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人 李庸给王老四打传呼,王老四很快就回了。 “老四,你那个姓张的亲戚现在在哪儿?” “我有三四个姓张的亲戚呢。” “就是那个狱警!” “他现在下班了,应该在家里。” “你赶快回来,带我去找他。” “又有什么事?” “十万火急,越快越好。” “我现在拉个客人要去濒县。” “我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让他再换个车!” “好吧。”王老四说。 李庸终于等来了王老四,两个人一起去了那个狱警家。 在车上,李庸简单地向王老四讲了事情的经过。 王老四说:“今晚你干脆睡我家吧。” “监狱知道了这个情况,立即就会采取行动。没事。” “那个家伙万一感觉到风吹草动,就立即会顺着地道跑掉。他的终点就是你家。” 李庸不说话了。 那个狱警家老少三代,人很多,正热气腾腾地吃饭。 李庸不想吓着老人和孩子,就把那个狱警叫到了另一个房间。 李庸没有坐,急急地说:“张警官,我向你报告一个重大的案情!” “什么案情?” “那个周大壮在监狱里挖了一个地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我家里挖出了那条地道。” “你能肯定那是从监狱里挖出来的?” “可能性很大。” “你有没有钻进去?” “钻进去了。” “一直钻进了监狱?” “……没有,我刚钻进去就退了出来。” “那你怎么能肯定是周大壮从监狱里挖出来的呢?” “因为,他和我媳妇有仇,我媳妇肯定就是被他害死的。可是,上次我问过你, 他并没有越狱。接着,我就在我家挖出了这条地道……” “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是周大壮挖的。” “为什么?” “因为,周大壮的监室里住着十几个犯人,如果他挖出了地道,那些人还不都 跑了?另外,地点也不对,周大壮在服刑期间至少被换过几次牢房,他没有机会挖 出一条地道来。” 李庸迷惑了。 “还有一个很简单的难题——你说他挖地道是为了报复你媳妇,可是,在地下 辨不清东南西北,他怎么可能准确地挖到你家地下?” 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没关系。你们在我家吃吧?” 李庸马上想到人家还没有吃完饭,就说:“不不不,我们都吃了。” 走出张狱警家,王老四说:“你家那个地道说不定是抗日战争时留下的。” “有可能。” “填上吧。” “填上。”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去拉活吧。我走回去。” “那我走了?” “谢谢你。” “你跟我客气什么呀?” 说完,好心肠的王老四钻进出租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寻找第二个去濒县的客 人。 李庸慢腾腾地向家里走去。 他相信,那个黑洞洞的地道里肯定藏着杀机。 至少有两点无法解释。 一、他曾经用水泥把它堵死,却又露出了洞口。 二、他在那里面看见了一只眼睛。 他走到家门口时,看见蒋柒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李哥,你报案了吗?”她关切地问。 “我刚从一个狱警家回来。” “他怎么说?” “他说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李庸就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遍。 “那是怎么回事呢?” 李庸想了想,对蒋柒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蒋柒一下就警觉起来:“什么事?” “我曾经请阴阳先生到我家看过,那个阴阳先生说,我家地下那个东西,生日 是龙年和蛇年之间的那天,时辰是午夜零点。生于这个时间的人,活着时是恶人, 死了是恶鬼。死了会变成猫,在地下行走,四处害人。” 蒋柒更警觉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还说,任何人只要经过他的洞口,就会成为他下一个害死的对象……” “我,我也接近过那个洞口啊!” 李庸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说:“黄太家有这样一个洞,结果他死了。我家有 这样一个洞,结果朱环死了……” 蒋柒惊恐地说:“看来,我也逃不脱的……” “阴阳先生说,这个东西作的恶还会繁殖。他害死一个人,这个人就会变成一 只猫,跟他一样害人……” 说到这里,李庸苦笑了一下:“以后假如你发现有一只猫想害你,那说不准就 是我。” “你请的阴阳先生怎么没有治住这个东西呢?” “我想,这东西是治不住的。” 蒋柒的心情似乎一下就败坏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仍然怀疑是人干的。” “现在,我看一切都是颠倒的,我已经彻底糊涂了。如果是鬼,这个鬼也是人 ;如果是人,这个人也是鬼。” “哎,周姬发家刚刚来了一个亲戚,他就在深城监狱服刑,刚刚放出来不久。 他说,他曾经和周大壮住过同一间牢房。我们是不是应该和他聊聊?” “好。” “走,我们现在就去。” “在人家家里谈这种事不太好。你能不能把那个人请到我家来?” “好吧,我去。” 李庸回了家,沏了一壶茶,等待那个人到来。 他站在门口等。 他不时地瞟一眼卧室,假如听到什么声音,他可以马上逃之夭夭。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人才跟蒋柒进了李庸家的门。 他是一个中年人。李庸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罪被抓进去的。 李庸是个老实人,过去,他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现在,他却必须和他交谈。 “你好。”李庸说。 这个人贼眉鼠眼地看了李庸一眼:“你好。我姓姜。”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李庸的家,似乎担心有什么阴谋。李庸把卧室的门关了, 他看不见那个地道口。 “坐坐,喝茶。” 三个人就一起坐了。 “姜先生,我听说你刚刚从深城监狱出来,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周大壮。” 这个人立即警觉起来:“你打听他干什么?” 李庸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柒说:“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你们打听别人可以,我只是不谈他。” “为什么?”李庸问。 “没什么,他挺好的。” 蒋柒笑了笑,一下就戳破了窗纸:“这不是真话吧?” 如果这话是李庸说的,这个人可能起身就走了。但是蒋柒是个女人,而且笑得 很媚,这个人就没有发作。这就是性别的优势。 他明哲保身地看了看李庸,又看了看蒋柒,低下头去:“我有点怕这个人。” 蒋柒笑了笑,说:“他在监狱里,又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这个人紧张地看了看地下,又看了看天花板,好像周大壮就趴在地下,或者蹲 在房顶:“不一定……” “难道他长着顺风耳?”蒋柒仍然笑着说。 这时候,全靠这个聪明的女人了。 “那你们告诉我,你们打听他干什么?” 蒋柒敛了敛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怀疑他用五年的时间挖了一条地道,钻 出了监狱,害死了人。” 这个人惊愕了。 蒋柒又笑了笑:“你怎么了?” “你们的怀疑也许是对的……” 蒋柒又说:“可是,一个狱警说,他在服刑期间被换过几次牢房,不可能挖出 一条地道来。” “我一直觉得这个人是个邪人……” “邪人?” “我跟他在一个监室呆了四个多月,他就被转移走了。我们那个监室总共有十 一个人,他表现最好,而且总是笑笑的,但是,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说过话……” 蒋柒和李庸都紧张地聆听。 “一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了,我起来解手。当时月亮挺亮的,我偶尔朝他看了 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圆圆地睁着……” 姓姜的人猛地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说:“后来我每次解手的时候都注意观察他, 他总是圆圆地睁着眼睛,好像从来不睡觉。” “你有没有发现他夜里有什么举动?”蒋柒问。 “没有。我对他很留意,他在夜里总是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人。” “就这些吗?” “还有。一次,我们犯人在山上烧砖,我发现他的神色有点不对,就偷偷观察 他。他趁人不注意,迅速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双手不停地挠土,好像在追踪一条 田鼠。过了一会儿,我抬头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说到这里,他又端起茶杯大口喝水,好像嘴很干。 “那山上没有树,也没有草,光秃秃的,根本无处藏身。而且,狱警远远地站 在四周看押,跑出去是不可能的。我很纳闷。这时候,狱警吆喝了我一声,我赶紧 低头劳动。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我站起身,在犯人间看过来看过去,还是没有他。 当时,我想他是跑了,正想向狱警报告,却看见他出现在很远的一个地方,低头搬 砖坯……” 门“啪啦”响了一下,姓姜的人吓得猛地回头看去。 确定了是风在捣鬼之后,他才继续说下去:“他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怎么突然 就出现了?我想不通。于是,趁狱警不注意,我快步靠近了那块大石头……你们说 我在石头后看见了什么?” 蒋柒和李庸同时摇了摇头。 “一个深深的洞。” 李庸打了个冷战。 “后来,我们犯人在另外一些地方干活,我总共发现过三次类似的事。他在哪 里,哪里就会莫名其妙地漏一个洞。” “你没有报告?” “报告了。我想立功。一次,我发现他好像又在挖洞,立即向狱警报告了。狱 警听了我的话,跑过去查看。周大壮站在那里,神情很平静。他对狱警说,那地方 原来就有洞。可是,我看见那明明都是新土。” “他挖洞却不逃走,为什么?”蒋柒问。 “我怀疑他……不是个正常人。就像老鼠一天不啃东西牙齿就难受一样,他必 须不停地钻洞。而且,常人钻洞的速度也绝不可能那么快。” “狱警怎么处理这件事了?”蒋柒问。 “他们也不信,一个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钻出那么深的洞,就没有追究。”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闪出恐惧的光:“当时,狱警挥挥手说,都去干活吧,然 后就走开了。这时候,周大壮看了我一眼,我第一次看见他不笑的样子,而且那眼 神中有一种寒气!” 李庸看看蒋柒,蒋柒看看李庸。 姓姜的人则又一次看了看地下和屋顶:“我怀疑他无处不在。我出狱后,看见 一只猫盯着我,也觉得是他;看见一只鹦鹉盯着我,也觉得是他……” 一直到真相大白,李庸都想不通姓姜的人为什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个人快出狱了,一定要有大难了……二位,我得走了,再见吧。” 说完,姓姜的人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剩下了李庸和蒋柒。 蒋柒呆呆地说:“现在我都感到危险了……” 李庸朝卧室的门看了一眼,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他刚说完,蒋柒一步就跨到了门口。 李庸紧随她走了出去…… 一只猫尖叫一声,“噌”地一下,像箭一样从蒋柒和李庸面前射了过去,跳过 李庸家的院墙,冲进了蒋柒家的院子。 蒋柒吓得叫了一声。 李庸傻傻地看着那只猫消失的地方,说不出话来。 “是他吗?”蒋柒惊慌地问。 “谁知道啊。” “现在,你去哪儿?” “我去王老四家。” 两个人东瞧西望地朝前走了。 走着走着,李庸感觉蒋柒停住了。 “你怎么了?”他回过头问。 蒋柒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我不敢一个人在家睡……” 李庸想了想,试探着说:“要不然,我陪你吧。” 蒋柒爽快地说:“那太好了。” 走进蒋柒家院子的时候,她四下看了看,不见那只猫的影子。 李庸说:“哎,你不是认识周大壮的母亲吗?” “认识啊。” “你知不知道她家的电话?” “电话?我好像记过。有一次,她说她妹妹是做洗发香波的,很便宜,问我要 不要,如果要的话就打电话告诉她。那次,她留了她家的电话。不过,我不知道能 不能找到了。” 进了屋,蒋柒打开灯,到处翻找。 “你要她家的电话干什么?” “我想问问周大壮的生辰八字。” 蒋柒想到了什么,脸色暗淡了,加紧找。 终于,她在一个本子上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 “好像是这个。”她递给李庸。 李庸说:“你给我干什么?你打啊。” “对,应该我来打。” 她拨号。 李庸这时候看见那只鹦鹉站在秋千上,木木地盯着他看。它应该算是朱环的遗 物。 李庸感到它的眼神极具深意。 “喂,是周阿姨吗?我是蒋柒,虹彩发廊的那个蒋柒。你睡了吧?” 李庸避开了鹦鹉的眼珠,看蒋柒。 蒋柒用的是免提,李庸把双方的对话都听得很清楚。 “你有事吗?”周大壮的母亲问。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事,你儿子的生日是哪一天?” “大壮?” “……对。”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啊,你儿子不是快出来了吗?我表妹从外地到我家串门,我看他俩挺般配的, 想牵个线……” 李庸突然发现蒋柒很会编谎话。 “人家……能同意吗?” 周大壮母亲的语调里陡然充满了惊喜和顾虑。 “我表妹是农村的,她应该很愿意。我只想看看他俩的生辰八字合不合……” “大壮属蛇,六五年出生的,大年三十半夜零点。” “噢……周阿姨,我知道了。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吧,再见。” 周大壮的母亲显然还想问点什么,蒋柒却匆匆挂了电话。 蒋柒放下电话后,和李庸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