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精神病”患者 希特勒在“狼穴”挨炸,头部受伤显然不轻。他的右耳失聪, 双眼不断向右 方跳动。当晚,他在外边漫步时,两次走离了路。卡尔·勃兰特医生要他卧床休息 几天,但元首不听,他要做的工作太多了。让外国客人看见一个健康的人竟然卧床, 这是荒谬可笑的。 次日,尽管耳痛不止,他坚持到邻近的一家陆军医院去探望受伤的军官们。两 人濒临死亡。施蒙特将军伤势严重。希特勒非常关切,向两位海军普卡梅尔和阿斯 曼倾诉衷肠。他坐在阿斯曼的床沿,对他们成了此次阴谋的受害者表示遗憾。 希特勒的耳痛也越来越厉害。莫雷尔医生只好请柏林有名的眼耳鼻喉专家范· 埃肯教授前来。这位教授不在家,只好从邻近一家陆军医院请个眼耳鼻喉专家埃文· 吉辛医生,医术也颇高明。吉辛医生发现,元首的耳膜已经破裂,内耳也受到破坏。 他说,如果中耳不发炎,情况就不会变得很严重。 希特勒虽然坚信他的右耳再也听不到东西了,但他的情绪还相当不错。 他还像鸡吃食似的用打字机给“小丫头”写信,这是他对爱娃·勃劳恩的爱称。 这封信还有被炸后的兵营的一幅草图。他告诉她,他很好,只是有点累。 我希望能早日回来,把我交给你,好让我休息休息。我非常需要安静。 她立刻回了信,说她很是忧郁。得悉你险遭暗算,我痛不欲生。如他身遭不测, 她就活不下去。从我们初遇时起,我就立誓跟随你走遍天涯海角,即使死后也是如 此。你知道,我的整个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爱你。 7 月25 日,范·埃肯医生从柏林前来,受到了元首的热烈欢迎。元首自己预 言,由于有着诸多烦恼,只能再活2 至3 年。只有一点值得欣慰,到那时他的任务 已经完成,余下的工作可由别人继续去做了。他痛苦地坐在椅子上,详细地诉说了 他的症状。 范·埃肯教授证实,吉辛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法是正确的。但元首拒绝最少卧 床一周的建议。次日,希特勒向吉辛诉说,他的左耳依然内出血,要他再炙一下。 他说,我已不觉得痛了,痛苦能使人变得坚强。一分钟后,有个副官送来了关于暗 杀事件的报告。他一边翻阅一边说。真设想到赫尔道夫竟是这样一个流氓。他发誓 要将那些叛徒斩草除根,还骂斯陶芬贝是个懦夫。 至少他也要有提着他那个手提箱站在我身旁的勇气。用子弹结果他,这实在是 太便宜他了。 两天后,希特勒自诉失眠。吉辛建议,取消每晚的茶会。希特勒回答说,他已 试过了,更难睡着。我得先放松一下,谈谈别的事情。不然,我面前还会出现总参 谋部的那些地图,我的脑子还在不断活动。我得花上几个小时才能消除这些幻影。 8 月的最后一天,他对凯特尔和另外两名将军说,作政治决策的时机尚未成熟。 成功的希望还是有的,他说,联军之间的紧张关系越来越严重,最终将导致分裂。 唯一的办法是等待,不管有多困难,等待适当的时刻的到来。 对他在东西两线面临的问题,他阴郁地沉思着,然后便可怜起自己来。我想, 这场战争对我来说,显然并不开心。我已与世隔绝5 年了。没去过剧院,没听过一 场音乐,没看过一部电影。他的嗓门因愤怒渐渐高了。我要指责总参谋部,他们未 表现出钢铁般的决心,从而影响了从战军官的士气。总参军官上前线去时,我说他 们是散布悲观主义!他将战斗下去,直到德国取得的和平足以保证德国人民今后百 年内的生活,要使我们的荣誉不再像1918 年那样,受到玷污。 他右手发抖,已不能自己刮脸,不停的耳痛而加剧。他觉得头发胀,特别是在 眉区,这便使他的病情更加复杂化了,他的嗓子嘶哑了。 吉辛的出诊,使希特勒很是高兴,他对吉辛开始表示感激。感激发展为信任, 他与元首的私交好得罕见。治疗完毕后,两人便久久地交谈,话题海阔天空,从帝 国的前途一直聊到吸烟的害处。交谈中,吉辛作详细的笔记。 他甚至秘密地进行心理试验。这项工作做得非常巧妙,致使希特勒长期都未想 到,吉辛对他作的诊断是凯撒迷的精神病患者。 在这些日子里,他虽然痛苦,精神不振且易发怒,但对他的最年轻的秘书特劳 德尔·容格却从不发火,对她私人的利益依然很关心。一天午餐时,她发现他行动 反常。对她未说一句话。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她发现他很神严肃,好像在试探什 么。天晚些时候,党卫军将军奥托·赫尔曼·菲格莱因打来电话,问她是否可到他 的兵营去一趟。将军像慈父似的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告诉她,她的丈夫在战场上牺 牲了。他解释说,元首昨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不敢把噩耗告诉她。后来她被叫 到元首的书房。他抓住她的双手,温柔他说,“啊,孩子,我多么难过。你丈夫是 个多好的人呀。”他叫她继续工作下去,并答应经常帮助她。 希特勒诉说他几乎不能入眠。由于胃痉挛,他整夜不能合眼。瘘管发炎也未见 减轻。头部的左边继续疼痛。为防止遭苏机的突然轰炸,他所居住的地堡正在被加 固,他的病情又被日夜不停的汽锤声加重,健康的损坏又带来负作用,原来很好的 记忆力,现在衰退了。长期以来,对冗长的文件他都能过目不忘,能一字不漏地重 述出来,现在连记人名都觉得困难了。他苦笑着说,幸运的是,近日来,需要他对 付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9 月12 日,吉辛给他做完可卡因治疗后,他立刻觉得头晕。他说他眼前一片 漆黑,连忙扶着桌子,以免摔倒。他的脉搏跳得快而弱, 90 秒钟后,可能是轻度 的冠心病发作便过去。脉搏恢复正常。接着他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把莫雷尔找来,打了3 针;病暂时减轻了些。9 月16 日,心脏病第三次轻 度发作。这次,他同意做几个月来吉辛医生一直要他做的事情:对头部进行放射检 查。 9 月19 日黄昏时,他才同意对他的头部进行X 光检查,他乘车到拉斯登堡的 陆军医院,被带进放射室。为提防有人安放炸药,此室曾被悉心搜查过。 检查完毕后,他又去看望受伤的军官们。看见施蒙特即将死亡的惨相,他流了 泪。在医院外,一群市民和在休养的伤员高喊着“胜利万岁!”向他欢呼。 看见他们的元首会如此激动是可以理解的,但最使吉辛医生难忘的却是断了肢 的伤员和其他重伤员眼中的炽烈的热情。 次日上午,吉辛与莫雷尔一起,检查了3 张X 光底片。莫雷尔把颊骨当作瘘管, 使吉辛大吃一惊。此后,他们每天都到地堡内检查病人。吉辛注意到,在灯光照射 下,希特勒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淡红的色泽。因为胃痛难忍,希特勒坚持要服 用莫雷尔医生开的“黑药丸”,一服就是五六片。由于药量继续增大,吉辛医生很 是关切,便开始小心地进行询问。林格把药瓶拿给他看。药瓶上的说明书写着: “消毒丸,科斯特医生,柏林,番本鳖浓缩丸,0.04;浓缩颠茄前片,0. 04 。” 吉辛大为震惊。希特勒一直在服用两种毒药,番木鳖碱和阿托平。他的身体越来越 虚弱,心脏病几次三番发作;他之易怒和怕光;他之沙哑喉咙和皮肤淡红怪色等, 其原因或许就在于此。 两次心电图都出现T 形波。这可能是动脉硬化或高血压,由于他还有其它疾病, 这情况都是够吓人的。在定期检查时,希特勒又向吉辛医生诉说他肠、胃不适,痉 挛得厉害,有时忍不住要喊出声来。 9 月25 日,在再次为他诊治后,吉辛偶然在地堡外看见他的病人。奇怪的是, 在阳光下,希特勒的皮肤不是呈红色,而是黄色。眼睛也开始变黄,他患了黄疸病。 由于一整晚痛苦难忍,次日早晨希特勒竟起不了床。他的秘书、副官和仆人,全都 惊慌不已。他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吃饭。根含焦急地对特劳德尔·容格说,元首如 此坐卧不安,如此冷漠,他从未见过。连东线如此危急的局势,也打不起他的精神 来。 莫雷尔让他整天卧床,但他坚持要起身让吉辛医生检查。吉辛再次劝说勿用可 卡因治疗,希特勒却疲乏地摇摇头。“不行,医生”,他说。“我觉得,前几天我 会如此虚弱,主要是肠胃不好和胃痉挛引起的。”吉辛犹豫了,他告诉他的病人, 要保重,否则,身体会再次崩溃,在出去时,他取了一瓶莫雷尔医生的黑药丸,并 拿给哈塞尔巴赫医生看。在得悉药丸中含番木鳖碱和阿托平后,他也大惊失色。他 劝吉辛先不要声张,待与勃兰特医生磋商后再说。 莫雷尔下令,不让别的医生为元首诊治。27 日,吉辛前来为元首诊治时,林 格把他赶了出去。连从柏林赶来为元首诊治瘘管的埃肯教授也被拒之门外。在以后 几天里,莫雷尔竭力将他的病人和其他医生隔离开来。他坚持已见,说元首未患黄 疸病,更可能是急性胆囊炎。在这段时间,希特勒的体重减轻了6 磅,他痛苦难忍, 卧床不起。他不吃不喝,对前线的战事兴趣淡薄。 偶尔他也想见秘书,但一见之后,又几乎立即叫她们走开。他躺在床上,对什 么事情都没有兴趣,用疲乏的目光望着周围的一切。他刚躺下便说,我再也不想干 什么事了。 希特勒精神萎靡不振,肉体的痛苦并非唯一的原因。在陆军司令部的保 险箱内,又出乎意外地发现了不少暗杀的罪证。牵涉到一大批陆军领导人。 这使元首大受打击,有些人觉得,使他精神崩溃的原因,这件事情居多,黄疸 或胃痛居少。 29 日勃兰特医生回到了“狼穴”。对最终能有机会揭露莫雷尔这个江湖术士 的真面目,勃兰特很是高兴和热心,并于当天下午进了希特勒的房间。 起初,希特勒对勃兰特的指责很认真。莫雷尔说自己并无半点做错,元首对此 也心悦诚服。倘若消毒丸在希特勒身上产生了副作用,那是由于他自作主张,增加 剂量。勃兰特很是悲伤,揭露莫雷尔一事只好由他的同事们去完成了。哈塞尔巴赫 找到了鲍曼。鲍曼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处心积虑,想方设法要搞掉勃兰特。他把勃 兰特看作是施佩尔的同谋,施佩尔对元首的影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予以削弱。在客 气地听完哈塞尔巴赫的诉说并对药丸之说表示震惊后,鲍曼立刻去找希特勒并告诫 元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勃兰特与哈塞尔巴赫和吉辛等人,正在努力毁灭可怜 的莫雷尔医生。 除莫雷尔一人外,没有一个医生被允许去看希特勒。看来,鲍曼已经取胜。10 月1 日黄昏时刻,林格给吉辛挂了个电话说,元首头痛得很厉害,叫他立刻到他那 里。元首穷着睡袍,躺在简朴的床上。见吉辛进来,他把头往上抬了抬,以示问候, 但他的头立刻又跌回枕上。他目光空虚,毫无表情。 他诉说头胀痛得不行,也不能用左鼻孔呼吸。吉辛在床边坐下后,希特勒突然 改变了话题,他问道,“消毒丸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吉辛作了解释。希特勒皱了一下眉头说,“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你不知道我 非常相信你?”吉辛医生觉得全身发冷,他急忙解释说,是人家不让他来。希特勒 一耸肩了之。吉辛认为,他的肠胃病系番木鳖碱所致,希特勒又耸耸肩了事。他说, 类似情况他有过多次,只是没有这样严重罢了。长斯不断的忧虑和发怒使我不得安 宁。为了德国人民,我不得不日夜思考和工作。 他已觉得好多了,用不了几天便可下床了。你把莫雷尔吓了一大跳,他吓得脸 色发白,忧心忡忡,还责怪自己。不过,我已说服了他,每次服后我都觉得很舒服。 吉辛解释说,舒服的感觉是幻觉。“你说的也许不错”,希特勒插嘴说,“但这药 吃了也没有坏处,在过去一个月中,由于我神经高度紧张,肠子反正都会痉挛的。 7 月20 日的事有时还在我身上有所反应。” 吉辛的诊断是,他患了黄疸,但希特勒却矢口否认。“不,你是想把我变成你 的胆囊炎病人!来吧,你检查检查我的胆囊吧。”他把被单往后一卷,让吉辛进行 检查。这是吉辛首次为他的病人作全身检查。他检查了希特勒的神经反应,腮腺, 以及身体的每一部分。吉辛满意了,关于元首的性器官有缺憾的谣传纯系误传。他 的性器官正常而完整。至少还有两名医生为希特勒作过全身体格检查。莫雷尔医生 发现,他的性器官“完全正常”。元首当权后不久,柏林的一位医生也为他检查过, 这位医生曾听人说过,希特勒有同性恋的倾向,便特别注意他阴茎和睾丸。 希特勒对检查的每个过程都入了迷,再次成了学医的学生。林格和吉辛帮他穿 睡袍时他说,“除神经过分活跃外,其余神经系统都非常健康。我希望不久一切都 会恢复正常。”说着说着,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幸福感中。 对吉辛为他解除痛苦,他表示感谢。现在,命运又派遣你去打探出这个消毒丸 的事情,使我免受更进一步的破坏。因为,要不是你,我身体复元后还会服用这药 的。这个结论已是前后矛盾,却又突然对吉辛大加赞扬,使他摸不着头脑。他抓起 吉辛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要求再来一剂“可卡因那东西”。 治疗后,元首立刻腹泻。他说,他的头脑慢慢清醒了,不久便可下床了。但他 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睛转动着,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希特勒已昏迷过去。 吉辛四下里瞧了瞧,未见有人。林格已开门去了。吉辛猛然醒悟到,希特勒是 死是活,全靠他是否开恩了。躺在他眼前的是一位暴君,吉辛真不想让这样一个人 活着,不想让他再完全按自己的主观愿望去操人们的生死大权。在内心的某种命令 驱使下,他将一根药签伸进可卡因瓶内,用刚才使他昏过去的药物,迅速地洗涤他 的鼻孔。吉辛洗完他的左鼻孔后,林格声音吓了他一跳,“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完?” 吉辛只好说就快完了。就在这时,希特勒的脸抽搐了一下,双腿往上一收,好 像很痛苦似的。“元首又患肠痉挛了”,林格解释说,“让他休息吧。” 吉辛表面上很镇静,与林格道了再见,骑上自行车,急急赶回陆军医院。到医 院后,他仍在心里打鼓,不知自己是否已将希特勒置于死地。在恐怖中,他打电话 给哈塞尔巴赫,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请了一天假,说是要去看看柏林的办公 室,因为它挨了炸弹。 次日,吉辛从首都打了个电话,得悉希特勒依然活着。谁也未怀疑双倍可卡因 治疗一事。回“狼穴”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是在怀疑的气氛中回来的。但这 怀疑却不是来自元首。元首仍与先前一样友好。尽管如此,元首还是说要把问题说 清楚。他说,消毒丸一事就算作过去了吧,因为他对莫雷尔完全信任。 希特勒辞退了勃兰特和哈塞尔巴赫二人,借此将事情作一了结。当晚,吉辛被 召到鲍曼的住处。鲍曼看见他身穿全副军装,便说,“你为何如此正式?我只想与 你商量点事儿。”吉辛有些害怕。鲍曼觉得有趣说,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搞得如此悲 悲切切,我们没有什么要反对你的。相反,元首对你赞不绝口,叫我将这封信转交 给你。这是一封感谢信,感谢他作的出色的治疗。 信内还有一张1 万马克的支票。医生把支票撂在桌上。但鲍曼强将支票塞给了 他,说拒绝便是对元首的污辱。 打点好行装后,吉辛到地堡向元首辞行。希特勒向了伸出一只手说,消毒丸一 事一定要澄清。我知道,你的行动完全出自理想主义,动机纯是为了业务。他再次 对他的出色的治疗表示感谢,并当场提升了他的职务。 这样,黑药丸一事到此便告一段落,辞退了3 位有名望的医生。传闻越来越多, 说莫雷尔医生有意要毒杀元首,但元首的贴身人员却完全不信。莫雷尔虽然衣冠不 整,不拘小节,却是个良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