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这些日子请了几次都没请出来,失败。 想到这里,又突然有些希望,打开门,准备到处走走,白头发比从前多了一 半,显得越发乖戾。 村民李大发挑着一担橘子准备去城里卖,沉甸甸的担子,还要翻山,但又能 如何,总不能让小孩读书连个铅笔头都没有。何况现在橘子好卖--如果不遇见城 管的话。 山路很少有人走,因为陡峭,有几个钱的都喜欢坐汽车进城。刘思远更是如 此,他很有钱,他可以住城里,但他怕不安全。 李大发算了算,来回路费大概要十块钱,不划算,今天不下雨,走山路,倘 若能顺便捡到些山梨、野栗子、野猕猴桃之类,可以顺便帮小孩买个书包,让他 也炫耀炫耀。 想到这,加快了脚步。 终究是累了,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坐在树下休息。闭上眼小憩,但不敢睡太久, 怕睡过头误了时间。醒来的时候发现橘子上有很多小虫。 李大发拿手拂去,拿起来一看,蛆虫。 哪里来的? 头皮有点痒,下雨了吗?抬头一看,数十只奶白色的蛆虫往下落,落在地上 没有死,迅速有节奏地蠕动,小小的一条一条。 这棵树很高,但树叶落了一些,隐约可以见到天空。李大发往后退了退,想 看得更清楚些,终于看清楚了,橘子也不用卖了,小朋友的新书包也没有办法炫 耀了。他连滚带爬地下山,一边大喊:" 树上吊死人了。" 公安局的速度还算快,快天黑的时候赶到了。 赵队长指挥着一个实习刑警," 爬上去,放下来。" 实习的刑警很佩服他,虽然略胖,但很吃得开,白道黑道。小伙子嗖嗖地爬 上去,敏捷迅速。 " 好像是只猫。" 实习刑警道。 众人虚惊一场,赵队长喊着," 剪断绳子,让它掉下来。" " 不知道哪家调皮小孩干这缺德事。" 围观的村民道。 实习生拿出剪刀,伸手一割,绳子断裂," 啪" 的一声响,掉地下了。 赵队长对围观的人说:" 走啦走啦,有什么好看的。" 在赵队长旁边的警察突然道:" 赵队,这不是猫,是个小孩。" 夜幕降临,所有人顿时默不作声。赵胖子蹲下来仔细看,果然是个小孩,黑 糊糊的肉已经蜷缩成一团,脖子上还系了块玉。 " 尸体有伤口,但被盐水浸泡过,所以肉没有腐烂。" 法医在鉴定室肯定道, " 吊上去至少有两个月。" 赵队长的眼光停留在桌上的一张寻人启事上:刘昆健,男孩,七岁,两月前 不慎走失…… 难道是老刘家的孩子,那可不得了。马上抓起电话拨刘思远的号。 " 喂,老刘吗?我老赵啊,麻烦你来一趟公安局。" 赵胖子的手也在发抖。 赵胖子心里很清楚,这家伙不好惹,如果真的是他儿子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要赔命进去。 我们总是扮演别人的出气筒或发泄物。上级的、父母的、男朋友的、女朋友 的,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常常用情绪去伤害别人。美国超市狂人用枪扫群众, 也只是想让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很愤怒而已。 " 他戴着一块玉。" 刘思远回忆道," 从小就带着。在哪,现在?" 赵胖子愣了一下,算是默认。 " 在哪?" 刘思远激动了,眼睛湿了,咽了咽口水。 " 你最好还是不要见。" 赵胖子叹息道。 " 快点带我去!" 刘思远的眼光锐利如刀锋,像要杀进人心里,见,怎么不 见,死了的,也要见,不见不死心,见了心才死。 赵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一定。" " 在哪里?" 刘思远这次问得有些飘忽,他既希望能够快些见到儿子,又不 希望这么快见,万一真的是刘昆健,简直不敢往下想。 " 法医鉴定室" 几个大字很是鲜艳。晚上看起来仿佛是用血写的。 如果不是那块玉,刘思远永远也想像不到在案上的那块黑糊糊的尸体是自己 的乖宝贝刘昆健,他很乖,老师也很喜欢他。虽然有时候很霸道,但不记仇。刘 思远忽然觉得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 刘思远的心碎了,犹如邓益明看见邓小虎的心碎。心碎又如何,命是如此, 除了怀念,就是埋葬。 心碎伴随着腿软,瘫倒在椅子上,人成了一堆肉,看着刘昆健这样受苦,自 己无能为力。刘思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要杀人" 。 赵胖子听了,心里一寒。 " 不要激动,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队长收了收小腹,紧跟着小腹 里的肠子也收了收,一阵便意。这种事说来就来,热气腾腾,犹如爱情。 " 当时我们调查了那个城里女孩,那天到你家请碟仙的还有邓益明,我们也 怀疑过他,可他后来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上头也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 赵胖子 说话语速有点快,劈劈啪啪像拉肚子。 " 一定是他干的。他迟早是要害死我儿子的。" 刘思远的眼泪流出来," 为 什么不直接杀,而要让他受苦?" 你自己在调派死人去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给邓小虎留个全尸呢? 当然,刘思远不会这样问自己,我们也不会问我们自己,被别人伤害的时候, 咬牙切齿痛不欲生,你对别人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很现实,世界就是这样。 " 别解剖了。" 赵胖子看着刘思远离开法医室,回头对拿着刀子准备切开腹 部的法医道:" 收拾收拾,让他拿走,别惹麻烦。他要全尸。" 刘昆健睡在一个纸盒里,长方形的盒子,放在桌子上,那是他曾经写作业的 桌子。他已经变得很轻,水分都被风干了,如果他是板栗或红薯,大概会甜。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碟子,点满了白色蜡烛的房子,因为刘思远的笑而显得 有些狰狞。 费青龙走回工棚,方芬芬不在,在隔壁看电视,这是已经申请并经过他同意 的。同意后有些后悔,尽管方芬芬在当时信誓旦旦说" 以后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 费青龙刚要敲门,听见里面男人说话的声音。 " 你觉得你跟着他开心吗?" 江希文的声音。 " 开心啊。" 方芬芬在看电视,有电视看真好,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 如果和我在一起呢?" 江希文问。 费青龙脑子里一根筋被人用力扯了,贴近门口的耳朵竖起来。 "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我看会电视就回去了。" 方芬芬轻轻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