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舍身除魔 荀夜羽和潇湘突然一下子憋住了呼吸,仿佛一呼一吸之间,文雪在空中刚刚凝聚起 来的魂魄便会被吹散。那女鬼仍旧和青焰在挣扎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文雪的灵魂并没有 被她吸收,而是从身体中逸了出来。 其实灵魂是不能说话的,所以,即使浮在空中的文雪大力的做着手势,嘴唇一开一 合,荀夜羽和潇湘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不过即使听不到声音,从那淡如雾的灵魂上滴落 的艳红色血珠,她们确是能看到的。 那真的是血泪,是灵魂流下的眼泪。 潇湘一时只觉心头痛极,枉费自己学道这么多年,到头来,空有一身道法,居然不 能救下自己最好的朋友。而荀夜羽向前一伸手,那艳红的血珠便往她的手心落下,冰凉 的触感让她鼻子一酸,又忙看向魂魄渐渐消散的文雪。 文雪的身躯已经被女鬼占了,而她的灵魂也被排挤了出来,照这样的情形看,并非 女鬼前面所说“会放她一马”,显然那女鬼为了自己,已经开始在吞蚀文雪的魂魄了。 多亏那四相伏魔九天阵拖住了女鬼,不然她哪有那么容易逃出来……即使是这样,逃出 来的也不是完整的魂魄了。那淡淡的雾气表明,此刻飘在空中的灵魂,只有二魂四魄了。 其它的,应该已经被女鬼吞蚀了吧…… 潇湘猛的直起身子,目光凶狠地看向那正和青焰搏斗的女鬼。荀夜羽心头突然升起 一股不详的预感,立刻伸手拉住了潇湘,潇湘被她这么一拉,本欲直冲上前的身体顿时 慢了一步。 而就在这一步间,青焰将女鬼团团包围住,从外面看,那女鬼浑身都着了火,连头 发都烧了起来。火光渐渐的转成白色,那种透着炽色的白光,这是净化之火。潇湘一眼 便看了出来,传说中的净化之火,可以净化一切灵魂,却不会伤及肉体的火焰。 莫非……是那个四相伏魔九天阵的作用?潇湘可不会认为是自己那蹩脚的法术造成 的,心下只是祈祷火焰能够尽快将女鬼烧死。如果时间够的话,她甚至可以将文雪缺失 的灵魂补回来…… 只听空中一声惨叫,文雪的身体突然从半空摔落,从身体里窜出一个火红的影子。 火焰围绕着那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子,紧紧的攀附在她的身上,那正是先前不断出现的 女鬼。空气里似乎可以闻到焦灼的味道,女鬼一声声的惨叫直刺人耳膜,让人不由自主 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荀夜羽和潇湘两人上前一步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文雪身体,没让它摔坏。潇湘抬头 一看,文雪的灵魂还在空中飘着,身影却已经呈现出淡淡的透明蓝,这是将要魂飞魄散 的前兆。 潇湘不由大急,用手在嘴边围了个圈,对着空中高声呼喊道:“雪……快下来,回 到你的身体里来……” 她这么一喊,倒是给女鬼提了个醒,那女鬼眼中凶光一闪,扭头看到了飘浮在空中 的文雪。 “不好!”荀夜羽抬头看到了女鬼的面部表情,不由大叫一声,伸手从潇湘腰间扯 过芙蓉花粉的袋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女鬼的方向扔去。 那花粉被风一吹,在空中奇异的洇出一片淡色的粉红,像是傍晚的云霞,显得格外 妖饶。而处在半空中的文雪浑身也沾上了那芙蓉花粉,身上的白衣瞬时被染成浅粉色, 配上那淡淡的透明感,竟让她犹如天边的仙子,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时间叫人看得痴 了去。 但也只是让“人”看得痴了去而已,对鬼来说,再美丽的东西也不及生存来的重要。 荀夜羽这招花粉计却正正起了反作用,不知道为什么,淡粉色的芙蓉花粉一沾上那白色 的净化之火,居然就让那火在刹时间灭了下去,仿佛是专门用来灭火的碳酸氢钠。 这变故让荀夜羽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大了的嘴巴半晌合不上。而潇湘更是火大,狠 狠的瞪了荀夜羽一眼,双手结印,开始准备法术。 女鬼身上火焰一灭,便又恢复原先的嚣张,她身体里的法力已经在先前的争斗中消 耗泰半,又有着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她往困住她的法阵而去。眼前的形势让她不得不放 弃原来准备放过文雪的准备,底下的两人都不是非常容易对付的,只有眼前已经成为灵 体的文雪是软虾。她的力量是靠吸收魂魄而来,之前吸收的蓝剑平和其它的灵魂都已经 成为她的法力,此刻……她也只能选择吸收文雪。 只见她双手一翻,手心中猛然出现一道幽幽的亮光,全身淡粉的文雪此刻目标十分 明显,被她这么一指,便身不由已的往女鬼手中飘去。 潇湘在底下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大急,但她也只能强忍着眼泪,加快了手中 的法术。如果她能够赶在文雪被吸收之前完成法术,那女鬼自然会被她降伏,至少是目 前。但如果女鬼先吸收了文雪……恐怕所有人的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现在她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看谁先完成而已。 文雪虽然已经有一魂二魄被女鬼吸收,但不代表她已经丧失思考能力。她对眼前的 形势也是非常清楚的,她现在只有拼尽全力让女鬼不能吸收她。 但是,她啥也不会,她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比如,逃!! 由于先前被净化之火的焚烧,女鬼此刻正是最弱的时候,文雪咬了咬牙,拼尽全力 让自己定在原地,逃脱女鬼手心的吸力。 不过以她的能力,实在是……但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白光飞快的注入了文雪的身体, 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斥着力量,心念一动,整个人便往外逃去。 女鬼哪肯让到手的肥肉飞掉,顿时追了上去,一鬼一魂便在不大的空间里追逐着,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道白光正是从先前摔在地上的冷星凡身上发出。 当然,潇湘和荀夜羽也没有发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两个鬼身上,谁也不曾把眼光投向已经摔得面 目模糊的冷星凡身上。自然谁也没有看到应该死掉的冷星凡慢慢的站了起来,咧开曾经 是嘴唇,而此刻只能被称为血洞的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数颗牙齿的口腔。 他和潇湘以及荀夜羽一样,居然都抬起了头,仰望着在天上你追我逃的文雪和女鬼, 裂开的皮肉不住的流出黑血,散发出一股腥味。 女鬼和文雪的追逐已经到了白热化,文雪终究不是那千年女鬼的对手,眼见就要被 她追上。不过好在文雪这边并非孤军作战,下面还有灵媒体质的荀夜羽和神棍潇湘,她 们两个并不是吃素的。潇湘已经将法术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她瞅准时机,将法术整个施 展开来。这法术看起来非常华丽,像是动画里的小宇宙爆发,在空中猛然炸出耀眼的光 芒。但这法术的后遗症非常明显,那就是所有的人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觉得无数的 光点在空中跳耀……简直比闪光弹的效果还要好。 潇湘是加持了数道咒语,然后将自己全部的法力集聚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攻击法阵。 这样的攻击力非常强大,几乎没有什么鬼怪能够抵的过去。但是,代价也非常的昂贵。 一但使出这个法术,施术人的法力将永远被抽离。就是说,施完这个法术以后,修道之 人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顶多是灵异知识比常人多些,但要凭自己的能力抓鬼 什么的,就不可能了,更不要说使用那些灵器法器了。那东西都是以法力为基础的,没 有了法力,就是废铁一堆,根本不值钱了。所以这样的法术,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修道 之人是绝对不会施展的。 潇湘将法术施展之后,一口血猛然从嘴里喷出来,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一边 的荀夜羽急忙将她接住,小心的放在地上,又抬头望天。毕竟潇湘现在只不过是晕过去 而已,还是会醒的,可如果那个法术不起作用……她们就等着在地宫里变成尸体吧。 所幸代价比较大的法术,总归会起作用的。 在白色光点的笼罩下,文雪的身体里居然慢慢的渗出无数黑色的小球,漂浮在空中, 又迅速组合在一起。慢慢的,一个淡淡的人影便出现在空中,正是那红衣女鬼。她被白 色光点围着,像是被捆了起来,无声无息,也不挣扎…而文雪失去灵魂的躯体则开始往 下坠落,如果摔到地上,就会和先前的冷星凡一般,成为一个大肉饼。荀夜羽刚准备开 口,却发现文雪的灵魂“嗖”的一声就往肉体冲去……真的没有人愿意死掉的。 不知何故,文雪的灵魂居然从肉体中穿过,仿佛那肉体根本不存在。荀夜羽心头不 禁一阵难过,这意味着,她离体过久,已经被判定死亡了。 但文雪并不知道,她一遍遍的企图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却一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 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摔落地面,她痛苦的转过头,不愿意看到自己摔成肉饼的样子。荀 夜羽也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又有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了,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肉 体摔落地面的声音,她甚至可以想像到,当“啪”一声出现后,面前将会是什么样子。 良久,预料中的声音没有出现。 一双血淋淋的手臂接住了文雪的身体,然后慢慢的放下,冲着天空中那女鬼嘿嘿一 笑,淡黄色的尸液从他口中流出,和黑色的血混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无法忍受 的臭味。 荀夜羽自然闻到了这股味道,扭头一看,接住文雪的正是已经死去的冷星凡……饶 是她这般灵媒体质,看到眼前的场景心里也不住的起了寒颤,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用力 的踢了踢晕倒在地上的潇湘。她并不知道此刻的潇湘已经是废人一个,根本连她也不如 了。 不过和她想的并不一样,冷星凡并没有攻击她们,而是站在那里,眼露凶光的看着 空中的红衣女鬼。是了是了,他就是被这女鬼害死的,自然恨她入骨,这份恨意居然强 烈到连死亡也不能消融…… 荀夜羽脑子里突然冒起很久以前流行的游戏:《生化危机》。 但眼前的是现实,不是游戏。冷星凡突然一声暴吼,抓起文雪就向女鬼扔去……原 来他接住文雪不过是想拿她当武器…… 文雪的身体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直直的往女鬼撞去。那红衣女 鬼见尸体被扔过来,不但不躲,反而喜笑颜开。那是,她又可以附体了……冷星凡,你 有没有脑子?荀夜羽见潇湘先前的心血即将白费,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一咬牙,歉疚的看了一眼空中漂浮的文雪,从怀里摸出一把闪亮的匕首,一个漂 亮的甩手,匕首便顺着文雪的脖颈绕了一圈。然后,她的头就掉了下来。 没有头的尸体女鬼也没有办法使用,不由恨恨的盯住了荀夜羽,好在她现在被那白 色光点围困住,无法脱身,不然荀夜羽的危险就大了。 文雪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被荀夜羽破坏掉,一股绝望的感觉从心头升起,灵魂慢慢的 变得透明起来她原本只是一缕不全的魂魄,在目睹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后,承受 不起这种绝望,于是,那一抹灵魂便慢慢的淡下去……消散了。 荀夜羽颤抖着嘴唇,面色苍白,但仍旧显得十分镇定。只是那低低的、不住的说话 声泄漏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不能让那女鬼再附在你身上了……不要怪我……”渐 渐的有眼泪从荀夜羽的眼底泛上来,滴落在地上,在她的脚边洇开一小片潮湿。 而已经呈现暴尸状的冷星凡见“工具”被荀夜羽破坏,不由大怒,嘶吼一声,已经 开始腐化的手臂便直捣荀夜羽的面门。 从先前荀夜羽掷出匕首就可以知道她的身手不凡,当然也不会被冷星凡一拳打中。 她身脚不动,只是腰肢一曲,便躲开了那可怕的手臂。她虽然是灵媒,却也不会什么法 术,只有等潇湘醒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潇湘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荀夜羽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一边的潇湘。只见她双眼紧闭,嘴唇乌紫,眉 毛上还多了一层冰霜……就像是被人放在冰柜里冷冻起来一般。荀夜羽不由大吃一惊, 顾不得袭击自己的冷星凡,撒丫子就窜到了潇湘的身边,探手一摸……她周围的温度很 正常啊,她怎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她用尽了所有的法力,连带自己的精气神都受了损伤,没有热量补充, 当然会这样。”成了暴尸的冷星凡居然在荀夜羽身后停了下来,还开口说了话。 这让荀夜羽吃惊不已,他应该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支持冷星凡的不过是一口怨气 而已,前面说过,一但他身体内的阴毒发作,那灵魂也会随着肉体的死亡而立即灰飞烟 灭……怎么可能有余力开口说话? 更不要说即使是灵魂在,也不可能说话的事实了。 不……荀夜羽仔细的看了看那张皮肤已经脱落了不少的脸,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翻出 的灰白色的肉和淡黄色的脂肪……那张脸在努力的做出微笑的样子,即使那笑比哭还难 看,可荀夜羽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绝不是冷星凡。 虽然不是冷星凡,但这具尸体里面的灵魂,却是让她感觉非常熟悉的人……是谁呢? 那暴尸嘿嘿一笑,声音从破损的声带中传出,像是尖锐利器划过生铁的声音,让人 汗毛直立,觉得浑身不舒服。那暴尸却浑然不觉,笑了好几声,却又抬头看向空中的女 鬼,一挥手,那女鬼竟不由自主的往暴尸飞来。 稍微有些靠近时,荀夜羽看到了那女鬼脸上明显的惊恐表情……有什么能让这千年 的女鬼吓成这样的? “你的任务应该到这里了,你错就错在,不该把这具身体搞成这样……”那暴尸又 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突然伸出手,凭空抓住了身为灵体的女鬼,径自塞进了血淋淋的嘴 巴。嘎嘎的咬了几口,仿佛在啃着一块香脆的骨头,然后只见他喉头一动,那女鬼居然 就这么被他吞吃下腹了……他抬起两个黑洞似的眼睛,贪婪的看向站在一边的荀夜羽和 倒在地上的潇湘,嘴里还不住的咂着嘴,仿佛回味着那女鬼的味道…… 荀夜羽拖住地上的潇湘,一步步的往后退去。而那暴尸似乎也不急着对她们下手, 只是一步步的跟上,荀夜羽走的快,他也走的快,荀夜羽走的慢,他也走的慢……似乎 是在玩弄着她们,嘲笑着她们的无能。 这暴尸里面的灵魂……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