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 响马差点瘫软在地。 黄减…… 正是响马把这个黄减抱回来的啊!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客厅里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站在离那个塑料 人很远的地方,颤巍巍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把我的替身抱回来了,我就溜进来了。一会儿我要把它抱走。”黑暗中一 个声音说。 “你是真人?” “当然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的办法太多了,怎么都能进来。对不起啊,我只是想抱回我自己的东西。” “我能点上灯吗?” “不行。” “为什么?”响马更加惊骇了。 黄减似乎想了想,说:“我已经被开除了,我已经不再是这里的保安,现在我 是私闯民宅……真的,我只是想抱回我自己。” 响马注意到,刚才他说的是:“我只想抱回我自己的东西,”而现在,他说的 是:“我只想抱回我自己。” “刚才我进厨房的时候,客厅里只有一个塑料人,接着就停电了,回来就听见 你说话了……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我怎么能肯定……不是塑料人在说话呢?” “信不信由你吧。反正你不能开灯。” “我可以抽烟吗?” “也不行。” “那好吧。你说,飞天小区怎么有点不对头?” “是你不对头。” “我?”响马懵了。 我怎么不对头?难道我疯了?中邪了? 黑暗中的声音继续说:“因为我天天半夜都看见你走出小区大门。” 响马的头皮一下就炸了——难道梦里经历的都是真事?! 他陡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梦见这个黄减在水银灯下走来走去! “后来,我怀疑你是在梦游。”黑暗中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响马像被电击了一样。 他从小就害怕梦游。 你想想,深更半夜,你木木地起了床,然后直挺挺地走出去,专门到你平时最 害怕的地方去,比如没有路灯的胡同,比如废弃的剧院,比如荒草甸子,比如公墓, 比如太平间…… 转了一圈之后,你回到家中,继续睡觉,天亮后,你起床,吃早点,上班…… 多少年过去了,你对你黑夜里的经历始终一无所知。 有一天,你的一个同事对你讲了某个诡怪之地,把你听得全身发冷。半夜里, 你等大家都睡着了,就直直地坐起身,穿上衣服,慢腾腾朝那个地方走去……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这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控制着你的身躯,你越害怕什么就越让你经历什么…… “你是不是在做梦?梦见你值班时遇见了我?”响马问。他不相信他做的那些 梦都是现实!他不相信半夜时他真的跟一个陌生女人一起走那么远的路,进入那个 刁钻的山洞! 他不敢相信! “你上个月27日出来过一次,这个月3 号出来过一次,还有11号,17号……今 天是23号。” 响马也记不太清楚他哪一天做过那个梦了,他大概回忆了一下,这个黑暗中的 人说得还真八九不离十。 “我还看见有个女人。” 响马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是最恐怖的! 假如响马真的梦游,那么,他每次梦游的时间是半夜,这么偏远的小区外根本 不会有什么人,即使有人,他每次遇见的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为什么每次都遇到这个诡秘的女人?巧合?难道,她知道他什么时候 出来梦游? 或者换个思路,她有办法遥控响马梦游?她一召唤他出来,他就像行尸走肉一 样走出来,跟在她身后? 她为什么每次都带他去那个山洞?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谁? 黑暗中的声音又说:“她每次都在小区对面的荒草中等你。” 响马屏住呼吸听,生怕落掉一个字。 “你看清她的长相了吗?” “没有,我能看见她的脑袋,模模糊糊的。你每次都跟她走,你自己没看清?” “一直没有……” “她从不早来。每次她出现之后大约5 分钟,你就出来,跟她走了。” 他停了停,又说:“开始,我以为你们是情人。后来,我从你的脸上发现,你 是在梦游。——你从我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总是表情呆滞,目不斜视。” “那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睡了。” 响马在极度惊恐中沉默了。在这个世界上,让人无法探究根底的事情太多了。 终于,他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要做一个假人?” 黑暗中的人似乎被触痛了最深邃的神经,他缄默了。突然他说:“有个人替我 工作,这是我一生的梦想。” “那你本人去哪里了呢?” “我去见我的女人。” “她是谁?”一说到女人,响马立即想到那个控制他的女人,就凝聚了全部的 注意力。但是他马上觉得自己有点唐突:“……对不起。” “我走了。我走了电就会来了。”黑暗中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响马愣了一下,马上问:“那我以后想找你的话……怎么联络?” “我随时都会来的。” “你的塑料人还拿走吗?” “我当然要把我拿走了。我干什么来了?” “那你……打算从哪里出去?” “你不用管,反正你也看不到。” 接着,响马就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好像朝着书房那里去了,又好像朝着卧室 那里去了。 过了一阵子,房间里归于沉寂。 电“哗啦”就来了。 响马看对面,客厅里空荡荡,那个塑料人已经不见了。包括它的头发和眉毛, 还有那顶大檐帽。 鬼知道刚才说话的是不是它。 鬼知道它是不是自己走了。 这件事永无对证。 响马来到书房,书房的窗子锁着。他又来到卧室,卧室的窗子也锁着。 他有点毛骨悚然了,四下看了看,又小心地把衣柜拉开——“吱呀……”里面 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怎么就没了呢? 如果刚才说话的真是那个黄减,他如此轻松地就可以出入自己的家,那么,以 后还有一点安全感吗? 他没了,或者说它没了。 这一夜响马无眠。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