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出绿林 县城里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一个让人恐慌不安的消息:从外地流窜来一批职业 杀手,这帮家伙杀人放火、抢劫银行无恶不作。他们最近为了搞到手枪一直跟踪公 检法的民警伺机盗窃抢劫枪支弹药。昨天他们已经开始下手作案。只不过没有得手。 这帮职业杀手为了制造假象故意偷走一台破电视来麻痹公安人员;过几天,这帮职 业杀手还要重新作案,弄不巧就要直接抢劫枪支。 不大的县城马上被风言风语搞得是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这个谣言不是空穴来 风,而是源于一起普通的盗窃案件。只不过这起案件是发生在我们民警家里,就为 个别富于想象力的闲人拿来加工成骇人听闻的故事。 九三年五月十九日下午,我局程大伟民警接到家里的电话,他爱人在电话里哽 咽地埋怨道:“快回来吧,家里被盗了,屋里屋外被翻得一塌糊涂。你就知道在外 面忙,这个家你还要不要?”大伟带着歉疚在电话里安慰妻子几句,之后向局领导 报告了情况。 局领导亲自带着我们刑警队的侦查技术人员赶赴现场。我们赶到时,只见嫂子 一个人含着泪茫然地站在门口;我们也没过多地安慰嫂子,警嫂比一般家庭妇女要 坚强得多:丈夫常年在外奔波,家中的事全是警嫂一人在支撑着,时间久了,就变 得坚强起来。 我们请她先介绍发案情况,嫂子悄悄抹了一下眼睛,眼圈里闪着泪光给我们介 绍了发现被盗的经过:上午七点半,他们二人一起外出上班,嫂子临出家门时还特 地检查了一下大门是否锁好。中午下班以后,嫂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蹭饭。到下午 三点多钟的时候,嫂子接到邻居的电话才知道家里出事了。她回到家就看见两扇大 门虚掩着,推开大门见院子里还散落着一条新毛毯,再往里看,房门大开。里面是 一片狼藉;她的头“嗡”了一下子了:家中被盗了。毕竟是公安家属,嫂子稳定了 一下情绪,就请邻居离开现场,然后关上大门,保护好现场以后就到邻居打了电话。 由于县局一直没能解决房子问题,程大伟就一直借住在外单位的家属院内。家 属院位于县体育场南侧,进来大门中间是一条甬路,路两边盖有六排住房。中心现 场位于西侧第二排的中间,东面有一户邻居,西面还有两户人家;最西侧是家属院 的院墙,翻过院墙就是一个大坑,由于大坑里常年没水,就被改成了垃圾场;在垃 圾场的西南是一处附近农村里新垫的土岗子。 中心现场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院子的东南角是一个两扇开的大门,进去门是 一条砖铺的过道,过道上散落着一条毛毯;院子西墙搭了一个小厨房,厨房里的东 西没翻动不大;主屋是一间半过道的堂屋,外面一大间从中间隔开,外面是客厅, 里面是孩子住的房间;西面的半间就是主卧室,里面被翻动得十分杂乱。 技术员首先对现场进行了照相固定,然后按先里后外的顺序依次勘验:在主卧 室里,嫌疑人把床铺、衣柜全部翻动一遍,衣服扔了一地;衣柜最下面的一个小抽 屉也被撬坏,里面全是奖状、立功证书,也不是嫌疑人想要的东西;在外间屋,家 里的最值钱的两件家电——一台十九寸的“北京”牌的彩色电视和一台“松下”录 像机没了踪影,同时被盗走的还有一条“彩蝶”香烟和一箱当地产的孬酒; 在某地发生过一件着实让人既可气又可笑的案子:一个窃贼入户盗窃现金,翻 遍了屋里屋外没找到一个硬币,就把主人的电视抱起来放到水缸里,临走还留下一 张字条,上面写着:如果你家有一分钱我也不这么干!!!,结尾的三个特大感叹 号显示出作案人的气急败坏。我们这个案子也是这样,估计是嫌疑人嫌弃我们这名 民警太穷,临走时还把客厅里悬挂的孩子奖状和一顶警帽给拽下来扔到了地上解气。 在外面窗台上我们找到一处蹬踩过的痕迹,也不好判断嫌疑人爬上去要干什么。 破案后才明白,这是一名同伙站在窗台上向外望风时留下的痕迹。在大门的锁扣处, 我们提取到一枚残缺的指纹,经比对后判断是嫌疑人撬锁时所留。在家属院西墙那 里发现两处攀爬的痕迹,墙外见两行足迹,分析为嫌疑人先将电视机等物品搬到此 处,由一名同伙骑上墙作二传手,墙里一个人往上递,墙外一个人往下接;将赃物 从这里转移出去,就可以避免走大门被人看见。 我们又对关联现场进行勘察。我们翻过院墙,见外面垃圾场的地上有三个人形 成的足迹,其中一个嫌疑人的足迹明显可见“挖”痕;师哥徐政强曾教给我步态特 征的顺口溜:一步一“挖”,二十七八;一步一扫,五十不少等等,那么这个嫌疑 人应该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之所以要在此处强调一下,在后来深挖余罪时,步 态特征是我们进行并案的依据之一。沿着三条足迹往前追踪,一直追上那个新垫的 土岗子上,由于是新土,比较松软,我们不仅在现场提取了比较清晰的三个嫌疑人 的脚印,而且还看到农用机动三轮的轮胎痕迹,从軩花上看,这个三轮车应该买来 不久或者刚换完新胎。再顺着机动三轮的车印追下去,一直撵到临近村的街里,从 街里往东拐,然后一直上了县城的南大街就失去了踪影。 我们勘察完回来,两个邻居又跑过来报案:他们家也被盗了,只是损失情况比 较轻,一家院子里摆放的两个煤气罐丢了,另一户搭在院子里的几件衣服也给偷走 了。估计是嫌疑人顺手牵羊又偷走了邻居家的几样东西。 大白天一连盗窃了三家住户,作案人的嚣张深深刺痛了我们。黄局长和政委闻 讯后亲自赶到现场组织案情分析。我们县城每年五一过后下午都是三点上班,所以 当地人有睡午觉的习惯,根据现场勘察和访问的情况分析,作案时间应该为下午十 三点至十五点之间;作案人为三名或者三名以上的团伙作案;作案方法为溜门撬锁、 入室行窃;作案目标为电视、录像机、煤气罐等重量较大的家庭用品;作案后使用 机动车辆转移赃物。综合上述情况,判定侦察范围为县城以外的本地人员作案。开 完会以后,由于天色将晚,我们就收兵回局,明天再战。 就这样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被好事者扩大改编之后就成了职业杀手为了抢劫枪 支而放出的“烟幕弹”。由于谣言在老百姓中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县委领导十分重 视,亲自打电话过问此案,责令公安局抓紧破案,消除群众心里的顾虑。黄局长把 我们刑警队里的参战人员和城关所的负责同志召集起来,再次部署破案工作。在会 上,黄局长定了三条侦察措施:一是成立专案组,对县城近年来发生的入室盗窃案 件进行集中打击,人员上由范所长牵头组织,刑警队派我带领的侦查组协助工作; 二是重点咬住作案人使用的机动三轮不放,以车找人,加大破案力度;第三;对县 城周边的重点人员要一一排查,要定人、定时、定位,摸清他们在案发时的去向; 按照领导的安排,我们加大了对县城重点区域的巡逻力度,不出三天相继抓获 王二发、钱少森等人,从中带破了一大批刑事、治安案件,但是经过工作,都排除 了五月十九日入室盗窃的可能,那几名作案人也如泥牛如海,毫无消息。 五月二十一号,队里的其他同志执行任务回来路过县城南金堤路口时,发现一 辆“北京”212 吉普车空无一人地停在那里;过去检查时发现驾驶室里有一处新鲜 的血迹,就分析到可能是一辆被盗抢车辆,天明以后就组织力量对停车现场进行了 勘察。经勘察抛车的现场上发现一组“挖痕”十分明显的足迹,和“五一九”案件 上留下的足迹极为相似,会不会这两起案件都是一伙所为? 二十一号上午,我们接到了山东警方的一份“协查通报”:昨天夜里十一时许, 在山东河南两省的交界处发生一起拦路抢劫案件,四名嫌疑人将司机打昏后抢走了 一辆“北京”牌212 吉普车。经比对,我们捡到的这辆吉普车就是抢劫案中被抢走 的赃物。假如这起抢劫案件和“五• ;;;一九”案件是一伙人所为,就说 明我们面对的是一帮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他们一刻也没停止作恶,而且流窜跨度 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五月二十三日中午,范所长和往常一样步行着下班回家。走到体育场附近的时 候,就见一个妇女在垃圾场里捡一些人家不要的废铜烂铁、破锅烂盆。范所长灵机 一动,急跑几步跳下垃圾场和那名妇女聊了起来:“嫂子是哪里的?” “就这村里的。” “你这是干什么呢?” “捡些垃圾去卖些。” “值钱吗,都是些烂东西。” “不值钱。咱命苦,家里没男劳力;也只能捡些垃圾,卖一毛算一毛。” “嫂子是不是每天都出来捡垃圾?” “不经常,就是没事才到这里看看。”那个妇女一边和范所长聊天,一边不停 地往篮子里放捡出来的垃圾。 “那你昨天出来了吗?” “没有。” “前天呢?” “也没有。” “大前天呢?” “也没有。”这名大嫂抬起头看了范所长一眼,觉得这个机关里人有点怪怪的, 就反问了一句:“你有啥事呀?问来问去的。” 范所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前几天家属把我的一个破提包给当垃圾扔了, 里面有我的账簿,看你捡到过没有。你要是捡到了给我说一声,能帮我找回那个帐, 我要好好谢谢您,给您一百块钱。” 听说有酬劳,大嫂立马重视起来,就问范所长:“你啥时候扔的?啥样的一个 提包?” “是大大前天中午丢的。那天你出来了吗?” “那天——我想想——那天我还真出来了,不过没见过一个提包。对,那天中 午我从县里拾破烂回来,路过这个大坑,还下来捡了几样东西,肯定没有提包。” 范所长立即追问到:“你过来时几点?” “几点那可说不清;农村人,不像你们掐着点上班。反正我路过的时候你们还 睡午觉呢,等我走得时候,那边的学校刚上操。” 体育场北边就是城关小学,小学里的体育课就是在体育场上进行活动。如果是 学生开始出来上体育,那么时间肯定在三点以后;正是发案的时间段里。范所长大 喜过望,立即问大嫂:“大嫂,你在附近见其他人没有?” “有。”大嫂随手一指新垫的岗子说:“那上面还有两个人,还有一辆三马车 (方言,指农用机动三轮车)。会不会他俩见你的包了?” “啥样的三马车?这俩都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三马车是个新车,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彩条布搭了个棚;棚上好像还写着 两个字。好像是个跑出租的三马车,我见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的和他讲价了,一个 说四十,一个说五十;俩人说话声很大,站在坑下边也听得到。” “那俩人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一个二十多岁;还有一个有四十多;俩人就是咱这普通人,面貌上 我也不会说多详细,听口音就是咱当地的。” 范所长见她确实不会描述那两个人的体貌特征,就掏出来两块钱递给大嫂,说 :“谢谢您。去买个烧饼吃吧。嫂子家里人叫啥?” 这个大嫂接过钱,看范所长也没什么恶意,就答道:“外头人叫刘清,我一个 妇女,就不给你说名了,俺没名,哈哈哈”。大嫂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半辈子都 是叫“谁谁家里的”;叫惯了,慢慢就忘了自己的名字。 范所长也顾不上回家吃饭,匆忙跑到所里,用对讲机把我叫到派出所和他见面。 这条有心为之、无意得来的消息让我们兴奋起来,范所长和我把能调动的力量全部 调动起来,撒到县城的各个角落,全力以赴地照那辆带着红色彩条布棚的三轮出租。 到了下午三点,那辆出租车终于找到了,车主被我们一起请到了派出所。 这是一辆九成新的“金蛙”牌农用机动三轮,绿色的车头,后面用红白相间的 彩条布搭了个车棚,车棚外面两侧都用红胶带粘上“客运”两个大字;车棚里面是 两条长条座位;这辆车和大嫂反映的特征完全一致。 车主叫宁祥子,四十岁,县城东边某村的山东籍农民。问及他十九号的出车情 况时回答得非常干脆:“这两天我都想到派出所来反映情况,十九号那天我拉一帮 子小偷;这两天我听说是一帮来偷枪的,吓死我了,我光怕他们回来把我给灭口了! 我想来又不敢,要是他们知道是我举报的,一旦抓不住他们,那还了得?!”估计 这位仁兄是港台警匪片看多了,竟然能分析出来如此悲观的结果。 范所长和我在一旁给他解释道:“不用害怕,我们一是给你保密;再者说,这 就是一班小蟊贼,连煤气罐子和姑娘的连衣裙都给偷走了,你说会是什么大‘治家 ’不?” “街上传的可邪乎了,还有的说是个会飞檐走壁的飞贼,在墙头上飞来飞去, 半个小时就偷了三家。” “你不是见到那三个人了吗?真有那么可怕?” “咋不可怕呀!你听我从头给你说吧:起先到汽车站租我的车是一个白净点的 年轻人,看着也不凶恶,说是用我的车拉点家具,我就跟着他去了。他把我领到体 育场附近那个大垃圾坑的南沿,让我在那里等着,说是接上一个朋友就去拉家具去。 可是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一个家伙从里面跳到墙头上,看他上墙的劲头就知道不 是一年的功夫;这时,那个租车的就跑过去接应,他们就从里面倒腾出来一个电视、 一台录像还有两个煤气罐;我知道遇上贼了,就给他们说我不拉活了;我一说不拉, 那个跳墙的家伙过来用手一指,恶狠狠地说‘你敢不拉试试?’,另外一个家伙也 围上来,我就害怕了,就开车跟他们走了”。 范所长问他:“都是人,你咋这么怕他们呢?” 宁祥子咂吧砸吧嘴,心有余悸地说:“咋不害怕。其中两个人的左胳膊上都刺 着一支飞鹰——一般大,还在一个部位,这明显是黑帮标记啊!范所长,咱县里有 没有‘飞鹰’帮什么的?” 我在旁边接过话说:“什么‘飞鹰’帮,是‘苍蝇’帮!” “对对对,肯定是‘苍鹰’帮!飞鹰不是也叫苍鹰嘛,你说‘苍鹰’帮杀人不?” 我笑起来,降下来语速给他说:“不是‘苍鹰’,是厕所里的‘苍——蝇’。 不用害怕,纹身不就是刺个龙或者是刺个鹰啊、虎啊什么的,不用想这么多”。 “那你说得不对。别人刺的飞鹰都是飞着的,他俩那个飞鹰是站着的;就是为 了和帮外的人员区分开才这样刺的!”宁祥子铁定了这两个作案人的“飞鹰”纹身 比其他人的来头大。 当时我也是玩心不褪,就故意吓唬他:“你说咋弄吧,你到派出所来了,‘苍 鹰’帮知道了非得灭你的口啊!这不坏大发了吗——” 宁祥子的身体一下瘫了下来,掏出一根烟,哆哆嗦嗦地点上,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见玩笑开过了,就急忙解释道:“我给你开玩笑呢——” “不是,你别安慰我,让我再想想。” “我真是给开玩笑呢!就是两个小蟊贼,根本不用怕他。这世上都是坏人怕好 人,哪有好人怕坏人的道理?”我继续安慰他。 “不是。这些家伙都是亡命徒,这可咋办呀?当初就不该买这个三马,摊上这 么大的事!”这就是我们的农民,他们善良、淳朴又有点执拗。 范所长看到这个情况,顺势给宁祥子说;“你要是害怕,现在只能给我们配合 好,把他们都抓住,这样你就没危险了”。 宁祥子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又问了一句:“您的武功比他们厉害不?别 叫抓不住他们反倒把你们给打了。”我见他这么问,就把手一伸,手腕一勾立起手 掌说:“知道我是谁不?” “不知道。” “你等着啊”。说完,我急忙跑到派出所外面的干货门市上要了三个核桃,回 到办公室,我把核桃放在桌上,手掌微微弯曲,对着核桃一掌拍下,“啪”的一声, 核桃应声而碎。我又拿出一颗核桃,递给宁祥子说:“你能拍碎不?” 宁祥子检查了一下核桃,递给我说:“我拍不碎。你这是铁砂掌?” 我接过来核桃,重新放在桌子上,又一掌拍碎。然后我问他:“相信了吧?我 轻易不出掌,出掌就伤人;鸟碰上鸟死,人碰见人亡;那几个蟊贼不还手便罢,如 果还手,我这一掌过去,不死也得重伤!”我绝对没想到这套把戏竟然连范所长也 给蒙了,过了好长时间,范所长问我:“你什么时候练的铁砂掌?”,其实明白物 理学的原理这个就很简单,如果平着手掌拍,把手拍红也拍不开;如果手掌微微弯 曲,和核桃的弧度基本一致起来,随便是谁就可以把核桃拍碎。经我这么一教,范 所长试了试果真如此;从那以后,他也成了“铁砂掌”大侠,吃核桃再也没用锤子 砸过。 宁祥子看见我的“武功”如此了得,就多了几分信心。他接着讲了那天的行走 路线:三个嫌疑人先是带着宁祥子到了观音阁乡,从那里呆了半个小时,然后又让 宁祥子把他送到杨庄乡的黄河大堤上。走到杨庄路口,宁祥子见天色将晚心里害怕, 就停下求他们下车;三人不肯下来,祥子苦苦哀求,引起过往的群众不住地观望, 三个嫌疑人这才很不情愿地跳下车;等卸完东西宁,三个嫌疑人又过来威胁祥子 “对谁也不能说,否则杀你全家!”;宁祥子连连说“是”也没敢要钱就开车一路 大跑回到县城。 听完宁祥子陈述,我们迅速赶往杨庄开展调查走访。在杨庄派出所内,王所长 和刘所长接待了我们。我先把相关情况给二位所长作了汇报,刘所长听了以后立即 就问宁祥子:“你把这两个人的特征再给我讲一边,一定要详细”。宁祥子认真地 回忆起来,边划边说:“一个人一米七不到,长头发,像个青年式发型;这个人长 圆脸,皮肤有点黑,好像还有几个疙瘩;中等体态,走路好像是一跳一跳的,看上 去很有劲;当天穿一件黄色短袖衫,左胳膊靠手腕处刺着一个‘飞鹰’纹身——对 了,左胳膊上还有一个黑痣,黑痣上还有几根长毛。” 刘所长立即打断了他,,问到:“这个人说话是不是有点公鸭嗓?” “是,他说话有点公鸭嗓,不过不是很明显。” 刘所长看了我一眼,又对宁祥子说:“你继续说下一个吧,这个知道是谁了?” 我知道刘所长的基本功,心里十分激动,案件突破就在眼前。等宁祥子把另外两个 嫌疑人的特征叙述完毕以后,刘所长就请宁祥子先到外边等候。等宁祥子出去,刘 所长点着烟,沉思一会对我说:“范弟,今天终于逮着这条‘大鱼’的尾巴了。一 年多了,我总是怀疑他有事,就是拿不住证据。”刘所长顿了顿,又对王所长说: “你把新调来的张指导也叫来吧,这个事他知道的更详细,情况很复杂!”。 我见刘所长说得既神秘又郑重,心里暗自纳闷: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这个久经 沙场的老公安这般神情? 张指导叫张志伟,是早我几年毕业的警校生。这个人工作起来特别有办法,也 很会开展群众工作,可以说是一肚子的消息;张指导的口才也出奇地好,讲起话来 不仅常有妙语连珠,而且还经常旁征博引、把不同的故事串起来讲得是跌宕起伏, 没事的时候大家都爱请他讲上一段。张指揭开谜团以后,我才知道案件背后有着如 此精彩的故事。 张指导进来以后,刘所长对他说:“县局的同志有个盗窃案子,我刚才听了证 人介绍的体貌特征,他说作案的这家伙身高有一米七不到、公鸭嗓子、左胳膊上还 有一个‘鹰’样纹身,还有一个带毛的黑痣,这个人不是西樵楼的吴天明还会是谁?” “那是他不会错了,这个家伙终于露尾巴了。”张指导转身问我:“现场上见 锁没有?” “锁?” “就是受害人家被撬坏的锁。现场见没见?” 我回忆了一下,在现场果真没见那几把被撬坏的锁。 “这就对了。听我讲一段好戏,慢慢给你道来。”张指导喝了一口水,清了清 嗓子,从容不迫地擦擦嘴。我们知道每逢这时,便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即将讲述: ——话说在山东境内,黄河对岸的梁山境内,自古以来便是群寇落草的好去处。 宋代时有一百单八名好汉在此聚义,其中有一名能人侠士,是个窃贼出身;此人名 唤时迁,人送外号叫“鼓上蚤”,说是此人轻功了得,落于鼓上而声轻于跳蚤,因 此得名。这时迁落草梁山以后被排了座次,身边就有一批亲兵跟随;中间有一名亲 兵姓周,深为时迁器重。时迁无后,就将一身走墙穿壁的本事悉数传于这个姓周的 亲兵。后来梁山聚义失败,这个姓周的亲兵出于生活逼迫,就重操时迁的旧业,打 家劫舍、行走江湖。等这个周姓亲兵有了钱财就埋名他乡,买了一处房产,安家置 业、娶妻生子;后来又广招门徒,传授技艺,这套飞檐走壁、打家劫舍的本事也就 成了周家吃饭的衣钵世代相传;在解放的前一年,周家最后招了三个徒弟之后就金 盆洗手、告别江湖。 周家的三个徒弟个个天性聪明,就有些孤傲自负的毛病,相互之间不服气,常 拿“活”相比,看谁得了师父的真传;尤其是二徒弟和三徒弟,两个人比了一辈子, 到底也没分出来个高低;为了便于验证,师兄弟就约定各自作案后要留下记号:每 次二师兄作完案要把主人的门闩拿走,三师弟做完案会把被撬坏的锁带走;后来二 人又招了一帮门徒,两个人又斗气比赛,规定谁带出来的徒弟活好谁就胜了,所以 这套作案留记号的规矩一直流传下来。 我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现在还会用这个办法不?” “不要心急,听我慢慢道来。撇开二师兄,单说三徒弟这一枝。这三徒弟大名 姓李名季,人送外号‘草上飞’,家住我县南辛乡;此人个子不高不低,一米六五, 身材精瘦、心机颇高,从未失手;八三年严打被徒弟牵连进来才落入法网,被判十 六年有期徒刑,解往新疆石河子服刑;八九年五月一人独自外逃,据前来追捕的民 警介绍他是扒在一辆油罐车的下面,随着火车逃往内地;诸位想想,一个人扒在火 车轮子底下,一呆就是几千公里,这个功夫寻常盗贼哪里会有?!李季潜回到内地 以后,按照师傅的教条一直在本地流荡不敢外出,是怕口音不对不便躲藏;这天李 季闲来无事,在大街上溜达,突然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个少年先在街 上左顾右盼一阵,见四周无人就迅速钻进一个小胡同了,来到一家门前,拿出起子 将门撬开,自己钻进院里行窃;李季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站在胡同口用眼瞧着;等 这个少年背着一个包袱出来,李季就一直在后面追着;那少年见后面有人追踪就越 走越快,企图甩开身后的‘尾巴’;这个少年走得快,后面的人走的也快;这个少 年走得慢,后面的追得也慢;二人一前一后赛了十公里,这个少年就知道遇到了高 手,就被李季收服,拜了师父,‘草上飞’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要问此人是谁,那 便是刘振磊,人送外号‘小假牙’。”故事讲到这里,我听出了一些门道,莫非这 个事是刘振磊所为? “刘振磊在师父手下苦练了三年,将观察踩点、爬高越墙、撬锁别门、对付审 讯的全套本事悉数学会;出师那天,李季逼着‘小假牙’割破手指发誓永远不忘李 季的规矩,如有违背天打雷劈!李季这样做的原因有三:一是提醒他不能忘记师从 何门;二是李季也好知道刘振磊做了多少案子,便于索取孝敬;三检验刘振磊的‘ 手艺’,逼着总结作案经验,以免失手被抓”。 “刘振磊出师以后很快在‘道上’成名,吴天明一帮无门无派的混混争相投靠, 唯他马头是瞻;吴天明更是对刘振磊佩服得五体投地,处处效仿,在胳膊上也刺了 一个和刘振磊一样的纹身。这帮人屡屡作案、频频得手,胆子是越来越大,最近有 反映他们不仅白天溜门别锁,晚上还出来抢劫,一刻没有停止作恶。” 我问张指导:“既然掌握他们这么多情况,为什么不及时打掉呢?” 张指导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谈何容易!一是刘振磊都是三十里开外作案, 取证很难;二是这些人受过高人指点,审讯更难;三是刘振磊一直坚持‘身上不带 赃’,一直没留下把柄;第四,刘振磊到处流窜、不停变换住处,抓他也难;我和 刘所长这口气只能憋着,等待机会”。 张指导这一说,我也觉得确实不好办,就算今天抓了他,一旦形成赃物找不到、 审讯突破不了,把案件弄成夹生饭的局面怎么办?我重新坐下来和几个同志开了个 诸葛亮会,共同商议这个案件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范所长比较倾向于正面强攻:现 在我们手上有目击证人可以对他们进行指认,现场留有足迹可以鉴定,起码认定这 起案件还有部分证据的;张指导的意见是先不动,继续经营一段,从团伙内部进行 策反,有一个成员能够反水就有希望破获全案;刘所长的说法就更大胆,派一个特 情贴靠,等他们再次作案时当场抓获;队里的侦查员陈晓雷则主张对他们二十四小 时监视,相机抓捕;大家的意见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各有利弊:强攻可以,但是 一旦追不回赃物,最后起诉不出去,案件还要流产;如果继续经营,一个是监控手 段跟不上,再者说也会给社会造成新的危害;特情贴靠的坏处是到起诉阶段检察机 关一旦对特情进行追捕也会造成被动;二十四小时监控也只能在理论上行得通,农 村地区村里来个生人很扎眼,我们没办法埋伏。到底怎么办好呢? 大家闷着抽烟,不停地发生意见上的争执。我们内部的案情分析会一向讲究民 主、畅所欲言,道理很简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所以在会上发生争执的 情况是常有的事。大家越是争执得厉害越是说明每个人都把案子看得很重,确实发 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为破案想尽一切办法。一个好的指挥员也会特别善于调动 大家发言的积极性,最后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形成一套更完善的作战方案。 经过讨论,大家的意见终于统一起来:把以上几个方案揉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 :就以“五·一九”案件先动吴天明,然后集中精力扫清外围同伙、最后和刘振磊 进行决战的作战方案。 由于案情重大,我们的力量不够需要增援,我就回到县局找李冠军队长和王玉 胜指导员,把今天的情况作了汇报,他俩听了情况,决定明天对案件进行会诊。 这是一场硬仗。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受过犯罪手段专业培训的职业犯罪集团,能 否彻底打掉这个集团是对我们这支队伍战斗力的一次重大考验。在案情分析会上, 我把昨天的情况作了汇报,大家纷纷发言,对我的作战方案进行了补充和必要的调 整;李队长把大家的意见集中到一起,决定再派两个侦查组参加侦破这等于我们刑 警队三分之二的警力摆在了同一个案件上;军人出身的王启明副队长说这是我们刑 警队的“淮海战役”,打好这一仗至关重要。 会后,我请徐师兄把有锁具失踪情况的入室盗窃案件现场资料全部挑选出来。 经查阅这类案件在我县发生的不多,几年积累下来也就是十几起,说明刘振磊确实 是严格按照师父传授的经验,轻易不在本县作案。 “淮海战役”的第一枪是张指导打响的。三天后的晚上七点多钟,张指导接到 特情报告:吴天明下午带了一个小姐回到本村,估计晚上要在自己家中过夜。我们 连夜赶到杨庄派出所,对情况进行了核实,确认了这条消息。 那天雨从傍晚就开始下,到了夜里十一点,雨越下越大,这正是开展抓捕的好 时机。张指导带着我们悄悄摸到吴天明家附近,我们一脚踹开门,猛冲过去,把熟 睡中的吴天明死死按在了床上。把吴天明带出来,对他的住室进行搜查,我们提取 到一支上了膛的土枪和一把砍刀。 将吴天明密捕之后,把他带回县局进行辨认,他正是入室盗窃的嫌疑人之一。 如果宁祥子再能给我们配合一下,出面指认,对加快审讯速度会大有帮助。范所长 给宁祥子反复讲清道理,宁祥子终于答应配合工作,在范所长的陪同下出面指认了 吴天明。吴天明在证据面前被迫交待了他和刘振磊伙同观音阁乡的三华子入室盗窃 的犯罪事实。 我们连夜行动,在观音阁乡将三华子抓获。三华子真名姓陈,是刘振磊团伙的 主要成员。他父亲是乡里的一个职工。将其抓获后,我们请他父亲对三华子进行开 导。在他父亲的反复劝导下,三华子不仅交待了和刘振磊入室盗窃的大量犯罪事实, 而且还主动检举了这个犯罪集团的主要成员; ——集团主犯邓满仓,绰号“鸽子“,山东梁山籍人。此人武功高强、善于攀 登,就被同伙送了个“鸽子”的雅称;参与多起抢劫、盗窃案件; ——集团主犯马全,外号“二少爷”,山东阳谷县人。此人心狠手辣,是该集 团的主要打手,参与了全部的抢劫案件。 ——集团主犯刘东红,山东鄄城县人。主要负责在家坐地收赃,是该集团的主 要销赃渠道。 …… 据陈三华子交待,这个三名主犯的认识颇有戏剧成分;九一年冬天的一个傍晚, 山东某县城郊的一个小旅社里,老板懒洋洋地坐在吧台旁边正为生意清淡发愁。这 时从外面过来三个青年,打头的那个走到柜台前问:“老板,还有房间吗?”;老 板急忙站起身答道:“有有。你要几个?” “一个三人间。没身份证能住吗?” “那——你住几天?” “就一天。来找朋友办事,出门来得匆忙,忘记带身份证了。” “行,那就一天吧。先说好,有查夜的时候你们就说是来串亲戚的,是熟人介 绍过来的。来登个记吧。” 小伙子接过登记簿,在上面歪歪扭扭地按登记簿上的格式写下:刘强。河南省 新乡市某区某号院。业务员。小伙子写完之后就把登记簿还给老板,老板一边收起 登记簿一边说:“一人四十元,三人一百二。先交押金二百吧,退房时找你八十”。 “还有个事,我们明天要早走,你们夜里给开门不?”小伙子也没讨价,开始 从衣服里掏钱。” “行,我就在门口住,你走时候叫我就行。”老板接过钱,写了一个押金条递 过去,然后捞过来钥匙领着三个青年上楼开门。 老板刚把刚才的三个人安顿好下楼还没坐好,又从外面过来三男一女。只见其 中的一个男的有二十多岁,身高有一米八,方脸尖下颏;右腮帮子上一道伤疤,眼 里带着一股凶气;大冷天,外面刮着北风,这个男的里面只穿着一件衬衣,外披一 件蓝呢子大衣还敞着怀;“呢子大衣”搂着的那个女的,看上去面貌还算清秀,只 是脸上化得很厚的浓妆,一看就知道是一位风尘女子;“呢子大衣”瓮声瓮气地向 老板要两个双人间,四个人上去二楼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老板再次坐到吧台前开始盘算今天的收入,外面又来了两个穿皮夹克的年轻男 子,这两个人过来也不多话,直接要了一个房间,跟着老板上了二楼,开开房门那 两个年轻人脱掉鞋,拉开被子蒙头大睡。 夜里三点多钟,老板被那个“刘强”叫了起来。老板拉着灯,披上衣服开门, 刘强说:“老板,退房。” “好勒,你稍等,我去检查一下房间”老板说着就要上楼,这时最后住进来的 两个“皮夹克”也从楼上下来,老板问:“你们也退房?” “是,我们得去赶车。”那两个男子边说边下来楼梯。 老板随口答了一声就上楼清点房间物品,这时“呢子大衣”推着哈欠不断的女 子下楼退房,后面那两个“小弟”模样的人在后面跟着也不敢说话。 门口接待室本来就不大,一下子站了九个人房间就紧张起来。这时,一个“皮 夹克”身体稍微往风尘女子身上靠了一下,“风尘女子”没注意,身体被撞得一晃 ;“皮夹克”急忙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就转过身,向外面挪了几步,站着静候老 板下楼。那个女子白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退了押金,一伙人相继出来小旅社。一起走到一个小路口,就要往不同的方向 拐弯时,“刘强”突然停下来喊了一声:“朋友,慢走。” 那两拨人同时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刘强”。“刘强”折身转过来,做了一 个手势把他们叫过来说:“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留个姓名,日后交个朋友吧, 我叫刘振磊,河南中原县的;” “皮夹克”很识趣,连忙答道:“刘哥发财,小弟邓满仓,梁山的。”刘振磊 见“呢子大衣”没说话,就对着邓满仓说:“给他吧,试完深浅就行了,你要那玩 意没用。” “皮夹克”愣了一下,立马变出一幅笑脸,从皮衣里面掏出一个“T ”型起子 送到“呢子大衣”面前,说:“大哥,大人大量,小弟就是开玩笑,别介意”。 呢子大衣这时才明白,瞪了那个女子一眼,接过起子,说了声:“谢谢,兄弟 给我面子,我叫马全,到了阳谷找我喝酒”。 刘振磊接着说:“留个地址吧,三天后相见,做个朋友”。这时,那个女子见 马全没有介绍她的意思,就自己挤过来说:“我叫王青,东北的;都去咱那里玩吧, 咱开了一个美容美发店,咱家的姐妹多,热闹!”王青说着掏出名片,挨个发了一 张。王青发完名片,手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刘振磊的裤档,转身回到马全身边撒娇。 刘振磊随手把名片塞到兜里,又一拱手,说:“朋友,都有‘活’,先散了, 三天后不见不散,告辞”。说完,三拨人迅速分开,就如鬼魅一样消失在夜幕里。 三天后,在王青的美容店里,刘振磊、邓满仓、马全等一帮子全部到齐,王清 早早地关上门,挑了两个俊俏一点的小姐在旁把酒殷勤相劝。借着酒劲,三个人越 聊话越多,越聊越疯狂…… 案件突破得异常顺利。黄局长闻讯后亲自到刑警队部署下一步工作,将参战人 员分成三组:我带一组留下,继续加大对吴天明的审讯力度;郭副队长负责抓捕刘 东红,追缴赃物;王启明副队长负责外出追逃; 经过几路人马夜以继日的奋战,我们相继抓获了一大批团伙成员,追缴一批赃 物,工作进行地比较顺利;然而,在抓捕邓满仓时除了意外。 我们在审讯陈三华子的时候,了解到一条消息:邓满仓可能躲藏在市区某建筑 工地上。王启明队长迅速带队前往市区抓捕。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经过一天一 夜的蹲守,终于将“鸽子”抓获。 将“鸽子”带回派出所,王队长安排人将他铐在了值班室内,然后就去对“鸽 子”的住处进行搜查。临走时,王队还不放心,特意用两付铐子将“鸽子”的一只 手铐在床头上、另一只手铐在附近的一个石凳上,并特意安排给派出所的值班同志 加强对“鸽子”的看管;等王队长搜查回来,值班室里只有床头上的铐子还在, “鸽子”早已没了踪迹。 原来王队长他们走了之后,有一名当事人找这个值班民警来反映情况。值班民 警就带着当事人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记材料;一直到王队长回来,那个民警仍然在自 己的办公室没出来。值班室内一直是只有邓满仓一个人,他自己捅开了手铐,夺门 而逃。 我们将邓满仓抓获后当场就对其进行了搜身;而且在派出所值班室内我们将他 的两只手分开铐着;值班民警的手铐钥匙也没丢,而值班室内只有在办公桌上有一 支破钢笔之外没有任何杂物,那么邓满仓是如何捅开的手铐?当时,我们对此也感 到疑惑不解,就特别期望能早日抓到邓满仓揭开谜底。 面对这个情况,实战经验特别丰富的王队长以后马上赶到市局,请求市局侦察 科里的同志给于协助。我们市局侦察科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也是特别讲奉献 的队伍;由于工作性质的要求,侦察科的工作情况要高度保密,所以他们一直充当 着无名英雄的角色。 市局侦察科的同志在完成相应的审批手续之后,立即和王队长一起赶到梁山境 内,对邓满仓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一辆大货车正喘着粗气往天津方向开去;走到德州境内一个小伙子,路边一个 小伙子将车拦下,问司机是不是去天津,司机回答说是以后,这个小伙子就从口袋 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司机师傅,声称要去天津打工,想搭个便车请师傅帮帮忙;司机 觉得正好有个人作伴,路上给说说话,就答应下来。等进了天津外环,司机师傅把 车停在路边,说货车不能进市区就请小伙子下车;小伙子说了声“谢谢”就跳下车, 在路边拦了个的士向市区方向开去。司机师傅开车去了一家停车场等货主。下车的 时候,司机发现自己放在一个小包里预备交过路费的一百多元现金没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仓惶逃窜了三天的邓满仓。从派出所脱逃之后,他在市区内东 躲西藏,不到半天就要换一个藏身的地方。直到第二天下午,邓满仓才从市郊的一 家小卖部里偷了三十块钱,搭车逃出我市;他原本计划逃回梁山,中途怕出意外又 改了主意,先坐车跑到德州,然后凑车去天津投奔在这里打工的邻居。邓满仓打车 来到天津市区,在一个百货商店门口下了车,来到旁边的电话亭前,开始往自己家 里打电话。等电话接通之后,邓满仓在电话里说:“娘,是我”。 “满仓吗?你在哪里呀,小?”鲁西南地区的方言里,管自己的儿子都叫作 “小”。 “你别问了,你去俺大爷家问问俺满囤哥的电话吧?” 邓满仓的母亲感到不解,就问:“他不是去天津打工去了吗?你找他干啥?” “我找他有事,你快去给我问问吧。” “行,我这就问去。也不知道您大爷在家不在家。我问到以后咋办呀?是你再 打过来,还是我给你打过去?” 邓满仓想了想,说:“你一会还打这个电话吧,我在这里等着。” “行,我这就给你问去。那撂了吧。”说罢,邓满仓的母亲就放下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电话亭里的电话铃声响了。邓满仓伸手拿起电话,说:“娘,您 问到号码了吗?”邓满仓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刚刚过来的一位买报 纸的男人身上传来对讲机的声音,邓满仓回头去看,就见那个男子从身上掏出对讲 机对着话筒说了一句“明白”就冲着他跑过来。邓满仓扔下电话转身大跑,又从旁 边冲出三名便衣把他一把抱住,摔在地下,铐了起来。 天津的同志将邓满仓抓获的消息传来以后,一直住在梁山工作的王队长立即赶 赴天津将其押回中原。邓满仓见吴天明就像斗败的鹌鹑一样萎靡不振地坐在审讯室 里,就知道大势已去,陆续交待出自己的犯罪事实。 记完材料,王队长重点对邓满仓是如何从市区派出所逃跑的情况进行了询问。 邓满仓要了一个钢笔帽,用嘴叼紧,然后用左手将笔帽上的鼻掰断,递进嘴里把鼻 上端的角度咬成六十度角,再用嘴叼着把铁角插进手铐里,手腕轻轻一转,手铐果 真就开了。这个狡猾的家伙,他把灵巧劲都用到如何逃脱法律制裁上了;孰不知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走向犯罪道路,注定是踏上一条不归路。 我还遇到过比邓满仓更高明的“脱逃高手”。在2003年我们抓获了一个逃了八 年的盗窃犯罪嫌疑人李章红,他先后六次从公安机关脱逃。普通的手铐对他基本不 起作用,比如像钢笔帽、发卡、粗铁条、冰糕棍、筷子等等,只要是硬度合适的物 品,经他简单加工一下就能很轻松地打开手铐;他给我演示到最后,主动要求我用 两根绳子,打上死结把他两只手分开吊起来,用不了三分钟,他就能仅凭一只手和 嘴配合着把两条绳子全部解开。这部分人都是智商比较高的人,手也很巧,只可惜 心思没用到了正道上,否则他们应该是另一种人生景象,真是为他们惋惜。 抓获邓满仓之后,案件的侦察工作又前进了一大步,又有一批抢劫、盗窃的犯 罪事实被相继查破。但是首犯刘振磊却和我们玩起了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围绕这他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大量的走访工作,就是找不到他藏身之地的蛛丝马 迹。他会跑到哪里去呢? 就在我们苦苦寻觅刘振磊的下落的时候,河北省石家庄市公安局给我们打来一 个电话:他们在夜间巡逻时抓获一名形迹可疑的人员,当场从他身上搜出手钳子、 螺丝刀等用来敲门别锁的工具,石家庄警方随即将该人带回局里盘查;但是这个被 抓获后一直一言不发。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张叫刘强的身份证,石家庄警方就按照上 面的地址给我们县局打电话,请求对刘强的详细情况进行核查;经过调查,我们发 现那个叫“刘强”的人持有的身份证号码不对,我们县局从没颁发过这个号段的身 份证,这个刘强的真实身份就成了一个谜。 通过对石家庄警方通报的情况进行分析,这个“刘强”的体貌特征和刘振磊非 常相似;副队长郭喜民立即开车赶到刘振磊家搜查出两张刘振磊的照片,我们把照 片翻拍后给石家庄警方电传过去;经过辨认,这个“刘强”就是我们要找的刘振磊。 郭队长立即开车赶往河北,将刘振磊押回。七月二十日,刘振磊被我局刑事拘 留。刘振磊被拘留以后,依旧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论问什么就三个 字“不知道”。从刘振磊的性格特点和生活经历上分析,这是一个受过专业培训的 职业犯罪分子,有一套反侦查的成熟经验,智商也很高,不是肯轻易投降的“硬骨 头”;但是这个人也有弱点,多年以来一直受同伙的追捧,刘振磊养成了一个固执 自负、虚荣心很强的毛病;我们就是要利用他非常自负的特点,诱使他自己交待犯 罪行为。但是,这个预审方案必须要选派业务精通、善于刺激嫌疑人多讲话、多卖 弄的侦查员来执行才能收到最佳效果,大家一致推选郭喜民队长担当这个艰巨的任 务。 每个侦查员都有自己比较鲜明的个性,在讯问嫌疑人时也表现出不同的风格: 比如我是个急性子脾气,审问嫌疑人也是抓住几个疑点一追到底,属于大火急攻的 类型;而郭队长办事比较周到全面,审问时多采取含而不露、迂回包抄的方法,属 于慢火煮青蛙的类型;这里再次请求大家设想一下,假如您是侦查员,审问犯人时 会是什么风格呢? 郭队长把刘振磊带到审讯室以后,先给他端杯水,然后和刘振磊聊起来他小时 候的事;刘振磊脑子比较聪明,上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比较突出,一说到上小学的 表现,刘振磊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后来他们又聊到上中学时刘振磊开始结交了一 群社会青年,学习成绩开始慢慢下降;接着就聊到刘振磊开始走向社会。郭队长结 合他的情况,帮他作了几种人生假设,最后郭队长说:“按你的天赋,你现在从事 那种行业都该小有成就,但是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最关键一条起初没交上好朋友, 后来摊上一个坏老师!可惜呀,振磊,真的很可惜呀!”郭队说完,刘振磊的眼里 一下子涌了上来。 每个人的内心一定有一处最软弱的地方:有的是一段情结、有的是难以割舍的 亲情、有的是不堪回首的岁月;无论你外表多么强悍,打开最软弱的那方空间,都 会有动情的泪水潸然而下;刘振磊最软弱的地方是自己的命运走向,郭队长一番入 情入理的话,让刘振磊重新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 刘振磊抹了一会眼泪,对郭队长说:“我这命也快到头了,但愿还有来世吧, 来世我一定不会这样活着”。说完,失声痛哭起来。等他哭完,郭队长就先从几个 证据上比较充分的案件问起,刘振磊很配合地一一回答,有个别案件他还做一番解 释,不忘炫耀一下自己的智商和犯罪经验。到后来,刘振磊干脆不等郭队长问,就 自己讲起那些案件他是怎么预谋的,到现场以后又是怎么做的,交待完之后,又帮 着郭队总结起来类似案件的规律,遇到这类案件应怎样下手去侦破,害得郭队给他 当了几天小学生。 拿下刘振磊,侦察进度明显加快,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将案卷装订成册,呈请 检察机关批准逮捕。那时候侦审还没合并,刑警队把案件办到提请逮捕环节就算任 务完成,剩下的就由预审上的同志帮我们打扫战场了。 两年以后,马全在家中被抓获。又过了一年,马全被执行死刑,刑场就设在杨 庄境内。我执行完刑场警戒任务以后,去杨庄派出所办事,刚进院就看见一群人静 悄悄地围坐在张指导的办公室内,听张指导坐在床上讲道:“话说刘振磊,听说中 原县局的人来带他,“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板上,他一想:我这一去,可能是小命 不保呀;你想想,小命都没了,他能不害怕么?!当时,刘振磊被吓得面如土色; 他正在琢磨,从外面冲过来两名民警,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抹肩头拢二背把他捆 了个结结实实,两名民警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他押上了警车……”。 如果您身边也有现代版的“绿林”故事,请您在他们服法之后务必告诉我,由 我转告给张指导,再请他整理之后给讲上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