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清道夫? 张笑芬毫无征兆地死了。这是个让屋子里所有的人心寒的消息。 郑永浩第一个反应,便是因为张笑芬把这次邀请的幕后真相说了出来,于是制 裁之手杀人灭口。但到了张笑芬的房间,看着没有任何有人闯入的迹象,亦没有鲜 血涂成的手印,跟血字,于是这个想法有有点动摇。 黄伟文走上前去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尸体,边说,边掏出一张纸巾覆在碗缘把那 个柜子上的空碗抓了起来,嗅了嗅:“看样子,跟许艳一样,都是中毒而死的。” 然后回头看看丁曼红,再盯着陈进峰,“这碗里的粥,被人动过手脚了。” “嫂——嫂子?”陈进峰脸色大变,看着那残留着粥水的碗,“我,我的粥里, 有毒?不可能的,你们也喝了我做的粥了,如果是我干的,那么你们也会中毒的, 所以——” “所以,你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吗?”负责送粥上来的丁曼红俏脸变得一会儿 青一会儿紫,“笑话,我跟嫂子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毒死她?再说,那送粥上来 的人根本就是我,我要还下毒主动惹来嫌疑,不是自己找麻烦吗?”丁曼红冷笑, “我看陈师傅,说不准就是你在给嫂子这碗粥里下了毒,然后想嫁祸给我。” “血口喷人,我绝对不会加害嫂子的。”陈进峰指着丁曼红的手直打颤,“你 ——” “如果,你们都没做,那就是另有其人了,郑警官,你说会不会是制裁之手?” 李易杰制止了两人继续争吵下去,问。 郑永浩却把眼光望到了黄伟文身上,黄伟文明白他的意思,搔了搔头,从遇害 现场来看,一点不符合制裁之手的杀人手法,排除制裁之手犯案的可能,那么还有 另一个嫌疑人——清道夫。 张笑芬可能是清道夫的第十二个目标吗?清道夫说,他杀人于无形,干净利落, 从这一点上看,倒是有点符合。 “陈师傅,你盛粥的时候,还有什么人在厨房?”黄伟文看陈进峰想也不想地 摇摇头,再问丁曼红,“丁小姐,你送粥上来的时候,有遇到其他人吗?” 丁曼红认真地想了想,亦摇摇头。 郑永浩跟黄伟文再次交换了个神色。丁曼红送粥到张笑芬房里后便离开了,所 以,也许是有人在丁曼红走后溜进了张笑芬房里下毒吗?但也不大可能,其一,那 个时间段,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留在了饭厅,其二,若是有人闯进张笑芬房里行 不轨,张笑芬为什么不求救?她认识下毒的人吗? “就我看来,陈师傅的嫌疑恐怕比较大吧?”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捷飞忽然插了 一句,“毕竟那粥是陈师傅你熬的,而且,确实像丁小姐说的那样,她才跟嫂子认 识没两天,也没杀害她的动机吧?陈师傅可不同了,你在张家做了这么久厨师,跟 嫂子暗地里结了多少怨恨,我们可都不清楚的。” “李捷飞,你别歪曲事实。我从来是最尊敬嫂子的,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可 能会害她这么狼心狗肺?”陈进峰似乎受了极大的侮辱,一下把李捷飞撞到门上用 手臂压在了他的脖子上,“当初多亏了嫂子收留了我,所以我才能留在村子里,现 在嫂子死了,我也没地方可去了,我为什么要杀嫂子?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她?” “好了。”郑永浩吼了一声,让所有人都噤了声,“先别吵,都先下去。” 所有人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挪动身子退出了房外,黄伟文最后一个 离开的,看着郑永浩拿出相机掀开了镜头的盖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转 身离开,反手掩上门,才发现门外那李捷飞正等着自己。 “你有事找我?”黄伟文诧异。 李捷飞一把揽过黄伟文的肩膀,把他拽下了楼去。 黄伟文对李捷飞突如其来的举动百般疑惑,直到坐到书房里的椅子上,看着李 捷飞把门栓上的时候,才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 李捷飞回过头,在书桌前面踱了两圈,才俯身在桌上,看着黄伟文,“阿文, 你说,在这些人当中,谁最可能是制裁之手呢?” 黄伟文看到了李捷飞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忽然明白过来了:制裁之手。此刻 出现在张家客人,都是制裁之手的目标,所以,不管是沈蕾,还是文雨天,不管是 洪小菊,还是张笑芬,以及,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也许都难逃一死,之所以大家 顾忌着既怕且惧地留下来,是因为各人的秘密,把柄,都被制裁之手捏在手里,比 如那封信,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毫无疑问,也有那封信,也确实包藏着那封信上所 说的那个秘密,所以,才这么急切地想知道,谁是制裁之手。 “如果你还没有嫌疑的目标,我建议你去跟郑警官提醒一下,那个陈进峰,绝 对是最大嫌疑人。” 李捷飞的话让黄伟文吃惊不小,“李先生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还用说吗?现在发生的事情,嫂子被他粥毒死了,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怀疑 的事情了,另外就是,在晚饭之前,我在厨房看到他在烧什么东西,非常顾忌,很 害怕让旁人发现似的,我怀疑他是在消灭证据。” “是吗?”黄伟文想起了陈进峰从张笑芬房里带走的那包东西,那应该是张笑 芬让他处理的东西,原来,是被他烧了?为什么要这么做?被烧掉的是什么东西? 看黄伟文半信半疑,李捷飞加重了语气,“你还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死去的许 艳吧?她的尸体不是不见了吗?我们整间屋子都找过了,竟然不见她的尸体,很有 可能会被人运出了这个屋子,对吧?你说,那个时候,有谁能把尸体搬出去而可以 不引起人怀疑的?” 黄伟文眼睛一亮,“你是说——” “对,每隔那么两天,陈进峰就要出去采购食物对吧?在那个时候把一具尸体 运走,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谁也不会察觉到。”李捷飞笑了笑,“我说得对吗?” 黄伟文想起了那条,自己在陈进峰采购的面包车上发现的那条奇怪的腥臭的黑 线,一个激灵,忽然想起的,是案发现场,许艳那腿上齐整的线。 那是?黄伟文看着在一旁下着结论的李捷飞,“很有可能,陈进峰就是杀许艳 的凶手。” 如果,那条线上黏糊的东西,是凝固变色的人血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缝合许 艳那双腿的线。那么,许艳的死,陈进峰就脱不了干系了。 可这么一来就说不通了,如果许艳不是洪小菊杀的,而是陈进峰杀的,那为什 么张笑芬要袒护陈进峰? 就在书房旁边的一个单人房里,陈进峰坐在了门后布置得庄穆的灵龛前。龛里 贴着的黑白照片上,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陈进峰用打火机点燃了几根香,插在了香炉上,登时,香烟袅袅地在女人面前 升腾起来,慢慢弥漫,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间房子,萦绕不散。陈进峰的脸色显得 有点阴沉,定定地看着龛里的女人,鼓鼓的肚腩随着呼吸急剧地一起一伏着,许久, 他才眨了眨眼睛,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纸片,不,是张小 小的照片,他重新抓起了火机,打着了,把那张照片点燃起来,看着照片上那个抱 着破烂熊玩具的瘦小孩子的身影被烧掉,那张慈祥的脸变得焦黄,直到只剩下一个 边角的时候,他才不知道痛地,慢慢把灰烬连带最后一点火苗,放进了香炉里,很 快地,照片的残烬跟香燃尽的细尘融到了一起,再不分彼此。 他第三次打着了火机,这次点燃的是一支烟。 浓浓的烟味很快地盖过了原本燃香的味道,使空气浑浊起来。 他猛吸了几口,在香炉边掸了掸烟灰,望着照片上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居 然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角都要流出眼泪的时候,才掏出了一个信封, 打印着“陈进峰”三个名字的白信封。 他恭敬地把信封大大方方地放在了照片下的龛台上,望着那个女人,又笑了起 来,边笑,边不忘吸两口浓烟。 屋子里,雾,更浓了。 郑永浩刚把相机放下,门却被人推开了,回头,看到的是显得有点嘻皮笑脸的 黄伟文,“郑警官,我有点线索,想找你帮忙。” “什么线索?”郑永浩不太相信地走到了窗边,把那台收录机拿下来,把窗子 关上了。 黄伟文没有回答,看着床上躺着的死人,“嫂子她真是中毒死的?” “对,死状跟许艳一模一样,应该同样是服了砒霜,砷化物中毒。”郑永浩边 把窗帘子拉上,边这么答。 “就是说,有人用毒死许艳的砒霜,又毒死了嫂子?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 的?” “你怀疑谁?” 黄伟文搔了搔头发,“陈进峰。” “为什么这么说?”郑永浩转过身,靠在了窗边,盯着黄伟文。 “那是因为,”黄伟文看着死去的张笑芬,挠了挠鼻子,“还记得,我们一直 找不到许艳的尸体吧?那个时候我们就讨论过了,洪小菊跟张笑芬都不具备转移尸 体的能力。” “陈进峰有吗?” 黄伟文点点头,“陈进峰需要为张家进购食物,不时地开车离开屋子,可以说, 在这里行动最自由的就是他了。凭他的体力,可以轻易把一个女人的尸体搬动到我 们注意不到的地方,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那辆面包车,然后再把尸体运出去的话, 想怎么处理就不是困难的一件事情了。” “证据呢?” “我偶然在那辆车上发现了一条奇怪的线,上面沾着的应该是许艳的血,只要 把它送回警局检验一下就真相大白了。”黄伟文说着,把用小袋子装着的线递给了 郑永浩。 郑永浩接过去,掂着看了看,“这还是待鉴定的,只能说陈进峰有嫌疑,但未 必就是他干的。” “那么,张笑芬的死又怎么解释?”黄伟文走到了床边,眼光落到了张笑芬手 里握着的链子上,“熬粥给张笑芬的是陈进峰,毒死她的跟毒死许艳的都是砒霜, 手法可以说都是一样的,除了张笑芬的现场,没那个伪劣制造的制裁之手的血手印。” “我会把这个寄回警局检验的,还有,张笑芬的死,也必须通知当地的执法机 关。”郑永浩刚要离开,却发现黄伟文弯下腰,伸手去扯张笑芬手里的链子,一下 快步走过去要把黄伟文揪起来,“干什么呢你?破坏现场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死亡的关系,张笑芬的手僵硬了,黄 伟文好不容易才把链子的坠子拉了出来,打开一看,却怔了。 “怎么了?” “这个坠子里,原本应该有张照片的,现在却不见了。”黄伟文惊讶。 “是谁拿走了吗?”郑永浩松开手,看着里面空空的坠子,纳闷,“从发现张 笑芬死后到现在,除了我,可没有人接近过她。里面的照片,在她生前就被人拿走 了?” “这么说来,在我到许艳的房间后,许艳房里的相片全都不翼而飞了,现在, 却轮到张笑芬了吗?”黄伟文话才出口,两人似乎是有所 触动一般,在张笑芬房里找起了相册,相簿,结果却让他们失望:张笑芬从年 轻到年老的照片:跟许老部长的,跟家人的,跟朋友的,都安然无恙地放在该放的 地方。 “只有张笑芬那个链子里的照片被人拿走了吗?那是张什么样的照片?”郑永 浩问。 “那是洪小菊的坠子——不,不对,那是许艳的坠子,厄,也不对,也有可能, 不是许艳的——”黄伟文翻着张笑芬的相片簿,看着隔几个空位才放一张两张的相 片,再翻开下一页,却是只有可怜的一张,再下一页,又出现了两三张照片,而后 档位全空,他边疑惑边漫不经心地答。 “到底是谁的?”郑永浩气恼地一把将相片簿抢了过去。 “我,也不清楚是谁的。”黄伟文支支吾吾地说,“不过,我记得没错,那张 照片是一个男人跟一个男孩的合影。” “认得出来是谁吗?”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但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洪小菊的父亲。” “洪小菊的父亲?那就是,张笑芬的,儿子?”郑永浩吃惊不小。 黄伟文不予置否。 “到底是谁把那张照片拿走了?为什么要拿走那张照片?”黄伟文回答不上来, 心里却隐隐有点猜测:会不会就是陈进峰拿走的?细细想起来,当初让自己进许艳 房间的,是陈进峰,他知道自己看过了许艳房里的照片,于是转头便把他们处理掉 了?而在洪小菊的遇害现场,也是他把那条项链拣起来交到张笑芬手里的。如果真 是他拿走的,他跟张笑芬,甚至跟洪小菊与许艳,有什么关系吗? 他满腹疑窦地回到了房间,刚要把门关上,一只手猛地抵住了门边,吓了他一 跳,才要回过头,却被来人硬推了一把,摔了进去,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 “你——”他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这才想起了那顶渔夫帽, 瞥到放在床头的帽子,刚要抓过来,想想已经迟了,于是作罢。 “黄伟文?” “你想做什么?”他戒备地站了起来,看着满脸怒气地男人。 “这可是我要问你的吧?”男人冷冷地看着他,“原来真是你啊,难怪你总要 躲着我,怕被我认出来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算了,我也不想听你的解释,总之,这一切,都跟那个制裁之手有关系,对 吧?你知道制裁之手是谁吗?”男人走到他面前,忽然把他的头按倒在了床边,厉 声问:“说,你是不是就是制裁之手?” “你——”他的嘴撞到了又硬又冷的床板边上,差点没把牙齿磕掉了,痛得冷 汗直冒,“李先生,你先冷静,我,我不是制裁之手,真的不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在这里的人,就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这封信,是你给我 的?”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了他眼前,让他看清楚了,然后摔在了床上,“你还 想狡辩吗?” “我,李先生,不是我干的,我也不是制裁之手。”他的视线落到了那个信封 上的名字上,没半点意外。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你真的以为,我就是制裁之手吗?” 男人盯着他,许久,才松开了他。 他松了一口气,坐起来,看着那个危险的男人,再看看那封信,“李先生,你 什么时候收到那封信的?” “在我知道我妻子的死讯后,赶回来的那天晚上,放在我床头的柜子上的。” 男人依然没有消除对他的怀疑,“我也是制裁之手的目标,黄伟文,你也是吗?” 他点点头。 “那么,你的那封信呢?” “被郑警官拿走了。” 男人闻言,那手又伸了过来,他及时地弹开了,“你还想做什么?” “还想狡辩?其实你并没有收到过那封信,对吧?”男人的脸抽搐起来,“你 就是制裁之手,就是你,杀了蕾蕾,你知道蕾蕾跟我一样,害死了人,于是把我们 夫妻俩引到这里,制裁我们?” “不,李先生,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他心里凛然一冷,果然,那个死去 的沈蕾,确实涉嫌凶案,也就是说,她确实地,也收到过那封信了。 “不是?那么,证明给我看吧?”男人恨恨地咬牙,“把真正的制裁之手找出 来,告诉大家,你不是那个杀人凶手,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宣扬出去。” “李先生?”他看着男人走出去,啪地一声关上门,气恼地抓起了他留下的那 个白色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展开: 我知道你的秘密—— 看来,制裁之手,对这里每个人的过去,似乎都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盯着那张信纸,怔怔地, 好一会儿,才抹了抹额头,却发现,满手的,都是冷汗。 已经可以确定了,制裁之手就在活着的人们当中,那么,他是谁?那个清道夫 呢?制裁之手跟清道夫,会不会已经沆瀣一气联合起来了?自己,还有没有胜算? 天色依然迷蒙暗淡,就像此刻人们的心情。丁曼红看看外面依然平静得似乎什 么也没发生过晨雾,一颗心却跳个不停。她望望空无一人的楼梯,迟疑了一下,再 听着从厨房那边传过来哗哗的水声,终于忍不住地,走了过去:“阿斌?” “是,红姐,什么事?”杨斌正垂下头去在一个不锈钢盆里擀着加入面粉的蛋 液,一丝一丝地还有澄黄的蛋丝,旁边是残留着蛋液的大碗,用去一半的砂糖,一 支家用奶油,还有杏仁,干果跟巧克力等配料,而炉灶里,火烧得正旺,而蒸炉里 又浓又白的水气袅袅地冒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在准备今天早上的早餐,听到丁曼 红叫自己,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红的黑眼圈眼睛,眼角还隐隐有残留的泪痕。 “那个,阿斌,节哀顺便。”丁曼红拍了拍杨斌的肩膀,才问,“阿斌,这村 子,有到镇上的公车吗?” “只有一路车,每天早中晚各一趟,红姐,你问这个干嘛?”杨斌擦了擦眼角, 问。 “没,没什么。”丁曼红尴尬地笑了笑,看杨斌猛然醒悟过来后,狐疑地看着 自己,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解释,“阿斌啊,我看你最好不要再到这个屋子来了,你 也听到了,那个魔鬼就藏在这些人里头,都死这么多人了,你不怕成为他的下一个 目标,红姐可害怕。” “所以,红姐你就打算离开这里?” “这最近的一趟车是什么时候?”丁曼红避而不答,追问。 “早上十点有一趟公车,”杨斌看了看自己腕上显示着已经差不必多五点的塑 料手表,“中午那趟在一点钟左右。” “是吗?就是十点跟十三点左右吧?明白了。”丁曼红刚要走,又不放心地叮 嘱,“阿斌,你,先别跟其他人说我要走的事,明白么?” 杨斌点点头,继续低头默默擀着湿得微黄的面团,闷声地问了一句,“红姐, 上一次,李太太要走的时候被烧死了,你不怕么?” 丁曼红像被当头淋了一瓢冷水,寒到心里去了,却什么也没说地哒哒哒地冲上 了三楼,刚好跟迎面而来的李易杰撞个正着。 “你疯了是不是?什么事这么急?”李易杰闪到一边,让开过道给丁曼红,丁 曼红喘着粗气,涨红着脸看了李易杰一眼,想说什么,终于是什么也没说地,走进 自己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 她站在门背后,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楼梯下面, 才终于松了口气,精疲力尽地一下软软地瘫在了床上。 她牵动着嘴角,没发出任何声音,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慢慢坐了起来, 站在窗口边,一下扯开了帘子,外面的可视度还低,看不清院子里的景象,只有工 具房那边,坏了的灯泡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地闪烁个不停,空气阴森森的,冷得逼 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慌乱地退回来,从手提袋里掏出了钱包,手机,缀着几 条银色鱼饰的钥匙,以及一些基本的证件,胡乱地放在身上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呆呆地等着天亮。 看着丁曼红慌张地离开,杨斌停下动作,沾满了干粉粒湿面条的手在衣服上抹 了抹,而后,从口袋里慢慢地抽出了一个折成两半的纸张,纸张里夹着条银色的鱼 饰品,拿走银鱼,展开,才发现纸张原来是个白色的信封。 他展开,看着上面打印着的自己的名字,手忍不住便哆嗦地抖了抖,把手里的 那条银鱼摔到了地上。 这就是,陈伯伯说的信?制裁之手给自己的信?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塞到我口袋 里的?里面写了些什么?他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杨斌看着封口,迟迟不敢把它打开。 如果没有记错,今天早些时候,凌晨以后,陈伯伯手里,也有两封这样一模一 样的信封,是许艳跟张奶奶的,信虽然烧了,可她们两个人,也死了。 自己如果看了这封信的话,也会像她们一样,被制裁之手杀死吗? 他犹豫着,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终于,他鼓起勇气,撕开了封口,把里面薄薄 地那张纸笺抽了出来,展开: 我知道你的秘密—— 恐惧在刹那爬上了他的面庞,即使是映着的火光,也没能掩饰住他如纸般的苍 白:这,这——,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不应该—— “杨斌——”他正惊骇着,却听到厨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回过神来慌乱中做 的第一个决定,是把那张可怕的信纸连同信封,一股脑塞进了炉火里,看着冒出的 火苗瞬间吞灭了那个可怕的秘密,他才回过头,看到的是站在了厨房门口的 李捷飞,“李先生?” “杨斌——”李捷飞的话没说完,却看到杨斌手忙脚乱中,把几个碗碟摔了下 来,他蹲下去帮着收拾,注意到了杨斌因为缺少睡眠而疲惫的脸,“杨斌你是没睡 够吗?” “不是——” “不是?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是疲累了,你在准备早餐?” “陈伯伯交代的,他处理许艳跟张奶奶的事情太累了,所以今天让我来做。” “看你累得,要不你先去睡个回笼觉,让我来帮你吧?”李捷飞说着,撸起了 袖子。 “李先生,哪能呢,这是陈伯伯交给我的事情,而且,你也不会做吧?”杨斌 感激地摇摇头,“李先生你也是一夜没睡吧?” “哪还睡得着呢?在不知道谁是制裁之手之前,我可是怕在睡梦里就被杀死了。” 李捷飞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勉强笑了笑,“虽说,我是做过不少坏事,但要被个 坏人制裁,还真有点不甘心啊。所以我才说,一开始死人的时候就应该远走高飞, 逃得远远的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对吧?” 杨斌看着蹿起的火苗,想着刚刚被吞噬掉的秘密,也生出一股逃得越远越好的 冲动。 “不过杨斌,你,应该是无辜的吧?” “什么?”杨斌怔了一下,而后醒悟过来,连连点头。 “我已经告诉郑警官了,你那位陈伯伯,看起来嫌疑最大,如果找到证据证明 他就是那个制裁之手的话,我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李捷飞的语气显得有点抱歉。 “怎么可能?陈伯伯他才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李先生你一定弄错了。”杨斌 下意识地望向客厅那边,使劲摇头,“李先生你一定在哪个地方弄错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事情可难说,别忘了,在这里的人,都是制裁之手的 目标,也许——”李捷飞猛然住口,盯着杨斌,“也许,你其实也成了制裁之手的 目标,有可能吧?你,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也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不是的,我——”杨斌慌乱地退到了门边,“李先生,你,我——” “说笑而已。”李捷飞看杨斌吓得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起来,大力在他肩膀 上拍了拍,然后端起了那个匀好的蛋液,问,“这个,要怎么做?” “是这样,把它们分量放进这里,”杨斌得救般赶紧转移话题,下意识地抹了 一把冷汗,拿出了一个三格两排的蛋糕烤具拿了出来,在每格烤模的内壁和底面用 融化的黄油刷了一次,让李捷飞赶紧把蛋液均匀地倒进烤模,不让他再有插话的余 地而说个不停,“中间这排空着,这样烤出来的蛋糕膨胀起来的时候,蛋液就不会 溢出来影响外观。”说着,把放在一边的配料拿了过来,“按照客人的口味,放一 些干果,一些水果片,或者是巧克力,然后放进那边的烤箱,调成十分钟就行了。” “是吗?明白了。”李捷飞把烤具搬到烤箱前,打开烤箱,放进去,关上,回 头看杨斌不停打着呵欠,边插上电源边说,“我说,杨斌你要真累了,就先到饭厅 里打个小盹,等我把蛋糕焙好了马上叫你,行吗?” “好。”杨斌深怕李捷飞继续刚才的话题,解脱般点点头,出了厨房来到饭厅, 在看得见厨房里的情形的椅子上坐着,看李捷飞认真地擀起蛋液,又悄悄地站了起 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客厅,站在书房隔壁的单人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陈 伯伯,是我,开门。” 天微微地终于有点亮光了,郑永浩洗了把脸,然后抓上外套,噔噔噔地下了楼, 想想不放心,又回头朝楼上喊,“黄伟文?黄伟文?” “什么事?郑警官?”三楼传来了黄伟文的回应,脚步声慢慢往下边来了,楼 梯上出现了黄伟文那张明显睡眠不足地脸,“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他们。” “看着谁呢,我们?”厨房那边,李捷飞跟杨斌端着早点走到了饭厅的桌子边, 看郑永浩一副要出远行的样子,马上不满起来,“郑警官,你可是警察吧?你现在 就这样,把我们扔给杀人凶手就离开?” “谁说我要离开了?我是先去报案。在我回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许离开这里。” 郑永浩忙活了一夜,饥肠辘辘,走到饭厅抓起了杯牛奶一口气下肚,这才往门口走 去。 “报案?”书房旁边的单人房开了门,陈进峰走了出来,楼上的李易杰跟丁曼 红也闻讯走了下来,“是制裁之手的事情吗?” “当然。” “嫂子不是不赞成你在查清楚事实真相之前让警察插手的吗?”陈进峰神色慌 张地质问。 “这可不仅仅是许艳的死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了,陈师傅你也看到了。”郑永浩 坚持,却被李捷飞拦了下来。“那你也用不着特意跑这一趟吧?再说,你要报案, 你不会没有手机吧?要是没有,书房里有电话,而每个客房都有分机,打个电话到 派出所不就得了?” “因为我还有点事情,希望拜托派出所查清楚的。”郑永浩显得有点气恼,瞪 着李捷飞,“让开。” “郑警官,不是我挡着你,而是这里的人,应该都希望,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 警察知道。” “为什么?”郑永浩看着把自己围起来的每个人,很快便明白了,“你们即使 冒着被制裁之手杀死的危险,也不想通报警察吗?” “对。郑警官你也有秘密握在制裁之手的手里吧?郑警官就不怕那个秘密,被 警方察觉吗?” 郑永浩一惊,想起了一双清澈而悲哀的眼睛。 “郑警官居然一点也没理解到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吗?难道说,郑警官其实并没 有像我们一样,收到过那封信?”李捷飞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这么说,郑警官跟 我们不一样,制裁之手,并没有把你列为目标?不是目标的人,制裁之手为什么要 把你邀请到这里?可能性只有一个,郑警官,其实你就是制裁之手吗?” “李捷飞,你胡说什么?”郑永浩怒,一把将李捷飞揪了起来,“现在都什么 时候了?你居然还反过来质疑我?我没心情再陪你继续玩捉迷藏,不管你是谁,都 给我闪开?” 李捷飞脸上闪过一阵惊慌,看清楚郑永浩眼里的深意,却很快冷静下来,“哼 恩,又想打架吗?郑警官?其实想想看,当时谁也不知道沈蕾会开你的车走的,只 有你本人才会预料到这一点,是吧?所以在自己的车上做手脚害死沈蕾,谁也不会 怀疑到车主身上的,因为车主既然成为了意外幸存下来的受害者,那么还会有谁认 为他是加害者呢?” 李易杰听着李捷飞的一番话,慢慢地逼了上来。 “对了,之前许艳的死也是。一开始,如果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制裁之手会 出现在这里,是吧?可是自从你有意还是无意地告诉我们那家伙会出现在这里以后, 许艳的现场就出现了那个拙劣的血手印,然后接二连三地,就出现了制裁之手杀人 的事件,这不是太巧合了吗?”李捷飞说着,摔开了郑永浩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 服,冷冷地看着他,“我真有点怀疑,其实制裁之手并不存在的,有的不过是个自 以为正义感十足,却打着制裁之手的幌子杀人的警察败类。” “这么说来,似乎真是这个样子。”丁曼红想了想,也慌张起来,畏忌地退后 两步,与郑永浩保持着距离,“郑警官,你不会就是制裁之手吧?” “你们——”看着在现场的所有人,怀疑地看着自己,郑永浩又气又急,“嫂 子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制裁之手,这并不是我在造谣生事吧?” “确实,如果张笑芬说的是实话,那么从我们来到这里那一刻开始,应该是没 有人知道制裁之手的存在的,那么郑警官是怎么知道制裁之手的事情的?” 郑永浩一下语塞了。他能把是项维透露给自己的这个消息,告诉在场这些,每 一个都有杀人嫌疑的凶手吗?他死死地盯着李捷飞,恨不能把他的真面目一下子从 那层表象中剥露出来,可是,无可奈何,他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目 的,才在这个时候,煽动大家敌对的情绪。 用意何在? “郑警官,是一开始,你就跟张笑芬芳,联合起来欺骗我们?还是,你就是胁 迫张笑芬的杀人凶手?”黄伟文忽然问。 “荒谬,我怎么可能是制裁之手?”郑永浩看黄伟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里 窝火,青筋暴跳,“我说要让警察参与查案,也只是为了尽快找出制裁之手而已, 早日破案,我们便不会落得像沈蕾,像文雨天那样的下场,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没错,但既然制裁之手的目标是大家,那么怎么处理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通知警察也好,不通知警察也罢,都要大家同意才行,对吧?”李捷飞看着表情都 同一般阴晴不定的五张脸,“大家说,同不同意郑警官通知警方?” 没有人回答。 “没有表态吗?那么我先说了,我是反对的,不过,如果你们不反对,那郑警 官,请。”李捷飞说着,让出了一条道给郑永浩。 “不,我,也反对。”丁曼红站得远远地,喊了一句,看大家的视线齐唰唰地 望向自己,耸了耸肩膀。 “我想也是,郑警官,你还是先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通知警方吧?”陈进峰 搓了搓手,看看饭厅那边的早点,“先过去,坐下再说。” 黄伟文凑到了郑永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被制裁之手邀请的人,都知道 自己干的一些事情是不可以被暴露出来的,一旦警方插手,每个人也许都要重新接 受调查,很多不好的、已经被遗忘的事情,就会浮上水面,那个时候,即使制裁之 手没有杀我们,我们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那种结局是谁也不希望看见的,郑警官, 请你体谅一下好吗?” 郑永浩看着黄伟文,恨不得能把他整个人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去。 “你说,那个李捷飞是怎么回事?那小子可是一直以来都针对我的。”回到房 间的郑永浩,这么冲黄伟文咆哮,“他什么玩意儿?敢怀疑我是制裁之手?一帮亡 命之徒。” “郑警官,你别这么说,亡命之徒,你不也是其中一份子吗?”黄伟文搔了搔 头,也是不明所以,“可是,真是制裁之手请你来的?” “你也怀疑我?” “不,但确实奇怪。郑警官,你的秘密是什么?” 郑永浩的脸色一暗。 “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作为等价交换,郑警官理应把你收到的那封信, 给我看一下吧?”黄伟文说着,伸出了手,“还是,郑警官信不过我?” “我一个警察的事情,凭什么要你一个逃犯来管呢?”郑永浩拒绝。 “就你这态度,还真别怪他们怀疑你。”黄伟文亦没逼问,倚在门边,望着像 是蒙上了一层纱的院子,敲了敲额头,“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郑警官,我先上楼去了,要是有什么发现,麻烦马上通知我。” 郑永浩看黄伟文上了楼,冷哼一声,刚要把门关上,却看到院子的晨雾里有个 隐隐绰绰的身影,朝黑漆漆的工具房那边走去,一愣,那是谁?该不会是,想趁机 逃走的人吧? 晨雾里,那人似乎注意到了楼上的郑永浩,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楼这边。 郑永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身份不明的人,脸上赫然戴着—— 一张白色的骷髅面具。。 是白骷髅? 来不及从楼梯下去,郑永浩当即翻过廊墙跳了下去,落在地上的时候差点没把 脚崴了,天色不明的院子里雾很大,他只看到一个深色的黑影朝前面逃蹿。他顾不 上脚疼,一颠一跛地追了上去。 “站住,喂,给我停下。”仿佛是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了一般,那个白骷 髅,竟然很快地就在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郑永浩睁大了眼睛,在开始褪散的湿雾里寻找着那个白骷髅的身 影。 原来,文雨天,洪小菊跟丁曼红,都没有撒谎,真的有白骷髅,那么,他是制 裁之手?还是清道夫? 郑永浩漫无目的的眼光,终于锁住了一处——那间半掩着门的工具房。 这里,没有藏身之所,唯一能隐去踪迹的,只有工具房。 借着晨光,他似乎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闪进了漆黑的工具房里。 他迟疑着,拖着受伤的左腿,挪到了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门里是漆黑一片, 看不清任何景物。 他在墙上摸索着,很快地便找到了开关,按了下去。 啪嗒一声,房里的空间骤放白光,而后是轰地一声,有什么从房子中间炸裂开 来,他没来得及做任何行动,便被炙热的气浪吞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在他没来得及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世界便变得一片白茫茫了。 眼里最后的余光,在看到迸裂出来的强光里,跳出了几条耀眼得刺眼的银色小 鱼的时候,倏忽而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料到。 不到两天的时间,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相隔没多久,却又马上出现了第三位受 害者,而且,还是主张报案而被人怀疑的警察,这好像是制裁之手对他们的嘲讽: 既然你们怀疑他不是我的客人,那么,我证明给你们看。 而证明的手段,就是,杀了他。 可是,真的是制裁之手干的吗? 塌摇摇欲坠的工具房里,郑永浩的尸体被压在倒下的铁架与砖板之下失去了原 来的形状,肢体扭曲着填充在杂物当中。工具房的房顶几处破裂,泥砖崩碎,阳光 一缕一缕地从外面漏了进来,看得见数不清的粉尘在阳光里肆虐地飞舞着。 众人站在边上,默然中夹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心胆跳,男人们把倒下的铁架,工 具以及其他物体,露出了早没有了气息的郑永浩的那张脸。黄伟文拉了拉渔夫帽, 铁青着脸蹲了下去。郑永浩的脸上被塌落下来的砖块,金属丝戳破,特别是被铁架 转角处砸在颧骨,露出了皮肉下面的骨头,而胳膊跟手上,留下了爆炸后的灼伤。 黄伟文抬头,望了望工具房屋顶,再扫视着一片狼籍的地面,他始终没明白, 工具房爆炸的起因是什么?在与郑永浩离开后,他直接上了三楼,刚走进房间,便 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巨响,随后便知道是工具房里又有谁出事了,只是,没想到的是, 这一次的受害者,竟然会是郑永浩。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工具房?黄伟文心里自问着,却无法自答,从分开到出事, 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呆在楼下的人都没有看到他 出现,他是直接从楼上跳下赶到工具房的?难道是因为发现了制裁之手,还是清道 夫? “阿文,我们找过了,没有找到爆炸的原因。”李捷飞细细搜索了整个工具房 后,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工具房里,本来就没有放什么易燃易爆物体。”陈进峰看着郑永浩的尸 体,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所以,这次的爆炸,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是制裁之手吗?可是这一次,现场却没有留下制裁之手的印记,不是他,难道 是清道夫?郑永浩是清道夫的第十二个目标?但一开始,误杀沈蕾那一次,明明是 制裁之手针对郑永浩而来的,难道说,上一次他们推测错误了? 黄伟文让人们退了出去,重新将出事现场的情况拍摄了一遍,记录下具体情形。 断裂的梯子,翻倒的工具箱,散落的几把电动锯,乱作一团的铁线,发出焦臭味的 胶管,融化的蜡烛剩下的几滴蜡点,蒙上砖尘的铁楸,锄头等等,破成碎片的皮球, 一截熔了口子的气囊,漏泻光了液体的汽车清洁剂,以及烧毁的箱子里洒得到处都 是的粉末,几条银色的鱼饰品,可怜地散落到四处,或破损,或分裂开来。没有发 现起爆装置,也没有找到一处貌似爆炸起源而受冲击破坏严重的地方,爆炸是什么 引起的? 黄伟文在屋子的四处继续拍摄着,破裂的窗户,磨损的墙壁,照射进阳光的屋 顶,翻皮烧焦的灯线,最后,是躺在一边的郑永浩的尸体。到最后,黄伟文伏身看 着郑永浩的尸体,看了一眼脚踝又红又肿的左脚,迟疑着,在他身上的口袋里逐个 掏了起来。却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把东西放到哪里去了?黄伟文显得有点不安,他没把那东西随身带上吗?他 在内衣口袋里找到了郑永浩的证件,打开,抽出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信 纸,这才松了口气。飞快地展开,却又是一愣。 我知道你的秘密—— 每封信的开头,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封信,不过, 黄伟文还是认真地把信看完了,而脸色渐渐又变得阴沉起来。 很好,那个警察死了。 屋子里,袅袅的熏香在烛火里缓缓地升了起来,他盘脚坐着,猛抽了几口香烟, 张嘴,吐出了一个一个的烟圈,在香炉前掸了掸烟灰,再放到嘴里叼了起来,然后 拍了拍手,朝龛里女人的照片拜了拜,手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后放在了膝上,盯着那 张漂亮的脸,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很久没听过你的声音,我又开始想你了。 他喃喃地,半是对照片上的女人,半是对空气,这么自言自语开来。 现在想想,才知道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不管多苦,多累,只要 一想到,你在等着我,那就什么都是值得的。 当初我怎么就那么傻呢?只要人还在,就一切都还有可能,可是人不在了,做 什么挽留、补救,都是徒然了。 他吧嗒吧嗒地抽完了手里的香烟,又抽出了第二根,边打着火机边瞥了那女人 一眼。 我可是孤苦伶仃地过了三年了,你在那边,是不是也寂寞地过了三年呢? 不过——他把打火机扔到了一边,吸了一口烟,不过,现在,你应该遇见她们 了吧?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过的,嫂子,小菊,跟许艳。 这些年,多亏嫂子收留了我。跟她们生活在一起,也多少减轻了一下我的忧伤, 只是现在,她们全都过去陪你了。 那你应该也能缓解一下孤苦了吧? 他单手抱着臂膀,眯起眼,看着烟雾袅袅中变得有点模糊的女人的脸。 只是我这边,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啊,不,还有一个—— 喔,应该说是,还有几个。 他们跟我,跟嫂子,跟小菊,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人,是既可悲又可怜的人。 他们都会过去陪你的。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把烟放进口里。 你那边一定会热闹起来的。 黄伟文离开工具房,上到二楼的时候,才发现郑永浩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李捷 飞正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手里玩弄着一个银色的鱼型艺术品,见他进来,笑了笑 :“啊,现场勘验完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黄伟文避而不答,视线反而落到了李捷飞手上:那赫然 是一个白信封跟一小包装着奇怪的黑线的透明袋子,还有张笑芬交出的药瓶子,他 心里一个咯噔,知道事情不好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郑警官那头才说要报案,这头紧接着就出事了,我想应该 是有人不愿意冒险让他再活下去才对他动手的。也许房间里能找到什么线索,结果 ——”李捷飞把那个信封,那个袋子,连同那个艺术品递到了黄伟文面前,“结果 发现了这些东西。”他的目光锁在了他的脸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制裁 之手给你的信,会在郑警官的房间里?还有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信是郑警官发现了我的身份后硬逼着我收缴上去的,既然他死了,理应物 归原主。”黄伟文说着,伸手去接属于他的那封信,却落了空。 “难怪,我就说,怎么你对郑警官的话言听计从啊?原来是因为把柄捏在了他 手上啊。”李捷飞把信拿回来,弹了弹,“不过,你也很了不起嘛,黄伟文,一个 逃犯,还敢跑来这里做什么慈善事业?是说你良心未泯呢,还是,胆大包天?”李 捷飞不信任地看着黄伟文,“怎么说也解释不通啊,你不会就是那个制裁之手吧?” “先是陈进峰,接着是郑警官,现在轮到我受怀疑了吗?”黄伟文摸了摸寸板 头,丝毫不示弱,“我也觉得李捷飞你很可疑啊,从袭击沈蕾,到文雨天的死,你 表现异常的地方可不少,当听说可能是制裁之手的杰作的时候,你可是惊慌失措的, 我记得首先提出要离开这里的就是你吧?可现在呢,为什么反而不急着逃命了?这 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 “因为确定制裁之手果然就藏在我们这些人里了,与其像沈蕾一样在离开的时 候被人放冷枪死得不明不白,还不如优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揪出制裁之手,那才叫万 全之策。”李捷飞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而且,那个制裁之手将我们的秘密分别用 信寄回给我们本人,本身就是为了制约我们,把我们强留下来吧?他这个计谋不是 做到了吗?你看看,每个收到信的人,有谁放心任由一个知道自己的秘密人留在这 里,而坦然离开的?” “看不出李先生是这么会省时度势的人。” “所以,既然你跟郑警官合作过了,不如现在便跟我合作,找到制裁之手怎么 样?”李捷飞说着,把信封举了起来,“想办法在惊动警察之前,抓住制裁之手全 身以退?” “可以,你先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李捷飞看看黄伟文,再看看手里的东西,想了想,把信跟袋子以及药瓶子抛给 了他,“说到底,你还是得先感谢制裁之手,若不是他杀了郑永浩,那么也许你的 这封信,现在就躺在派出所的办公桌上了。” 黄伟文没有理会这番话,接住信封后首先便看了看信封,发现那信安然无恙, 才松了口气,把信连同小袋子跟药瓶子装了起来,“你想怎么查?” “工具房怎么会突然爆炸的?” “暂时不清楚,洪小菊死在工具房的时候我们已经查过了,工具房里并没有可 疑的地方,也许是在那以后的某个时间里,就是后来发现张笑芬死亡的那段时间, 有人进入过工具房,才放置了那个引起爆炸的机关。最有可能的,还是隐藏在我们 当中的制裁之手。” “问题是,谁进入过那个工具房?” 所有人,包括正要离开的杨斌,都被集合到了饭厅里。一来要弄清楚在洪小菊 死后进入过工具房的人,二来,大家均一夜不眠不休,如今已是日上三竿,每个人 都充分体验到了极度的疲惫感与饥饿感——当然,还有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恐惧感, 所以每个人,即使又饿又累,却只呆坐在盛满冷却下来的食物的饭桌前,没人动手, 没人动口,直到黄伟文发问,陈进峰第一个扯着喉咙瞪着李捷飞:“你们这么问, 我倒是想起来了,洪小菊死后,李捷飞先生不是找我问过要灯泡的吗,你是去过工 具房的对吧?” 李捷飞看着大家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坦然地点头,“是的,洪小菊死后 我确实是想把工具房的那盏灯泡换下来,那灯早坏了。不过,因为我最后还是找不 到备用的灯泡,于是就没换了,回到屋子里直到陈师傅拿东西出来充饥之前,一直 跟李易杰先生呆在客厅,至于那以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就是发现张笑芬死了, 大家都可以做证。” “我的话,从遇见了白骷髅,上楼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工具房,除了下来拿过粥 就一直呆在三楼,因为一直都在照顾嫂子,你们都知道的,对吧?”丁曼红说道, 不放心地察言观色。 “我,小菊死后便一直跟在陈伯伯身边,陈伯伯让我做啥,我就做啥了。”杨 斌早把自己的背包背上了,惶恐不安地问,“我,我跟制裁之手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伯伯说我可以回村里的,对吧?” “不行,现在的话,谁也不能离开,阿斌你就暂时留下来吧?”黄伟文不赞成 地摇摇头。 “这里没阿斌的事,你留他下来做什么?要是他出事了,你负责吗?”陈进峰 质问。 “不会的,既然阿斌是清白的,那么他留下来,制裁之手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黄伟文看大家都不相信,搔了搔头,“我从郑警官那里听说了,他们调查过的制裁 之手犯下的案子,没有一件的受害人是完全清白的,至少,在遇害者卷进的事件里, 他们都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所以,阿斌你只要问心无愧,不会出事的。” 杨斌的脸唰地一下变白了,陈进峰无奈地按了按他的肩膀,适意他稍安勿躁: “我,也是在小菊死后,就一直在处理她的尸体,这一点阿文你也知道吧?那段时 间我跟你是在一起的,你跟郑警官审讯嫂子的时候,我一直呆在厨房,直到嫂子把 我叫上去,我跟杨斌拿到嫂子让我们处理的东西又回到了厨房,之后就是熬粥,下 面之类的,丁小姐拿走嫂子的粥以后,我就忙着给你们送吃的,一直没停过,直到, 直到嫂子出事。” “而我,在洪小菊出事以后跟陈师傅一直在现场,接着协助郑永浩讯问嫂子制 裁之手的事,还有小菊的事情。”黄伟文忽然想起了在张笑芬死之前,自己在房间 里打盹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清道夫,眼神不由得便凌厉起来,“对了,在陈师傅叫 我们到饭厅充饥之前,除了丁小姐跟郑警官,你们还有谁去过三楼?” 四个男人想了想,均摇了摇头。 “那就,只剩下李易杰先生了。”黄伟文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李易杰,“你当 时都干过些什么?” “你们审讯张笑芬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后来就下楼在客厅里。” “也是一个人?”黄伟文不太敢跟李易杰有眼神接触,躲躲闪闪地,这一幕落 入了三个人眼里,三个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没听李捷飞说吗?他跟我在张笑芬出事之前都呆在客厅里。” 黄伟文看李捷飞点头,继续问下去,“那么,在发现张笑芬死了,郑警官出事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干什么?” “嫂子死了以后,我一直呆在客厅里,大约是五点左右吧?我曾经到过厨房, 跟,跟阿斌聊了两句,就直接上楼了,那以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没去过工具房, 只在三楼远远地望见那里的灯还一闪一灭的亮着。”丁曼红第一个说。 “嫂子出事,我心理上有点承受不住,吩咐阿斌准备大家的早餐就回了自己房 里,那以后就一直呆到郑警官说要报案才出来。中间阿斌曾经找过我,阿斌可以做 证。” “是的,陈伯伯让我准备早点,我就一直待在厨房擀蛋粉,红姐来过厨房,李 先生也来帮我的忙,我教李先生做蛋糕后,去找过陈伯伯,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厨房。” “而我的话,自然是先去了书房,而后再到了厨房帮阿斌的忙,焙好蛋糕后回 房里小睡了一会,然后帮忙准备早点,到郑警官冲下来要走,我就拦下他了。”李 捷飞俨然以功臣自居,“不然恐怕大家的事情都闹到派出所里了。” “我呢,上过三楼找过黄先生你以后,就一直呆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也是一 个人。” 李易杰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让黄伟文频频点头,“而我自己,是——”说到 这里,他下意识地刹了车,看看李捷飞,再看看李易杰,哈哈笑了起来,“总之, 我也是一直呆在楼上,没下来过。” “不对吧?阿文。我明明看到你进了书房,怎么就忘了?”陈进峰冷冷地看着 黄伟文,“你可是跟其中一个李先生呆在书房一段时间的,为什么要隐瞒?” “那是因为,并没什么——” “是因为李捷飞先生跟郑警官说我是杀死许艳,害死小菊,还毒死嫂子的嫌疑 人是吧?”陈进峰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把我当成是那个制裁之手的嫌疑 犯了对不对?” “陈师傅你别计较,我这人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据实说话。”李捷 飞瞟了一眼垂下头去的杨斌,恼火地答。 “那我也要说了,依我看,郑警官被炸死,最有动机的就是你。”陈进峰指着 李捷飞冷笑,“郑警官从调查事件开始就怀疑你了,甚至还跟你大打出手,你心里 怨恨郑警官吧?一死人你就急着撇清关系,要不是郑警官三番两次阻挠你,你一定 早已逃之夭夭了,是吧?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陈师傅,你别把矛头只对着我,如果说杀人动机的话,这里有谁不忌惮郑警 官的警察身份的?要是不忌惮,那就不会被制裁之手请来喝茶了吧?我说了不是针 对你的,比起我这种动机,还有一个人的动机应该更强烈才是。” “谁?” “李易杰李先生。” 李易杰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脸一动,看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李捷飞,“你想说 什么?” “李先生,沈蕾趁你不在的时候红杏出墙,驾驶情夫的车子出事,你大老远地 赶回这间凶杀接连不断的屋子是为了什么?”李捷飞咄咄追问,“你真是制裁之手 的客人吗?还是其实你就是制裁之手,回来是为了审判我们?” “胡说什么?”李易杰有点动怒了,“我说了,我妻子是被制裁之手杀死的, 我只是要为她报仇而已。” “你这个丈夫真是大方啊,妻子跟情夫偷情死了,你还能容忍奸夫在你眼前晃 来晃去?若你肚量不如我想象中大的话,我想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你妻子报仇, 而是报复这个给你戴上绿帽的警察,一直在寻找杀他的机会,而今天,看看,不就 是最好的时机吗?”李捷飞嘲讽,“你一个人独自呆在二楼,谁知道你在那段时间 做了什么?” “随便你怎么说,清者自清。”李易杰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得出是费了 很大的力气才保持住冷静,“在那段时间里,你,还有其他人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一 个人呆着的吧?就连黄伟文你也不例外,那谁又清楚谁在那段时间做过什么呢?谁 能保证谁会没有嫌疑?查出来了,证据确凿,那才叫真相。” 真相要查出来,谈何容易? 聚集在饭厅的人,一下都陷入了沉默。自从昨天夜里所有人知道制裁之手的存 在以后,那位不知道真实身份为何的凶手,便残性大兴地连害了两条人命。下一个 目标,他把死神的镰刀悬在了谁的脖子上?每个人都带着惮意互相在心里默默审检 着自己身边的其他人,气氛异常地凝滞。 谁是制裁之手?黄伟文用笔搔着鼻梁,心里冒出来的疑问还有另一个:谁是清 道夫? 在剩下的六个人当中,如果一个是制裁之手,一个是清道夫,那么将会死的人 便还有一半,三个人。哪三个,还会死在这里?那个清道夫接触自己的时候是在洪 小菊死后,那个时候他说,他并没有动手,而随后死去的是张笑芬与郑永浩,这其 中的哪一个,都不会像是清道夫所杀的——不,不对,张笑芬的死,并不是制裁之 手杀人后的作案现场,那么,是清道夫干的?如果不是,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会 是清道夫的第十二个目标呢? 黄伟文的笔杆不自觉地在桌子上轻敲了起来。 这六个人当中,杨斌是嫌疑最小的,但考虑到连许艳,洪小菊都收到了那封如 同死亡预告的信,就不能凭他的一面之辞判定他是与整件事情无关了。而且,随意 出入张家的而不会引起注意的人,除了陈进峰,接下来就是他了,他每天早晨过来 帮忙,中午偶尔也会回村里,到傍晚回来帮忙后直到晚餐后才离开,若是做了什么 难以引起怀疑也不奇怪。但也因此,沈蕾与文雨天的死,他的不在场证明是最确定 的,如果这一系列凶杀都是制裁之手做的,那他的嫌疑便可以排除了。毕竟,怎么 看,凶残的制裁之手也不可能是个学生。 而丁曼红,让人生疑的是文雨天生前,与她发生的那一次争执。文雨天威胁说 知道了她的秘密,那丁曼红会不会因为这一点先杀了文雨天?但她本人声称目睹了 文雨天的死那一晚,洪小菊是与受害者在一起的,而判断洪小菊是凶手的根据,是 因为洪小菊遇害当晚把她叫到了工具房意图谋杀,结果遇上了白骷髅而得救,只是 洪小菊惨遭毒手。具体在工具房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但随后的张笑 芬中毒事件,丁曼红亦是嫌疑人之一。她也有可能是制裁之手,假设是她杀了文雨 天,随后陷害洪小菊,毒死了张笑芬,然后在她声称从厨房离开回到房间的那段时 间,溜到工具房动手脚炸死了郑永浩也是可能做到的。只是,制裁之手会是女人吗? 接着是陈进峰,张家的厨子,同时又是本村人,对张家以及对周围的环境都很 熟悉,因此,作案最为便利,首先便是许艳的死。他手里有进入许艳房间的钥匙, 也知道毒死许艳与张笑芬的毒药可以在工具房找到,在许艳死后,能随意处理许艳 的尸体让其消失而不让人发觉,可他杀许艳的动机是什么?找不到原因。而且,许 艳的现场很明显不属于制裁之手的风格,只有排除了他杀许艳的可能,他才是制裁 之手的嫌疑人。所以,如果说他就是杀死许艳的凶手,那他就不是制裁之手,那么 可以假设也是他在自己熬的粥里下毒害死了张笑芬,所以死亡现场才会没出现那个 标志性的血手印,而也有可能是他在工具房设置机关炸死郑永浩。反过来假设,如 果他不是杀许艳的凶手,张笑芬跟郑永浩的死与他确实无关,作为制裁之手的嫌疑 人,他是怎么杀死洪小菊的?在丁曼红发出尖叫到大家赶到工具房发现洪小菊的死,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怎么能从工具房回到三楼张笑芬的房间呢? 接着是李易杰。这才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就如其本人所声明的,他的妻 子出轨后被杀,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留下来,但他却偏偏不顾危险地折回来留到现 在,结果是收到了那封威胁意味的信,跟其他人一样成为了死亡目标,而从文雨天 的死到今天,他的一举一行,让人找不出多少破绽,许艳与沈蕾的死他都有明确的 不在场证明,而文雨天的死,洪小菊的死,张笑芬的死,都找不出跟他有任何关联, 只有郑永浩的死。郑永浩是妻子的情夫,他的情敌,从一开始的挥拳相向,便可以 看出他对郑警官的敌意,可他却一直忍耐着,是真如他所说,要让郑永浩找到制裁 之手赎罪,还是另有所图?比如,像李捷飞所说,等到今天郑永浩说要报案、触动 所有人的逆鳞这个好时机下手呢?若他是制裁之手,所以将每件杀人事件跟自己撇 得一干二净,破绽是在哪里? 最后是李捷飞。从一开始郑永浩怀疑袭击沈蕾的人,他便出现在最引人注意的 嫌疑人位置。虽然后来发现了文雨天同样的嫌疑,但却始终没弄明白他的伤口究竟 是怎么来的?而且也无法将他排除在杀害沈蕾的凶手之外。而令人生疑的,同样是 文雨天的死。如果记得没错,在文雨天死那天,他曾经提到过他的家乡稻草人的传 说,结果文雨天便以稻草人的姿态遇害了,这是巧合吗?同样,文雨天,张笑芬与 洪小菊的死,看起来亦似乎跟他毫无关系,唯一有联系的,还是郑永浩的死。他对 郑永浩的不满大家都看在眼里,若他是制裁之手,自然可以假借自己之手杀了他,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怎么能安排郑永浩在这个时候进入工具房呢? 对了,郑永浩是怎么到那个工具房的?有什么原因促使他在自己离开后不到十 分钟的时间便跑到了工具房?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是谁把他叫过去的——若 是客人当中的谁请求的话,他使用楼梯走下去,所有在客厅的人都应该看得见他, 但现在,所有人都没看到他从厅里走出去,而郑永浩尸体的左脚是崴了的,唯一的 可能性是,他在楼上发现了什么,于是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了,这样便能说得通了, 那么,他是被谁引过去的吧?他见到谁?会这么急切的,用楼梯也不用而直接跳下 楼去? 白骷髅。 忽然,一个一直隐藏在凶杀现场的人浮现在他的脑海。 如果,郑永浩发现院子里忽然出现了文雨天,洪小菊,甚至是丁曼红口中所说 的那个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的人,一定会因为害怕迟了而让这家伙逃走的,所以,这 就是他不得不选择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的原因吧?而白骷髅,则利用这一点,把他引 到了工具房? 可问题,又来了,白骷髅是谁?制裁之手?清道夫?是清道夫?毕竟郑永浩的 谋杀现场没有制裁之手的印记,所以,郑永浩才是清道夫的第十二个目标?但这跟 清道夫无声息杀人的宗旨,是不是相悖了? 还是,清道夫杀得性起,改变了作案手法?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