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希姆莱其人 为阻止在“东方”发生的暴行而出力最多的要算是一名年仅34 岁的德国人了。 他是希姆莱的律师,名叫康拉德·摩根,其父是铁路管理员。从学生时代起,摩根 就沉溺于法律伦理学,甚至在就任党卫军法官一职后,对不法之举仍直言反对。由 于他之严格按证据所作的判决触怒了上司,摩根便被派往前线某党卫军师部工作, 以示惩罚。由于他名声太大,他遂于1943 年被调至党卫军保安处经济犯罪案办公 室任职,不准他处理政治案件,那年夏初,他奉命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对一桩长 期悬而未决的贪污案件进行常规调查。涉嫌者系该营的指挥官卡尔·科赫。人们怀 疑他将集中的劳工租给民间雇主,从而吃粮食空额。初步调查的结果仍不足以为他 定罪。 7 月间,摩根前往魏玛,下塌于希特勒最喜欢的“大象旅馆”,不声不响地开 展调查研究。令他奇怪的是,他发现,坐落在魏玛上方一座山头上的集中营,竟景 色宜人,里边的设施油漆一新,很干净;地面上铺满了青草和鲜花。营内的犯人看 上去很健康,晒得黑黝黝的,吃得也不错。他们能定期通邮;营内有一个大图书馆, 藏有各种外文书籍;演杂技、放电影、举行体育比赛,甚至还有一所妓院。在深入 进行了解后,摩根发现,布痕瓦尔德营内的贪污案始于“水晶之夜”,大批犹太人 来营之后。不幸的是,案情越接近科赫,证据便越不足。他发现,知情的犯人常凑 巧死亡。从他们的案卷中,他发现,各人死亡的日期又相隔数年,死因也各不相同。 他怀疑系谋杀,便下令调查。他的调查人员找不到线索,拒绝继续调查。 要是常人,他就会放弃调查了。但摩根确信。他们肯定犯了罪,便亲自进行侦 探。他出入于当地各家银行,向他们出示看上去像官方的证件,并假称自己是奉希 姆莱之命,前来查阅科赫的帐户的。他的努力得到了报偿。在一家银行里,他发现 了一份无法否认的证据,科赫侵吞了10 万马克。摩根还深入调查了监狱记录,发 现证人们已在秘密牢房内被处决。他终于拿到了谋杀的罪证。 摩根带者一皮包材料和证据去了柏林。他的上司刑警局长对他搞的证据却嗤之 以鼻,未料到摩根对他的差使如此认真。摩根忠于职守,将证据转至党卫军法律部, 他们也不愿负责。部长说,这些事你得告诉希姆莱。于是,摩根又赶赴希姆莱的指 挥部,但希姆莱拒绝见他。有个希姆莱身边工作的人员对他深表同情;在他的帮助 下,摩根草拟了一份措词谨慎的电报,扼要地说明了案情。此电落到了希姆莱手中。 没有想到,希姆莱竟授权予摩根,让他继续调查科赫和他的老婆,以及与此案有关 的所有的人员。此举令几乎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最深知希姆莱的秉性的人们觉得, 这是他的奇特的荣誉。 在国社党的高层人物中,恐怕找不出一位比海因里希·希姆莱更具矛盾的人物 了。他的魅力,他的彬彬有礼以及在会议上表现出来的谦虚,在许多人脑中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外交界人士将他描述成一位具有冷静判断力的人物。抵抗运动的人士 认为,在纳粹的领导层中,他是唯一可用来结束希特勒统治的领导人。在他的小女 儿古德伦眼中,他是个慈父。他是元首的罪恶精灵,既冷静又善筹谋,是第三帝国 里最厚颜无耻的人物。希姆莱所以成为一个罪恶人物,是因为他有集中精力于小事 的能力,善于欺上瞒下,且有一套非人道的方法论。 希姆莱的部下大都觉得他是个待人热情,事事沉思熟虑的领导,具有深刻的民 族感。他与秘书们玩纸牌,与副官们一起玩足球。一次,他竟请了十多个女杂工去 参加他的生日晚宴,还令军官们任意挑选她们共席。军官们有点儿不愿意。希姆莱 自己把她们的领班带走了。 他的性格像迷一般,何以如此,在他的青年时期里找不到答案。他出身于巴伐 利亚的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以他父亲最著名的门生海因里希·冯·维特尔斯 巴赫亲王的名字命名的。青年时的希姆莱并不比巴伐利亚他那个阶级的一般青年更 加反犹。从他在日记中对犹太人的评论可以看出,他是个盲从者,不是个种族主义 者,设法公正地对待犹太人。对于性,他有顽固的信念。总而言之,他是巴伐利亚 教育和训练的前途光明的青年官僚,既严肃认真又循规蹈矩。 1922 年,22 岁的希姆莱已是满脑子反犹思想的典型的民族主义者。他还带 着浪漫的眼光向往军事生涯。那年,他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了一首诗,流露出他愿 为某件事业而献身的梦想:虽然他们可将你刺死,却要战斗、抵抗、挺立! 你自己可以灰飞烟灭,却要令旗帜高高举起! 一个有这种意志和决心的青年会受到国家社会主义的理论及其迷人的领导者吸 引,这就不足为怪了。他所受的训练是为了做官,其天性又是忠诚。 他当个职业纳粹,可说是十全十美了。当他在党内平步青云时,他成了自身思 想斗争的受害者。他是个巴伐利亚人,但他崇拜像腓特烈大帝那样的普鲁士国王, 不断颂扬普鲁士人的朴实无华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他自己长得黑,中等身材,外表 有点像东方人。他疯狂地相信,理想的日耳曼人是北欧人。 同时,与他的主子一样,喜欢身边有金发碧眼、身材细高的部下。希姆莱下定 决心,要在100 年内,用标准日耳曼人与金发碧眼的女人交配的办法,培育出日耳 曼人来。为推行其种族政策,他建立了一个名为‘生命之泉’的党卫军妇幼保健组 织,其主要作用在于为党卫军内无子女的家庭收养种族上合适的孩子服务,并帮助 种族上合适的未婚母亲和她们的孩子。在占领区,数以千计的小孩被绑架,并在党 卫军的特别设施内得到抚养。希姆莱对党卫军将领们说,世界上的所有好血统,所 有不在帝国这一边的日耳曼血统,在未来的某一天,都可能将我们毁灭。将每个能 被带回德国的最好血统的日耳曼人培养成自觉的德国人后代。把全世界有日耳曼血 统的人都接回来,我确实有这种想法:能偷则偷,能抢则抢。有些传说,在“生命 之泉”那里,党卫军分子与合适的年轻女人交配,繁殖最优秀的民族。在所有“生 命之泉”中,雇员只有700 人。这一事实使人对这些说法产生怀疑。希姆莱确曾计 划要大规模地开展这一运动,但是,由于急需安置和屠杀犹太人,“生命之泉”从 未发挥其潜力。他羡慕体格上的完善和运动技巧,自己却不断遭受胃痉挛的折磨; 他的滑雪和游泳的姿势好得出奇。 在德国,除希特勒外,谁的个人权力也没有他的大,但他依旧那么谦恭,那样 勤奋。他生来就是个天主教徒,却无情地攻击天主教会,而他又按耶稣会的原则奋 力组建其党卫军。 数以百万计的人惧怕他,但在元首面前,他却吓得全身发抖。他曾向一个下级 承认,一见元首,也就觉得自己像没有做功课的小学生一样。与元首一样,希姆莱 对物质享受漠不关心。他又与戈林等人不同,从不利用地位去谋取私利。他的生活 非常简朴、节约;吃得简单,喝得也很少,一天只限抽两支雪茄。他在特格恩西为 妻子和女儿安了一个家,在科尼西附近为他的私人秘书赫特维希·波达施特安了另 一个家。他是个富有责任感的男子汉,每个家都安置得很舒适。自己能花的钱也就 所剩无几了。 他接受冰河宇宙进化论、磁学、以毒攻毒疗法、催眠术、自然优生学、千里眼、 信仰治疗术,以及巫术等。他创立了在煤上浇水提取煤油,以及从含金矿石中提炼 黄金的试验。 他的所有权力都来自希特勒,但元首私人却不想与他有什么来往。他说我需要 这样的警察,但我不喜欢他们。希特勒甚至令他的私人副官党卫军上尉舒尔兹,别 把每天的军事讨论情形告诉他的名义上的首领。 希特勒把完成隐藏在他心底“最终解决”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希姆莱。这项任务 是适合于他的。从一开始,希姆莱对希特勒就俯首贴耳,完全成了希特勒的人,成 了他的信徒,他的臣民。希姆莱是国家社会主义的缩影,正是由于他是个勤奋的党 的职业工作者他才能克服自身的问题。他是元首的左右手;尽管见了血或殴打便会 呕吐,他却成了一个遥控集体屠杀的刽子手,一个高效率的职业谋杀者。 他一方面屠杀犹太人,另一方面又依然多愁善感。他私下对他的医生说,我常 常杀鹿,但每次看到它的死眼,我良心上就过不去。他曾冒着危及自身的风险,与 陆军元帅米尔契一起策划,拯救了在荷兰的1.4 万名熟练的犹太劳工的生命。他也 释放了被关在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的一个空军上校的母亲。他这样做是因为米尔契 曾以不再与他说话相威胁;他也很想让别人将他看成好人。 假若人们用外交手腕找他请求宽恕,只要求得有理,他很难拒绝。他曾释放过 一名逃兵。还原谅过一名曾写文章尖锐地批评党卫军虐待波兰人的官员。他的荣誉 感却不允许他宽恕自己的亲属。他有个外甥,是党卫军一名军官,被告搞鸡奸。状 了告到他那里后,他立刻签署命令,将他送进了惩罚营。 在囚禁期间,这个青年又一犯再犯,多次鸡奸,希姆莱下令将他处决。党卫军 法官罗尔夫·维塞替他求情,请求宽大,遭希姆莱拒绝。“我不想让别人指责我说 他是我的外甥我便宽恕他。”后来,希特勒亲自出面,才取消了死刑的判决。 在希姆莱的监督下,到1943 年秋,屠杀中心的工作效率达到了最高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