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孤独的生活 当斯大林格勒一役达到高潮时,元首回到“狼穴”,逐渐抛弃了单独拘禁式的 生活。有时他也会邀请一地名副官或柏林来客前去,分享他的粗茶谈饭。随着这个 圈子的扩大,几个秘书和其他经过挑选的一家人也包括了进来。 于是,吃饭的地方又移回公共餐厅里去了。军事将领们仍被排除在外;在情况 汇报会上他仍拒绝与他们握手。大部分人都认为希特勒是个暴君,患有神经病。 即使情绪沮丧,元首对待副官们仍是彬彬有礼的。对年轻些的工作人员,他像 是叔伯长辈。希特勒的这另外一面是很多人不知道的。他们不相信希特勒对仆人会 仁慈相待,对司机和秘书能变得和蔼可亲。与军方之分离,迫使他对这些家里人更 加亲近。这样,新来的秘书特劳德尔·亨姆普斯便有了特别机会去了解她的元首。 她是那年初冬来“狼穴”的,替下了美貌动人又热情洋溢的格尔达·达拉诺斯基。 达拉与希特勒的空军联络官结婚去了。 特劳德尔·亨姆普斯22 岁,是一位将军的孙女儿。既幼稚又易受感动。 第一次记录元首的话时,她显得非常紧张。希特勒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 没有必要紧张,听写时我写错的比你的还会多得多。1943 年1 月3 日,希特 勒再次召她前来。希特勒问她是否愿意做他的常务私人秘书。这份工作既令人振奋 又令人喜爱,所以,她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很快,她便习惯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由于办公室里没有固定的工作,上班时间也不固定,白天她也有许多时间到被大雪 覆盖的林子里去闲逛。她特别喜欢观看元首玩“勃隆狄”。这条大狼犬会钻圈,能 跃过1.8 米多高的木墙,能爬梯,还能向人求乞。希特勒若是发现了特劳德尔,必 叫她过来,与她握手,还问她生活得如何。 在汇报军事情况的会上,这个和蔼可亲的希特勒可就不存在了。在斯大林格勒 陷落后,常常怒发冲冠,出席形势分析会的次数便减到最低限度。 进餐时,他到能控制自己,与家里人和睦相处,但他谈话内容的质量可变劣了。 在斯大林格勒战役后,希特勒再不听音乐了。每晚,他喃喃自语。 他在餐桌旁的谈话就像他那架放得过多的留声机一样,内容都是雷同的:他早 年在维也纳的生活,人类的历史,还有什么宇宙、小宇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 谈话人们都听厌了。但是,他从不提世界大事和前线的事,凡与战争有关的事都是 禁忌的。 在柏林,戈培尔宣布为在斯大林格勒阵亡的将士致哀三天。在那期间,所有娱 乐场所,包括影院和剧院,统统关闭。他也让全国人民作好思想准备,日后的生活 会很艰苦的。所有的地方都贴上了“车轮必朝胜利方向转动”的口号。2 月15 日, 他向帝国长官、地方长官以及陆军的所有指挥部发出指令,要求为胜利而进行全体 动员。 在迪塞尔多夫发表的题为《你们要全面战争吗》的演讲中,他宣布了希特勒的 ‘最终解决’。他说,俄国人若取得胜利,两千年的西方文明便会处于险境,因为 这个胜利系国际犹太人取得的。他的话音一落,听众中便响起了“绞死他们”的喊 声。戈培尔保证,他们会全面地、彻底地灭绝和铲除犹太种族!这在听众中引起一 阵狂叫声和狂笑声。 戈培尔热衷于全面战争,主动出面组织了一个特别行动委员会,由党内最高层 人士组成。3 月上旬,他亲往上萨尔茨堡面见戈林求助。他说,事态将由不得希特 勒控制,自战争爆发以来,他已老了15 岁;他深居简出,过着如此不健康的生活, 实属悲剧。因此,由他们来改变目前内外政策中均缺乏领导的状况是十分重要的。 我们不要事事都去打扰元首。他极力说服戈林,打仗一定要打政治仗,而帝国的政 治领导权又必须由帝国国防部长会议掌握。部长会议的成员应是一群愿不借任何代 价去取得胜利的、残酷无情的人。 戈培尔再次向戈林保证,他们是代希特勒行事的。“我们的目的不外乎是互相 支持,在元首周围建立一个坚强的领导集团。要做一件事情,如果这件事从各个角 度向元首提出,在作决定时,元首有时候就会摇摆不定。有时候他对别人作出反应 的方式也不对,这是他需要帮助的地方。” 戈林答应尽力将希姆莱拉进来。戈培尔透露,他已将丰克莱伊、施佩尔等要员 争取过来了,他们对元首是忠诚无比的。“这个事业比我们任何人都伟大,这是不 言而喻的。曾帮助元首取得革命胜利的人们,现在应该帮助他取得战争的胜利。” 戈林从未考虑过找空军武装部部长米尔契元帅的问题。除了说他没资格当国社 党党员外,他还公开公反对戈林元帅。在戈林——戈培尔密谋后数天,在一次单独 与元首进餐时,米尔契建议撤换戈林,因为他怀疑戈林吸毒。 4 月上旬,希特勒及其随从登上了开往贝希特斯加登的火车。因为“狼穴”的 环境阴郁,到贝希特斯加登稍事林息,这是颇受欢迎的。这虽是个冬夜,但天气不 冷,天空也晴朗。要离开拉斯登堡被大雪覆盖的森林,特劳德尔·亨姆普斯却也颇 觉难过,但是一想到未来的经历,她又高兴了。火车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设施,包括 一节特挂车厢,里边可洗澡,既有喷淋,也有盆塘。车上的饭菜也非常可口。坐椅 还可变成舒适的床。次日上午,当列车静静地朝目的地奔驰时,她不禁想起了帝国 的其他火车没有灯,没有暖气,旅客们饥寒交迫。有人前来请她与元首一起进午餐, 打断了她的思路。次日早晨,与她一起吃早餐的并不是日前的那些显贵,而是仆人 和秘书。他们议论的是爱娃·勃劳恩,她将在慕尼黑上车。在他们的心目中,她是 贝格霍夫里的夫人;所有客人也都接受了这个称谓,但里宾特洛甫、戈林和戈培尔 三人的老婆除外。里宾特洛甫的老婆,自持雍容华贵,对她不予理睬,其余两人则 公开对她嗤之以鼻。 有位年长些的秘书领着特劳德尔在贝格霍夫转了一圈。她们是从元首起居的二 楼开始参观的。过道两边的墙上挂满了老派画师们的杰作。过道上还装饰有漂亮的 雕塑作品和华丽动人的各式花瓶。一切都那样奇妙,又都那样陌生和自然。由于元 首仍在梦中,四周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在一扇门前坐着两条短脚粗卷毛的苏格兰 黑狗,是爱娃的爱犬施达西和尼古斯。希特勒的两间卧室通过一大浴室彼此相连, 显然,他们暗中过着夫妻生活。楼下的大厅以一大型丝绒帘子与那个以画作窗而著 名的房子分开。厅内的装饰虽然豪华,那个丝帘虽然漂亮,铺的地毯虽然很厚,却 也有一种冷漠的感觉。 在贝格霍夫,日常工作虽然千篇一律,倒也有点费力。希特勒的中午汇报会最 后一个军官通常要在4 时才离去。只有在此时,元首才进入客厅,饥肠辘辘的客人 们就在那里等候。好像通了信号似的。爱娃便及时出现。陪同她的是那两条又蹦又 跳的小狗。希特勒首先吻爱娃的手,然后才向众人致意、握手。肩负战争悲剧重任 的国家元首,突然为成了殷勤好客的快乐的主人,实在今人感到意外,也有点儿滑 稽可笑。事实上,在私生活方面,他与一个成功的商人相差无几。 男人们称爱娃为尊敬的小姐,还得微微鞠躬。女人们则称她为勃劳恩小姐。有 些人似乎很亲密,特别是她中学同学赫尔达·施奈德。一见面,女人们便开始谈论 孩子、时装和个人的私事。希特勒插嘴了,讥笑爱娃的爱犬是手动扫除器,爱娃则 尖刻地反讥说,希特勒的爱犬“勃隆迪”是头小牛犊。 大家一起,说东道西,本来就颇为快乐,加上一点儿饭前酒,大家便更浑身身 心愉快了。待希特勒陪着某位夫人到餐桌前就座时,交谈才得以告终。 鲍曼和爱娃也跟着就座。爱娃非常讨厌鲍曼,主要是因为他对女人不忠,朝三 暮四。凡穿裙子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他追求的目标。 客人们喜欢醋焖牛肉,然特勒却坚持吃素,他的菜饭是在贝希特斯加登在札贝 尔医生监督下烧好后,送到贝格霍夫厨房加温的。元首喝稠稀饭和麦片汤,吃烤土 豆片蘸麻袖。无论他怎样诱爱娃吃上一口,她总是不吃。元首也拿爱娃的粗茶淡饭 开心。我首次碰到你时胖得叫人开心。现在你瘦得可以了。他讽刺地说,女人之所 以要作出这些牺牲完全是要叫女友们妒忌。 谈话本来是东拉西扯、令人快活的。不料,为了宣传吃素的好处,希特勒竟将 他不久前在乌克兰见过的一个屠宰场的可怕情形,详尽地讲了一番,说在那里工作 的女工,穿着靴子,站在齐脚踝的血泊中干活。众人大倒胃口,脸色惨白。 午餐后,希特勒便步行20 分钟前往他常去的茶馆。他天天如此。这是个圆形 的石砌建筑,位于贝格霍夫下方。这个建筑像贮存草料的地窖,又像个发电厂。茶 是在一个大圆屋子里喝的,那里有六扇大窗户,视野开阔。从屋子的一头望去,可 看见阿希河从像火柴盒似的房屋中间倾泻而下,煞是好看。 希特勒坐在那喝苹果皮茶。爱娃在一旁谈话剧和电影。他唯一评论是,当那么 多人在作出牺牲时,他不能去看电影。另外,我还得省点视力去看地图和读战报。 谈话令希特勒生厌时,他闭上眼睛,一会儿便入睡了。元首一醒,便与众人一起聊 天,好像他刚才并未入睡,只闭上眼睛思考片刻似的。 从贝格霍夫来了一列车队,公务又开始了。两小时后,希特勒离开会议室,领 众人进入膳堂。他吃的是马铃薯泥和土豆色拉;客人们则吃冷盘肉。 他给众人讲他青年时期的故事,令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他发现了爱娃的 餐巾上的口红。他问道,你知道口红都有哪些成分吗?爱娃反唇相讥,说她只用最 佳原料做的法国口红。希特勒笑了,他说,若是你们女人口红,特别是巴黎的,是 用废水里的油脂做的,你们便肯定不会再涂嘴唇了。大家都笑了。 一个副官小声地告诉希特勒,参加晚间军事会议的人都到齐了。他让客人们原 位坐定,因为他不想让他们,特别是女人们,与他的军事将领相见。 “我去不久就来”,他低着头边说边走,脚步稳健。席终了,秘书们纷纷前往 办公室,用打字机将空袭情况打出来。爱娃等到地下室看电影。电影未完电话铃便 响了:有个仆人报告说,会议已开完,元首在大厅里等他们。爱娃急忙进屋重新化 妆;她妹妹格利特抽完最后一支香烟后,嚼起了薄荷糖,以掩盖其烟味。待希特勒 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已近午夜。他挨着爱娃和她的两条爱犬,靠壁炉而坐。 饮料来了,但希特勒只喝茶和吃苹果糕。人们在半明半暗中围着壁炉默默地坐 着,让元首先把话匣子打开。他提高嗓门,讲了一通吸烟的坏处。他的牙医说,吸 烟可为口腔消毒,若吸得适度,则万无危险。希特勒说,“我决不向我所敬佩或爱 慕的人让烟,我不愿加害他们。人人都承认,不抽烟的人比抽烟者长命,有病时, 抵抗力也强些。对反对污染孜孜不倦,从不厌烦,在这个圈子内,若有人戒烟,他 奖金表一块,这一诺言,永久有效。他向爱娃发出最后通牒,戒烟或失去我,二者 必居其争论的话题转向饮料和绘画。 只喝了一杯葡萄酒的莫雷尔医生,正在挣扎着以免睡去。他懒洋洋地靠着,一 双胖手放在肚子上,双眼突然紧闭。在他戴的深度眼镜的放大下,他的眼睛显得煞 是怕人。贝罗上校和胳膊肘碰莫雷尔。他惊醒过来,放声大笑,以为元首刚说了个 笑话。 “你累啦,莫雷尔?”希特动向。 “不累,我的元首,我在想事儿呢”,他说。为了证明他醒着,便又老生常谈, 说起了他在北非的遭遇。元首用口哨吹起一首流行歌曲。不对,爱娃说,曲子该是 这样唱的。他们又友好地争论起来了。她要打赌。希特勒说,如果他赢了,就得发 扬慷慨大方的精神,放弃赌金;她若赢了,他就得出钱。 爱娃寸步不让,说要把曲子奏出来,看谁对。艾尔伯特·鲍曼乖乖地作了记录。 胜利者是爱娃。年轻时曾写过一部歌剧的希特勒说,是作曲家错了,他若真有天才, 他早用了我的旋律。希特勒讲的这个笑话令众人大笑不止。 希特勒希望能将自己的战斗精神输送些给墨索里尼,便再次要求与他会见。4 月7 日,他前往萨尔茨堡火车站与其盟友相会。两位独裁者,相见之后,百感交集。 墨索里尼之深陷的双颊和苍白的脸孔,令希特勒大吃一惊。 在4 天的会议期间,墨索里尼大都躲在克莱施海姆堡的房内,除与希特勒相见 外,很少见外人。所有会谈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墨索里尼精神不振。希特勒的结 论是,墨索里尼的问题在于60 岁高龄,身体又很差。他在会谈中,极力为墨索里 尼打气。意大利总理此行之目的,是决心劝希特勒与苏联人讲和,将意大利军队从 国外全部撤回,但由于身体太弱,未能实现其决心,也因为精神沮丧,希特勒之劝 解,并未能打起他的精神。在4 月10 日举行的最后一轮会谈后,两人同时从金碧 辉煌的大厅楼梯上下来。自墨索里尼来到此地后,大多数意大利代表才首次看见他。 一名意大利代表小声说,像两个病人,吏像是两具尸体。 当日下午,一个副官用电话通知贝格霍夫,说元首正离开克莱施海姆。 元首要他的家里人全部集中在茶馆里等他,以便他一到便可重过作为这一家人 的家长的私生活。 不久,一列车队便飞驰而来。顿时,贝格霍夫便塞满了身穿制眼的人们。 接着,元首本人抵达了。没怎么张罗,他便领着一群人步行前往茶馆。显然, 与墨索里尼的会谈令他高兴;气氛也于是变得轻松了。他已成了个履行公事式的人 物,他的私生活也与先前一样,无多大花样可变。 他虽然很少向家里人提及战争或政治,他对不得不身穿军服表示遗憾。 战后,我会把它挂起来的。我就在这里退休,让别人去处理政事。到那时,我 已老迈年高,专门写回忆录,只准有聪明才智的人们呆在我身边。一想到死后贝格 霍夫便会成为博物馆,他便脸色发白。 特劳德尔按捺不住了。“我的元首,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阿迪叔叔的慈 详脸孔立时变了,他粗暴地说,我不知道,但只有在胜利后才结束! 情绪的突变,使室内人人毛骨悚然。 在他54 岁生日的前夕,为祝寿,希特勒把爱犬“勃隆迪”也领到茶馆,让它 表演。午夜来临时,各扇大门突然开了,勤务兵托着盘子,端来了一杯杯香槟酒, 希特勒他喝的是甜白葡萄酒。12 时最后一响敲完后,众人便碰杯,客人们有的小 声祝贺,有的发表简短的祝寿词。 4 月20 日,希特勒比平常早些下了楼,以便看寿礼。在祝寿后不久,希特勒 便听说特劳德尔与他的一名侍从汉斯·荣格订了婚。还假装叹了一口气说,先是克 里斯蒂安娶了‘达拉’,把我最好的一个秘书弄走了。后来,我找了一个满意的接 替人;现在呢,特劳德尔·亨姆普斯又要离我而去,还要把我最好的侍从带走。他 建议他们立即结婚,因为荣格很快要去东线。由于认识时间短,特劳德尔要求推迟 这一决定性的步骤。希特勒回答,你们相爱呀!你们最好还是立刻结婚。你知道吗, 你结婚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可以保护你;只订婚,我便没法子这样作。你结婚 后还可为我工作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