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收获 邱新志,前G 大美术系老师,现在任G 市一家网络游戏开发公司的技术顾问。 当他突然收到警察局的传讯,满怀狐疑地在警察局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许明与小林 的时候,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公司发生的什么事被泄露出去了?偷税漏税?技术 剽窃?版权纠纷?还是自己最近去夜总会找小姐的事被人告发出去了?他万万没想 到的,是与最近在G 市被闹得纷纷扬扬的碎尸案的有关。 “去年5 月16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记得?我连最近一周前的事也记不 起来了,难道还会记住一年前的什么屁事。” “你再想想,去年5 月16日,晚上刚好我们G 市遇上台风过境后的雷雨天气, 很多人都还记得,怎么你就不记得了?”许明点了一支烟,让小林去把从新苑大院 带回来的带子播出来。 “是那一天啊?我再想想。”邱新志看气氛不对,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回想了 一下,摇头,“没什么特别的,那个时候我还呆在G 大,反正就是在宿舍里呆着, 不是上网就是在看电视,或者备课。” “那天夜里还能上网看电视?”许明示意邱新志注意看播放画面,当播到那个 穿着雨衣的人出现的时候,邱新志惊讶地叫了起来,“哟,这不是我吗?” “你也认得出来,那是你啊?”许明抽了一口烟,“你刚才不是说去年5 月16 日你就呆在G 大宿舍的吗?” “不,这人,不对,我是说我,我那天真的应该就在宿舍里,就我隔壁的冯老 师跟我说,学校里闹鬼了我也没下去凑热闹,怎么还会,推着车,穿着雨衣,到, 到这个,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是在哪里拍的?” “新市区城中村的新苑大院。你有印象了吧?你前女友,G 大的温老师,一年 前就是住在那里的,你还想抵赖吗?你那天去找过她没有?” 邱新志像被蛇咬到般跳了起来,“嘿,我说警察同志,现在这年头不流行血口 喷人了,你别往我身上栽赃。我跟温柔,就是温老师早分开了,就是那个时候的事, 那个谁,冯老师也知道。” “你刚才说冯老师?之前你也说过,冯老师就住在你隔壁?” “对啊?你们可以找他来,他可以证明我那天没有离开过宿舍,因为雷雨市区 停了半会电,我还跟他喝了两壶茶,下了一盘棋呢!” “你不知道冯致远已经死了吗?”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激动的邱新志像木头一样杵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都已经传遍整个G 市了,连报纸上也都卖了,你还不知道?” “像我们这种人,从早到晚给人廉价剥削得连今天是星期几也不知道,怎么会 有时间看报纸?”邱新志尴尬,“他,他什么时候死的?发生什么事了?” “冯老师可不是现在谈论的主题。”许明敲敲桌子,指着录象带里的人问, “你还是不承认这就是你吗?” “你总不能说,看到那辆山地车像我用过的那部,那人穿的雨衣像我用过的那 件,那人跟我一样到过新苑大院,你就说那人就是我吧?也没见到那个人的脸,你 们怎么就断定那就是我呢?在那之前我就跟温老师分手了,冯老师不能给我做证的 话,你们去找萧教授,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再次激动起来的邱新志,胡 乱挥划着的手指在画面上的手忽然滞停了,“这,这件衣服——” “怎么了?”许明跟小林一起凑上前去,看着那件露出领子的条纹衣服。 “这个人不是我,可是,这件衣服,居然是我的,”邱新志指着领子上那个扣 子,“看到了吗?那个扣子,是限量版的史努比纽扣,我的纽扣掉了线后,婷婷给 我缝上去的。” 画面放大后,果然,那竖起的领子上的纽扣条纹,是一个史努比的图案。“那 你怎么还抵赖这个人不是你啊?明明就是你穿着这件衣服么?”小林敲了敲画面, 有点恼了,“你还闹?” “冤枉啊!要这人是我,我干嘛还特意把这个纽扣的特征说得这么详细?”邱 新志嚷了起来。 “婷婷是谁?”许明忽然问。 “她是我老婆。也是那个时候谈上的对象。”邱新志的声音软了下去,而后又 说,“就是因为这颗纽扣,我跟她还差点吵了起来,说我不该随便把衣服——”说 到这里的时候,邱新志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来不说了。 “你不应该随便什么?”许明直觉让他抓紧问了下去,“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情 来了?” “那个,警察同志,我照说,但绝对不是为了逃脱罪行捏造的事实,不然我说 完你们可以找我老婆证实一下。”邱新志先为自己辩解了一番,然后才继续说了下 去,“我记得,就是那天,去年5 月16日晚上,本来那天我是要去婷婷家的,可是 天公不作美,下暴雨来了,还挂了橙色暴雨警告,所以我就串门到隔壁冯老师家了。 两人喝了一会茶,雨还蛮大的,但冯老师的一个学生,上来叫他有点事就出去了, 走的时候,冯老师错手把我这件衣服拣起来给披上了,我当时也没注意,后来才发 现的,冯老师回来的时候,居然把我那件衣服弄不见了,就为这事我还埋怨过他几 回呢!” “冯致远?”许明与小林互相递了个眼色,“你把那天的情况再详细说说。” “还要怎么详细?不就是我说的这回事了嘛!”邱新志无奈地拍了拍手,又停 顿了一下,“对了,那个学生——” “哪个学生?” 邱新志嘿嘿干笑了两声,神情显得极不自在,看许明又喝了他一声,看得出他 额头也冒出了冷汗,“就是,那天把冯老师叫出去的学生,好像就是这个,在西郊 公园发现的尸体。” “柳叶眉?”许明脱口而出,“你是说,去年5 月16日,柳叶眉曾经见过冯致 远,是她把冯致远叫下去了?” “应该是她。” “一年前的事,你怎么那么肯定?”小林插口问了一句。 “那天不是5 月16日吗?台风过境,市区内还多处被雷电劈中而断了许多处电 源,新闻也报道过郊区山泥倾泻山体崩塌活埋了不少房屋和人吧?要不问谁愿意想 起来?但你们一问,我还能不记得吗?”邱新志辩解,“而且,那柳叶眉平时跟冯 老师就有来往,关系还挺密切的。冯老师还请柳叶眉上宿舍喝过茶呢!” 许明当机立断,让小林带人去查清楚有没有在去年5 月16日曾经目睹过柳叶眉 与冯致远的目击证人。 若是邱新志没有说谎,那新市区城中村的新苑大院的录象中的人,很可能便是 穿着邱新志衣服的冯致远,而柳叶眉证实是在这一天遇害后被人沉入辽泊湖的,那 么,录象里摄到的山地车上不断流出黑色液体的行李包,极有可能是柳叶眉的尸体, 也就是说,这一天,冯致远杀了柳叶眉,然后伪装成邱新志,跑到新苑大院毁尸灭 迹吗? 如果推测是真的,那么5 月16日那一天,柳叶眉为什么要叫冯致远出去?那以 后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冯致远杀柳叶眉的动机是什么?冯致远又为什么在事隔两年 后自杀呢? 看来,冯致远并不像他的同事,学生口中所说的那种表里一致的老师,也许就 如他弟弟许净告诉他的一样,这个外貌岸然的冯致远,其实是嗜杀的恶魔。 冯致远的学生,兼同乡,莫善言此时,却跟方周一起,找到了经管学院的分院 长,请求告知一年前柳叶眉退学的原因。这一部分原因,自然是为了追查柳叶眉的 分尸案,更大部分的原因,是许净那番对冯致远义愤填膺的控诉。冯致远对柳叶眉 做了什么事,让许净如此失控?又逼得柳叶眉到不得不退学的地步? 听两人说明来意,经管学院的何院长却直摇头,“你们好好的学生不做,怎么 偏来搅这趟浑水?” “我们也只是想查清楚柳师姐的死因,何院长你就帮帮我们吧?” “要查柳同学的死,也有警察局在忙着,啥时候轮到你们来过问?”何院长没 留半点情面,把两人轰了出去。 莫善言跟方周一脸无奈,不情不愿地走出何院长的家,离开G 大职工生活区, 转入通往学校的林道,“难道非要等许净的哥哥来查才可以知道真相吗?”方周越 想越不甘心,“虽说查案是警察的工作,可是,警民合作嘛,我们这算是积极配合 警察办案了吧?身为院长居然这么拒绝本校的学生,太让人伤心了。” 莫善言看方周说得夸张,苦着一张脸的表情更是吓人,差点没笑出来的当儿, 才回头却看到后面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过来的G 大的一位职工,莫善言认得,这是G 大校医室的医生钟医生,平时有点小病小痛的,她去校医室的时候就是找钟医生抓 药的,更别说自己结石病痛的时候,去找她开的止痛药,看来,这个暑假留下来值 班的人,也是她了。莫善言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钟医生好。” 钟医生看着莫善言点点头,再看着方周却皱起了眉头,“你们都不是经管学院 的学生吧?找何院长做什么?”看样子她是注意到两人刚离开何院长的家了,前方 是一段长长的上坡路,方周凑到钟医生跟前,讪笑着帮钟医生把自行车推上坡: “钟医生,你跟何院长住得这么近,又跟何院长交情那么好,有没有听说过他谈起 他学院里的柳师姐退学的事?” “柳师姐?你是说最近新闻里的那个柳叶眉吗?”钟医生马上联想到了,也猜 出了他们的意图,“我听说,杀她的人还没找着,你们是来问这事的?” “对啊,不就是柳师姐退学的事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咋何院长就不愿 意告诉我们呢,太小气了。”方周开始发牢骚。 “不是何院长小气,这可是丑闻。要传出去了,我们G 大可就没什么脸面了— —”钟医生话没有说完,看到方周跟莫善言突然停下了脚步,显得吃惊却有期待地 看着自己,才察觉到自己走漏了风声,赶紧推着自行车便往上走,那方周与莫善言 早跟了上去,“钟医生,什么丑闻,您倒是说来听听?” “咳,这跟你俩没什么关系,就别打听了。” “怎么没关系,我们不正在查柳师姐的案子吗?说不定就快有眉目了,钟医生 你不会跟何院长一般见识吧?你知道什么,就跟我们吱一声,吱一声就好了,钟医 生?” 看着钟医生再不做声,只一味摇头,推上坡上去后蹬上自行车急匆匆离去,方 周回头,无奈地朝莫善言摊开了双手。 “只要庙还在,和尚是不会逃跑的。”莫善言却知道接下来该从哪里找突破口 了,“我们去校医室吧?” 校医室里,钟医生看着在一边站着坐着等了一个上午的方周与莫善言,没辙地 坐到了主治医生的椅子上,“我跟你们说,因为柳同学的事警察迟早会查到,所以 她退学的原因,大概不久就会宣扬出来了,你们就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方周与莫善言一起摇头。 “好吧,就算是我提前先告诉了你们,但警方一日没查到这里,你们就不能对 任何人说,而且,也要保证,这消息不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方周与莫善言一起点头。 从钟医生口里得到的信息让方周与莫善言吃惊不小。原来当初,传言中品学兼 优的好学生楷模柳叶眉,之所以会选择退学,竟然是因为,未婚先孕。 “其实,这事发现得挺早的,柳叶眉大概在怀上三个月左右的时候,自己察觉 到不对劲,于是便来校医室让我检查,诊断结果出来后,我也不怎么相信,但她本 人却没有表示惊讶或者愤怒伤心的表情,只是很耐人寻味地笑了笑,还把诊断书给 跟她一起来的老师看了看,那老师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吃惊之余马上要求柳叶眉 想办法做人流,可是柳叶眉不肯,坚决要生下那个孩子,似乎早有要做未婚妈妈的 打算。要不是这件事,我还真想不到柳叶眉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知道该说是失望, 还是佩服。”现在说起这事,钟医生似乎还觉得很意外。 “那个陪柳师姐一起来的老师,是冯老师吗?”莫善言半是犹豫半是害怕地问。 她想起了许净大骂冯致远是畜生的愤怒表情,心口被一块磐石重重地压了下来,她 深怕从钟医生口里证实到一件让她觉得恐惧的事实。 “你们也知道?”钟医生显得惊讶,“他跟你们说过这件事?” 没有回答钟医生的提问,方周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插口问了一句,“那么,柳师 姐的孩子,是冯老师的?” “这个,我可不知道。”钟医生困惑地摇摇头,“要说是他似乎也不太也说不 过去。要是冯老师是当事人,他不可能那么不避嫌地胆敢陪着柳叶眉大大方方地到 我们校医室来吧?换成是我,我也会找学校外面的医生看去,能有多偏僻就找多偏 僻的,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冯老师还能做得成老师吗?当时校医室就只有我跟一个 实习的护士,最终冯老师千叮嘱万叮嘱,让我别把柳叶眉的事说出去,却没半点担 心自己会被卷进这件事的模样,要不是问心无愧的人,应该不会表现得那么正常吧?” 莫善言听钟医生说完最后一句话,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但这块石头随着 方周的下一个提问,又提了起来:“可是,如果冯老师跟柳师姐没有更深一层的关 系,为什么柳师姐会把这种隐秘的事情告诉冯老师?甚至冯老师居然会不顾忌地陪 她来诊断呢?” “这必须问他们当事人才清楚。”钟老师意识到两个当事人都已经死了,重重 地叹了口气,“我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柳叶眉是在凌一峰主任主持的一次学术交流 会上认识冯致远的,冯老师也曾经提到过,柳叶眉对他的写实派艺术也很感兴趣, 甚至还一起听过凌一峰主任超写实主义画派的讲座。” 超写实主义?莫善言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纳闷,如果说,柳叶眉当真对冯致远的 写实美术感兴趣的话,为什么不选修他对全校开放的公开课?却在私底下以这个理 由接近冯致远?柳叶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如果冯致远跟这桩龌龊事无关,那么他 又是基于什么原因掺和进来的? 莫善言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了一封邮件,那封在冯致远贴着许多血腥图片的 博客里的那个邮箱里的,附带着压缩文件的邮件。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封邮件 的主题就是“超写实主义”,而压缩文件是以三个大写字母命名的——LYM ,现在 想想,LYM 不正是柳叶眉姓名的首个字母吗?那封邮件,是柳叶眉发给冯致远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