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我来讨债…… 最近,这个小姐陪客人的时候,经常听他们抱怨如今赚钱越来越难了,禁不 住想:我连肉都卖不掉了,还能有什么好生意呢? 事实正是如此,她已经闲了两天没有客人了。 今天刚刚吃过晚饭,她就开始打电话联系业务。 她差不多把市内几家星级宾馆的电话都打遍了,也没有找到主顾。 最后,只剩下了黑天鹅宾馆。 她把心一横,拨通了黑天鹅宾馆的总机。 除了一部分房间没有客人,她打通了几十个电话。 有的是女客人,她不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剩下的那些男客人,有少数冷冰冰地拒绝,多数都在电话中兜圈子戏弄她, 他们嬉皮笑脸地问价,追根刨底地探询具体的服务内容,最后就讨价还价——— 他们出的价完全是侮辱性的,毫无诚意。 这个小姐放下电话就破口大骂。 最后,只剩下307 房间了。 犹豫了好长时间,她终于再一次拨通了黑天鹅宾馆的总机,要求转307 房间。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哪位?”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先生,你要不要服务呀?”她柔声浪语地问。 “不需要,谢谢。”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是她今天打电话遇到的第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 她失望地发了一会儿呆,又给几个本市的老主顾打电话。他们不是说出差在 外,就是说老婆在家。她知道,他们多数在撒谎,这帮家伙喜新厌旧,一定是拿 着钱去买鲜货了。 最后,她不甘心地把电话打到了黑天鹅宾馆307 房间。 “你好,哪位?”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 “先生,你出门在外多寂寞呀,我陪陪你,保准让你神魂颠倒……” 没想到,还没等她说完,对方就很爽快地说了一句:“那好,你来吧。” 她阴暗的情绪顿时放了晴,匆匆打扮一番,就来了。 她没有乘电梯,而是从楼梯爬上了三层。 她轻手轻脚地走在楼道的猩红色地毯上,直接走到307 房间门前,按响了门 铃。 一个男人打开了门。 这个人中等个子,模样很清秀,尽管没有戴眼镜,但是一看就是个有知识的 人。 他穿一件雪白的衬衫,领扣儿系得严严实实。下面穿一条笔挺的酱色西裤, 一双酱色皮鞋,连帮底连接处的沟缝都一尘不染。 她特别注意到,他的指甲很洁净。 每次见到陌生的客人,她都会迅速瞄一瞄对方的指甲。她从指甲上可以判断 出他大概是什么性格,干不干净,吝不吝啬,有没有变态倾向,等等。 “请进。”男人说。 小姐一步就跨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前不久那起凶案的缘故,她一进屋就感到心里有些别扭。 她瞟了瞟那个躲在墙壁里的衣柜,它关着,严丝合缝。接着,她看到这个男 人的西服平放在另一张床上。 像他这么讲究的人应该把西服挂在衣柜里,不出褶,不落灰。看来,他很可 能也知道这个房间的衣柜里死过人,不想打开它。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个房间呢?打折了? 厚厚的落地窗帘挡得严严的,只有床头灯亮着,有点幽暗。 她不喜欢太明亮。 她甚至希望她出入的所有地方都是黑暗的,两个人谁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完 事就走人。 对于她,已经不存在好不好意思的问题,她是太累了,只要对方能看见她的 脸,她就得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来,甚至得伪装高潮,而她面对的永远是一张张 丑恶而无耻的面孔。 她在床头坐下来,上身扭成“S ”形,热辣辣地望着客人。 “你都提供什么服务?”男人坐在了对面的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 自然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那个……什么价?”他支支吾吾地问。 “哪个?”她撩了撩额角的黑发,它们却再一次滑下来,挡住了她的一只眼 睛。 “那个。” 这时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很轻微,好像是衣柜的门。小姐的视 线机灵地射了过去。 那声音又消失了。 小姐看了一会儿,把目光收回来,说:“三百。” 男人微微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小姐慢慢撩起无袖衫,露出两只蠢蠢欲动的奶子,娇嗲地说:“来,享用吧。” 男人突然伸过十只很干净的手指,把那两只乳房抓在了手里。 小姐顺势麻利地脱去了无袖衫,把床头灯关了。 房间里黑下来之后,外面的灯光从落地窗帘的缝隙挤进来。 两个人开始用身体交谈。 男人伸嘴亲她,她敏捷地躲开了。 干这行的女人通常不愿意接吻。 干这种事,对于客人来说,是一种排泄;对于小姐来说,是没有任何欲望的 一种体力劳动。她们像小孩一样嫌对方的口水脏。 两个人干着干着,突然,小姐停止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男人低声问:“怎么了?” 小姐说:“有动静!” “哪里?”男人似乎很紧张。 小姐静静听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房间死过一个人?” 男人好像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是警察来了呢。” “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两个多月前,有个女孩儿在这个房间里被人掐死了,尸体就藏在那个衣柜 里……” “她是干什么的?” “跟我一样。”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小姐毛骨悚然。 “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憋着笑问。突然间,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似两个 极深的黑洞。 小姐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你是谁?!” 男人把脸凑近小姐的脸,嗅着她泛滥的香水味,小声说:“你想不想到那个 衣柜里站一会儿?” 小姐的手脚一下就不听使唤了,她一边抖抖地穿衣服一边故作强硬地说: “你别吓唬我!想赖账?做梦!快付钱!” 这时衣柜里传出一个哆哆嗦嗦的寒冷声音:“还有我的钱……” 两个人的脑袋都猛地转向了衣柜方向。 “鬼!”小姐惊叫了一声,一下就从床上滚下去,缩在了靠窗的墙角。 “你是谁?”男人对着衣柜低声问。 “我来讨债……”那声音被衣柜的门挡着,显得十分遥远。 话音刚落,那衣柜的门就“吱吱呀呀”地拉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硬撅 撅地走了出来。 她披着一条白色浴巾,光着脚,透过垂在脸上的黑发,依稀可以看到她的脸 像纸一样白,嘴角好像有一摊血。那双眼睛极其阴森,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她一步步逼向他。 男人也从床上滚下来,躲在了那个小姐的旁边。 那具行尸直挺挺地抬起一条大腿,跨到了床上,高高地走过来,到了床边, 又一步迈下来,继续走向男人。 那个小姐撒腿就跑。 她一直跑下楼,冲过大堂,站到大街上,这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回过头看 了看。站在旋转门旁边的那个高个子保安愣愣地望着她。 她朝上看了看,宾馆有的房间亮着,有的房间黑着,她找不到哪一扇是307 的窗子。 平了平喘息,她招手拦住了一辆的士,坐进去,转眼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