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十三天 摇曳的树影,柔和的光芒,飘渺和寂寞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气息,空间里只剩 下了黑色的单影线条被埋没在纯色的雪白画幅中。虚无的梦魇,一种可以吞噬世界 的迷茫淡淡漂浮在悬空中,湿润的空气仿佛天空散不去的眼泪,用宁静低低哭诉着。 穿透朦胧的雾气,苏子冷淡如冰的眼眸若隐若现,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颜正 在蔓延。她其实很羡慕生活在那间屋子的少年,不用负担过重的学业,不用总是看 大人与老师的脸色过生活,甚至连吃饭都不用离开屋子一步。 还记得第一次经过那间屋子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前,那时,苏子大概只有十岁。 屋子隐隐悬浮着些许妖异的雾气, 门略略半开着, 透出里面深邃无底的黑暗与 恐怖, 仿佛一张狰狞的脸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暗夜的血开始不尽弥漫,分明隐透着 死亡的气息。同行的男孩说,这间屋子以前是医院的停尸间,所以无人敢靠近。自 恃胆色过人的苏子当时居然还因一时兴起而准备去探查,可还没到门口便被那男孩 吓死人不偿命的惊叫声给强行勾了回来。 空荡荡的屋子混杂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气息,碎裂的痛楚就如同被人一眼看穿了 所有的孤独。究竟是什么感受如此刻骨铭心?没有人能懂。其实,那间屋子什么也 没有。一如既往的空荡,一如既往的落寞。但是,就从那以后,苏子便再也不敢靠 近那间感觉怪异的屋子。哪怕从这屋子旁边抄小路会提前三十分钟到家,苏子也再 也没有去过。 苏子明白,其实自己还是很胆小。可是,这一切都在她看见那个少年的那一天 发生了改变。 那个少年……将她从最孤独的底渊拉上来的少年……一个她永远无法忘却的少 年…… 这天是苏子十七岁的生日,由于父母交代要早些赶回家,因此苏子迫于无奈便 准备从这屋子旁抄小道。 不就是走条路么,又不会死人。都什么年代了,没必要怪力乱神。苏子坚定地 认为。 就是因为通过这条路,苏子才看见了那个她永远无法忘却的少年。以至于后来 苏子一直认为,也许她长那么大最后悔的事情也就是遇见他吧。 傍晚的风有些凄凉,撕裂的卷起一些尘沙,旋转漂浮,亦幻亦真。苏子骑着单 车从屋子前飞驰而过,由于紧张她尽量闭上了眼睛而不去看那间吓了她七年的屋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晃神, 她只觉得车子猛地向旁一翻,险些撞到那位正坐在屋子旁大 树下看书的少年。 直到此时,苏子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忧郁而绝美的脸,皮肤 很白,这种白与其说是白不如说成苍白。虽然这天气并不是很冷,但苏子看着他却 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冰冷的面庞,淡然的黑眸,乌黑的发有些蓬松,白皙的锁骨上静静的坠挂着银 色的十字架项链,一身耀眼的白色汗衫一尘不染。那种洁净已经让人足以怀疑眼前 的少年是否有着洁癖。他的周身似乎环绕着妖娆的雾气,总有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更为令人不解的是,苏子险些翻车撞到他,但对于他来说,仿佛那就是从来没 有发生过的事情。以致于苏子险些认为,就算自己的车子真的撞到他的身上,他也 不会有任何感觉。 苏子向来认为自己看人很准,但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居然除了神秘还是神秘。 恍惚间抬头,苏子猛然发觉原来她惧怕了七年且七年未见的小屋已经再也没有 以前的阴森感。 那是一间很洁净的小屋,周围已经用雪白的漆新刷了一遍,有种焕然一新的感 觉。同样的,那洁白的墙壁给人的感觉依旧是一尘不染,以致于让苏子开始怀疑这 间屋子是否也有着洁癖。屋子的大门大敞而开,似乎从来不会惧怕是否会有小偷去 偷东西。透着大门,苏子看见的已然不再是七年前那个空荡荡的小屋,那里面很整 齐的陈列着一些生活用具与学习用品,只不过所有陈列的东西都是清一色的白色。 苏子明白,这屋子一定是这个少年住的地方,一时好奇心大起。且不说这少年 为何如此钟爱白色,单是为何这少年住在这个以前用作停尸的屋子却丝毫不惧怕就 已经足以让苏子调查一阵子了。 风轻轻的撩动苏子的长发,她的身体忽然有了一丝细微的颤动。少年洁白的身 影仿佛正在诉说着一个神秘的故事,使人根本无法将眼眸从他身上移开。 “请问,这是你住的地方么?”平常不善于与人交谈的苏子由于好奇心的驱使, 便开始试着与这个神秘的少年交流。 然而,这个少年却像听不见一般,只是依旧很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书,仿佛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唯有脖间的项链依旧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半天没有回应的少年使本来就不善于交流的苏子一时觉得特别尴尬,她静静的 凝视着少年,忽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当然,冷静了十七年的苏子是不会为这点 小事而真的挥手打人的。如果细数起来,或许,这就是苏子第一次主动与别人交流 的结果吧。大概因为干站的有点久了,苏子忽然开始对少年看得书开始好奇。会不 会是因为这本书的特别而让他如此入神?究竟是什么样的的书让他如此放不开呢? 然而,就在苏子一探头看见少年手中的那本书时,苏子已经发觉自己真的是完 全看不透那个少年了。 那是一本洁白的书,洁白的没有一丝痕迹的书,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空白。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本书,那个少年居然看得那么入迷,以致于忘记了全世界, 甚至可以说,忘记了自己还活着。而那修长而洁白的手指就这么轻轻放在那本书上, 小指上的白玉戒指散发着柔和的气息,仿佛这一切就那么融入了那本书中。 迷惑与不解一时冲蚀着苏子的心灵,她伸手呼啦便把少年手中的那本书夺到自 己的手上。而此时的少年也终于从那本书的沉溺中清醒过来。 少年缓缓抬头,眼眸中忽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希翼,但在凝视了苏子一瞬之 后,这抹希翼忽然被埋没了起来。虽然不知这抹希翼究竟是被隐藏了起来还是真的 消失了,但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苏子已经明白这个少年表面虽然冷漠,但是他的心 底却埋藏着尘封了很久的希望。他究竟有着多少心事想向人诉说呢?他究竟是有着 怎样故事的人呢? “你身体一直不太好么?”没等苏子开口,少年轻轻蠕动嘴角,温柔且透着关 切的声音却有着一股高贵的气息,他的眼眸中开始有着深沉的思绪在慢慢流动。一 刹那间,晚霞的光芒将少年纯白的轮廓勾勒出细致的线条,清幽的碎风将少年柔软 的发轻轻吹扬起,那动人心魄的笑意差点让苏子窒息。 仅仅是一个微笑,就能让苏子原本已经被少年冰冷外表而冰冻的心灵瞬间融化, 那是多么温暖而惬意的感觉,苏子忽然觉得其实与人交谈是很轻松的。也许,连苏 子自己都没有发觉,刚刚的一瞬间自己居然脸红了。其实,长这么大,苏子除了第 一眼看见自己男朋友时脸红过以外,从来也没有如同今日这般紧张。 也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苏子并没有在意少年那句问话的原由,苏子只觉得少 年的眼力很好,虽然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知道,但是他居然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体不 好。 苏子确实是体弱多病,从小到大,每年下来所有大病小病的医药费是她学费的 十倍之多,虽然父母对此不是很在意,但是病痛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有 时候过于痛苦的时候苏子就常常想,或许死了会更轻松。当然,这种想法她不可能 告诉任何人,任何人也不会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她是不会忘记大概七年前的那天自 己由于病痛难忍想自杀而被父母加强思想教育直至凌晨5 点,然后拖着极度严重的 熊猫眼去上课的情景。 想到父母,苏子忽然缓过神来,今天自己的生日父母一定在家等了许久,而自 己居然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这会儿估计回家会被狠骂一顿才是。不过会被骂也好, 毕竟自己已经七年没有被父母骂过了。 看见眼神忽然迷乱的苏子,少年瞬间明白,她一定是要急着赶回家了。不知为 什么,少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想要将她留下来的冲动,微微翻转内心后,少年凝视 苏子的瞳孔渐渐收紧,嘴角的微笑竟然带上了一丝柔和的期待:“明天,你还会来 么?” 如果此时的苏子望向他的眼眸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惊叹少年绝无仅有的掩饰技 术,但苏子并没有望向那双眼眸。因此,他的内心对于苏子来说是没有任何破绽的。 她没有看见他那无法磨灭的哀伤,她没有看见他那孤独寂寞的痛苦,他没有看 见,在那一瞬,其实他的眼眸中有着一丝流动着的泪水。于是,在她的眼中,他永 远就像那一本洁白的书,有着洁白的外表和洁白的内心,而且,永远不会被她看透。 其实,她并不是不会凝视他的眼睛,她只是觉得只要一对上那双冰冷淡漠却又 饱含温柔与期待的眼眸,她就会心跳加速。习惯了孤独与冷漠的自己永远都是孤独 与冷漠,因此,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都不可能因为他的那双眼眸而变得热情起来。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独自一个人去漫步,去走自己的路。 “也许吧……我的名字叫苏子……”情知是客套,也许连苏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明天是否还会来看这个少年。是惧怕吧?伤痛的滋味毕竟不好受,有的事情,的确 没有必要越陷越深。 也许是看出了苏子的犹豫,少年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初次见面,我的名字 叫做白允零。如果你不愿意来也就不用勉强了,其实,这些年来又有谁会来陪我说 话呢?总之,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才是。” 说罢,白允零缓缓从树下起身,妖娆的雾气瞬间又浓烈了几分,白色的迷茫忽 而升腾忽而降落,零星点点的霞光随着身影的转动而渐渐黯淡。忽然间,苏子发现 他又变得像她刚刚见到他时那样冷漠了。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那间洁白的屋子里, 苏子才明白,他是和她一样寂寞的。 回到家时,苏子的精神有点恍惚,打开门锁后竟发现家中居然一片漆黑。17岁 生日么?苏子微微扭转眉目,静静地将自己埋没在无尽的黑暗中。眼前似乎闪动着 温和而微小的烛光,但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因为没有按时回家么?苏子慢慢踏步 进了自己的房间。又是如此么?已经几年了,他们似乎都已经遗忘了她的生日。每 次过生日,她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无尽的黑暗中。也许,就算按时回家也只是个 幌子吧?可是为什么他们今天又会在她的眼前说让她早点回家呢?罢了,其实早已 经习惯了而已……习惯了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