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墓 李庸又去公安局了。 他出了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奢侈过。 他的双腿已经酥脆,他知道自己走不去。 又是那个大警察接待了他。 大警察听李庸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变得警觉起来——他是怀疑李庸得了精神病。 他打量着李庸的眼睛,说:“地下怎么可能出现人的眼睛呢?你是不是做梦了?” “警察同志,请相信我。你可以把那个洞挖开,那里面肯定藏着人!” 大警察想了想,说:“……走吧。” 李庸和他一起坐上一辆半旧的吉普车,很快就回来了。 进了门,大警察蹲在那个洞口前,冷静地看了看,然后把手伸了伸:“你给我 找一根铁丝来。” 李庸急忙跑到院子里,找来一根长长的铁丝,进屋递给他。 然后,他好像害怕那洞里突然跳出个什么怪物一样,远远站在大警察身后,探 头看。 大警察把铁丝伸了进去…… 很快,他就站起来,回过头,不满地瞪了李庸一眼,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以后,你不要再添乱了,听清了吗?” “你,你探到什么了?” 大警察把手上的铁丝朝地上一扔,拍拍手上的尘土,说:“里面只有半尺深!” 李庸不信。他捡起那根铁丝,也朝里探了探,果然刚刚伸进半尺,就碰到底了。 大警察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连老鼠洞都不是。” 李庸固执地说:“原来我探过的,没有探到底!” 大警察端详了李庸一阵子,笑了:“即使地下有人,也只能在这个洞里偷听偷 看,钻不出来。你放心吧。” 警察走了之后,李庸看着那个洞口更加害怕了。 他又把那个铁丝伸进去,果然只有半尺深。 这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了——也许是自己太多疑,昨夜看花了眼。 天快黑的时候,李庸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他。 是王老四。 “李庸,你嫂子炖了一个猪肘子,来来,到我家喝两杯去。” 朱环刚死,王老四怕李庸一个人孤单。 “我不去了。” “走吧,走吧。”说着,王老四已经站在了窗前。 李庸就跟着王老四来到了他家。 王老四的媳妇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他家是传统的炕桌。四个菜,两瓶北大荒 白酒。 李庸看得出来,这不是家常饭,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两个人喝起酒来,王老四的媳妇领着孩子去里间做功课了。 “警察查出来了吗?”一边喝酒,王老四一边问。 李庸叹口气,说:“警察根本不管用。” “为什么?” “老四,我觉得我家在闹鬼。” “闹什么鬼?” “我家地上有一个洞……” 王老四的眼睛瞪大了:“噢,我想起来了,咱们这里以前是一片坟地。” “你是说……” “你家地下可能是个坟,时间太久,塌了。” 李庸压低声音说:“昨晚上,我看见那洞里露出了一只眼睛,一闪就不见了… …” “那一定是坟里的人爬起来了。” “那怎么办?” “你烧点纸吧,再念叨念叨,说不准那个人就躺下了。” “可是,连个墓碑都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念叨啊?烧了也白烧。” “那就把纸灰撒进坟里去。” “……我想搬家了。” “你搬走了,我找谁喝酒去啊?” 王老四举了举杯。 两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李庸想了想问:“老四,这么多年来,咱哥俩一直很投缘,是不是?” “李庸,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一件事。也许,只有你才会对我讲实话。” “你问吧,什么事?” “是不是有一件事,左邻右舍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王老四想了想说:“没有哇。” “你千万别骗我。” “我不会骗你。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有人跟我透露了一点线索。” “谁?” “蒋柒。” “你说的范围太大了,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琢磨过这件事。我是外县人,五年前才到深城。如果说,你们都知道,只 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那么一定是我到深城之前发生的事。我想,这件事很可能跟朱 环有关。” 王老四的眼神一下变得闪烁起来。 李庸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 “是不是……朱环有什么问题?” “没有啊。” 李庸隐约感觉到王老四这句话言不由衷。 “老四,你不够意思。”他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你别生气啊。” “不管朱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你都得告诉我,不然,这酒我就不喝了。” 王老四媳妇快步走出里间打圆场。看来,她一直在注意听着两个男人的谈话。 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探出脑袋看。 王老四媳妇说:“李庸,朱环以前结过一次婚,丈夫去世了,这你是知道的呀。 她再没有什么事了。” 欲盖弥彰。 李庸联想起朱环那神秘的戒指,越来越感到有问题。王老四两口子都不对他说, 看来,这不是一般的问题。 李庸端起酒杯,说:“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来,喝酒。” 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李庸对王老四媳妇说:“嫂子,我们哥俩说不准喝到什么时候,你和孩子过来 一起吃吧。” 王老四媳妇说:“没事儿,你们喝,我们都吃过了。” 王老四说:“你和孩子睡吧。” 王老四媳妇说:“好,那你们慢慢喝,我和孩子先睡了。厨房里还有菜,吃完 你们自己添。” 说完,她走回里间,把那个孩子拉进去,关上了门。 还有一瓶酒没打开。 “喝酒喝兴致。老四,我跟你高兴,今天咱俩把这两瓶酒喝完。”这话本应该 由主人说。既然客人都没有喝尽兴,主人就不好败兴。 “李庸,把这瓶喝完没问题,只是……你现在心情不好,少喝点。” “那怎么行!” “这样,你喝一杯我喝两杯。” “你可不要喝醉了。” “和你喝酒我也高兴。” 就这样,两个人推杯换盏继续喝酒。 王老四没有那么大的酒量,很快他的舌头就大了。 李庸是故意让他喝醉的,他要从王老四的嘴里掏出实情。 “李庸,你瞧不起我,你太外道,你不对。我我我早对你说,用车你就说话, 可是你你你从来不说话。我们是不是朋友?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你必须说!” “老四,你有点醉了。” “我没醉。现在,我还还还可以开车送你去濒县,你信不信?”李庸刚要说话, 王老四一挥手打断了他:“你就说信不信?” “你都坐不稳了。” 王老四真的坐不稳了,他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 “我怎么坐不稳了?你说!我怎么……” 他一边说一边“扑通”一声倒在了炕上。 “我坐着是开不了了……那我就躺躺躺着开。”他说着,做出握方向盘的姿势 :“我躺着也能把你送到濒濒濒县去,你信不信?” “我信。不过,我不去濒县。” “不行!”王老四不答应了:“一定要把你送到濒县去……” “我去濒县干什么?” “我不管你去干什么,反正我我我要送你去。” “好好。”李庸说着,俯下身,贴近王老四的脸:“那你告诉我,朱环以前到 底怎么了,我就让你送我去濒县。” 王老四打了一个嗝,愣愣地看李庸,终于说:“你不想去就算了……” 李庸还想说什么,王老四媳妇已经穿着睡衣从里间走出来。 “他喝多了?” 李庸说:“多了点。让他睡吧。” 话音未落,王老四已经发出了重重的鼾声。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