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的恐怖之门 ——兴安 在中国恐怖小说领域,周德东无疑是真正的“王”,什么王?段子王。这不 是自诩自封的。据我所知,周德东写恐怖小说已经6 、7 年了,却总有讲不完的 故事,他就像变魔术一样随时都会抖出一个段子,让你冷不丁吓一跳。这种持续 稳定的创造力是惊人的,在国内恐怖小说作家中也独树一帜。今年年初他连续推 出了《黑段子》《爱情啊你别开花》《恐怖小说家周德东亲身经历的恐怖故事》 三部恐怖短篇小说集。在这些作品中,他第一次提出了恐怖小说写作的自传性和 亲历性,因而引起了读者的更多的好奇和追捧。而其刚刚出版的《门》则是国内 恐怖文学开始以来难得的突破之作,作者对恐怖小说的题材、语言和叙述的把握 愈加自如潇洒。正如我在《恐怖小说在中国》所说:“我将它比作中国的《人狼 》,但是我敢肯定它比《人狼》更丰富,更精彩,也更恐怖。” 《门》是一部奇特的作品。首先,它的写作主体就非常奇特,封面上标明: 周德东著,协助:东德周、韩浩明、龚潮燕。这在小说写作的历史上是罕见的, 就是说,这个小说是以周为核心,集合了另外三个人的智慧。我不知道他们的具 体分工,但我想到的是这也许类似于影视的操作,或者说是以制作影视的流程和 方式创作了一部具有新概念形态的“恐怖小说”。当然,我们还可以从另种角度 来考察,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聊斋志异》,难道就是蒲松龄一个人所为么?不 大可能,它本身就来自民间,经过蒲松龄的收集、整理和创作,再经过朋友或者 后人的完善然后又回到民间重新流传才形成了今天的样子。所以说,《门》是一 部奇特的小说,它糅合了现代文化工业制作的方法和民间集体加工与补充的思路。 小说的结构也非常奇特。在每一章的开头,作者都加了一个段子,这个段子 既是独立的小故事,又有对每个章节的画龙点睛的作用。在叙事上小说采用多重 叙述的方式,对于一个情节的发生、进展和结局进行多角度多层面的描写。这种 叙事方式的妙处在于它既可以对事件进行梳理和解释,又起到了由于观察点的不 同而使事件变得复杂化。比如女大学生顾盼盼被杀的过程,对现场的目击就有几 种说法,由此也引出了多个人在现场的事实和真相,增加了事件的神秘感和对真 正凶手的猜测。另外,小说设置了两个同名同姓的女孩子,又叫她们同时出现在 现场,然后让其中一个死去,再利用身份置换的诡计,使读者误入扑朔迷离的叙 述迷宫或陷阱之内。当然,小说的叙事花招还远不止这些,但是它确实给了我们 一个启示,就是说,精心的结构和叙述同样会产生恐怖悬疑的效果。由此我也想 到我们现在很多的恐怖悬疑作品,缺少的恰恰是对结构和叙述的整体的把握能力。 有的过于随意缺少逻辑和节制,有的则虚张声势,想玩叙述,结果却由于才 气的短缺而被叙述埋葬而不知所终。 小说还有很多奇特的巧合,比如两个女孩的同名同姓同班,比如不知情的凶 手要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姐,还有小说中反复出现的“如果……不……,就不 ……”这样的假设句。在这一点上《门》与《恐怖小说家周德东亲身经历的恐怖 故事》不同,后者是真实的亲历的,而《门》则将小说的虚拟化象征化。我一直 以为,恐怖悬疑小说的前提可以也应该是非真实的,它是游戏——成人的勇敢者 的心理游戏,在这个前提下再由作家通过艺术的想象和自足的逻辑思维,营造出 可怕的细节和氛围,搭建起一个独立的恐怖王国。优秀的恐怖文学作家往往就是 在这种看似巧合看似偶然的真真假假的叙事中寻找事物某种必然的因果关系,从 而模糊以至连接真实与虚构的界限,达到一种想象的心理的真实。比如小说中那 个恐怖的嗜血“人狼”( 伏食) ,也许在我们的现实世界中是不存在的,而在我 们的想象和心理世界中,它却是活生生的。 “门”作为小说的标题,是小说中多次出现的一个意象,也是小说走进恐怖 和悲剧的一道机关。在周德东看来,世界或者生活就是由一扇扇门组成,我们可 以打开它,却永远不可能关上,除非死亡。而你一旦走进了一扇门,就必须走进 另一扇门。你逃不开。这就是人命运的逻辑和定数。比如我们事后往往会回想之 前的一个个细节,我们会反躬自问,为什么当初我不这样,而是选择了那样?而 当初的偶然选择往往成了现在留下的一个必然的结果。这种偶然与必然之间的张 力也许就是恐怖产生的一个真空地带。它随时会破裂和填充,是装载欲望还是毁 灭欲望,是把投胎新生还是触碰死亡,这些全都是老天安排好的。 -------- 32号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