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一夜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坐在客厅里的李捷飞与丁曼红,魂不守舍的,不时地瞟了瞟书房的门。 “谁知道呢?”丁曼红明显有点急噪,一双涂满丹蔻的手不停地交换着姿势。 李捷飞看在眼里,没点破,望了望被暮风吹起的帘子,“其实,对于黄伟文说的话, 你相信吗?” “什么话?” “他说陈进峰就是清道夫,你相信他?” 丁曼红沉默。 “怎么说?一开始,我们谁也不知道原来有个制裁之手,是郑警官说出来了, 那以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命案,于是,我们当然都相信这个制裁之手是确实存在的。 可清道夫呢?清道夫是黄伟文说的,到底存不存在,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我们要 怎么证明这个清道夫不是他随口杜撰的?”李捷飞忧心忡忡,“如果其实并没有清 道夫,其实这不过是黄伟文在混淆大家的视线,那我们怎么办?” “可是,死去的人里面,确实有不是制裁之手杀的,所以,可能是清道夫干的 吧?”丁曼红不敢确定,“清道夫也许,真的存在呢?” “按照黄伟文的说法,清道夫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是他杀的?” 李捷飞搔了搔头,“我怀疑,根本没清道夫这回事,陈进峰压根儿不是清道夫,其 实他——”李捷飞顿了顿,望了一眼书房门,凑到丁曼红耳边压低了声音,“其实, 陈进峰跟杨斌一样都被杀死了,只是有人在制造假相迷惑我们。” “你是说——”丁曼红身体一僵。 “对,我怀疑,黄伟文跟李易杰,其中一个杀了杨斌跟陈进峰。”李捷飞说完, 刚要坐回去,想起什么,又补充,“还有可能,是他们两个联手干的。” 丁曼红怔怔地,显然没有消化李捷飞说的话,良久,她才看着李捷飞,“你, 为什么这么说?” “很明显啊,我们发现杨斌出事的时候,陈进峰失踪的时候,我们都呆在楼上 是吧?而他们,一个在书房,一个甚至在车库,只有他们才有这个可能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丁曼红苍白的脸渐渐变得铁青,无力地摇着头,“这,怎么 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想想都可疑,他们两人,绝对其中一个 就是制裁之手。”李捷飞看丁曼红依然不敢相信,开始狐疑起来,“我也不可能是 制裁之手,所以,如果不是他们之一,那么,你——,是制裁之手?”说着,把身 子慢慢后躺,警惕地看着丁曼红,“你是吗?” 丁曼红似乎还处在无神状态,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意识到李捷飞在问什么, 马上摇头,“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制裁之手。” “我说,你可别骗我。”李捷飞满眼的不信任,边威胁地说着,边站起来抓住 了丁曼红的手,还没等他有下一个举动,书房的门在这个时候啪地一声开了,出来 的黄伟文跟李易杰看两人这个姿态,均是一愣,在他们惊愕的眼光中丁曼红又羞又 气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李捷飞也尴尬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谈完了?” “谈完了。”黄伟文面色变幻,而李易杰则蔑视地瞟了两人一眼,目不斜视地 上了楼去。 推开那间客房,当地上那鲜红的手掌印又一次跃入眼帘的时候,他的脸如往常 般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一直维持着的从容镇定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崩溃,踉跄着跌 落到了椅子上,双手抚脸,胡乱地搓了搓。 放在书桌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身体一僵,而后慢慢伸出手,触到 电话的时候,一下把听筒抓了起来,似哭非哭地低吼了一声,“为什么还给我电话?” 随着电话那头的解释,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你让我载你到村子里去的吗?什么下午三点?我问过 黄伟文了,村子里三点钟根本就没有到镇上去的公车,我看你是存心要引我到车库 那边去的。为什么?就为了加深我的嫌疑是吗?让大家都怀疑我?” 他听着对方急促的解释,冷哼起来,“那么,后来呢?那件事情又怎么解释?” 他停顿了一会儿,嘲讽地挖苦,“是,制裁之手。我可告诉你,我把所有的事 情都告诉了那个黄伟文。在这里留下来的人,我谁也信不过。” “对,连你也信不过。”他加重语气道,“总之,这件事情解决以后,大家各 走各路,我跟你再没半点关系。” 话筒里传出了愤怒地尖叫声,哭骂起来。 “对,我混蛋,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他听着另一头的哭泣,心里的怒火 生了起来,“你别跟我提钱,提女人。我不喜欢你的臭钱,我也不想再乱搞女人了, 我现在只想跟蕾蕾安生地过日子,你就别再烦我行吗?”他粗暴地把听筒摔了。 跟蕾蕾安生地过日子?他抬头,望着地上鲜红的手掌,闷闷地低吼了一声。可 是,那个自己想携手白头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些荒唐事,低着头,啜泣起来,“蕾蕾。” 而电话那一头,抓着听筒的人,愣怔地呆了半天,良久,才把话筒放回原位, 冷冷地哼了一声。 站在自己房间对面的门前,她心里一阵紧张。 如此冒昧的打扰,他心里,会怎么想?会觉得自己轻浮吗? 不,不对。原本自己的本性多多少少地就暴露出来了,这个时候再来伪装温柔 娴熟,反而适得其反吧?还是用本来的面目对他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伸出去敲门,张口刚要叫,却没叫出声来。 门本来便没有锁上,她轻轻一推,那虚掩着的门便开了,露出了房里的光景, 而盥洗间的水声,也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一愣,然后踮起高根鞋跟悄悄地走了进去。 与其他客房无多少二致的摆设,除了,由客房的主人随身带来的一些行李。她 打量了屋子一番,眼光落到了盥洗间旁边的桌椅上。 看起来像是刚脱下来的男人的衣服胡乱地放在椅子背上,而书桌上是凌乱的书 籍,台灯,跟,奇怪的一些物体。 她迟疑了一下,走到了书桌前,看真切了,是个装着黑线的透明袋子,以及一 个药瓶子压在了一个洁白的信封上。 刹那间,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信封上。 那是他的那封信? 哼。她心里冷哼着,嘴角不经意地便扬了起来,伸手刚把信封上的东西拿起来, 那盥洗间的水声却停了。 她的动作同时也停了下来,放下刚拿起来的东西,死死地看着信封,不甘心地 慢慢后退了几步,与书桌拉开了距离。 男人穿着浴袍出来了,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 己房间的女人吓了一跳:“丁小姐,你到我房间里来做什么?” “没有,有点事,想问问你而已。” “是吗?”男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椅子上的衣服扔到了床上,拉过椅 子递给了她,“坐吧?什么事?” 她看了看那张椅子,最终还是摇摇头,站着,抬头,直直地看着男人的脸,直 到男人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丁小姐?” “啊。”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她赶紧回神,“那个,没事了。打扰了。” “什么?”男人看着女人什么也没问,却一下慌张地退出房门,显得莫名其妙,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他把衣服重新放回椅子上,侧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信封 的时候,身体一下僵硬了,回过头,盯着房门,仿佛能透视般地越过两道墙,看到 了对面房间里的女人。 而此刻,僵滞在门背后的女人,抚着的胸口里,心脏一直在跳个不停。 那个男人。 太可怕了。 她恐惧地扑回到书桌前,绝望地看着楼下那间工具房,生出一股想要腾跃飞走 的冲动,可是,伸出去的双手,却只抓到了空气,跟几片冒上来的爬山虎腾尖的叶 子。 当从远处的夜风吹到脸上,吹乱了发丝,她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不可以坐以待毙,必须想个办法,处理掉那个男人,否则,自己一直以来做的 掩饰,都徒然无功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墙上毫不体谅她的心情的绽放得快乐自在的那片放肆的绿,手 使劲用力,碾碎的几片绿色叶子,打着旋儿在夜风中悄然飘落到了院子里的地上, 无人察觉。 天幕下的时间,再次被浓浓的黑暗笼罩。不过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张家的几位 客人,却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时间难熬。 坐在客厅的李捷飞,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苗条身影,一会儿把双手放在桌面不急 不慢地打着拍子,一会儿则把双手放到了脑后,眼睛炯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听到厨房里传来了碗蝶摔碎的声音,他终于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往厨房里望, “阿红,你真的会做菜吗?” “恩呵,你别小看我。”厨房里传来了丁曼红的声音,“我从小可就是个孤儿, 不到十二岁就能做孤儿院的老厨师的助手了。”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李捷飞没想到丁曼红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你 跟你姐姐,都是孤儿院长大的?” “不是,我跟我姐姐失散了,是后来才重新找回相遇的。”厨房里的声音显得 有点迟疑,“可是,我姐姐对我很好,她死了以后,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是吗?真为你遗憾。”李捷飞看着楼梯那边,黄伟文换过衣服走了下来,却 没停止询问,“你是不是说过,你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可以这么说。”丁曼红端着菜走了出来,看到黄伟文,脸色有一瞬间不自在, 可很快地便恢复了常态,“我用陈师傅留下的那点肉做的,再说我也很久没下厨了, 你们将就一下吧?” 黄伟文对于之前丁曼红的举动还很是不惑,但同样也没表现出来,坐到了李捷 飞旁边,“麻烦丁小姐为我们做晚饭了。” “哪里,这里就剩下我们几个,只有我是女人,吃你们男人做的菜我可不放心, 所以只好自己亲自来了。”丁曼红勉强笑了笑。 “怎么会不放心呢?我今天还跟杨斌学会了焙蛋糕,明天的早点就我来做吧?” 李捷飞似乎是饿得急不可待了,直接用手就拣了块肉放进了嘴巴里,“味道还不错 嘛。” “比你那什么没人吃的糕点当然好吃了。我呀,可是专门去上过烹饪班的,就 是为了,有一天,能让自己最喜欢的人天天吃到美味的菜肴——”丁曼红不自觉地 笑了出来,眼角露出幸福的意味,可一霎,这种光芒便灭了下去,“我先把每个人 的饭前汤端出来吧。” “当然,吃饭前喝点热汤暖胃是王道。”李捷飞忙不迭地附和。 丁曼红很快地便从厨房端出了个垫盘,盘上是四碗热呼呼地清汤,她在李捷飞, 黄伟文面前都放上了一碗汤,然后在一个空席上也放了一碗,这才把最后一碗留给 了自己,接着把垫盘拿进了厨房。 “李易杰呢?”黄伟文看李易杰不在,担心地问,“不会出事了吧?” “谁出事了?”李捷飞明白黄伟文在说李易杰,不确定地摇摇头,“应该没事 吧?” “我上楼去看看。”黄伟文站了起来,才走到楼梯口,便看到李易杰出现在楼 梯上,一下松了口气,“你没事啊?” “你很想我出事?”李易杰恢复了冷漠,淡淡地从黄伟文前面走了过去。 “李先生,你别这么不近人情,阿文也是关心你。”李捷飞刚把一口汤咽下去, 用手擦擦嘴,便朝李易杰招了招手,“你不是很信任他的么?” “那只是不得已的。”李易杰在李捷飞身边坐下,给了个冷眼给黄伟文。 黄伟文站在两位李先生面前,僵硬着身子尴尬不已,心里却羞恼得恨不能痛骂 李易杰两句,口头上才说相信自己,转头却给自己难堪来了,这是什么人呢? 果然该死。他下意识地便握紧了拳头。 从厨房出来的丁曼红似乎是察觉出他的凶狠,脸色异常地冰寒,腿却不由自主 地软了,几乎站不住地想摔下去,却被李捷飞伸出一只手扶住了,“阿红,你小心 点啊。” 丁曼红抓着桌子,坐了下去,轻轻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却发现并不奏效。 “黄伟文,你还站着干嘛,坐过来,大家吃饭,吃饭。”李捷飞也察觉到空气 里弥漫的诡异气息,打着哈哈招呼着每个人极力缓解僵硬的气氛,强装没事的同时, 额头上亦渗出了丝丝冷汗。 一顿饭吃得干焦无味,丁曼红木然地把碗里的汤一口一口倒进自己口里,什么 滋味也没辨别出来。 “阿红,你怎么了?你看你,这么下去,制裁之手没动手,你就自个儿倒下去 了。” 随着李捷飞这关切的一问,其他两个男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丁曼红身上,丁 曼红这才缓过神来,慌忙搪塞,“没事,我没事。” “你的脸色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是,你发现什么了?” 李易杰的话,让屋子里的空气以下凝滞起来,有一刻,大家眼前似乎都看到了凝固 成片的空气。 “你,发现谁是制裁之手了吗?”李捷飞试探地问。 “不,我怎么可能会发现什么呢?”意识到由于自己的失态带来的危险,丁曼 红在心里给自己敲醒了警钟:沉住气,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知道的事情,不能让他们 知道我隐瞒的事情,否则的话,一切就完了。 虽然是这么宽慰着自己,丁曼红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男人们看着她 颤抖的手,沉默地盯着她。 她的眼泪从心底涌了上来,她用颤抖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对,对不起, 我是想到,也许明天自己就看不到日出了,还有,这么多死去的人,制裁之手——” 丁曼红哽咽不成声,“我,我害怕,所以——” 男人们不再质疑什么。 “丁曼红不太对劲。”在书房的时候,李捷飞这么对黄伟文说。 “终于轮到丁小姐了,是吧?”黄伟文嗤笑。 对于制裁之手的嫌疑人,李捷飞从来没停过对所有人的猜忌。先是陈进峰,接 着是李易杰,然后是自己,现在是丁曼红,果然多疑。 “什么时候,你会跟我说,李捷飞你不对劲呢?”黄伟文脑子里回想的也是丁 曼红的举动,先是贸然闯进自己的房间,什么也不说便离开,接着是在饭桌上大反 常态,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要跟我说,‘黄伟文,你来帮我看看,我发觉自己 可能就是制裁之手’,那我就认真考虑一下。” “我是认真的。”李捷飞正色道。 “我也是认真的,老实说,我一直把你视为头号嫌疑人,可是你满身破绽,却 又毫无破绽。”黄伟文无奈地摇摇头。 “是吗?那么,像给我的建议,你不妨也自我揭露一番:也许,你黄伟文就是 制裁之手?”李捷飞亦在试探。 “确实是这样,我也在怀疑自己,说不好那个制裁之手真的是世界上的另一个 我。”黄伟文苦笑,“他做的事情,都是我恨不得做却不敢做的。” “连环凶杀案的真凶也有不敢做的事情?天下奇闻。” “我是说真的,我可不敢像制裁之手一样,杀人也这么大肆嚣张的,我可是打 一枪换一个地儿的游记战能手,不像他。”黄伟文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 “杀人,逃亡,潜伏,这日子可不好受,制裁之手却堂而皇之地打着审判的旗号杀 人,还能安稳地隐匿,实在了不起。” “好了,别说你跟我了,现在是确定制裁之手是谁才是关键吧?”李捷飞把话 题转回到丁曼红身上,“我跟你,还有那女人是一起来的。从路上我就觉得这女人 不简单了。即使发生了这么多的凶案,也没见她惊慌失措过,这不是说明这女人心 机重城府深,就是她掩饰得好,可今天她的神情,完全把她的情绪暴露出来了,你 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黄伟文一愣,想到了放在自己房里书桌上的那封信。 该不会是? 房门的锁眼插上吊着银晃晃的小鱼的钥匙,被人偷偷地拧开了。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反手无声地掩上了门。 床上,那张俊朗的脸,浸在月色里冷冷的。 来人站在了床头,盯着那张紧闭眼睛的脸,久久地,慢慢地弯下腰去,一双洁 白纤细的手,颤颤地伸出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被掐住脖子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依然静静地躺着。 手松开了,依然颤颤地,摸上了那张如雕刻般冰冷的脸上。 泪水在悲哀的面容上流了下来,淌在下巴,一滴,两滴,湿溽了冰冷的脸,却 起不了任何生机。 事情会变成这样,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要怨我。 都是那个男人害的,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我也不会掌控不了事情的发展,你也 根本不会死。 我会为你报仇的。来人低低地吼了出来,用手擦拭干了眼角的泪,俯下身去, 闭上眼睛在男人的额头上轻轻地留下一吻,随后张开的眼睛里露出了阴阴的凶光, 左手缓缓地掏出了一双手套,默默地戴在双手上,而后,展开了一把水果刀,掀开 被单,抓起男人的手腕,使劲地割了下去。 尚未凝固的血,冲破皮肤缓缓流了出来,染红的床单,流下床缘,滴到了地上。 等地上的血汇集成一滩的时候,来人蹲了下去,用戴着手套的手一下按了下去, 再拿起来的时候,手套早被鲜血染得通红,在黑暗中覆盖上了一个黑色的手印上面, 随后,用手指蘸上了鲜血,龙飞凤舞地在血手印下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字:“制裁”。 闷雷忽然从天边响了起来,很快地传过了这边,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亮在了 “制裁”两个字的中间。 夏天的雷阵雨,总也下不完地哗啦一声又开始了。 当炸雷再度响起来的时候,那道才刚装上去的门似乎在一刹那便被天边落下的 雷劈开了,咔啦一声便骤然敞开,在闪电亮起的瞬间,露出了两张白如血色惊愕的 脸。 她尚还半蹲在地上那滩血污前,刚写完字沾得鲜红的手,离“制裁”不过半寸, 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撞开,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破门而入的她 亦是愕然,而后却是全身僵硬。 床上躺着的没有气息的死人,死人腕上被割开的伤口,伤口上流淌得一片狼籍 的血污,血污腥臭的地面,地面那尚未干透的手印,手印下面那个湿淋淋的“制裁”, “制裁”上面悬着的沾满血液的双手,双手的主人——她,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你——”两个男人,在初时的惊讶跟愕然过后,涌上脑海的是恐惧跟愤怒, “丁曼红,你就是制裁之手?” 只是一刹那的惶恐,随着额头上的冷汗滴落,那惊惶跟事败后的绝望便如融入 血污里的汗不见了影儿,她慢慢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朝自己发问的男人,再盯着 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缓缓地望向床上的男人,许久,才回过头,盯着那个把她逼进 了绝境的男人,开口,“你们不都看在眼里了吗?” “丁——曼——红。”得到确定答案的另一个男人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向前 作势便要扑向她,看着她扬起了手里带血闪着寒光的刀,又退后了一步,嘴巴上却 没有停止咒骂,“你这,贱,贱货,杀人凶手,恶棍,竟然敢骗我?” 她完全没理会那个男人,却是依旧剜着仇人,“黄伟文,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黄伟文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盯着她手里的刀,沉着地问。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丁曼红怨 恨得浑身颤抖着,抓着刀的手在不停地颤,一步一踉跄地直直走向黄伟文,鞋子的 高跟踏过地上的血渍,将“制裁”两个字踩花,“黄伟文,你去死。”失去冷静的 丁曼红猛地冲到了黄伟文面前,举刀便朝他的胸口要扎下去,眼看她神色不对一直 戒备着的黄伟文退后几步想要避开,却被丁曼红的左手一把抓住了胳膊,沾着血的 手套从他脸上掠过,留下鲜红的几道血迹,而另一边厢,李捷飞早抓住了丁曼红持 刀的手,死命把她挡了下来,“丁曼红,你个疯子,杀的人还不够吗?快给我住手。” “杀了你杀了你。”丁曼红尖叫着咆哮起来,一直朝黄伟文撞过去,抓在他肩 膀上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了肉里,疼得黄伟文直裂嘴。 三个人揪打在一起,丁曼红毕竟是个女人,不敌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很快落 了下风,负隅抵抗地,她一头扑到黄伟文肩膀,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就在黄伟文痛叫起来的时候,丁曼红的眼瞳充血般地亦睁大了,而李捷飞,亦 受到惊吓般地猛然退后了几步,呆愣愣地张大了嘴巴。 发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丁曼红的身体猛然一沉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丁 曼红慢慢地退走了几步的时候,黄伟文才看到,丁曼红的胸口,心脏处,深深地插 进了那把水果刀,而自己的手,正搭在了水果刀的刀柄上。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把她的刀抢过来了?还——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事情,并没有按自己预想的发展下去。 黄伟文看着血从丁曼红身上快速地流失,很快地染红了裙子、腿、脚,直到地 上。 “你,好狠。”丁曼红颓然说着,向后倒了下去,刚好躺在了血手印跟“制裁” 两个字旁边,双唇发白发紫,逐渐涣散的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看着黄伟文,无力的手 最后指着黄伟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 话还没说囫囵,她的手便猛地摔了下去,再没有半点动静,但那双眼睛,却张 开着,不甘心地一直盯着天花板。 在她失去的视界里,出现了两张惊恐后怕的脸。 “丁曼红?丁曼红?”李捷飞斗胆叫了两句,看躺在血泊中的人再无响动,半 是放心半是担忧地看了脸色发青的黄伟文一眼,眼里尽是疑惑跟警戒,“她,死了? 制裁之手,死了?” 黄伟文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木然地看着丁曼红点了点头。 “这——,这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死了这么多人了,现在连制裁之手也死 了,报警,一定要报警。”李捷飞语无伦次地说着,到后来走到了书桌前,抓起了 电话,“黄伟文,现在可以报警了吧?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制裁之手搞的鬼,现在 既然知道制裁之手是丁曼红,报警的话,警察应该——” 被李捷飞拿起的话筒,被黄伟文一下压了回去,李捷飞惊惧地看着他,“黄伟 文,你,什么意思?” “不能报警。” “为什么?” 黄伟文没有回答,直直地看着丁曼红胸口的那把刀。 “黄伟文,那,那算是自卫,不是杀人。她可是制裁之手,杀人不眨眼的,你 不杀她,她反过来也会杀死你的。”李捷飞理解地宽慰,看黄伟文没有动作,继续 说,“再说,刚才这女人就是一副不杀了你绝不罢休的狠样,这么混乱,出这档子 事也是我们想不到的,而,而且,这刀,刀,说不定,说不定是我扎进去的,一开 始是我挡着她的,对吧?所以,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扎了自己一刀,你只是混乱中抵 抗,抓住了刀柄。”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就是不能报警。” 黄伟文的眼睛忽然绽放狠光,看得李捷飞心里直发寒,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再 不敢说什么,慢慢退了几步,平时冲天的豪气不知道扔到了哪里,“黄伟文,我跟 你说,你不让报警就不让,我可在这个房子里再呆不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 “随便,你爱去哪儿去哪儿?”黄伟文的注意力一直在丁曼红身上,对于李捷 飞的话不予置理。 李捷飞看出黄伟文的异常,没多问,只快步走出了房门,哒哒地踏在古旧的楼 梯上的声音,很快由近及远而去了。 房里的黄伟文一直保持着李捷飞离开时的姿势,当听到隔壁晒谷场传来了汽车 发动的声音的时候,黄伟文忽然嘴角一扬,眼里有不祥的光倏忽一闪,很快地便又 熄灭了。 床上的死人,地上的尸体,鲜血染成的血手印跟触目的两个大字,以及,姿势 古怪地站立在中间的男人,构成了一副诡异的图画,让人喘不过气来。 窗外,闷雷再度响了起来,闪电,照亮了这个房间的窒息。男人不知道从哪里 掏出了渔夫帽,展开,戴在了头上。亮起来的光线中,尚插在门上的钥匙扣上,银 色的鱼明晃晃地亮着,诡异的光射到的那张带血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 窗外,雨,一直在下。 故事到这里,应该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揭露真相。 在这之前,有兴趣推理的TXS ,可以试着回答以下三个问题: 问题1 :从十二章开始,请将曾经出现在前面十个故事的相关涉案人物与所有 篇名列出; 问题2 :请尽可能详细说明故事中每个受害者是如何致死的?凶手是谁? 问题3 :谁是清道夫?谁是白骷髅?谁是制裁之手? (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