遇到四五个流氓骚扰冬梅花,他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一气之下,用梅花拳将那四 五个流氓制服了。冬梅花也就是这么爱上他的。”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狄海藻。” “什么,他叫狄海藻?” “是的。你认识他?” “不……” 肖德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狄海娟的哥哥狄海藻,竟是冬梅花的男朋 友。自己和狄海娟恋爱了两三年,怎么没听狄海娟说过呢?好像狄海藻也从没谈起 过。 肖德胜终于想起了,狄海娟曾经向他谈起过,说她哥这些年之所以独身,是因 为他曾经的女友叫冬什么的弃他而去,嫁给一个香港老板了,深深地伤害了他的心, 所以才决定一辈子不娶。由此看来,她哥哥说的是谎言,这个冬梅花并没嫁到香港。 也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的恋爱关系也早就不存在了。也许是现在的冬梅花不再是当 年那个冬梅花,她再也看不起狄海藻了。狄海藻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才向妹妹撒 谎,说冬梅花远嫁香港了。 肖德胜这次来红玉县,可以说收获不小,真是应证了古人的那句话——踏破铁 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然而,就在他与守门老头话别,准备离开红玉县时,他腰间的BP机响了。那是 一台中文BP机,他一看就知道是女友狄海娟打来的。他立即来到对面的一处公用电 话前,给女友回电话。这些年跟她谈恋爱,他已养成了一种习惯,不管他在哪里, 只要接到女友的电话,他都要去回的,风雨无阻。 “喂,海娟吗了你好你好,我可想你了。” “德胜,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什么事吗,海娟?”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马上就去车站乘车,估计下午就会到临江。海 娟,你是不是也想我?” “嘻嘻,我才不想你呢,你别自作多情。喂,差点忘了问你,德胜,你的梅花 图侦破得怎么样了?” “还是一片空白呢。海娟,你问这个干什么?” “完全是出自于一种关心啊,你为了侦破它,拖延了我们的婚期。” “谢谢你的关心。” “好了,就这样吧,下午我再跟你联系,不,我于脆到你家等你。德胜,晚上 想吃什么?我好去买菜。” “随便什么都行,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肖德胜搁下电话,向汽车站走去。他不知道狄海娟询问梅花图的用意,其实她 是帮她哥哥狄海藻打听。那天晚上,哥哥已经把这事托付给她了。 客车到达临江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正是上班时间。肖德胜没有回家洗去脸 上的尘土,而是直接去了检察院,向赵复民详细汇报有关冬梅花的情况。 然后,他才回家。 他知道狄海娟在这里,他没有掏钥匙开门,而是用手轻轻地敲。狄海娟知道是 他,从客厅里过来开门。 门开了,可是不见他的影子。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便关上了门。但是过 了二三十秒钟,门又响了。这一次,她听清楚了,的确是有人在敲自己的门。 门又一次开了,但依然不见他的影子,狄海娟便走出去看。当她发现肖德胜躲 在门后暗自窃笑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上前举起双拳捶他的背,说他真坏,跟她 捉迷藏。肖德胜则张开双臂,把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开开心心地笑着。 “德胜,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呢。” “我马上给你做,你吃什么?” “当然是面条罗,它煮起来最快,也最能马上解饥。今天早上吃了一碗稀饭, 两个馒头,不管用的。” “别嚷了,我马上就去做,你去洗洗脸吧。” 不一会儿,狄海娟就把面条做好了,是鸡蛋番茄面,她知道肖德胜最爱吃这种 面。 肖德胜狼吞虎咽地吃着。狄海娟坐在桌边,一边看着他吃,一边与他聊天。其 实,她是有意掏他嘴里的话,帮她哥哥的忙。 “德胜,这次出去,收获一定很大吧?” “没什么收获,算是白跑了一趟。” “出去了两三天,不会没有收获吧?” “真的没什么收获。我曾经对你讲过,办案往往会空手而去,空手而回,因为 办案并不像上街去买菜那样简单。” “德胜,梅花图到底是一个什么案子?” “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只不过随便问问,我觉得这案子挺神秘的,梅花图,这名字真好听。德 胜,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因为这是秘密,它直接关系到我的饭碗,也关系到这个案件。” 狄海娟有些不高兴了,说:“我看你是不相信我!” 肖德胜说:“不是这个意思,你理解错了。我是担心告诉你后,害怕你在无意 中泄露秘密,如果这样的话,就会使案情更加复杂。” 狄海娟说:“我不会泄露的,请你相信我吧。” 肖德胜说:“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害怕你在无意中泄秘。因为人往往会在 无意中把不该说的却说了,而他自己还根本就没意识到,这种事情是很多的。海娟, 今后你少问这些事好吗?你从前不是不爱关心这些事吗?怎么现在却显得这么关心?” 狄海娟说:“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吧。” 她扫了他一眼,黑着一张脸去了卧室。她心里很失望,因为从他嘴里什么东西 也没得到,根本就没完成哥哥交给她的任务。 她准备今天晚上去她哥那里,把这事告诉给他,她实在无能为力,肖德胜连半 个字都不肯讲,真拿他没办法。 冬梅花住在市中区的一套豪华公寓里。之所以豪华,是因为它的价格和装修超 过了一百万,决不亚于狄海藻在郊外购置的豪华别墅。 冬梅花有睡懒觉的习惯,这是多年来养成的。现在已经是早上9 点多了,她还 没有起床,躺在席梦思上呼呼大睡着。 “叮吟吟……” 床头柜上的电话响起了,把她从梦中惊醒,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懒洋洋地抓起 话筒,有气无力地问:“喂,哪一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打扰你了,我知道你还在睡懒觉。 我的大小姐,现在都9 点过了,你也该起床了。” 这是她曾经的恋人狄海藻打来的,她一听就生气了。因为此人自从她的情夫高 在尚被捕后,特别是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高在尚宣判后,他就常常勾引她,不但 要求与她破镜重圆,而且还与她强行同欢,有时甚至是强暴她,让她泪往肚里流。 现在他打电话来干什么?是不是又兽性大发了? “喂,有什么事吗?”冬梅花没好气地问。 “肯定有事嘛,没有事打电话干什么?我又不是疯子。我打你的手机,可是怎 么也打不通,后来才想到打电话,我心里一直很着急……” “什么事?你说吧!” “电话里不好说,也一时说不清楚,你还是到金地花园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 量。” “是不是有关我们结婚的事?阿藻,这事我已告诉你了,这是不可能的,你最 好是死了这条心吧,趁自己年轻,找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 “哪是这事?你真是瞎猜!告诉你,这是一件比结婚还重要的事,弄不好我们 梅花帮会被警方一网打尽的,到那时,你我就只有在狱中梦中结婚了。” “什么事?你说得这么恐怖,你该不会吓唬我吧?”她担心他也像前几次那样, 诱奸她。 “谁吓唬你?信不信全由你,如果你现在不来与我商量对策,到时候被检察院 逮捕后,千万别怪我狄海藻事先没有告诉你!”狄海藻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 “那好吧,我马上过来。” “好,我等着你。” 冬梅花睡意全无。接到一个关系到自己命运的电话,哪还有心思睡呢?听狄海 藻那口气,好像确实有一件重要事情。 冬梅花不敢怠慢,迅速起床。她匆匆地画了一下眉毛,抹了一点口红,顾不得 吃早点,就下楼了,开着自己的那辆豪华奔驰轿车,向郊外的金地花园驶去。 狄海藻的豪华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侍候他的大妈上街买菜去了,他正躺在沙 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喝茶。他一听到门铃声,就知道是冬梅花来了,便站起来去开 门。 “你还没吃早餐吧?”狄海藻板着一张面孔冷冷地问。 “你怎么知道?”冬梅花扫他一眼,面孔同样很冷。 “知你莫过于我。这么快赶来,肯定没有吃早餐!” “你算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 狄海藻忍不住笑了。 冬梅花也忍俊不禁。 他们毕竟是曾经的恋人,而且近来又有过或文明或野蛮的性生活,两人走在一 起不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因为一个是那么爱她,一个是那么恨他。 “既然没有吃早餐,你就给我弄一点儿吧。”冬梅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好,我马上就去。我的大小姐,你来了这里后,我就不再是这里的主人了, 而是你的忠实仆人。你就像慈禧太后,而我就像李莲英,不,这比喻不对,我怎么 能像李莲英呢?李莲英是太监啊,我可是一个雄性十足的阳刚男人,正而八经的伟 哥。” 冬梅花没有理他,跟刚才一样,板着面孔。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她还 是担心他奸污她,以有重要事情相商为诱饵。 狄海藻很快就从厨房里端来了牛奶和面包,冬梅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一边吃 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眼里是否闪烁着淫荡之光。狄海藻什么也不说,点燃一 支烟抽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一见冬梅花吃完,就说话了,表情十分严肃。 “梅花,我原以为我们梅花帮帮主高在尚宣判后,高帮主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 扛,我们梅花帮会平安无事的,现在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直截了当地明说吧,我很想知道。” “告诉你,市检察院如今正在侦破一张梅花图,我猜想,这事有可能与高在尚 有关,与你我有关,一句话,与梅花帮有关!” “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得很,非常可靠!告诉你,其中一个侦察人员就是我的妹夫,你知道, 他是临江市检察院的一名检察员。” “检察院是不是觉得高在尚的案子并没有结束?” “我想是这样,不然还去侦破梅花图干什么呢?由此看来,高帮主现在想一个 人扛也扛不了啦。”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通过我妹妹,从妹夫那里再详细地了解一下,然后再作决定……” “有没有个具体方案?” “大概有一个,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不然被检察院抓到了,会判刑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往哪里逃呢?” “逃到外国去,我已经想好了。梅花,你如果愿意跟我去的话,咱们就一起走, 行吗?” “……”冬梅花没有表态。她不知所措。她在担心的同时,又心存一丝侥幸, 觉得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但是真正的到了那一天,她是不会跟他走的,她 实在舍不得高在尚。因为当初如果不认识高在尚,她冬梅花就不会有今天的富有。 要知道,她现在是个正而八经的千万富翁了。但她又有些犹豫,因为如果不逃的话, 她不但会进监坐牢,还会查封她的全部财产和冻结她的存款。如果那样的话,就成 了人财两空。 “梅花,你表个态吧?”狄海藻挨她而坐,认真地看着她那双黑莹莹的眼睛, 想读懂里面的全部内容。 “真有那么严重吗?”冬梅花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夏夜里晶亮的星星。 “这决不是空穴来风,我不会骗你的,梅花。”狄海藻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声音很柔和。 “阿藻,你是不是想跟我结婚、故意编出这个谎言来吓唬我?”冬梅花显然对 这事似信非信。 “怎么会呢?检察院侦破梅花图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啊,你如果不信,我可以 用我的人格来担保,我可以赌咒发誓!”狄海藻满脸严肃和急切,看不出有任何虚 假。 “这事在尚知道吗?” “我是昨晚才知道的,他肯定不知道。这事如果高帮主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生 气的,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到时候,他恐怕不是十五年的有期徒刑了,肯定会判 死刑!” “有这么重?” “有,绝对有!要知道,他是共产党的干部呀,共产党对胡长清、成克杰这样 的高级干部都不手软,更不用说高在尚了!” “阿藻,我们该不会判死刑或死缓吧?” “你不会,你最多以强迫妇女卖淫罪判几年有期徒刑,没收非法所得。可我就 不会那么便宜了,不是死刑也是死缓,所以,我决定采取三十六计走为上。梅花, 请跟我走吧,我们带上我们的全部存款,到外国去生活一辈子。你如果不走,非法 所得没收了不说,还要判好几年刑,今后从监狱里出来,你也是人老珠黄了,到那 时,可就惨了。” 冬梅花想想也是,可就是不表态。一是对这事疑信参半,二是舍不得高在尚这 个人。但有一点她明白,如果事情真的像狄海藻说的那样,她会带着巨款跟他走的, 一是害怕自己锒铛入狱,二是等高在尚也是白等,何苦呢? “梅花。”狄海藻又说话了,“我知道你舍不得高在尚,可是你要面对现实啊, 如果检察院现在不侦破梅花图,你等他几年还算现实,但是,一旦梅花图案被侦破 出来,你等他就毫不现实了,完全有可能是一个噩耗,而你自己也会因为强迫妇女 卖淫罪而被判刑。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先溜,你说呢?” 冬梅花终于表态了:“到时再说吧,阿藻。” 狄海藻心里一阵激动,把她顺势抱在怀里,对着那张漂亮迷人的脸蛋,又亲又 吻,热辣辣的。 冬梅花温柔得就像一只羊羔,闭着眼睛,任由他亲吻着。不一会儿,她开始竭 力配合他,张开樱桃小口,让他把嘴伸进来,吮吸着他的舌尖。 这样吮吸了好一会儿,他开始嫌不够,又解开她古典式衬衣的钮扣,让两只丰 满而白皙的乳房从乳罩里蹦跳出来,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吮吸着,直到她生理上涌 起一阵阵欲望,身体难受地扭动着,嘴里吭哧吭哧地喘着一口口粗气,他才张开有 力的双臂,将她抱进卧室,轻轻地放在床上。 “梅花,我真想你,请你嫁给我吧,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狄海藻一边喃喃地 说,一边解她的衣服。 “……”冬梅花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动情过,整个身心完全沉醉在了情欲 涌来的美妙之中,嘴里不时发出一声声难受而愉快的呻吟。 生理上最难受的恐怕要算狄海藻了,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早就膨胀成了一根钢棒, 而且那根钢棒还在继续膨胀,好像要压根儿胀破,出血。但他坚强地忍受着、忍受 着,觉得时候还没有到。 他很快就剥光了她的衣服,一条水润生辉的美丽胴体便呈现在他眼前,犹如乔 尔乔内笔下的那幅著名的《酣睡的维纳斯》,是那么楚楚动人,是那么艳光四射, 是那么美轮美奂,鲜嫩如奶酪,细腻似凝脂。 狄海藻并没有像饿狼那样扑上去,而是像欣赏艺术品那样,放大瞳孔津津有味 地欣赏着,欣赏着……他感到她不是一个人间凡人,而是一个仙女,一尊美神。 “梅花,你太美了,胜过了冬天的梅花,不,大自然的一切鲜花也比不上你。 你是这般娇艳迷人,这般香飘四溢,简直就是一首诗,一幅画。梅花,我现在就要 变成一只蜜蜂,飞进你的花蕊里,采蜜,让那甘甜的蜜汁滋润我干涸的心田。” 狄海藻说完,便俯下身子,从她的额头慢慢往下吻,像一只蜜蜂那样,经过她 的面颊、嘴唇,又经过她的脖颈、乳房、小腹,最后停留在一片芳草地,不飞了… … “阿藻,你……”冬梅花对情欲的渴求已变成了一种痛苦的煎熬,身体像一条 水蛇那样扭动着,嘴里的呻吟也变得急促起来。 “梅花,你太美了,流淌的玉液琼浆比蜂蜜还甘甜,比美酒还清香,这样吻你 一次,却令我一生回味无穷。”狄海藻吟唱完毕,像一个游泳运动员那样,麻利地 脱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全身心地畅游着,畅游着,似一条干渴的鱼儿, 感到快乐无比,幸福无比。 临江市第一监狱。 午饭后,高在尚坐在门前的一株杨槐树下,一边抽着香烟,一边看着报纸。 这已是他在这里养成的一种习惯了,一支香烟抽完,一张报纸看完,然后就是 睡午觉。 一位狱警来到他面前,彬彬有礼地说:“高副局长,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高在尚放下报纸,点头道:“谢谢。” 他接过那封信,一看信封上那熟悉的文字,就知道是谁写的。写信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的妻子钱慧芬。在尚:你好!自从那天在法院里听到法院对你的宣判后,我 心里就糟透了。一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接受法院会对你判得那么重,十五年啊,多 么漫长哟,我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可是,这一切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啊, 唉! 本来,第二天我是想来看你的,目的是安慰你,正是由于心情太坏的缘故,才 没有来。这两天心情倒好了一点,可又很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所以给你写封信。 我准备过两天来。 在尚,就在法院对你宣判的第二天,我去找过几个律师,想为你翻案,因为把 你判得太重了,财产没收了不说,还判十五年刑,真叫人想不通。我一连找了好几 个律师,且都是临江市很有名气的律师,但都令我大失所望。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 说,如果我们要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恐怕你还会判得更重,理由是你是数 罪并发,什么受贿罪、包庇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而且你又不老实交待。照律 师们的话说,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你的判决,已经够宽大了。如果只是一个律师 这样说,我还不大相信,可是好几个律师都这样说,我就有些相信了,因为他们毕 竞比我懂法。既然如此,我只有放弃上诉了。 在尚,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就老老实实地服刑吧,好好表现,争取 宽大处理。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也是傻儿子的最大心愿。你一定要明白,这个 家离不开你,我和小明更离不开你,你早一天出狱,我们就早一天团聚,就早一天 有欢乐。 家里的一切,请你放心。昨天,吴大姐和晓玲专程从省城赶来看我们,带来了 不少安慰,也带来了一笔钱。副局长韩少波对我们也不错,特地给我安排了一份工 作,在公安局搞收发,我嫌太远了,不能照顾小明,就谢绝了。现在,我用吴大姐 送来的三千元钱,在楼下的菜市摆了一个水果摊,已经开业两三天了。生意还不错, 每天能赚十多二十元,是足能维持我们母子俩人的生活的。如果照这样下去,每月 还会或多或少有一点积蓄,一旦有了积蓄,我就给你送来。你虽然在狱中,但生活 决不能开得太差。烟还得抽,那是你多年的习惯,想戒也戒不了;最重要的是吃的 方面,听说监狱里的伙食很差,那你就多吃一点吧,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你现在 没有钱,就盼着吃吧,等我把钱送来后就结账。在尚,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身体 才是人的最大本钱…… 高在尚看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了,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眼睛,心里感到十分 难受,那一阵阵海浪般的忏悔,无情地撞击着他的心壁,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像 一条毒蛇在吞噬,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 “慧芬,你吃苦了,我这辈子对不起你……”高在尚把一句发自心底的肺腑之 言,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口。随即,他闭上眼睛,让泪水静静地流。 此刻,有关钱慧芬的许多往事,纷纷涌上他的心头。回忆自己与钱慧芬的婚恋, 他十分清楚明白,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更谈不上爱情。 既然如此,他们怎么又生活在一起了呢?说来,是有原因的。这一点,高在尚 在心里最清楚也许是久则生厌的缘故,也许是羡慕他人的缘故,也许是阅历增长的 缘故,也许是地位变化的缘故,高在尚渐渐看不起他的女友蔡月英了。最主要的原 因,还是嫌她是农村人,其次就是没有多少文化知识。 当好友林向强与省城妹子吴玉兰正式建立恋爱关系之后,高在尚就越来越看不 起蔡月英了。1978年,当他当上连指导员之后,他就更加看不起她了。 但他并没有向她提出分手,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新的目标。不过他写给蔡月英的 信却越来越少了,不再是从前的每十天一封,而是一个月一封,信也不如先前的长, 常常只是三言两语。其实,高在尚这时的择偶条件也并不高,只是希望对方不是一 个农村人,有一份工作而已,具体身高如何,长相怎么样,文化知识有多高,他是 不怎么讲究的。 有一次,在一次闲聊中,他把这种想法告诉给了手下的一位小老乡。小老乡刚 刚入伍,来自红玉县城,对他无比尊敬。高在尚是有意告诉他的,希望他写封信回 家,叫他母亲在县城给他物色一个姑娘,到时候转业他就可以直接转到县城。 这小老乡正找不到巴结指导员的机会,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马上给母亲 写信,叫她一定牵线搭桥,给指导员介绍一个好姑娘,因为指导员对他太好了。 作为当家长的来说,谁都希望为儿子部队的领导做些事,这小老乡的母亲也不 例外。她接到儿子的信后,十分重视。 不久,她就给儿子来信了,叫他转告指导员,她已经物色了一个,是县公安局 长钱忠实的千金,今年二十二岁,在县法院工作,一切都不错。如果指导员感兴趣, 她就把那女子的照片寄一张来。 高在尚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得不亦乐乎。很显然,他对这个局长千金是非常 感兴趣的,不仅仅因为她是城里人,有一个好工作,还因为她是局长千金。不过他 通过一番冷静思考后,对她并不抱多少希望,觉得她不一定看得起他。但他还是想 试一试。 没过多久,小老乡的母亲便把那女子的照片寄来了,并在信中说,如果指导员 感兴趣的话,就迅速回红玉县一趟,因为那女子目前将面临着选择,有好几个小伙 子都在追求她,她还没有拿定主意。信中接着说,她已把指导员的事告诉给了那女 子,那女子很喜欢当兵的。 高在尚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把那张黑白照片看了又看,感觉 相当不错,其美丽绝不亚于蔡月英,甚至比蔡月英还漂亮。 那一个夜晚,高在尚失眠了,为局长千金失眠。 不几天,他请假回家探亲了。实际上,他是回红玉县相亲。 在小老乡母亲的安排下,他与那位局长千金在小老乡的家里见面了。他的本意 是与她相约在公园见面,最好是没有第三者,两个人可以无拘无束地聊。但小老乡 的母亲不同意,她说那女子是很有教养的人,是不会跟他去公园的。既然如此,他 就只有依小老乡母亲的,在她家里见面。 “高指导员,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去叫她。”说完,小老乡的母亲就出门 了。 高在尚怀着一颗激动之心等待着,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能否被她一眼看 中。他心里还是希望被她看中,那样才不辜负自己的长途旅行。如果她实在看不起 自己,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因为爱情完全是一种自愿行为。 不一会儿,楼梯口便传来了脚步声,一重一轻,分明是两个人。高在尚心里狂 跳一下,断定是小老乡的母亲把局长千金领来了。 果真如此。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