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这是贪婪的豺狼和它啃不动的羊的斗争!” 1933 年9 月21 日上午九时十五分,德国莱比锡市最高法院刑事法庭宣布: 开庭审判国会纵火案犯。 担任这次刑事审判的法庭庭长,是魏玛共和国时代就曾审判过许多政治案件的 老手威廉·宾格尔。有趣的是:十年前,因“慕尼黑起义”失败而被逮捕的希特勒, 也曾经被送上莱比锡法庭的被告席,当时能言善辩的希特勒以他特有的演讲天才征 服了所有的旁听者,使法庭的被告席成为了宣传政治主张的讲坛,赢得了众多人的 同情和支持。 十年后的今天,希特勒却把自己的持不同政见者,送上了莱比锡法庭,而这被 希特勒送上法庭的人当中,却有人创造出了胜过希特勒当年法庭论辩更加轰动的宣 传效应——“千百万工人知道了他,他们同他一起体验了莱比锡法庭的整个阶段。 他在莱比锡审讯时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地球上每一个角落里都得到了回声。 他成了从来不认识他的那些人们的亲人。他们为了他的命运而痛苦,为他所受 的镣铐创伤而耽心,为他的不眠之夜而苦恼。他们像为宣传劳动人民潜伏的思想和 希望的革命讲坛而斗争一样,来为他而斗争。……”(马努伊斯基这个使“地球上 每一个角落里都得到了回声”的人就是季米特洛夫。 为阻隔旁听人和被告,警察在旁听席前列成一行。 从保加利亚远道而来的季米特洛夫的母亲和妹妹、泰涅夫的妻子,还有托格勒 的妻子也坐在旁听席上。 五名被告中的卢贝和托格勒被排在律师席的下面,三个保加利亚人在他们的背 后排成一列。 被告每个人的左右两侧教有警察监视,不准他们相互交头接耳。 第一个被审讯的是卢贝。 卢贝全部肯定了起诉书上写的内容。此时卢贝头发蓬乱,弓着腰坐在被告席上, 目光呆滞,无神地望着前方,面对庭长的审讯,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说适语无伦 次,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支离破碎,矛盾百出。使得庭长不得不一再进行重复的发 问。 旁听者们得到的第一印象是:卢贝象一个痴呆症患者。 当记者们如实地报导了卢贝的奇异情态后,便出现了这样的传闻:纳粹为了不 让卢贝说出纵火案的真相,让他喝了渗有促使神经麻木的酒或吸了鸦片。关于这一 点,最有力的证据是,大约半年后,季米特洛夫对一家法国的报纸的记者作了这样 披露:范·德·卢贝是被监禁者中唯一吃特餐的人。送食品时,卢贝的一份用纸包 着,特注上卢贝的姓名,由此而论,在卢贝的食物中渗上麻醉剂是不无可能的。 9 月23 日,轮到季米特洛夫作陈述。 季米特洛夫从容地打开笔记本,用德语简略地陈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柏林的活动 情况。他说:他之所以用伪造的身份证在德国非法逗留,是为了逃避保加利亚政府 的追捕;在德国的活动主要是从事救援保加利亚流亡共产党。 他重申:国会起火的当晚,他在慕尼黑开往柏林的列车上。与纵火案毫无关系。 开庭时,庭长宾格尔一再宣称“公正审判”,面对其自欺欺人的一场令人嗤之 以鼻的闹剧,季米特洛夫不无幽默地形容“这是贪婪的豺狼和它啃不动的羊的斗争”。 从审判一开始,季米特洛夫便把这场审判视为是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在意识 形态冲突上的斗争。因此,作为共产国际政策的忠实执行着手米特洛夫早已抱定决 心:即使被判处死刑,也要在审判席上斗争到底! 这确实是纳粹审判当局事先始料不及的。 因此,季米特洛夫一开始就采取了挑战态度。他站在被告席上,俯身面向在场 的听众声明:“是的,我是一个布尔什维克,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是的,以保加 利亚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委员的资格来说,我是一个负责 的和领导的工作者。因为如此,我不是一个采取恐怖主义的冒险家,不是阴谋家, 也不是纵火犯……” “当我从报纸上得知国会失火时,便马上想到,此举的煽动者不是可卑的煽动 者,就是精神或政治疯子……” “我确实是苏联共产党的一个热烈的拥护者和崇拜者,因为这个党正在管理着 世界上最大的、占地球六分之一土地的国家,并在我们的伟大领袖斯大林领导下, 这样英勇地和胜利地建设社会主义。” 季米特洛夫在法庭上引证了马克思的名言:“‘他们(共产党)公开声言:他 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社会制度才可以达到。让那些统治阶级在共产主 义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革命中只会失去自己颈上的一条锁链。他们所能获得的 却是整个世界。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共产党宣言》) 整个审判过程中,庭长先后多次阻止季米特洛夫讲话,但季米特洛夫,决定完 全无视法庭手续和日程,他要表达自己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强调自己的遭逮捕的无 理,暗示纵火犯发生的真正背景。 庭长提醒季米特洛夫:“我不允许你在法庭上任意作共产主义宣传。你总是这 样干。倘若你再这样放肆。我就不得不阻止你的发言。” 季米特洛夫毫不理会庭长的警告,仍滔滔不绝地辩论道:“我必须绝对否认那 种认为我是追求宣传目的的说法,或许,我在法庭中的辩护已经产生某种的宣传效 果。或许,我在法庭中的行为可以作为其他被控的共产党人的榜样。但是那些都不 是我的辩护的目的。我的目的是:反驳这个说托尔格列尔·波波尔·汤尼夫和我自 己与国会纵火有关的起诉书和控诉。……一定要提到宣传问题,那么我不妨公平地 说,在这个法庭里有很多发言是具有宣传性质的。戈培尔和戈林在这里出庭,起了 对共产主义有利的间接宣传作用,但是没有人能以他们的行为产生了这样的结果而 责备他们。” 季米特洛夫说:“不仅我自己被报纸肆意攻击——我对这种事是完全漠然视之 的——而且我的民族也因我而被指控为残忍的、野蛮的。我被叫做巴尔干的可疑分 子,一个野蛮的保加利亚人。我对这类事不能默而不言。 是的,保加利亚法西斯主义是残忍的、野蛮的。但是保加利亚的工人阶级、农 民和文化是既不残忍、也不野蛮的。 是的,巴尔干的物质生活水平还不能同欧洲其它部分一样高,但是要说保加利 亚民族在政治上或精神上比其它民族低,那就错了,我们的政治斗争,我们的政治 愿望与其它民族的斗争和愿望是同样的崇高。在外国奴役下生存了五百年而没有丧 失其语言及其民族性的一个民族,已经并正在与保加利亚法西斯作斗争的工人和农 民构成的一个民族——这样的一个民族不会是残忍的、野蛮的”。 “挑拨和疯狂——有人对卢贝进行挑拨,驱使狂人卢贝去纵火”。 季米特洛夫的强有力的雄辩打动的了在座的记者和一切旁听的人的心。 美国记者埃德加·甘萨后来写道:“谁也没有料到季米特洛夫会采取那般令人 佩服的大气态度。岂止如此,这位保加利亚人是聪明绝顶的。”(《欧洲内幕》) 季米特洛夫的锋利辩护,使法庭和纳粹党人狼狈不堪。谁是卢贝的主子显然已 经大白天下。然而,希特勒是一个不要法律的人。他自然希望季米特洛夫是放火的 指使者。即使不是,只要这个保加利亚的共产党领导人被推到被告席上,就对纳粹 党有利。至于审判的结果如何,希特勒是并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这场大火总算烧 起来了。 -------- 泉石书库