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凶手? 陶伯查到的事情并不多,能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何洪镜离开庆云的日子是2 月27日,刚好是星期三,这就跟手表上的显 示的WED 吻合了,也就是说,何洪镜并没有离开过庆云镇,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已经 在伐木场水沼遇害。 二是,何洪镜在提出要转做业务之前,曾经跟胡厂长也就是胡长河吵过架,是 在家具厂的厂长室里蹬鼻子骂娘那种厉害的争执,差点还没打起来,这事情盛林的 几位办公室人员可以做证。 “何洪镜跟胡长河吵什么?意见不合,关于什么事情的?”也许这就是何洪镜 遇害的真正原因。 “我哪知道,问他们他们也不清楚,那厂子是那家伙跟胖胡的,谁知道他们吵 什么?”陶伯说,“你们找胖胡问问就知道了。” 敢情陶伯还不知道胡长河已经死了的事情。 “可惜!”张文冰叹了口气,然后才问;“陶伯,我说,这何洪镜平时跟那些 结过怨的,就是怨气最大的人,你知道有哪些吗?” “这个——”陶伯为难地看了看两人,“算上我不?” “咳,陶伯,我们没说你。” “那就好。”陶伯放心了,想了想,才道:“我就记得,学做木工的那个时候, 那家伙跟我,还有跟只学了两三个月的赵庆吉,就是那个养鸡的赵庆吉是八字不合 的。我呢,是师傅的大弟子,所以有什么争执的话,那家伙也总要给我这个师兄几 分薄面,而赵庆吉就惨了,虽然他是想当木工师傅,人也聪明,可不是当木工的料, 所以总被那家伙奚落。更重要的是——”陶伯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道还应不应 该说下去,直到张文冰催促了,这才又开口,“更重要的是,他跟那家伙一样,都 喜欢上一个女人了。” “林来英?”张文冰与朱斯亮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对,就是她。”陶伯搔了搔头,“那个时候那家伙还没跟林来英走到一块呢! 那丫头在两个男人当中为难了许久,是后来赵庆吉被那家伙逼出了师门后,这才决 定跟那家伙的。” “赵庆吉是被何洪镜逼出师门的,怎么逼?”朱斯亮与张文冰来了兴趣。 “当时嘛,就是有个客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批珍贵的红豆杉原木让师傅加 工成茶几,师傅跟着那家伙外出揽活计去了,我当时也不在,赵庆吉这个傻小子就 把这活给接下来了。等师傅回来的时候一瞧,那还得了,于是对傻小子就是一顿臭 骂。而何洪镜就给情敌下绊子了,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傻小子人品不好,败坏家 门,师傅一生气,就把傻小子给逐出师门了。” “有这么严重吗?”朱斯亮不解。 “你不知道?红豆杉可是濒临灭绝的受保护珍贵植物,我国法律上规定是不能 私自砍伐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四条规定无视国家保护森林法规, 非法加工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的,构成非法加工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本案被告人明 知他人提供的材料系珍贵林木属国家重点保护植物,仍积极进行加工制作成家具且 数量较大,其行为就构成犯罪。”张文冰瞪了朱斯亮一眼,“那赵庆吉可是在犯法 啊!就是我们的平远山,也规定不能随便采伐山上的珍惜树木的。” “其实啊,这事情也不能怪他,傻小子入门才那么两三个月,基本工都没打扎 实呢,哪知道那么多。”陶伯叹了口气,“而且啊,后来也查明了,那客人的红豆 杉好像是人工栽培扩繁出来的,还有张证明书,最后师傅还是给那人做了茶几,赵 庆吉也就冤枉了,可是,已经出了师门了,师傅也没好意思让他回来,而那家伙, 更不用说巴不得他永远也不要回来,赵庆吉学艺不成,又眼看着林来英投入了何洪 镜怀里,一气之下就离开庆云,到外地游览去了,听说做了几年导游,接着就回来 养鸡了。看起来,也算是混得不错了。” “所以,赵庆吉有理由因为这件事,便对何洪镜怀恨在心?”可是事情已经过 去那么多年了,怎么偏偏在几年以后那股恨意才在今天的三月爆发出来呢?朱斯亮 无法理解,难道说,赵庆吉对的仇恨比当年更加深了? “还有一个人,你们也应该知道是谁吧?对那家伙仇恨的。”陶伯犹豫着不想 说了。 朱斯亮和张文冰略微点了点头。 这另外一个人自然是被何洪镜抛弃的林来英了,她也有杀害何洪镜的动机。 问题又来了,如果是林来英干的,她会狠下心来杀了自己的女儿阿桃吗?还有 她的姐夫,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都死了,他们的死是不是也内有玄机? 朱斯亮无法确定谁更有嫌疑。 关于林来英,也许他相信因为对于情人抛弃自己的仇恨林来英会对何洪镜下手, 但他不相信身为母亲的林来英会那么轻易的就杀了自己的女儿,在阿桃死的时候他 在现场见到的林来英,那哀痛不已的表情不像是杀死女儿的母亲,他相信她那个时 候为女儿流的眼泪是真的,除非林来英演技非常好,关于赵庆吉,如果对何洪镜的 横刀夺爱或者是陷害感到愤慨,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应该动手了,不会还容忍了 这么多年,如果是他杀了何洪镜,那么一定有其他的理由?会是什么呢? 朱斯亮搔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躺在旅馆的床上,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 浓重的烟味熏呛了整个房间,想得不耐烦地朱斯亮一骨碌起来了,随手抓起了手边 的什么,一看是张折叠起来的几张报纸——是苏展走那晚,也就是见到血衣女人的 时候,他为苏展关门用过的报纸,似乎就是那一天的G 市日报,朱斯亮的注意力一 下转到了苏展身上。 从G 市来到这庆云旅游,竟然还不忘每天的G 市日报,是不是G 市有什么事情 让她放心不下的?朱斯亮想起一开始对自己所说怀疑拥有陶记木工的家具的人可能 有危险的时候,苏展不屑一顾,可后来周家小姐的传闻传播来来的时候,苏展却似 乎信之凿凿,未免有点奇怪,特别是那天夜里见到血衣女人打受打击,这似乎不像 是他一开始认识的女人的态度,是过于害怕而失常吗?可是,如果是验货公司实验 室的人,做什么讲究结果是先看实验过程,如此科学严谨的行业,也会有顾忌迷信 传说的人?有点奇怪。而且,一说到让她回G 市,却似乎更是排斥。在庆云又是连 环意外(可能是连环杀人)又是威胁到自身的女鬼,换做一般人的话早回G 市远离 这个是非之地了,可苏展偏要留下来,难道说G 市有比女鬼更让她害怕的东西?不 过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在这里还有个钟岁安陪着她,回去G 市的话恐怕她是孤身一 人。这么想着的朱斯亮猛吸了几口香烟,然后展开了那几张报纸。 报纸上的都是旧闻,都是些狗咬人的消息,小道新闻也不少,真正有内容的三 张报纸只有两版半的内容,剩下的都是连篇累牍的广告,以及像牛皮癣的招聘启事, 朱斯亮略略扫了几眼,看到那些不痛不痒的报道中有一则G 市发现支解的一双断腿, 根据断腿挖掘出一对情侣被害后被支解的尸体消息,据说女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到稿发时间尚未找到真凶,这个消息让朱斯亮禁不住摇了摇头,刚要合起报纸,一 张图片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张卡车的相片,那上面模糊不清的车牌号让他觉得 眼熟:“粤B ”,尾数“013 ”。 这不是胡长河开的那辆卡车吗?朱斯亮把那则配图的报道认真地读了一遍。大 意是G 市交通局最近查办了一则当日发生的交通事故,肇事者为这辆“粤B ”尾数 “013 ”的一吨卡车,事故发生后,卡车司机扔下倒泻在现场的大量木材逃逸而去, 经查木材为珍贵杉木,价值过万,现怀疑卡车司机涉嫌非法走私珍稀木材,警方已 经联络车牌号当地的相关部门配合追查卡车以及卡车司机的下落。朱斯亮把报道看 了三遍,然后翻到了报纸的头条,是原定于12日举行的交易会延期至 20 日举行的 消息。 20日,20日胡长河不是早回来了吗?朱斯亮记得自己是19日见到胡长河的,胡 长河去外地不就是为了参加交易会?现在,朱斯亮的脑子轰地一声开了窍:敢情这 胡长河根本不是去参加交易会的,而是,去偷贩珍贵木材去了。盛林家具厂的厂长 居然去走私国家木材,那些木材是从哪里来的?朱斯亮兴奋地站了起来,握紧了双 手。 门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而后便是罗经理的声音:“朱医生,有你的快递, 邮局送过来的。” 朱斯亮快走几步走到了门前,打开门,罗经理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被袭击之前, 在庆云县城的车站附近的邮局自己给自己快递的包裹。朱斯亮一下接了过去,道谢 后便赶紧拆了开来。除去厚厚的包装以后,露出了里面朱斯亮亲手包起来的东西: 陶记木公的进料单,自己的记事本,还有最重要的那个用平远山地图包起来的何洪 镜的手表。 朱斯亮小心翼翼地把地图打开,看着里面依然显示着‘WED ’的手表,得意地 笑了起来,一发现了这只手表的蹊跷,他就明白应该会有人想要毁灭它,所以灵机 一动,把它暂时寄放在了邮局,再让他们回寄给自己,世界上自己给自己写信的有 爱因斯坦,可是自己给自己快递的也有他朱斯亮,朱斯亮松了口气,刚要把手表放 回去,却又停下来了,他第二次看到了地图上那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涂鸦,他瞅了 一眼刚才自己放下的报纸,领悟到什么,飞快地把揉皱的地图展了开来。 地图上原来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红色圈圈与蓝色圈圈,看起来似乎都是有某种意 义的。蓝色线勾勒的是盛林伐木场的地方,观日古寺附近,花圃偏东的一块,朱斯 亮指了指那几块,想起了自己搭缆车下山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几块据说是平远山 的新旅游景点开发地而被开伐了植木的平地,再想起姚老师所说的那些树木都是宝 的话,最后想起来的是何洪镜家抽屉里那些榕木,银杏,红豆杉的木料样板,还有 陶伯与张文冰说的森林法规,再看看那张G 市日报那则报道,很快地抓起了手机拨 了个号:“张警官,你能查查盛林伐木场的开发范围吗?哎,就是他们的经营许可 证,帮我看看,最好记下那具体的数字。做什么?有用,你拿过来就知道了,谢谢 啊!” 一家伐木场要取得经营许可,必须要经过当地的林业局或林业机构的审批。国 家通常会按照当地的林木面积每年给出可砍伐的配额数量的,接着林业局或林业机 构按照法律规定,根据当地林业资源状况,在全县境内进行伐区资源调查,然后根 据伐木场的采伐申请,依照国家给予的采伐定额,核定每个伐木场的采伐数量、强 度和界限,即使在木材被采伐后,在下山和运输的过程中还有严格的验收监督程序, 这一系列的程序应该说是相当严格的,可是,如果这其中,有人存心动手脚,就会 千方百计地贿赂林业人员,或在自己辖定可伐范围内虚报假帐。 朱斯亮得到了盛林伐木场的许可经营的数据,再对比何洪镜在平远山地图上画 出来的范围,问题马上就出来了:有许多地方,比如说他熟悉的观日古寺附近,花 圃偏东那两块地方,政府没有具体的景点开发项目,也不在盛林伐木场的许可砍伐 范围,但却被人肆意砍走了原来生长在此处为数不少的树木,问盛林的人,他们会 说是政府新建景点用的,问外面的人,他们会说是盛林的伐木范围。如此模棱两可, 若不是认真追究,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张文冰看朱斯亮神情严峻,刚要问什么,朱斯亮早打开话匣子把事情倒豆子般 说了出来,然后把手表,地图,以及那张报纸交给了张文冰。 张文冰越听脸色越难看,把朱斯亮给她的东西都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快步赶 回了派出所。 朱斯亮看张文冰离开,又抽了一支烟点了起来:这样看来,何洪镜被杀的动机 找到了,也许是他发现盛林非法盗木的现象后,想告发出去,于是与胡长河产生争 执,最后被害,而孙胜找胡厂长要谈的事情,也是这件事情吧?盛林的人太肆无忌 惮了,虽然一般游客对于山上的夷为平地的山林不感兴趣,可孙胜似乎是个聪明的 人,在平远山游览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公然公开的秘密,也正是因为他的聪明,才 让他带来了杀身之祸了,剩下的,就是抓住幕后的黑手了,只要警方查到参与偷伐 走私的人,不难找到直接下毒手的人,何洪镜可能是已经死去的胡长河害死的,也 许是胡长河指使人下的手,或者是与他一伙的人。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