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初褪色 一年前,5 月16日,G 大,19点左右,小雨。 G 大职工宿舍,冯致远与邱新志正在冯致远宿舍品茶,楼下有人喊冯致远,邱 新志看到是柳叶眉。冯致远匆忙中抓起邱新志的条纹外衣披上急急下楼。 一年前,5 月16日,G 大,20点左右,中雨。 冯致远与柳叶眉在美术系教学大楼二楼课室布置,造成剥皮女鬼出现的假相, 并传呼匿名者A 君。 匿名者A 君到了现场,与此同时,鬼谭社准备活动的学生同时亦经过了美术系 大楼,发现剥皮女鬼。 一年前,5 月16日,G 大,21点左右,暴雨。 柳叶眉的目的达到,冯致远顺手将邱新志的外衣给柳叶眉穿上,与其分手。 柳叶眉穿着邱新志的衣服,正要离开G 大,意外地被分手后愤怒失常来找邱新 志报仇的温柔老师遇见。 柳叶眉身段与邱新志相仿,温柔老师在暴雨中看到穿着邱新志衣服的柳叶眉, 以为是邱新志本人,于是杀了柳叶眉,发现柳叶眉背上的超写实彩绘。(当时她也 许并没有意识到柳叶眉与当晚出现的剥皮女鬼的关系,也许日后听人谈论起来的时 候,隐约察觉了,所以,在第二个剥皮女鬼利晓丹出现的时候,心中有鬼的她才会 大失常态。) 大错已经铸下,温柔老师一不做二不休,把柳叶眉的尸体大卸六块,然后穿上 邱新志的那件条纹外衣,假装成邱新志的样子,装着柳叶眉的尸体离开了G 大。由 于暴雨,尸体流出来的血很快被雨水冲淡,没有人发现G 大校园曾经发生过凶案。 一年前,5 月16日,新苑大院,23点左右,暴雨。 温柔老师回到租住的地方,新苑大院,经过管理处的时候遇见门卫林老伯,被 喝问,没有回答。 温柔老师知道绿化带有一处豁口的铁丝网,拖着柳叶眉的尸体穿过铁丝网进入 西郊公园的辽泊湖边,把尸体沉了下去。而一路上留下的痕迹,也很快被暴雨洗刷 干净。 一年前,5 月17日,新苑大院,凌晨2 点左右,暴雨兼雷电 辽泊湖附近的一根高压电线杆被落雷击中,倒入湖中,释放出大量的电能。 沉于附近的柳叶眉的头颅,恰好形成那个惟妙惟俏的面具,随湖水流动,面具 渐渐靠近岸边。 一年后,三个多月前 面具凑巧被G 大的萧南教授发现,用于雕刻艺术,做成的艺术品被潘世连收藏, 而后被熟悉柳叶眉的许净察觉,最终在辽泊湖中发现失踪一年的柳叶眉的尸体,一 年前的凶杀案这才得以浮出水面。 听着莫善言的追述,一直沉默得可怕的许净将拳头握得死死地,咬着嘴唇,竭 尽全力不控制住不让自己把怒气发泄出来。院子外面,已经响起了警车陆续停下的 声音,而自己的哥哥,许明的声音也夹杂在了其中。 “最后,我想问一问温柔老师,当时,如果你也去过柳叶眉的剥皮女鬼的做秀 现场的话,你知道他们真实的观众是谁吗?”莫善言问。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匿名者 A 君,如果不是有他存在的话,也许柳叶眉的惨案就不会发生,更何况,他也许是 另一件凶杀案的凶手,莫善言有必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以许明为首的警察早冲了进来,第二次给温柔拷上了手套,即将被 带出这个房子的时候,温柔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回过头,对莫善言无 声地、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在说中间那个字的时候,竖起一根食指放到了唇中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剩下带着白手套的勘证人员,在屋子里忙了开来,方 周也赶紧把DV机的记忆卡,交到了警察手上:“小莫,温老师她说的是什么?” 莫善言看着许净铁青着脸跟着警察走了出去,将心底一丝莫名的情愫抹擦干净, 按照刚才自己记下的温柔的唇形,无声地说了一遍。 “————” 方周与灰客跟着一起做了一次,互相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个人名。”莫善言皱着眉头,不停地做着刚才的那个发音,脑海里一 直搜寻着跟冯致远与柳叶眉都可能有关系的人,最终冲口而出:“凌一峰?是凌一 峰吗?” G 大美术系的准主任凌一峰最近的心情烦躁不安。 先是冯致远的自杀事件,接着是柳叶眉的凶杀案浮出水面,发生在最近的,同 样是美术系的老师温柔被警察局拘留后放出来,今天夜里又大张旗鼓地把她拷了回 去。听那些流言蜚语,似乎温柔老师就是碎尸案里的连环杀手,也是杀害柳叶眉的 凶手。看她那么斯文娴静的一个女人,真看不出来,她会做这种事。 如果柳叶眉真的是她杀的,那些警察怎么就不能早一步查明真相?那我,也不 会被人污蔑到进退维谷的地步。凌一峰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压着的一块沉 沉的大石头放了下来,心想要是查清楚了这件失踪案的真相,那么应该什么事情也 没有了。凌一峰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右眼却不停地一跳一跳。他刚想伸手去揉 一揉眼皮,那门铃却响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他想到了前面那排屋子前还没有离开的警察,忐忑地开了门:“凌主任。”门 外是两张分辨不出是微笑还是其他什么表情的脸,正是方周与莫善言,凌一峰一愣 :“你们是,你们不是我美术系的学生吧?找我有事吗?” “对,我们不是美术系的,不过都是G 大的。我叫方周,是物理系的,也是G 大鬼谭社的社长。”方周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给他简略介绍自己身后低着头看个 不停的莫善言,“她是我们鬼谭社的社员。” “她不是跟冯老师同一条村子的莫善言吗?什么时候加入莫名其妙的鬼谭社了? 莫善言,这是怎么回事?”凌一峰色厉而内荏,竭力掩饰心底涌上来的不安。 莫善言一到凌一峰的房子就注意着院子里与刚才在温柔老师家看到的一样,也 栽满了植物。她特意看了看院子地上铺着的草坪,这才看着凌一峰,一双凌厉的眼 睛就那样盯着他,却半天没说话。 方周看凌一峰脸上阴晴不定,也是什么都不说,搔着头,觉得尴尬,想问,却 忌惮他的身份,也没怎么敢开口。 “凌主任,你是柳叶眉师姐的情人?”莫善言注意到在温柔家那边的警察在陆 续离去,毫不掩饰地问。 “——”凌一峰张了张嘴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方周看到,他的额头上的冷 汗,顺着突起的蠕动个不停的青筋,流了下来。 “凌主任你不回答,但我们都知道了。那么,一年前,柳师姐与冯老师布置的 剥皮女鬼行为艺术,你就是他们邀请的观众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面对莫善言开门见山的质问,凌一峰明显招架不住,汗涔涔地,不停地蠕动着 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大口大口地吞着唾沫。 “两个月前,不,现在应该是三个月前的5 月16日,就是冯老师吊死的那一天, 你也在那间教室里,对吗?” “你,别胡扯。”提到冯致远,之前对柳叶眉的死忌讳莫深而答不出半句话的 凌一峰急切地辩解,“我怎么可能会杀了冯致远?我跟他没怨没仇的,怎么会杀他? 你们千万别乱说话。” “凌主任,我并没有说你杀了冯致远,怎么你倒先为自己辩护起来了?”莫善 言冷笑了一声。 凌一峰哑了,而后很快便恼羞成怒地把两人推出了院子:“我说,你们这两个 学生瞎闹什么?有什么事儿不是有警察在查吗?凑什么热闹?出去出去,莫名其妙。” “会有警察来找你的。我手里有证据。”莫善言冷不丁地冒出的一句话,让凌 一峰一下停住了脚步,“你说什么?” 莫善言看到院子里惨白的灯光下凌一峰惶恐的脸,忽而生出一丝鄙视,以及一 丝同情,“你知道柳师姐死的时候,已经有你的孩子了吗?” “什么?”难以置信的凌一峰站不稳地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像遇鬼一样看着莫 善言。 果然,莫善言看着被这个消息完全震慑住的凌一峰,察觉自己再次猜测到了当 初发生的事情。 钟医生说,柳叶眉发现自己有孩子的时候,不听冯老师的劝告,坚持要那个孩 子,做了当未婚妈妈的打算,并从G 大退学,也就是说,柳叶眉完全有可能不打算 将自己有孩子的事告诉孩子的生父,因为生父是G 大的主任,而且有家有室,若是 这件事宣扬出去,孩子的生父便有可能陷入困境,甚至会因为这件丑闻毁了前途, 或者即使告诉孩子的生父,自己身为第三者也未必得来多大的安慰,看透了这一点 的柳叶眉于是没有声张,但也许是心里多少对这人怀有不满和不甘(当然,不排除 恶意发泄的可能),在临离校的时候,安排了这出剥皮女鬼的把戏出,也许是为了 出一口恶气,也许还有别的什么目的。而怀着对柳叶眉的同情,帮助策划了这一切 的冯致远并不知道柳叶眉当晚便遇害了,当知道柳叶眉失踪一事的时候,也许怀疑 受了威胁的凌一峰在恼羞成怒下把柳叶眉带到了什么地方,但却没有证据。直到三 个月前,在西郊公园看到柳叶眉的面具的时候,冯致远已经意识到柳叶眉已经遇害, 尸体就藏在那个辽泊湖中,冯致远以为是凌一峰杀了柳叶眉,行为举止才那么怪异。 以为剥皮女鬼的行为艺术成为了凌一峰杀柳叶眉的导火线的冯致远,对自己有份参 与策划后悔不已,终于在痛苦一段时间后约了凌一峰在那间教室相见,质问凌一峰, 凌一峰自然不承认自己杀了柳叶眉,但跟柳叶眉的关系却是真的,听不相信自己的 冯致远说要报案,害怕这件丑闻一旦揭发,不但自己名声不保,甚至会导致妻离子 丧,愤怒与恐惧之下于是杀了冯致远,并伪造成了冯致远自杀的假象。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凌一峰听了莫善言的推断,连声驳斥。 “凌主任不说,没关系。”莫善言把一个纸巾袋拿了出来,递到凌一峰面前, “在冯老师死去的那间教室里,我偶然,发现了一张椅子上,居然残留着泥沙的脚 印。冯老师用于上吊踩上去垫脚的椅子已经被带去警察局当做证物了,只要把这个 泥尘,拿回去鉴定一下,那么,只会得出两个结果:其一,这脚印是冯老师的,可 为什么上吊自杀的冯老师还会在其他椅子上留下这个脚印呢?是无意的,还是有其 他目的?而我记得冯老师的验尸报告说老师胃里含有大量的酒精,就是说冯老师死 前也许烂醉如泥了,不省人事下冯老师怎么可能会爬上高脚椅上上吊自杀呢?即使 他还有力气自杀,用一张高脚椅攀上去把自己吊起来,那为何还会在第二张椅子上 留下脚印?无论如何,这出现在第二张椅子上的脚印也说不通。” “那么只剩下另一个可能了——这脚印是别人的,那就是说,自杀当晚还有第 二个人跟冯老师出现在教室里。”莫善言说着,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了图片储存 一档,同样放到了凌一峰面前,将那个时候拍下来的脚印照片一张一张给他看,凌 一峰原本苍白的脸,宛如一张纸那样薄,“为什么高脚椅上会留下这样一个脚印? 我发现了它却一直没有想透这一点。当知道冯老师其实已经发现了柳师姐的面具, 柳师姐退学的原因,而冯老师又参与了柳师姐的剥皮女鬼行为艺术的时候,我就猜, 也许就是那个匿名者A 君杀了柳叶眉,而后事情败露,于是又杀了冯老师,伪造了 自杀的假象。但我却一直找不到那个匿名者A 君是谁,直到,温柔老师供出匿名者 A 君就是凌主任。”莫善言将图片关了,“所以,你不仅是导致了柳师姐的死,还 是害死冯老师的杀人凶手。” “你这是污蔑,我没有杀柳叶眉,根本就没有杀她。”凌一峰眼睛闪过一丝仇 恨,“你,你居然跟那个冯致远一样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可是很难说的,最起码你杀了冯致远。否则现场不会有你的脚 印。” “区区一个脚印,你怎么能说是我?” “既然知道那个匿名者A 君是凌主任,只要我把这些图片送到警察局,再与你 的脚印大小相对比,也许就可以得出结果了。而且我记得5 月16日那晚,是下着小 雨的。凌主任你脚底不多不少地也沾了点家里院子的泥土吧?每个人的院子里种植 的植物都跟其他人家院子里的有点不同,土壤成分也不同吧?只要再证实了这一点, 凌主任你想抵赖也不成了。” “你们清蒙的疯子,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凌一峰失去了理智地吼,伸手抓着 莫善言的手,就想把手机夺过去,“把图片还给我。” 方周护在莫善言前面,将凌一峰拉了开来,“凌主任,有话慢慢说,如果你是 清白的,警察会查个清楚的。” “查个屁?我一进警察局,一直以来要隐瞒的事不就全暴露出来了?那我一年 来付出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凌一峰暴跳如雷,“都是你们这些清蒙的人害的。一 个冯致远还害我不够,还想害我第二次吗?” “要不是你心虚,那你怎么不把5 月16日跟冯老师在一起的事堂堂正正地说出 来?别狡辩了。” “堂堂正正?我被他要挟,遭他勒索的事,能堂堂正正地说吗?”凌一峰火冒 三丈。 “这就是你杀冯老师的动机?”莫善言恍然大悟,与也是才明白过来的方周吃 惊地看着他。 温柔才刚供认她杀柳叶眉的事实,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所以凌一峰并不确切 的知道温柔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而莫善言也没有说破,在温柔承认杀害了柳 叶眉之后,即使他们怀疑凌一峰与冯致远的死有关系,也已经查不出他杀害冯致远 的动机,但她故意说凌一峰导致了柳叶眉的死,其实是在混淆凌一风的思路,目的 是想也许可以逼问多一点凌一峰的事情,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却没想到,凌一峰无 意中透露出另一个真相。 凌一峰僵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莫善言。因为莫善言的步步进逼,方寸大乱之 下,他竟然把不该说的话全说了。从那些该死的警察一踏进这个职工生活区,他的 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心神不宁地等到警察终于要离开了,以为没事了,半路却杀出 个程咬金,把原本应该可以瞒天过海的事,全搞砸了,这跟柳叶眉的那个面具一样, 都是天意吗? 没有回答莫善言的质问,凌一峰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叶眉她,真的怀孕了?” 莫善言点点头。 凌一峰一下颓然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原来,冯致远没有对我撒 谎,叶眉她,真的怀上了孩子。” 就在凌一峰的家外面,灰客带着许明和许净,朝这边走了过来。莫善言看着凌 一峰被带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方周站在她身边,提醒:“小莫,你拍的那些脚 印图片,还有那些沙泥,不作为证据交上去吗?” “什么证据?”莫善言冷哼了一声,“你真以为这些泥土会跟其他院子里的土 壤成分不同吗?看看凌一峰院子里种了些什么?不都跟左邻右舍没什么区别吗?即 使送到警察局鉴定,也是白费力气。” “原来你——” “假设而已。我想知道冯老师死的时候,凌一峰是不是真的在场。”莫善言轻 描淡划:“事实证明,不正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方周咧嘴笑了起来,“我应该一早猜到的,在看到你对着那张高脚椅拍照的时 候就应该猜到的,否则,你也不会一直不把这些东西交出去。” 莫善言奇怪地看着他。 “就是刚发现冯老师自杀的那一段时间,我把这件事列入了我们鬼谭社的事件 中后经常到那边溜达,当然,教室解禁的第一天我也去了,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就 在窗外,你跟那位同学换椅子的事,拍照的事,还有收集泥屑的事,都看在眼里了。” 所以,方周才对莫善言产生了兴趣,才会邀请莫善言加入他的鬼谭社。 “这样一来,冯老师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应该也能水落石出了吧?”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