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掉牙而奏效的局 水,细润无声地滑进了浴缸,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沾湿的点点水渍更添了几分 娇艳,她仰起头,把更多的水拂在了雪白的双腿上。 第一个应该是阿勇。不,不是他,应该是那个师兄,那个该死的浮夸男人。可 惜,他跟她的距离,太远了,所以,她根本鞭长莫及。如果他回国了,她发誓,一 定要拿他,祭奠自己那纯真无暇的青春。 在那之后,应该是那个老师的。她当年那么可怜,那么无助,可他居然厚颜无 耻地趁虚而入。没错,他给了自己一份工作,也因为这份工作,自己脱离了颠沛流 离的生活,得以从一个身无一文的学生,成为了一位才华洋溢的老师,可是,他欺 骗了自己也是事实,若不是他一早死了,她一定也会拿他,哀悼自己最终失去的希 望。 所以,第一个,只能是你了,阿勇,真正毁了自己一生的人。 想当年,自己跟那个老师的私情被他的妻子发现,被她百般辱骂,万般折磨, 自己简直如坠地狱,一边害怕着学校发现被辞退,一边害怕着人们发现被唾弃,进 退维谷的时候,阿勇出现在自己身边,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也保住了自己的工作, 自己感激零涕,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是没想到,到最后,自己还 是回到最初。一开始,阿勇确实对自己很好。可是,后来,他却认识了另一个女人。 为了那一个女人,他居然跟其他男人一样,也要抛弃自己。 如果,一开始便注定要分开的话,她宁愿阿勇当初就不要救助自己。他给了自 己一个希望,然后,亲手埋葬了这个希望。就好比,体验到无望的地狱发霉滋味儿 的人,被带到了充满希翼的天堂,品尝了幸福的滋味过后,却再次被推下了地狱, 重新煎熬那厄运与折磨。为什么?自己究竟做错过什么事,要让这些男人一次又一 次地欺瞒?就像是尝到过甘美滋味儿的食客,再让他回头吃发臭馊水会极度厌恶一 样,她愤怒了。 他凭什么对自己做这样绝情的事?她不想回去地狱,在百般哀求无果之后,她 终于想到了挽留住他的办法——杀了他,让他跟自己种的花儿一样,永远陪在自己 身边。 在他在花下陪伴了自己一段日子之后,她厌倦了。 在花下的他很老实,很听话,可是也很冷淡,很无趣。于是,她离开了他在的 那个院子,去找那可以给她带来幸福的另一个人。 冒着氤氲热气的花洒下的水,将肌肤上柔柔贴着的白色泡沫冲走了,露出微微 发红的肌肤。她拉过一条白色的浴巾,将自己包了起来,然后,抹开了镜子上的雾 气,对着镜子把一头美丽的黑发,盘了起来。 她找到了不伤害自己的方法,只要他们不听话,只要他们欺骗了她,她就要让 他们跟那些花儿做伴,那样还有谁不对自己服服帖帖? 她从衣橱里找出了一条漂亮的晚礼服长裙,对着镜子比画了一下,然后把浴巾 脱了,把长裙套了上去。 那个邓一华,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了,竟然还敢在家长的安排下相亲,实在是 太可恶了。如果,他答应跟自己交往也就罢了,但他竟然一边听从父母的安排与她 约会敷衍自己,一边跟他的未婚妻紧锣密鼓准备婚事。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他以为 骗得过她吗? 还有那个苏中州,既然说他的妻子满足不了他,又嫌弃小菁小姐的身份,自己 也够对他百依百顺了,但他竟然还找得出借口离开自己,以为拿出一大把钱就可以 甩脱她了?谁要他的臭钱? 至于那个王清波,如果是真心爱他妻子,爱他家人的,学什么人家要玩one night stand ?不仅如此,事后还要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频频约自己出去,又是一个以为 玩弄了自己就可以轻易脱身的臭男人。 小菁说得对,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可不同了,因为我知道,怎么 样,才不会再上男人们的当了。只要他们都消失了,谁还会知道,他们玩弄过我? 谁还会以为,他们欺骗了我? 她最后用唇膏在唇上轻轻一划,抿了抿,于是,一个美丽性感的红唇便出现在 镜子里。她笑了笑,看了一眼窗外的院子。 院子里的花虽然已经如原样栽了回去,但显得有点蔫蔫地没有生气。 不要紧,自己可是很有耐性的,所以,再等一段日子,你们就跟往常一样生机 勃勃了。 她笑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十九点十分了,他该来接自己了。于是最后撸了 撸刘海,刚要挎上梳妆台上放着的那个精致的小包,梳妆台上的手机却响了,她毫 不犹豫地抓起手机接了电话:“喂?” 随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了下去,最后强作欢颜道别 之后,脸色却犹如冰霜地僵硬了起来,手机啪地一声便摔在了梳妆台上,她把那个 小包扫到了地上,一下跌坐到了椅子上。 G 大校园门口,那辆眼熟的桑塔纳刚出现,方周便跟灰客一人冲到一边朝车里 的人猛挥手,那车里的人徐徐把车停到了一边,然后摇下了车窗:“你们这是要干 什么?干什么?” “潘先生,你这是要上哪去?”方周嬉皮笑脸地看着一脸羞恼的潘世连,明知 故问。 “奇怪了,这里是警察局吗?怎么我上哪也要跟你们这些小屁孩汇报?我还有 没有人身自由啊?”潘世连扯开了喉咙吼,额冒青筋。 “潘先生你是要找温柔老师吧?”方周依然面不改色,笑嘻嘻地问,“你不知 道温柔老师被牵涉进那桩有名的碎尸案吗?” “笑话,我怎么会不知道?”潘世连从鼻子冷哼了两声,“那不是一场误会吗? 否则温老师早被关在警察局了。像温老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真不知 道警察局是干什么吃去了。” “没错,温老师是放回来了,可并不意味着温老师就洗脱嫌疑了。那个,我们 G 大许净的哥哥是许明警官的事你也知道吧?我们受他委托,严密监视跟温老师来 往密切的人,如有必要,还要请他们进警察局喝上一盅。潘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 吧?”方周说得煞有介事,双手做了个请君下车的姿势。 潘世连心里一个咯噔,看方周与灰客脸上一副认真,马上笑了起来,“哪里啊, 我哪是找温老师的,我是来找萧南,萧教授的。那个,我跟他一直有生意来往,你 们也知道,那个,失踪的同学的雕像也是我找他买的吧?我看中了他的下一个作品, 所以,就来找他商量价格了。不是找温老师的,跟温老师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看潘世连连连打着哈哈,方周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喜,“可是据我所知, 萧教授可不是住在我们G 大校园里的,潘先生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是,是,我一时忘记了。倒车,倒车。”潘世连说着,慢慢掉转车头,一哧 溜开出了G 大校园,这才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温老师的电话,“喂,温老师吗?我 今天有点事儿,就不过去了,今天的晚餐就取消吧?改下次,下次。”然后啪地一 声关上了手机,嘴里直埋怨,“这G 大的什么破事儿怎么都让我碰上了?倒霉。” 方周跟灰客看着潘世连的轿车汇入公路上的车流里,相互笑了笑,然后朝不远 处一棵棕榈树后的许净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做了个OK的姿势,于是另一边的许净点 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莫善言的电话。 莫善言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蓝色碎花吊带连衣裙,另外带了个向利晓丹借来的 米色真皮提包,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过于幼稚。然后故意经过了温老师的院子—— G 大的学生宿舍离职工宿舍在不同的方向,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是故意兜了圈子, 不过莫善言早已经想好了让自己的出现不太突兀的办法。 院子里穿着一身睡衣的温老师正坐在茶几边上,呆呆地望着那些东歪西倒的植 物,直到莫善言轻轻唤了自己几声。她才注意到莫善言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打扮: “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了温老师的事,所以,我想我该来说声抱歉的。” 温老师不解。 “是这样,之前我质问老师柳师姐的事,觉得太唐突了,而且,现在警察也证 实温老师并没有这个嫌疑,我不应该怀疑老师的。所以为我的行为道歉。”莫善言 真地微微弯下腰去,眼睛却密切注意着温老师的反应。 温老师只冷笑一声,明显流露出不屑。 “对了,还有,我想我应该转告一声的,今天潘先生应该不会来了,温老师用 不着等他了。” “什么?” “潘先生没跟你说吗?今天他约了我谈点事儿,所以无法赴约了。”莫善言竭 力做出得意洋洋的样子,“现在他应该还在校园门口等着我过去吧,我就不打扰温 老师了。”莫善言说着,施施然离开了温老师的院子,走出老远,却还感受得到温 老师嫉恨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辣辣的。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她每次打他的电话,不是被他推搪说是没有时间,便 是这种留言。她恨恨地把手机摔到了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拾起手机, 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你好,这里是潘宅,我们暂时接听不到你的电话,请在嘀的一声后留言,我 们会在第一时间回复你。” 她慢慢地把嘴唇凑到了手机边上,“潘先生吗?我是G 大美术系的温老师,还 记得你感兴趣的那副画么?现在出现第二个买家想从我手中购下它,价格是你出的 双倍,所以,现在这副画的价格也提高了,变成是原来价格的两倍,要是你的主意 没变,明天晚上8 点请到G 大,逾期的话我就转卖给第二个人了。” 关了手机,她不由得冷冷地笑了起来,这种附庸的收藏家,为了不落面子,肯 定会来的,那么,自己要做好准备工作。不过,也许并不需要着急,她转过身,看 着被疏松过泥土的院子。 他们已经搜查过一次了,没有结果,所以,不会有第二次搜查了吧?太好了, 省去了不少功夫。接着,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潘世连的车子再次出现在G 大校园是在一个星期后。车子行驶在校道上,慢慢 驶过了教学区,学生宿舍,拐进了职工生活区,然后停在了温老师的院子外面。潘 世连手捧一束鲜花,敲开了温老师家的大门。 温老师依然打扮得光彩照人,平静地将潘世连迎进去后,紧紧地关上了门。 不久,从里面传来了沉闷的呼声,以及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一片嘈杂过后, 回复了平静。房子里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有点惨白。惨白的灯光下,潘世连的那张 脸却更加煞白。 他现在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一张厚厚的毯子上,嘴里塞了一团报纸,什么声音 也发不出来,只恐惧地看着坐在他前面的温老师。温老师正好拿起一个针筒,凑到 潘世连眼前,熟练地给他扎了一针:“这样,一会儿你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温老师把针筒扔了,随手抓起了一早放在桌上的铖亮的一把手术刀,坐到了潘 世连对面。潘世连看着明晃晃的刀,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我以为,这一次,你不会欺骗我的,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游戏,只想找个人好 好的过日子,怎么就这么困难呢?”温老师喃喃地说着,迷离的眼神在刀刃上流连,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不拈花惹草,不见异思迁,跟我好好地过下去呢?”温 老师说着,将刀贴在了潘世连的脸上,“可你,不接我的电话,不见我,偏去跟那 个姓莫的纠缠不清。你不知道,我被警察怀疑,被质问,是最需要你的爱护与支持 的时候吗?你太令我失望了。” 从刀面感觉到的冰凉,从脸颊开始渗透,一直冷到脚心,潘世连不禁打了个哆 嗦,背部的衣服早被冷汗浸湿。他拼命摇头,想为自己辩解,却感觉一阵头晕,是 刚才打进的麻醉针,在渐渐起作用了。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的。”温老师的语气在变冷,变硬,“玩弄了别人的感 情,于是就随意践踏丢弃。你以为,我跟你以前遇见过的女人一样,都是那么好欺 骗的吗?”手里的刀,刀刃挨在了脖子上的大动脉上,“以前,跟我好过的男人, 和你一样,都以为可以欺负我,你一定想不到他们的下场吧?” 潘世连的虽然感受到从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意识到危险,但身体却在渐渐麻木。 “很快,你就跟他们一样了。”温老师低声笑了起来,听起来却像是在哭泣, “警察一定没有想到,有人还会顶风做案吧?我的院子被他们毁了,可是,托他们 的福,让我不用再费力气去挖你的坟墓。而这个坟墓,也是最安全的。没有人会想 到,什么也没发现的院子里,其实还是有东西的。” “你会变成六部分,脑袋,身子,左手,右手,左腿,右腿。这样,才好做我 的花儿的肥料。”温老师说着,刀逐一在潘世连身上的各个部分划过,“你不会感 到疼痛的,我已经练了很多次,也实践过很多次,你不过就是做个梦而已,梦里, 你不会背叛我,也不会欺瞒我,就像我院子里的那些花一般,服服帖帖的。而我, 也会永远呆在这里,陪着你,这样,你就满足了吧?” 潘世连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刀,闪着寒光,就在这个时候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 “够了,温柔老师,可以住手了!” 从靠近院子里那扇玻璃门外,走进了两个不,四个人。带头的是莫善言,身后 跟着的是许净,方周以及灰客。方周手里抓着一个微型的DV机,镜头一直开着,看 来是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摄了下来,而同样举起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相片的灰客, 这个时候也复杂地看着因为惊愕而花容失色的温柔老师。 不用说,这不过是个局。引蛇出洞的局。按照方周一直以来的推测,以及许明 的推断,如果,碎尸案的凶手,果真是感情受挫的女人心理扭曲后犯下的罪案,那 么,一直以来残害了这么多人的凶手,在遭受背叛的再次打击的时候,不排除会重 施故计的可能,而温柔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个凶手,只要稍微一试,便真相大白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莫善言,想起了在温老师的院子里,遇见潘世连的时候,温老 师对自己的过度反应,再加上听了王小菁的叙述,很快做了个大胆的假设,并跟许 净,方周一起,妨碍潘世连与温柔的发展,结果,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你们——”温柔没了之前的从容,几乎抓狂地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手术刀踉 跄地退到一边,看着地上昏迷过去的潘世连,再看看莫善言,恍然大悟:“原来, 是你们故意的?” “但老师却不是故意的。”莫善言心里不是滋味,“老师你蓄意杀人,已经是 第几位了?” “他们该杀。”眼看东窗事发,温柔冷静下来,一丝畏惧也没有地,慢慢坐到 了沙发上,“谁让他们骗我了?谁让他们要骗我?” “那么,柳师姐也该杀吗?”莫善言的声调提高了一个音阶,“她跟你一样, 也是因为轻信受骗,因为意外的身孕而不得不退学的受害者,她也该杀吗?” “不,那,那不是我想的。”再次提到柳叶眉的死,温柔忽然激动起来,愧疚 地想说什么,却还是吞了下去,“那是,那只是意外。” “确实,你没有杀害柳师姐的动机。因为当时你想杀的是邱新志老师,可你把 柳师姐当作是他了,所以,你误杀了她,对吗?” 莫善言的话,不仅让温柔一怔,也让许净,方周和灰客吓了一跳,许净更是铁 青着脸:“温柔,叶眉真的是你杀的?” 温柔看着莫善言直视的眼睛,缓缓地垂下头去,低声啜泣起来:“是的,可是, 我没有想着要杀她的,我只是想杀那个负心汉,并没有想牵连无辜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一直举着DV机的方周困惑了,“小莫,你怎么知道温老 师是误杀了柳师姐?” “我从许净那里知道,他哥哥调查了温柔老师的事,以前与温老师交往过的人, 几乎都失踪了,其中三个就是已知的碎尸案的受害者,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邱新 志老师,可就是这么巧,邱新志老师却跟柳师姐被害一案扯上了关系,还出现在了 可疑的凶案现场,据邱老师所说,去年5 月16日之前,他早跟温柔老师分手了,并 没有去过新苑大院,而王小菁也证实了在邱新志跟他姐姐好上之后,确实再没有回 过新苑大院。凑巧的,去年的5 月16日,发生了剥皮女鬼的事件,而又非常巧合的, 温老师知道剥皮女鬼是柳叶眉却不承认。推想一下,柳师姐剥皮女鬼的把戏除了我 们,如果确定当年只限三个人知道,冯老师,匿名者A 君,以及柳叶眉本人,就在 当天夜里柳叶眉死了,在本人死后,还能获知柳叶眉便是剥皮女鬼的,也许就是跟 她的死有关系的人了。” 院子外面,呼啸着警铃的警车拐进了G 大职工生活区,朝这边急驶而来。 “而一切的起源,都因为冯老师误拿了原本属于邱新志老师的那件缝有限量版 史奴比纽扣的条纹外衣。”莫善言的眼睛,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一年前那个风 雨交加的5 月16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